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亦是想不通。以父皇与炎儿如今的功力,常人断不能躲过你我耳目,如此近距离行凶。”
御天行同样以灵识对御紫炎说道。
“七皇弟,你可是感觉到什么?”
御紫炎又看向一旁的御沐玚,以灵识问道。
“方才那一刻,御雪寒心中确是起了杀机,但,动手杀人的,却不是他。”
御沐玚微凝起眉,在识海中对御天行、御紫炎说道。
“那么——”
御紫炎想到一种可能性,同样蹙起眉头。
“回,回陛下——这位宫女……死,死因不明——”
太医此时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心中直道今日着实流年不利,方才死了一位皇子倒还与他无甚相关。如今,他竟是无法查出死因,对陛下给不出一个交待,若是陛下一个不顺心,要了他的老命……
想到这里,太医不禁打了个寒颤,腿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谁知御天行并没有开口怪罪太医的无能,沉默不语。众人谁也不敢言语,只道陛下正在寻思这匪夷所思之事,却不知,此时御天行几人正以灵识交谈着。
“方才紫炎以灵识检查那清婉识海,发现竟已是混乱一团。会否有人直接破坏了她的意识,从而因脑部受损——呃……或者说是精神崩坏致死。”
“嗯。沐玚亦是如此认为。”御沐玚赞同道。
“既是如此,那下手的,莫非也是修真之人?”御祺玥道出御紫炎与御沐玚心中同样想到的可能性。
“天师——”
御天行冷冷道出二字,使得四人不约而同表情严肃了起来。
“只可惜我们四人修为都远远不及那天师。听说那天师修为已是与魑裟邪不相上下。以我们金丹期的修为,实在无法捕捉到他的行踪。”
就在四人以灵识交谈之时,一旁站立的御雪寒对于清婉之死同样感到有些意外。
本想着先一步杀了清婉,再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便是父皇怀疑,死无对证,想必也不能奈他何。御雪寒万万没想到,竟是有人先他一步下了手,并且看起来,对于下手之人,父皇与“三皇兄”御紫炎同样毫无头绪。
御雪寒正心中暗自庆幸有人帮他解决了麻烦,御天行冷润声音响起,“清婉一死,看来线索已断。然——”
御天行说着,目光转向早已醒来的凤方芸。
福鸾宫正厅之中一干人等——闻讯而来的后宫嫔妃、皇子公主,还有厅外等候众多侍卫、宫女、侍监,皆纷纷低下头,掩下各自颜色。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想到——清婉一死,线索看似已断。但清婉既是皇后娘娘身边之人,而这桩命案又偏偏涉及异国重臣之子。
如今虽说惨死的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但方才那位黑衣大人所说众人听得分明,这二皇子,可是服了春药,意欲强要了同样服下春药的上官公子。
这般结果,虽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却是毫无疑问,视为陛下家丑。皇后娘娘教子无方在先,身边侍婢怀有引起此次骚动之关键的两种春药在后。这皇后的地位,可谓是岌岌可危。
显然凤方芸也已看清自己处境,全无了方才义正言辞指认御沐玚、御祺玥二人的气势,也再不敢贸然近前向御天行求救讨说法,却也不曾甘于默默承担一切,倒也聪明的以绢帕掩面,嘤嘤泣泣,戚戚然低声喃喃着哭诉自己如何冤枉,不知哪个心狠手辣的,害死她亲儿不够,还收买个贱婢诬陷于她。
厅外之人只见皇后娘娘一脸戚戚然,声泪俱下,厅内众人却是听得分明,那话听起来好似自怜自艾,实则句句在为自己开脱。不曾正面开口向陛下求情,却是愈发情真意切。
只可惜关键的陛下对于皇后娘娘这一番声情并茂之告白全无反应,使得一场“精彩表演”,却只成了独角戏。
思及此,众人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只为掩住眼中流露出的幸灾乐祸。
正巧此时,“被害人”,亦是“行凶最大的嫌疑人”,上官洛青醒转过来,走出内室,来到正厅。
众人目光再次齐聚,便是连凤方芸都停止了演戏,屏气凝神看向上官洛青——她的身家性命,怕是就系在这一个异国少年身上了……
“上官洛青参见御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醒转过来的上官洛青,并不曾如大部分人想象中惊慌失措或是急于求饶。
只见上官洛青身上虽是沾满鲜血,双颊还带着因药效残留、未退的潮红,形容举止却是说不出的雅致从容,令人不禁松一口气——若是这样一位少年公子无端被玷污了去,岂不可惜?
但,众人转念一想,又是不禁暗自惋惜——这少年公子虽是不曾失身。但种种证据表明他极有可能便是杀害了二皇子之人。如此一来,便是守住了清白之身、保住了男儿尊严,但,丢了性命,还何来清白、尊严之说?
“上官洛青,你可知自己眼下境况?”
御天行冷润声音响起,惊醒一众暗自纠结之人,齐齐屏气凝神听陛下将如何发落这异国丞相之子。
第一四六章:再为焦点
“是。”
上官洛青淡淡回了一声,面上却是从容,并未露出半点惊慌之色。
御天行看了一眼身旁李祁,李祁会意,将方才经过大略向上官洛青交代了一番。
而后御天行再次问道,“如今,你有何话说?”
