影卫之殇 下——子尘
子尘  发于:2012年0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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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江子墨在岛上是何其的德高望重,不要说小小的侍卫了,平日里就连岛主都要敬他三分。

如今江子墨盛怒,挡在门前的侍卫见到这等架势,根本不敢再多做阻拦,草草解开了挂在门上的锁头,便放人进了房间。

江子墨一脚跨进了那不大的囚室。

尾随其后的雨痕也及时赶到,跟在后面进了房间。

桌上,烧干的红蜡已经早已冷却。

屋里,除了简陋的床铺和桌椅,空无一人。

江子墨最不想看到的噩梦变成了事实。

紧闭的房门后,人已经不翼而飞。

他看到桌上烛台边,静静的放着一枚扳指。那是无双岛历任岛主象征着身份地位的一枚扳指,现在它就这样,被默默的丢弃在了这里。

江子墨失神的走到桌前,拾起了扳指,脚下一软,摔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雨痕认出了那扳指,他向呆坐在桌边的江子墨问道,

“江主管,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走了……岛主走了,和那个人一起……”江子墨喃喃的说道。

雨痕见状,连忙反手将房门关上,确保门外的人没有察觉任何异样,他继续追问道,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江子墨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闭上了苍老的双眼。

雨痕环顾了一下四周,回想了一遍刚才江子墨一系列的反常行径。忽然鬼使神差的,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向江子墨讲出了他的猜测,

“走了……?莫不成江主管口中的人,名为尹若熙?”

听到若熙的名字,江子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些失神的说道:“尹若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初把他留下……酿成大祸,后悔莫及啊……”

听到了江子墨的确认,雨痕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此时,他真的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的岛主,这难道是……逃婚了?

而且,还携带着个男人,一起……私奔了?

雨痕修长的手指掐上了自己的大腿。

确保了这一切不是梦后,他那原本抽动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在雨痕的心里,他的岛主一直都是一个情商很低的家伙。

也许对别人来讲很不可思议,一个可以将无双岛这庞大的基业都治理的井井有条的人,竟然在处理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常常会搞的乌烟瘴气一团糟。

他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也不理解自己的感情。

雨痕猜想,这可能是与他的岛主年幼丧母有关。缺乏母爱,成长中没有女人温柔的呵护和悉心的引导,让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如何以非暴力的方式让别人接受自己对他来讲都变成了一个谜。

在他的眼里,对于想要征服的东西,一向就只有暴力占有。生意场上他的手段极其辛辣,自然而然,那一套逼人就范的方式也就被运用到了自己生活中的一点一滴。

但是,这样一个低情商的家伙居然在此刻做出了一件这么浪漫的不可救药的事情。这让雨痕突然醒悟,也许他的岛主一直比他想象的要洒脱的多。

惊诧之余,又觉得一切其实都是在情理之中。本就是一双无可救药的人,做出这般无可救药的事情,也根本不算离奇。

如果事情真如他想象的那样,那么他雨痕愿意肝脑涂地,为他的岛主断后。哪怕就一次,这个人值得为自己活一次。

短暂的思索过后,雨痕第一个恢复了神志,说道,

“江主管,岛主失踪了,你更要振作,现在外面有几百号人等着参加这场婚宴呢,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婚宴?哪里还会有什么婚宴……新郎都已经没了,哪里来的婚宴?”江子墨有些憔悴的说道。

雨痕咬了咬嘴唇。眼前突然一亮,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提防着隔墙有耳,雨痕说道,

“新郎没了,我们便要想办法再变出个新郎来!”

……

正阳阁背后连接后山的石室。

池暮封闭好了石门,将一切纷扰都关在了那厚重的石门之外。

这个石室,是他平日里闭关修炼的地方。整个无双岛,只有他一人能够出入这个石室。这石室的大门一旦关闭,就只有从里面才能够打开,外面的人是绝对无法进入的。

池暮想到,最近的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在不久以前,刚从西域回到无双岛的时候。转眼间,再次进入石室,外面却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他自己,也再不是独自一人进入这个冰冷的石室。

此刻,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封闭了石门之后,池暮将怀中昏睡的人安置好,放在了一张石床之上。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除了他以外的人进入这间石室。

石室内寒气较重,为了不使那人着凉,池暮还特地在那人的身下铺上了一张硕大的白纹虎皮,那虎皮纹路华贵,毛皮松软,看上去极其舒适。

池暮静静的端详着他的影卫。

昨夜的一番折腾,已经让他的影卫耗尽了体力。后来,他索性点了那人的昏睡,让这已经筋疲力尽的人能够安稳的睡上一觉,也为了不让那人有任何反抗自己后来这个决定的余地。

衣服,已经被他换过了。那是他清晨回到自己的房间匆忙翻出的一件水蓝的长袍,水墨点缀,质地是上好的丝绸。

看着那人此刻穿着自己的衣服,池暮心头不仅泛上一丝甜意。

这丝甜意让池暮有了深深的罪恶感。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可是他现在却和一个男人躲在了石洞里面。更糟糕的是,他并没有想要走出这个石洞的意思。至少不是今天。

