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心胸宽大的女人,不喜争宠,尤其在发生了当年太后逼宫的政变之后,她更向皇上坦言她已厌倦这宫中的勾心斗角
,一度萌生削发长伴青灯的念头,只是舍不得年幼的太子,因此才留下。」风挽秋强忍怒气将一切说了出来。
他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如此颠倒是非,把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捏造成这个模样。若不是眼前的人是个女的,还已经
是个老妪,他早就一掌劈了过去。
「嬷嬷,他说的是真的吗?」狼狈的坐在地上,沐宗英神情愕然。
如果风挽秋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些年来,他真的恨错了人……
「殿下,休要听他狡辩。」甄嬷嬷恶狠狠的瞪着风挽秋,仍然坚持自己的说辞。
「我狡辩什么,不信的话,我去将皇上请来当面对质,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风挽秋忿忿道。他真不知道为何这个
老妇要害他,他们明明互不相识。
「不用请,朕来了。」话音刚落,皇上便阔步而入,屋里屋外的所有人全都跪倒,高呼万岁。
「甄嬷嬷,方才你说的话朕全都听到了,真是一派胡言,你说,你究竟为何要诬陷挽秋?」他抬抬手示意其他人平身
,独独没有让甄嬷嬷起来。
「奴婢没有。」她仍然矢口否认,不愿承认自己诬陷他人。
「还说没有,若非你告诉太子,是挽秋害死淑妃,太子岂会如此怨恨挽秋?」
「奴婢说的都是事实。」甄嬷嬷依然嘴硬的不肯承认,但神情已有些慌乱。
「来人啊,将甄嬷嬷拖下去杖责,直到她坦承为止。」皇上铁青着脸,毫不留情的下了旨意。
「不要,父皇。」沐宗英见状大叫,将甄嬷嬷护在身后。
「走开,这般恶奴不狠狠教训,她永远不会说实话。」但皇上却将他拉了起来,推到风挽秋身边。
几名侍卫立刻进来,将甄嬷嬷拖到门外,接着,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响起,沐宗英三番两次要冲出去,全都被皇上拦了
下来,杖责一直持续到甄嬷嬷开口讨饶才停止。
被拖进来的时候,甄嬷嬷已经奄奄一息,背上的衣衫全被鲜血浸湿。
「你为何要诬陷挽秋?」皇上又问。
「皇上可记得冯良娣?」披头散发的甄嬷嬷趴在地上,不住的咳嗽,脸上的神情却阴冷无比。
「当然记得,你认识冯良娣?」
「她是我亲妹妹,就是他害死了她!」甄嬷嬷满怀恨意的瞪着风挽秋。
甄嬷嬷原是冯家长女,冯良娣是她唯一的妹妹,姊妹俩年纪相差不小,甄嬷嬷一直很疼爱这个小妹。
冯良娣在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便进了宫,当时她年方十五,但进宫之后并不受宠,直到太子登基为帝,她都未受临幸
,于是被撤了良娣称号,降为普通宫女。
一日雨后,她经过荷花池边,一时不慎跌入池中,是风挽秋经过救了她,自此她便芳心暗许,喜欢上了风挽秋。
之后,她四处打听,才知道风挽秋是皇上的贴身侍卫。
而这一切都落在甄嬷嬷眼中。
虽然甄嬷嬷早已出嫁,但由于丈夫战死沙场,她便在妹妹的推荐下进宫当差,见妹妹为情所苦,她忍不住自作主张,
写信约风挽秋一叙,风挽秋也如约与冯良娣见了面,但却当面拒绝了她,冯良娣又羞又气,就在两人相遇的荷花池投
水自尽。
得知妹妹病逝的消息,甄嬷嬷大悲,认为是风挽秋害死了妹妹,自此视风挽秋为眼中钉。
后来,她被淑妃相中做了太子的奶娘,她便偷偷留了心,淑妃因病辞世后,她便藉此机会,向年幼的太子灌输是风挽
秋害死了淑妃,想借刀杀人。
「嬷嬷,这不是真的……」抱着越来越虚弱的甄嬷嬷,沐宗英心头一片慌乱。
「殿下,奴婢错了……不应该利用你报仇……奴婢要走了,你还是去把叶秀全找回来,奴婢知道你喜欢他……」颤抖
的双手抚摸着沐宗英的脸,甄嬷嬷连咳几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在沐宗英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殿下,请节哀。」风挽秋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你恨她吗?」沐宗英抬头望着他,双眼红通通的。
不仅嬷嬷错了,他也错了,他听信了嬷嬷的一面之词,恨了风挽秋这么多年,又伤害了自己所爱之人,真是胡涂至极
!
摇摇头,风挽秋叹道:「不,我不恨她,若是我当年思虑可以更周全,措辞再宛转一些,冯良娣说不定不会死,也不
会有后来的这些风波。」
「对不起。」沉默了半晌,沐宗英站了起来,真诚的向他道歉,「我不应该听信嬷嬷的话,没查清楚真相,便一味的
仇恨你,不仅错怪你,也伤害了全哥哥。」
仇恨消失了,他的心头豁然开朗,现在他终于知道之前盘据在心中的痛苦是什么。
他是喜欢叶秀全的,不,应该说爱。从初遇那时起,他的心中就一直留着那个人的身影,只是仇恨蒙蔽了他的心!