众人再次屏息,静等上官洛青回话。凤方芸此时更是玉指紧扣凤袍,扯出道道深摺。
上官洛青却是好似对厅内紧张气氛仍不满意一般,说出的话,令不少人变了颜色,“洛青自是要为自己辩解一番。只是——这些话,洛青只愿对三殿下御紫炎一人述说。”
上官洛青一言,好似在滚油之中落下一滴清水,在众人心中炸开飞花。
凤方芸眼中狠厉一片,两道视线好似银刀直冲御紫炎飞去。其余后宫嫔妃、皇子公主也都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御紫炎。
这位三皇子幼年确是一时得宠。只是后来,便销声匿迹。有人传言三皇子未及弱冠,便独自一人出宫游历,实是陛下有心栽培,方才令其早早出外增长见闻。也有人传言三皇子早已失宠,陛下才会令其自生自灭,便是稚龄出宫,危险非常,陛下也不闻不问。若非加冠之礼时那三皇子确实现身,否则怕是真有人会传言三皇子已莫名殒命。
只是今日宫中发生此等大事,一度被人遗忘的三皇子竟再度出现在众人视线范围之内,且似乎与今日之事牵涉颇深。
方才七皇子、八皇子提及事发之前与三皇子在一处,而三皇子亦并未否认。若单是这一件,或许还无甚可疑。然而,如今这启仙丞相家的公子,也指名道姓要与三皇子密谈。难不成,二皇子殒命背后,竟是三皇子一手策划?
思及此,脑中有了如此想法猜测几人不禁被这推论惊出一身冷汗,悄悄抬眼看向御天行,见陛下似是并未发觉他们这“大逆不道”的猜想。
此时忆起,陛下似是与三皇子一同出现。莫非——这三皇子又是重新得宠了?若是三皇子重新得宠,又何必多费周章偏挑在此时杀害二皇子,并且又令种种矛头均指向自己?此举实在又有些说不通顺。
那么,便是有人故意想要栽赃陷害?……
一时之间,众人心中猜测纷纭,未有定论。一些有心的嫔妃已是将今日种种不合情理之处暗暗记下,怕是回去以后又免不了一番周折查探。
却说御紫炎此时倒再不为成为众人瞩目之焦点而过分排斥,只是递给御天行一个安心眼神,上前一步,淡然说道,“公子错爱,紫炎受之有愧。二皇兄殒命兹事体大,紫炎一普通皇子,不敢逾权。公子若是有何话待要陈述,自是应当亲自与我父皇说明。”
听御紫炎一席话,谦和有礼,落落大方,几位年岁较小的皇子纷纷面露羞惭之色,原本还不觉有何不妥的几位嫔妃,此时也是露出警惕目光。
上官洛青不着痕迹收回目光,还未待他再次开口,却是听到御天行传音入耳,只一句话,令得上官洛青僵直了身子——
“陵王人在大央。”
御紫炎看到,上官洛青眼中似是闪过一抹挣扎颜色,却是瞬间消逝,旋即好似无事人一般平静回道,“既是如此,洛青便斗胆请陛下与三殿下密谈。”
御天行淡淡扫了一眼上官洛青,遂起身说了一声“回宫。”便欲向福鸾宫外走去。
见御天行竟是便要这般离去,凤方芸有些着慌的拦在御天行面前,也顾不上礼数,带着几分急切说道,“陛下若是有何话说,大可在臣妾这福鸾宫寻一处安静之所详谈,又何须特意返回御华殿?”
“——”
御天行收住脚步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凤方芸保持一定距离,冷冷看了凤方芸一眼。
只一眼,凤方芸便已是抖若筛糠,全没了气势,却还强作镇定柔声解释道,“臣妾是怕陛下来回奔波太过辛苦。何况此事尚未有个定论,臣妾身为轩儿娘亲,也想知道陛下将如何处理此事。”
“哼。”
御天行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朕行事,何时需要皇后批准了?”
“臣妾不敢!”
御天行一句话在凤方芸听来好似一道催命符。刚死了一个儿子,凤方芸此时断不愿再为自己惹祸上身,终是紧咬朱唇,侧身为御天行让开一条路。
这一回,御天行看都不再看凤方芸一眼,大步走出福鸾宫。御紫炎、上官洛青自是紧随其后。
李祁则是留在福鸾宫处理御涟轩尸身。
御沐玚、御祺玥也随后走向厅外。
经过凤方芸身边时,御祺玥冷笑一声道,“离开此处,自然是为了免于再有人被灭了口。到时,便真的是‘死无对证’了。”
一句话说得凤方芸哑口无言,眼中却满是怨毒之光。
仍未散去的众人听到御祺玥一席话,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过去也不曾见这位八皇子有何突出之处,为何今日表现也是如此犀利?
莫非,这宫内,当真是要变天了?
众人不禁打量一番四周围,眼尖的人也是到此时才发现——出了这等大事,之前一直代替闭关修行的陛下理政的大皇子,竟是不曾露面!
