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教导主任不是没遇到过冥顽不灵的学生，但是被公然顶撞面子有些挂不住！“你给我到办公室来！”

操！温陌看了一眼一副窝囊样的眼镜。

郑二在一旁劝解。“去办公室说清楚，那小子嘴里不干不净，我们都给你作证！”

听听，这话说的多天真，年轻的他们不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办公室桌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信封，上面毕恭毕敬地写着，主任亲启，到像那么一回事。

温陌捏着拳头，身边三个兄弟都劝他想开一点，权当是被狗吠了。

温陌按理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今天的他易怒极了，像是被逆了毛的豹。

“你们在那里叽里咕噜说什么！你们说说看什么时候才能不给我找事情做！”主任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抬头看着

正值青春期个头比上学期拔高不少的四个人。“温陌，你到给我说说，你为什么打他？”

温陌不屑解释，倒是郑二抢着解释。

“那小子不识好歹，出口侮辱人！”郑二俨然是目击者的腔调：“我可是亲耳听到的他说温哥是变态。”

谁料主任却是冷哼道：“拉帮结派，不学无术！”说话间看见了不知何时放在桌面上的信封，随手翻来看。

是张照片，照片里是两个拥吻的男孩，一个背对着，一个被压在树干上，姿势表情煽情。

主任立刻变了脸色，“温陌！”他几乎是拍案而起，拿着照片拍在温陌面前。

温陌看见了照片上的人，怒气稍降，脸色却依旧难看，他咬着下唇定定地盯着桌面上的照片。

“你这！这！”教导主任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气得通红的脸看上去狰狞极了，“你这是不知羞耻

！伤风败俗！”

郑二宋柯和潘云一时之间也愣住了，竟然有人把这照片送到了主任面前，明摆着就是不打算让温陌在这学校待下去了

。

“我！我！立刻通知家长！”主任做事干脆利落，电话一通，家长再忙也得来，得随叫随到。

温父和温母极了解自己儿子的闯祸功力，只得放下手头的工作往学校赶。

“说！照片里的另外一个人是谁！”这已经不是闯祸闹事的问题了，这中同性恋的丑闻传出去会影响到整个学校的声

誉，教导主任和温陌的班导两个人围着逼问他。“你说出来就记大过，如果让我们查出来了，通通开除，没商量！”

这种利诱加威逼幼稚极了，温陌噙着冷笑，依旧吊儿郎当，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15

温父温母这时恰好进来，教导主任立刻变了付嘴脸，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温陌这孩子平时顽皮一些，管管就是了

，现如今闹出这种事情来，实在令学校难做。”

教导主任把照片里的事添油加醋叙述了一番，秃子张也在一旁应和，活像是温陌和男人拥吻的事被他们抓了现行。

温父在看到照片的时候就气得发抖，温母听两位老师这么一说眼泪立刻就出来了。温陌站在一旁心里忐忑，却并不想

认错。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有错。他不过是喜欢陆离，很喜欢陆离，想和陆离在一起。

“畜牲！”温父气得发抖，他见温陌那副死不悔改的样子，伸手便是一巴掌。

“爸！”温陌从小到大不知干了多少坏事，没有一个老师不说他坏透了。可是温父对他的顽劣从来都是说教，没有动

过一次手。温陌被这一巴掌打得有点懵，却也突然明白这次的事情不像砸碎了一块玻璃那么简单。

“陌陌，你是疯了吗？你这样……这样是变态知道吗！”温母的声音颤抖着，这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

“妈……”温陌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他没想过平时最宠他的母亲此刻也会说他是个变态。委屈，酸楚。无数种复杂

不清的感情让他有苦难言。嘴唇颤抖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我只要离离。我只要离离。

他大义地暗自安慰着自己，揉着火辣辣的脸颊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屋子针对他的人。

“我是来拿李老师的工作手册的。”

熟悉的声音让温陌像是找到了救星。他黯淡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也不管父母老师站了一屋子，越过人群便去找陆

离的影子。

陆离没有穿外套，看来是刚从教室出来。

这个老师的小帮手！

温陌想到平时打趣陆离时的场景，心情好了许多。他看着陆离进屋明显望见了他，颇有些无畏地耸了耸肩，却见对方

迅速转过脸去。

混小子，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说句话给老子圆个场。温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哼，决定一个星期，唉，算了算了，决定一个晚上不理他！

“离离，你过来！”女人是容易动容，容易冲动的动物。

即使过了十年，温陌也常常会想，如果当时母亲没有叫住准备离开的陆离，那么以后的，是不是大家都好过得多。

“阿姨？”陆离看到温母显然吃了一惊，他今天一整天都忙于组织学生会的活动，也不知道温陌究竟又惹了什么祸。

但下意识地他想起那天他和温陌在千步堤的事，心里非常忐忑。

“离离，你算是和陌陌一起长大的，出了这种事…你一定要劝劝他啊，陌陌平时惹多大的祸，我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

