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然别开脸，说：“我看你搞这么麻烦，还泡澡，冲一下不就好了吗。”

王其峥这时候已经穿好了内衣，正在套一条灰色的秋裤。他说：“泡澡解酒啊，你待会儿也泡一下，把我用过的那缸

水放了重新接。”

“你……”

“什么？”

“……你明天什么课？”

“下午才有课，毛邓。好像是跟你们班一起。睡到中午都成。”

林立喃喃应了一声。他们对话的功夫王其峥已经穿好了衣服，于是领着林立去卧室拿替换衣服。他拆了一套新的内衣

裤给林立，衣服没有过水，有种很新的味道，还好不刺鼻。林立拿着衣服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回头问：“那我睡哪儿

？”

王其峥已经坐在了床沿上，他拍拍身边的被褥，说：“我给你拿一床新被子，你就睡这儿。”

林立点点头，飞也似地逃出去。

6

林立睡得很舒服，王其峥家的被子上有点霉味，很淡很淡，让他想到老家的小阁楼。一夜无梦，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他一睁眼看到满室天光，王其峥在自己身边，团成一团用被子裹住整张脸，露出黑色的发梢，像一只虾肉水晶包子，

在褶子上露出一点虾肉，表示自己货真价实。

他盯着王其峥的脑袋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耐不住了，伸手去掀王其峥被子。王其峥睡得熟，没有感觉，林立一掀就

看见他的睡脸，安详又平静，没有任何表情，但就是让人觉得心安。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帮王其峥掖好被角，轻轻翻

了个身。

下午两人一起出门上课，地铁站里人特别少，等地铁的时候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林立站在王其峥

身后一步左右，看着对方说话时嘴边的白雾，突然想到昨晚迷蒙水汽里王其峥的两根锁骨。那真是他这辈子看见的最

漂亮的一对锁骨，又平又直，在脖子下面汇聚，有一个小小的凹，吸附着深橙色的影子。等他突然意识到对方已经没

有继续接话的时候，王其峥正透过对面的屏蔽门上两人的倒影，冷静看着他。

林立不躲也不避，静静和王其峥用这种方法对视。站台上的LED电视开始循环播报天气，冷气团由北而来，带来橙色

低温警报，列车在此时响着铃进站，刮过一阵干燥的风。

地铁十五分钟到大学城站，上了地面又是一阵冰冻狂风，两人不约而同缩起脖子，双手插袋。在进阶梯教室的时候，

王其峥故意慢一步，营造一种两人不同路的感觉。林立跟着放慢脚步，王其峥却又急急忙忙抢在他前面进去，半眼不

看林立。林立不知道他这么急着撇清什么，倒觉得那人的神色像是和自己暗通款曲的奸夫。他一想完就立刻被自己的

比喻噎了一下，心里涌上一种奇特的感觉，深深往王其峥看了一眼。王其峥已经找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拿出课本

来准备上课，林立就是想撩拨他，心里痒痒地，走过去说：“待会儿下课我俩一起去一趟学生会。”

王其峥一脸大不耐烦的表情，抬头看他，“去干嘛？”

“交接啊。”

“你自己去得了，找我干嘛？”

林立一伸手拉住他，还小幅度甩了甩，用腻死人的口气说：“其峥弟弟别这样嘛，咱们好歹也有了肌肤之亲，就陪哥

哥去一次嘛~”

王其峥愕然，什么叫做“有了肌肤之亲”？

他思考回路和一般男人不一样，是弯的，接收到林立无意的暗示之后脑子飞转，搜肠刮肚地想找点蛛丝马迹，但是林

立是清白的一个人，对男人从来都没表现出兴趣，哪儿来的蛛丝马迹给他搜刮。王其峥不得其解，憋了半天居然脸红

了。林立倒是没想到他会脸红，赶紧放手，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尴尬坐正。他这也算是奸计得逞了大半，就不去招