他不想辜负任何人,却感觉自己把任何人都辜负了。

心烦意乱的,池暮起身离开了石床,向石洞更深的地方走去。

那冰冷的石洞深处,竟有一池温泉。

衣服也没有脱,池暮纵身跳入了温泉,将自己埋在了水里。心里反复不断的想着一个问题: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63.温泉定情

无双岛与西域联姻的一桩盛事,在池暮带着若熙义无反顾的躲进石室后,成为了无双岛百年以来迎来的一场最大的危机。

以他江池暮为主角的这场婚宴,瞬间成了一场只剩下新娘一人的独角戏。

一场本将为无双岛带来无上荣光的盛事,在一念之差,变成了一个即将为世人所耻笑的、给无双岛蒙羞的笑柄,同时也为危机四伏的无双岛带来了一场空前的严峻考验。

怎样应对,才能使无双岛全身而退。

怎样应对,才能使屠影法王与南舞公主不至于颜面扫地而与无双岛决裂,进而演发成一场不可收拾的恶战。

怎样应对,才能使前来赴宴的宾客满意而归,才能使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不得有机可乘,才能使今天的一切不成为一场天下最大的笑话……

江子墨这操劳的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让他手足无措,心焦如焚的事。大难临头又迫在眉睫,一盏茶时间不到,他竟白了头。

雨痕看到老人这般苍老无助的样子,很是同情。他知道当下,他们最重要的是在最短的时间想出一套可行的对策。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们的时间已所剩无多,最后他把焦点全部集中到了一人之上。

他向江子墨问道:“请问池羽阁主的病情,可有转圜的余地?是否当真寸步难行,离不得房间??”

“这……你是什么意思……?”江子墨被雨痕问的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看出了端倪,雨痕继续说道,

“请江主管千万要据实相告,此事关系重大,事关你、我、整个无双岛的安危,如果池羽阁主的病情当真危急,雨痕自是不会为难阁主,但如果阁主的病情尚能允许他下地行走……我在想,是否能够请阁主顶替岛主的位置,迎娶南舞公主。撑过完成大礼,说不定此事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江子墨瞪大了眼睛。

雨痕口中的这一对策听起来荒谬到了极点,但他却深知那绝不是不可行。而且,细细想来,这可能是此刻,解决当前这危难唯一可行的方法。

首先,南舞公主的身份尊贵,能配得上与西域联姻的只有无双岛地位显赫的岛主本尊。

其次,如今池暮留下了象征岛主地位的扳指,表示他已经自愿离开岛主这位子,岛上不可一日无主,既然现任岛主卸任,能够顶替岛主职位的,只有身为江家另一血脉的江池羽。

所以由池羽顶替卸任的岛主,再以新任岛主的身份来迎娶南舞,于情于理,都是说的过去的。

西域贵客的面子能够保住,婚宴能够继续进行,怎么想,这都是一个能够将伤害减轻到最低的法子。

况且,就算是到时候屠影法王要追究更换新郎一事,只要拿出无双岛与西域联姻本该就是由岛主出面来完成的说辞,来个死不认账,料想对方也无法名正言顺的发难于无双岛。

只是,恐怕要委屈了南舞,还有现在毫不知情的池羽。

江子墨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儿子尽到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池暮的身上,对他这个亲生的儿子,却总是没能照顾周到。小的时候是,现在长大了是,连如今为他决定终生大事也是这般仓促,一股深深的内疚感涌上了心头。

想到这里,江子墨揉了揉有些松弛的老眼,压住心中的情绪,向雨痕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件事,池羽可以做到。我想,这也是现在我们唯一能够做的了。”看到雨痕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江子墨继续说道:“只是,我们要怎样解释岛主突然失踪一事?况且岛主退位与继任都是极其严肃的事情,如今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要怎么向大家交待才好?”