一只眼，可是这种事…这种事…”温母已经泣不成声，她攀着温父地肩头不断地擦着眼泪。

陆离看了看站着的一屋子人，又眼尖地看到桌上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两个男孩互相亲吻着，其中一个显然是温陌，他拿着外套遮挡着的另一位主人公……他很清楚那是谁。

陆离的脸色僵了一僵，但很快镇定下来。

他走到带着不知死活表情的温陌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16

“温同学，学校严打早恋，何况是同性恋？你……”他尽量用事不关己的语气去说这一番劝导，好让自己不染一身黑

。可才说了一句，他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温陌。那个整天不知死活，无法无天的温陌，此刻正用惊恐的表情看着他。

“你好自为之。”

他突然很心虚，很心疼。他很想抱着温陌对他说，有我在。

可是……他不敢。

知道内情的几个男孩恨得牙痒痒，要不是潘云拉着郑二的拳头早招呼到陆离那张漂亮的脸上去了！

陆离迅速离开的脚步，因为一声大笑而顿了一顿。

他听到温陌一字一顿地说：“对，我就是同性恋。”

陆离转头看了一眼冷笑着流泪的温陌，逃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小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吧。

离离我爱你，你这兔崽子喜不喜欢我！

你怎么总考这么好，我整一数学无能，嘿嘿，你看这数学不就是要帮助大家会数钱么，我小九九背挺好的，这不就得

了嘛。

一点一滴，碎片般的记忆一下子扎痛了心。

就是因为往昔太美，现在的局面才会让人如此痛楚。

就是因为过往爱得不知天高地厚，才会让自己这么难堪。

我可以等，我真的可以等……

我喜欢离离，我很喜欢离离，我不过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瞧瞧说得多好。

温陌又想哭又想笑，他觉得自己这样应该属于崩溃了，咬着的牙咯咯直打颤。又觉得原来崩溃也不过就那回事，没什

么可怕的。

“照片里的另一个人是我。”一只手搭上他的肩，温陌愣了一愣，他甚至没有听清楚那个人的声音。他充满希望地回

头，却看见潘云的脸。

“潘云……”他没办法说出其他的话，只能默默念了一个名字，为自己的心存希冀而感到好笑。

“照片里的人是我，你们满意了么？”潘云从来是“四人帮”中最冷静的一个，可此刻他却一点都冷静不了。

他搭着温陌肩膀的手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他在颤抖，还是温陌在害怕。

他安慰地拍了拍温陌的肩，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们有谁要开除我么？一起办了吧。”他靠着老师的办公桌，揽着温

陌的肩膀一副你们看着办的样子。

潘云的父亲是这个学校的股东之一，小小的主任自然拿他没辙。

教导主任没想过潘云也会在这事里搅和，他脸色一变立刻喝到：“潘云，你胡说什么！这可不是你们逞英雄的时候！

”

潘云笑了起来：“哦？不是你们要陌陌说么？现在我自己承认了，反倒是你们不相信？”他将发着抖的温陌抱得更紧

些。却被温父一下子拽开。

17

“你个臭小子，你！你们怎么能做出那种混账事！”温父怒到了极点，巴掌劈头盖脸地落在温陌身上。

潘云看着心疼，忙上去拦着。温父顾忌打得不止是自家儿子，起初还算有些理智，收敛了力道。

可看潘云和温陌的倔样，又想到潘云那小子和温陌两人干下这种丢人的丑事，下手又渐渐没个轻重。

温陌咬着牙，愣是把又要掉下的眼泪憋了回去，头颈被父亲打得痛得厉害，也不吭声，温母还是杵在一旁只是抹眼泪

。

这事扯到潘云学校就不敢怠慢了，校长小心翼翼地拨通了潘云父亲潘融的电话，婉转至极地陈述了当下的情况。

潘融不像温父保守不见世面，他在商场上打滚多年，形形色色什么人没见过，对于同性恋不如其他父母一样反感，只

是稍稍皱皱眉头，表了态。“小云要读高中哪里不能读，若你们受不了他，我可以给他转校。”校长那头还没来得及

说些感谢理解的话，潘融的下文就来了。“不过……”一个转折听得校长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明年潘氏要投

资其他项目，我是因为小云在东山所以希望给他一个好的环境，如果……”潘融没有直截了当地说想撤资的事情，算

是给校长留了些面子，“呵，算了，你们看着办吧。”