惹王其峥了，在他身边乖乖坐了两节课，特别乖巧，接收到了张丽君在后排神秘而热情的视线也不回头。下了课之后

，还乖乖跟着王其峥往宿舍走。王其峥的同学本来想上来搭话，看见他在，不知道这两人何时变得这么要好，以为是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就贴心地避开了。

两个人就这么走回了寝室，林立在宿舍楼梯口迟疑一下，还是追上去问了王其峥电话号码。王其峥走了之后，他把那

个号码调出来看了好几遍，心里大骂自己婆妈。

林立后来把衣服洗干净给王其峥送过去，装在一个黑乌乌的纸袋里，封好口，做贼一样扔在王其峥寝室门口，上面贴

了张条，写“3229室 王其峥收”。他这纯粹是多此一举，他怎么没想到，别人穿过一次的衣服王其峥怎么会再穿？

7

林立身边长期围绕女人，朋友也都是酒肉朋友。跟王其峥熟起来之后，身边的人也渐渐知道他俩关系要好，好到林立

愿意分出约会时间跟王其峥去泡图书馆。

王其峥记得那天天气特别不好，他是真不想出门，但是在宿舍特别冷，图书馆有暖气。要么冻死在图书馆，要么在前

往图书馆的路上死去活来。

他本来想随便就这么出去了，走到门口被严寒的天气逼回来，挣扎一会儿还是爬到上铺把自己扔在被窝里的那只热水

袋拿下来，换好水。但是这热水袋拿在手上，到了图书馆也就冷了。他找了老师列出来的一本文献，随便选个位置放

下包就去茶水间灌热水袋，看见里面还有一个人，个子高高的，穿着一件特别鼓的羽绒服，脑袋上用灰色的长围巾包

了两层，整个后脑勺都盖住了。那个人用一个吊针用的输液瓶，哆哆嗦嗦地在热水壶前面装水。王其峥很有耐心地等

他装好，那人一回头，看见他，啊了一声，走上来说：“怎么你也来这儿自习啊，一路上走过来多冷啊，还不如呆在

宿舍里。”

王其峥在他包得严严实实的面孔上找到了熟悉的五官，那人嘿嘿一笑，伸手把围巾拉下一点，果然是林立。王其峥捶

他肩膀一下，“你是河豚呢？鼓胀鼓胀的。”拳头打在羽绒服上，衣服凹下去一块，手感像云。王其峥有点惊讶于这

件羽绒的厚度，问他：“你这衣服有多厚？”林立可怜巴巴地跺跺脚，说：“就是特别特别厚呗。”

林立站在一边跟王其峥闲话，等他灌好热水袋就揽着他的肩膀走出去。王其峥只觉得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刺豚揽住了，

浑身不自在，推开他说：“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林立腆着脸又粘上来，说：“我出生的月份不好，体寒，特别怕冷

。兄弟，你可得帮我。”王其峥被他一把拉住手，又没戴手套，被他铁一样的爪子冻得一哆嗦就想甩开，无奈林立属

牛皮糖的，搭上了就甩不开，两人像押解犯人一样互相押解到了座位边儿。林立把王其峥的包和书一把抢过来，硬是

要他坐在自己边上。他坐在暖气片边上，占了特别好的一个位子，旁边都满员了，王其峥再要坐进来就没地方了，这

个少爷硬是把另一把椅子搬过来挤进去，两个人用一张桌子，挤在一起看起书来。旁边的人讨厌死他们了，虽然不说

什么，但是脸色统一黑了下来，自发将椅子搬离十公分。冬天穿得本来就很多，王其峥不喜欢挤着别人，唯一选择就

是挤着还不算那么讨厌的林立，于是死命往林立身上靠，林立干脆伸手过去拉着王其峥，把他的左手牢牢扣在自己手

心，王其峥抽了几下没抽走，骂林立抽风，林立也不在乎，嘿嘿傻笑。虽然刚碰到觉得冰凉凉的，其实也有点温度，

时间长了，两人的手心都发起热来，有了知觉，就被握得更紧。

林立看了一章毛泽东思想的演变，觉得暖和了点，就在桌子上趴了下来。王其峥也准备考毛邓，对比着师兄借他的笔

记在看老师给的资料，看得发烦。他左手一直被林立握着，感觉有点麻木了，也没在意他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去看