福鸾宫中,一时之间,疑云丛生,人心惶惶。
李祁敛下眉眼,只吩咐下人快些收拾后事。
而这当口,御祺玥身旁御沐玚则是打着哈哈圆场道,“皇后娘娘莫要见怪,玥儿并无恶意,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并无针对‘某人’。相反,玥儿这也是为皇后娘娘着想,若是再有人于这福鸾宫发生何‘意外’,想必并非皇后娘娘所乐见。”
御沐玚一席话,令凤方芸发作不得,却又默认不可,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两难。
一旁御雪寒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一对双生子兄弟,心中不知又是如何一番计较。
——
回了御华殿,御紫炎并未立刻询问事情经过,而是唤了一声,“月。”
“陛下,殿下。”
霜月应声来到三人面前,对着御天行、御紫炎见礼。
“麻烦月先帮上官公子解去碧云笑之药效,再帮上官公子准备沐浴更衣。”
“多谢殿下。”
上官洛青倒是不曾推辞,只对御紫炎道了声谢,便随着霜月退了出去。
见上官洛青离去,御紫炎先是阖眼静默片刻,随后睁开双眼。
“炎儿尽可放宽心。颙岚虽是不曾现身,但风声定已传到他耳中。此时,他定不会轻举妄动。否则,便真是太过愚笨了。”
御天行见御紫炎睁眼,缓缓说道。
御紫炎点头道,“父皇所言无差。御颙岚确是得了消息,惊诧之余,也有些惶惑。”
“颙岚到底生性软弱怯懦,犹豫不决,出此意外,无论他有何计划,都将暂时搁置。况且缘枫、墨雨身边尚有小凝陪伴,炎儿不必太过担心。”
御天行柔声劝慰道。
“父皇,既是他仍在犹豫,不如快些了结了这边之事,紫炎亲去与他谈谈,或许此事,可暗中解决了,也不必劳师动众,或许,还会节外生枝。”
御紫炎向御天行建议道。
“不可!”
御天行听御紫炎竟是说要与御颙岚亲谈,断然开口回绝道。
“缘枫、墨雨是紫炎身边的人,自是由紫炎出面解决最为妥当,不是么?”御紫炎不解道。
“若是到时御颙岚以缘枫、墨雨相挟,逼炎儿就范,你当如何?”
御天行沉声问道。
“以紫炎如今的修为,自御颙岚手上救下缘枫、墨雨,应是不成问题。何况,不到万不得已,紫炎也不想与御颙岚动手。若是能说服他放弃那些无稽之想,岂不是省去一番风波?”
御紫炎缓缓向御天行劝说道。
“炎儿总是一心只为他人着想,可是想过自己如此不将自己之事放于心上,父皇心中作如何想法?”
御天行逼近一步,手指挑起御紫炎下颚,使二人面面相对,近在咫尺。
“父皇——”
御紫炎正欲再说,却听门外一阵响动,霜月声音响起,“陛下,殿下,上官公子已整理妥当。”
第一四七章:几番试探
“进来。”
御天行对门外说了二字,殿门应声打开。此时的上官洛青已是完全解去碧云笑药性,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俨然一位翩翩美少年。
见了上官洛青,御紫炎依旧不曾开口询问御涟轩毙命之事,却先是说了一句,“上官公子这一番受惊了。”
上官洛青听御紫炎一声问候,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欠身回道,“劳三殿下挂心,洛青无事。”
“如此甚好。”
御紫炎见上官洛青形容举止之间从容淡定,点点头说道。
“……”
打量了一番上官洛青,御紫炎终于切入主题问道,“不知上官公子可否告知,为何偏偏选定本殿与公子商谈?”
上官洛青抬眼看了一眼御紫炎,不答反问道,“那么,三殿下又是为何如此善待洛青?当初洛青意欲刺杀御寰陛下,当时殿下亦是在场。”
听上官洛青提起旧事,御紫炎面上浅笑依然,衣袖下,却是牵起御天行的手。
回握住御紫炎的手,御天行并未言语。御紫炎唇边却是弯起浅浅弧线,继续对上官洛青说道,“有道是‘各为其主’,无关对错。况且,本殿相信,上官公子亦是别无选择。再者,当日本殿同样刺伤了陵王,所谓‘一报还一报’,公子如今依旧敬本殿一声‘殿下’,本殿便断无为难公子之理。”
御紫炎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上官洛青再次欠身一礼说道,“殿下一番话,理虽不差,换做旁人,身处如今情势之下,却实难如殿下一般宽宏大量。洛青着实不曾找错人。”
上官洛青语气虽是平和,御紫炎却是不曾漏看了他不由黯淡了几分的目光,叹息一声道,“唉……立场相对,徒令公子两难——一边为父,一边是情,难以取舍。只因两方,皆不曾收获真心全意。”
御紫炎一席话直击上官洛青心中痛处,却不知御紫炎道出此言,心中亦是不忍。只是,有些事,并非不去提,便可当做不存在。身处御紫炎立场,今日之事欲从上官洛青身上得了真言,必得以攻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