显然,江子墨已经没了对策,现在他的思考已经完全依赖在了出谋划策的雨痕身上。

雨痕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根本不要告诉他们岛主失踪了,只说岛主去云游四海了,我们模糊焦点,只当今天的婚宴又作是新任岛主的继位大典,我想,这两重喜事加在一起,大家应该都把焦点放在新任岛主、还有新人的身上,短时间内不会有过多的猜测,就算有,也成不了气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平安度过今日,过了今日,我们再从长计议,到那时再寻找岛主也不迟。”

江子墨深感雨痕说的有理,就这样,二人草草做出了决定,一出暗潮汹涌的偷天换日,就这样在无双岛上粉墨登场。

……

冰火阁内,当池羽被告知自己即将面对的荒谬的一切后,他失声笑了出来。

自从之前在柴房那一夜他没能克制住自己,对若熙霸王硬上弓却被池暮撞破之后,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那一夜若熙被池暮带走以后,他也被软禁在了房中。千年寒铁困住了他自由活动的权力,也困住了他的正常思考的能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若熙现在的情况,对发生的一切他感到深深的无力。头一次,他对权力有了渴望。

有几千几万次,他想到,如果自己有哥哥池暮那样的权力,那么他一定能够保护那个人,不再受到任何人的压迫和伤害;如果自己有那样的权力,他也不用再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如果有那样的权力,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但是没想到如今,一切真的如他所愿了。

他真的被推上了岛主的位子。却没想到,代价就是一门他别无选择的婚事。而且还美其名曰,为了无双岛的存亡。

从何时起,无双岛的存亡成了他的责任?为什么别人任性妄为所犯下的错误,要由他来承担后果?

所以他笑了。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陪在身池羽边听到这个消息的是慕容梓祁。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天也塌了下来。

他将笑的扭曲的池羽一把搂在了怀里。像是想要把这个矮他一头的孩子钳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他紧紧的抱着那个不断抽搐的身体,一刻也不想放开。

……

夕阳西沉的时候,无双岛上正在看着各种杂耍、戏法等娱乐节目的宾客被告知,婚宴正礼将如期在一个时辰以后举行。

……

正阳阁后连接后山的石室里,池暮从温泉里湿淋淋的走了出来。

在这石室里一呆就是几个时辰,他却一直没能理清一个思绪。下一步他要怎么办,这样不顾后果的一走了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一切,都让他只是越想越乱,没想到,在温泉里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再次回到石床边,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石床上的人浑身冰凉,湿寒的石室已经将这个人的嘴唇冻的有些发青了。

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的体质已经差到这般地步,男儿身本数阳性,火气旺盛,可这个人却全身阴寒,丝毫没有御寒的能力。

他开始怀疑,过去的几个冬天,他总是一尘不变的穿着那件单薄的影位服,那些寒冷的日子,他在树上一呆就是一夜,这一切他都是怎么度过的?

抱起了石床上的人,池暮回头向石室深处的温泉走去。

他没有解开若熙身上的昏睡,而是温柔的脱去了若熙身上属于自己的衣服,将若熙抱进了温泉。

在这阴冷的石室里,只有这池温泉,可以让他快速恢复温暖。

浮于温泉之上的蒸汽很快在那人的脸上摸上了一丝红晕。池暮将那人放倒在自己怀里,头靠在自己的胸前。云里雾里,那个人完美的睡脸让池暮一时看的有些着迷。

手,轻柔的滑过了那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池暮感到自己一时间有些气血上涌。他挪开了眼睛向空中蒸腾的雾气看去,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他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这个人已经禁不起那样的折腾了。

冷静了下来,池暮细心的开始为怀中的人清理身体。很快,那人的体温恢复了正常,脸上也有了血色,睡脸上一直紧锁的眉头也好像因为这舒适的温度而渐渐打开。

池暮满意的将那人又搂的紧了些。

此刻,这个人在自己的怀中,让池暮突然觉得不再心烦意乱。好像一切事情,都忽然变得清晰可见,云开月明。

他决定了,他要带这个人远走高飞。

无双岛,不是一个他们可以待下去的地方。

他一日身为岛主,就一日放不下他身上背负的重任,一日不离开无双岛,就一日无法逃脱那牢笼般的血债家仇,就永远无法消除他与那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壁垒。

他不想与自己不爱的女人成亲,也不想再被困在这个牢笼里过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对是错的日子,更不能忍受那个人再因为自己的挣扎而遭受伤害。

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此刻,他只想走的远远的,将一切都抛在脑后。然后,和这个人一起,重新开始。

64.七夕一别

从温泉出来以后,池暮感到心中一片明朗。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了。

算了算时辰,大概现在外面天色已暗,池暮决定,今夜就离开无双岛。

无论外面现在的情况如何,趁夜色离开总归能够给他们一些掩护。况且夜长梦多,拖下去,在这石室里他是没有问题,但若熙这个千疮百孔的身子就不知道能够撑下去多久了。

想到若熙,池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为他解开昏睡的穴道。他不知道,这个人如果知道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万一这个人要拒绝……他不想再想下去。

顿时,池暮竟然觉得自己有点紧张了起来。

对那个人,他终于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却不能确定,自己在那个人的眼中到底被摆在什么样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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