校长额上冷汗冒出来了，学校刚买下一块地打算扩建园区，若是潘融这个时候撤资后果不堪设想，心里已经有了数，

唯唯诺诺又说了些奉承话才挂了电话。

这下潘云自然是动不了了，但是事情已经闹大了，杀鸡儆猴自然还是要做的，还好这是两个人犯得事，那个温陌平日

就不讨喜，家里也没什么特殊背景，自然是好下手的对象。

这么想着校长的心又宽了些许。

那一天是温陌人生中最大的变数，被学校开除，被父母逐出家门，失去最爱的人……

温陌不知道原来祸事真是接二连三的，什么否极泰来，都是骗人的鬼话。一个人一旦倒霉要翻身很难。

不过老天对温陌还是仁慈得很，至少他那三个兄弟对他还是很好，潘云塞了张存折给他，让他自己做些小本买卖。

温陌也没推拒，上学他本来就不感兴趣，这样也好，早点接触社会，也早点赚钱独立。

最后，温陌还死乞白赖地回了一趟家，温母开门让他进去的。

温父房门都没出，到这个地步，温父连打骂都嫌费力。

温陌什么都没说，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和温母到了别，温母骨子里是个传统女人，不能接受儿子是同性恋的事

，但却也和所有传统女人一样爱子如命，虽说平时老说儿子这不好那不好，可到了这个时候心却是刀割得疼。她没多

说什么，只是让儿子注意身体，等温父气消了也记得回家看看。

温陌“扑通”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说了声对不起拎起行囊就走了。

出了楼梯口竟遇上了下楼倒垃圾的陆离。

陆离是聪明人，看温陌手里的东西什么都明白了。

他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温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是心虚又是心疼，痛恨自己的软弱。

温陌没说什么责怪的话，更没有给他一巴掌，而是慢慢走到他面前，轻轻抱了抱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灯光也很暗，这气氛应该是暧昧的，可陆离的心脏没由来地剧烈痛起来，他不知道温陌会说什

么，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温陌低下头，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又或许这连吻都算不上，陆离甚至没来及缓过神，温陌的嘴唇就离开了。温陌扯

开嘴笑了，昏暗的灯光让这个笑看上去有些无力。

温陌轻轻动了动嘴唇，松开陆离，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离僵在原地许久，最终缓缓地蹲下身子，抱膝默默流泪。

温陌说：“我好傻。”

18

同学会这难得的一聚也是颇耗体力的。又唱又闹的，温陌觉得自己累得该是沾枕就睡的，可翻来覆去愣是捱到后半夜

也没个睡意。

他心烦意乱地爬起来，点了根烟，赤着脚就到小阳台上去吹风了。

从K歌房回来他脑子就没片刻安生，念的想的都是陆离。

有好有坏，温存的绝情的，所有都想了个遍，想得温陌自己手心里直冒冷汗。

他以为自己能够坦率面对过去曾经，可发现很多事情装疯卖傻连自己都糊弄不过去。

陆离走后，聚会的后半场他就没在过状态，三个兄弟都不笨，他的心不在焉明摆着什么意思。但好在他们也没多问，

只是送他到楼下让他早点休息。

外头风力很足，吹得头发没了起初的型，在风里凌乱，打在脸上有点疼，温陌也不在意，定定站着，想借着疼痛让自

己清醒清醒。

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不就一个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面对的懦夫么？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

温陌这么劝解自己。

他觉得自己的口才好到可以去做谈判专家，可心还是莫名其妙酸痛得厉害。

到最后温陌彻底被自己打败，弹了烟头，死命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算是发泄过了。

他原本性子烈，脾气躁，可多年的社会磨练让他不得不收敛脾气，发泄也最多就这样，整一自虐，不敢砸不敢闹，生

怕惊动了邻居，被当成精神有毛病。

他是见识过舆论压力的，那些个闲言碎语他是真的经受不住。

“陆离？”缇娜的脸色有点难看了，她对着通告表给陆离安排行程，可这位祖宗却一直在走神。

缇娜那头安静了半晌，陆离才发觉不对，看了眼缇娜发现明显是要发怒了。尴尬地摆出个笑脸。“抱歉，走神了。”

缇娜重重叹了口气，“让你昨天别去的，聚会什么的，最费精神了，今天行程超级满，你到时候可别埋怨我虐待你。

”

陆离被这一番话说得无语，为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只得盯着行程死看。

缇娜知道陆离总有不对劲的地方，但也不点破。

以他如今的人气和知名度，理应不需要这么卖力工作了，可陆离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总是把自己当铁人操练。“你若

是实在累了，我就放你个长假，爱干嘛干嘛。”缇娜说的不是赌气话，这些年陆离太辛苦了，也是该找个时间好好放

松一下。”

陆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阵子，却是吐出个“嗯”字。有很多事情是该花时间好好处理一番了，他不想骗自

己，对温陌的感情即使过了十年也没能淡下去。

白天他用无休止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晚上身边有不同的情人，可他知道他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自己亏欠对方很多，

却怎么也弥补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