，林立竟然睡着了，面朝着王其峥，眼睛闭着，睫毛特别长，鼻梁又高又直，嘴巴冻得有点发紫，但是形状很好看，

下巴包在围巾里，有种脆弱的温和感。王其峥鬼迷心窍，左右一看没人注意他俩，放下右手的笔，就去摸林立的嘴唇

。

林立的嘴唇很软，他摸了两下，冷不丁被林立咬住了手指。他一惊就要收回手，林立睁开眼睛，还是咬着他，也不说

话，大眼睛巴眨两下，王其峥突然就满脸通红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来──林立这流氓偷偷舔了他的手指。

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林立温暖湿滑的舌头在王其峥冰冷的指尖上舔了一下，王其峥都还没来得及感觉，就被放

开了。林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一样，抖抖围巾起身，慢条斯理地收拾课本。王其峥愣了一下，觉得脸快要烧起来，

他飞快扫视四周一眼，莘莘学子还是各看各的书，似乎没人发现他俩的猫腻，于是把手指偷偷在外衣上擦一下，也开

始收拾东西。但是王其峥就是静不下心，他总觉得清白的太阳要暴露这件事，自己刚才跟林立之间那暧昧的交流会被

人发现，说不定马上就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恶心，于是怎么都不能释怀。反观林立，跟没事人一般，一脸平静，连眼神

交流都没有，淡定地好像跟王其峥第一次见面一般。但是仔细看进他眼睛里去，就会发现这人眼睛里闪动着不能言说

的奇特光芒，好像心血来潮的猫，又像是终于吃到了小肥猪的大灰狼。

两个人心怀鬼胎，一句话没说，一前一后走出了图书馆西楼。林立在前面走着，王其峥低着头在后面跟着他，走了两

步被外面的风一吹，冻得哆嗦。林立明明走在前面，不知怎么就看见了，转身拉住他的手，两人像是在洪流中互相依

靠的蚂蚁，挤在一起，迅速迎风移动。

林立领着他走到图书馆东楼顶楼的会议室，拿出钥匙开门。这间会议室是学生会开会的时候经常来的，平时几乎没人

用。面积不大，但是投影仪等设备一应俱全。最高档的地方是地板上铺着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没有，但除此之外

也什么也没有，桌椅是破旧的，有一面窗户的窗帘还拉不上。林立老是带着学生会同仁在这里磨洋工，后来索性找管

理员要了钥匙，把这里占为己有了。

进屋，关门，拉窗帘。林立在王其峥对面坐下，问他：“你借书出来了吗？”

王其峥哪里还有心思借书，他两个指头一直在摩挲自己被林立舔过的那根手指，窘地满脸通红。他摇头，林立夸张地

说：“那怎么办啊，我也没借书出来啊，明天可就考试了！”王其峥唰地站起来就往外走，说我去借，我去借，你要

看哪本。林立拉他，说不要去了，要不我们俩来互相对一下概念题。

后来想起来，王其峥觉得自己这时候跑出去也就没后面那么多事情了，但是很多事情都是一个选择，一念之间。选错

一点点，人生就大不一样。他那天偏偏没有坚持己见，而是听林立话回来坐下，从包里拿出书来。正去拿那本师兄借

的笔记的时候，林立一把抓住他，凑过来隔着桌子吻了他。

被吻到的时候，王其峥一点都不慌，他有种释然感，半点儿没想起什么道德伦理之类的狗屁。林立是怎么亲他的他其

实不太记得，只觉得林立的嘴唇很凉，亲到后来，伸进来的舌头又很烫。等林立放开他，两人半天没说话。王其峥木

然伸手摸摸嘴唇，小声问：“你这是干什么？”

林立站起来拉上窗帘，坐到王其峥身边，问他：“其峥，你是不是喜欢我。”

“没有的事。”

“那我喜欢你可以吗？”

“你滚蛋，别拿我开涮。”

“我没。其峥，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吧？”

王其峥真是要大怒了。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懂察言观色，也没什么廉耻，怎么这么直接就问，也不知道打打花

枪？他无力的想，非得是这样没什么道德感的家伙，才能当花花公子吧。

他揉揉冻僵的脸，说：“瞧把你美的，全世界的人都该喜欢你？”

林立歪头深沉看看他，半晌，说：“要不要跟我搞一次？我技术还可以，大家都这么说。”

8

林立一脸让人信服的自信表情坐在对面，王其峥愣了半分钟，回过神来开始收拾书包。林立赶忙按住他的手，说：“

其峥你这是干嘛啊？不是说好了咱俩搞一次吗？”

“……谁他妈跟你说好了？”

“怎么翻脸这么快？我说什么了我？”

“就是处对象也有个过程呢，你现在是直接上来就要耍流氓啊！”

林立喷笑，“你说你一男的，还搞什么含蓄婉约……合则来搞，不合则不搞呗！”

“……你就没想过不合的情况是吧？”

“其峥你是那个吧？”

“啊？”

“就是那个啊，你喜欢我所以你是那个。你既然是那个，又很喜欢我，不会不答应的。”

“……你滚蛋吧……”

王其峥站起来就要走，林立绕过去拉住他，“其峥，其峥，别走啊，试一次，就一次，这事干下去大家都没什么损失

，还这么舒服，你看多划算。”王其峥斜眼看他，虽然情感上也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但是理智上无论如何也不能理

解林立的思考回路。林立要强迫他也是强迫不来的，这事能成主要还是在于一个半推半就。

王其峥想了想又走回桌边坐下，说：“哪儿看出来我喜欢你？”

“你洗澡不关门啊。”

“你叫我不关的啊！”王其峥暴跳。

“你让我看裸体，还没找我收钱。”

王其峥无语了。但是林立的动物本能确实厉害，他简直是水泥都市中的最后一个自然之子、明明什么智商都没有，但

是谈恋爱和留存后代播撒精子的先天技能是一等一的好。他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旁人的爱慕之心，继而加以利用──不

管利用对方的什么，能用的他绝对会物尽其用。王其峥最讨厌这种做事情不留后路，有风就要驶尽帆的家伙，这种人

全都自私自利，搞得周围的大家很尴尬。他提醒林立：“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林立笑得像找到了鸡窝的狐狸，“都到这份上了谁还管得了她呀。”

王其峥认栽，叹口气慢慢把围巾摘了下来。林立猴急，脱了裤子就要往王其峥身上压。王其峥挡住他，说：“你干嘛

这么急！男女有别，我可是男的，得按程序来！”

林立懒得接话，一把扯下他裤子，冰凉的手从秋衣里伸进去摸王其峥锁骨。王其峥被冻得一抖，还没来得及出声林立

就亲亲他耳根，说：“乖，动起来就暖和。”

结果动起来也没暖和，两人忙活半天没插进去，白白浪费了热量。王其峥被林立死死按在桌上，腰都抬酸了，他还在

摆弄那二两肉，好像长在王其峥身上的东西特别稀奇，跟他林立身上的不一样。王其峥被他撩拨得火起，但又总差了

一把柴，忍了几下忍不了了，急了就要翻身起来：“不行就算了啊别老拨弄我！”林立恍然大悟，说什么“马上就好

”，接着不知道抹了点什么在后面，招呼都不打就要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