整件事最无辜的就是全哥哥,他那么残忍的践踏全哥哥的一片真心,真不知道全哥哥是否愿意原谅他?
「我要去找全哥哥,求他原谅我。」错全在他,是他亲手伤害了全哥哥。如果全哥哥心中还有他,愿意给他一次赎罪
的机会,他会百倍、千倍的对他好。
「你是真心喜欢全儿吗?」
「绝对是真心真意,我发誓从今而后,不再欺瞒他,一心一意待他好,若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我就信你这一次。」见他这模样,风挽秋决定帮他一把,「全儿回医谷了,你快去找他吧。」
「多谢义父,我这就去求全哥哥回来。」
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模样,沐宗英二话不说就冲出殿门,大嚷着要人备马。
「你这儿子倒是个性情中人。」望着沐宗英远去的身影,风挽秋朝情人挑起眉头。
「那还不是像我,这么多年了,我的心中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说着甜言蜜语,给人冷峻印象的皇帝露出了温柔的微
笑,将风挽秋搂入怀中便要亲。
「你还是让老天爷保佑你儿子一路顺风吧。」一掌将他推开,风挽秋往殿外看去,叹了口气,「全儿虽然心地善良,
脾气却硬得很,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第九章
八天后。
连夜赶路的沐宗英翻身下马,停在医谷入口。
「记得冯侍卫说过,医谷里有迷阵,若是贸然进去,很可能出不来。」但是,老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进不去就见不
到全哥哥,见不到全哥哥,又要如何求得他的原谅?
都怪他太心急,忘了先问风挽秋或冯侍卫这谷中迷阵的破法,又坚持不要侍卫跟随,才会如此犯难。
犹豫再三,眼看天都快黑了,他决定不管这迷阵如何凶险,都要入谷一探。
刚刚入谷时并未遇到阻碍,很快就进到山腰的竹林里,哪知越往前走,越不对劲,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他还是没有走
出这片竹林。
他干脆停下来,在身边的竹子上做了记号,才又继续前进,不到一盏茶工夫,竟发现了自己留下的记号,这下他肯定
自己已入了迷阵。
虽然沐宗英允文允武,但对奇门遁甲却一窍不通,根本不可能破解迷阵。
「全哥哥、全哥哥。」无奈之下,他扯开嗓门大喊,希望叶秀全就在附近,能听到他的声音。
可惜的是连叫了数声都没人回应,他只好暂时放弃,另图他法。
在阵中一待便是三天,沐宗英数度尝试走出迷阵,全告失败,身上带的干粮也早在第二天便吃光了。
「全哥哥,你真的不愿意见我吗?」饿得没有力气说话,沐宗英仰躺在竹林中,想到被他伤透心的爱人,胸口不由得
一阵酸楚。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医谷?」突然,竹林外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令他又惊又喜。
「本……我找叶秀全,阁下方便为我通报一声吗?」沐宗英赶紧坐了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听得很清楚,这不是全哥哥的声音。
「师兄不见客,你走吧。」那声音又说。
「劳烦阁下转达,就说沐宗英想见他。」不放弃,沐宗英恳切地试图说服对方。
「你这人真是的,师兄说过,不见就是不见。」
「无论如何,若见不到他,我就不会离开。」
「你爱待不待,就算死了,师兄也不会见你。」对方只丢下这一句,便再无动静。
沐宗英贵为太子,何曾受到这种对待,心中怒气骤起,大吼了几句没人回应,无处发泄,又想到如今受到这般对待,
也是咎由自取,便沉默的坐了下来。
他又在阵中待了两天,却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又饿又倦的他已经连坐着都觉得费力,只能躺在地上,虚弱地眯着双
眼。
「全哥哥,你真不想见见宗英吗……」干裂的嘴角已经渗出血,神智也有些涣散,但沐宗英仍一直叫着叶秀全的名字
。
「沐宗英,你怎么躺在这里?」
突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眨了眨,却觉得看不真切,直到那熟悉的脸庞凑上前来,他才看清了来人。
「我是在作梦吗?居然能梦到全哥哥……」他伸出手,想去摸摸这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脸,却扑了个空。
「你来这里干什么。」机敏的往后退去,不让他碰到自己,叶秀全的脸色差到极点。
他本打算下山采买,哪知走到这里,就见一个人躺在竹林里一动也不动,他赶忙跑过来查看,见人还活着才松了一口
气,但也发现此人竟是他不愿再见的沐宗英。
「全哥哥,原谅我好吗?都是我的错,听信一面之词,将义父当成仇人,还伤害了你!」沐宗英断断续续地道着歉,
他神情迷茫,眼神呆滞,显然仍将眼前的叶秀全当成幻觉。
「别说了,我送你出去。」心头一阵绞痛,叶秀全要自己不可以心软。
一句道歉就能化解对他造成的伤害吗?
刚回到医谷时,他镇日魂不守舍,有时在窗边一坐就是一整天,脑海里尽是沐宗英的面貌,有他幼时天真可爱的模样
,也有他长大后俊美无俦的样貌,但每想到他一次,他的心就像刀剜般疼痛……
夜里时常作恶梦,梦中的沐宗英一次又一次的将他送人,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那些深深刺伤他的话。
若不是斐师弟这一个月来总是想法子逗他开心、逼他吃饭说话,让他振作起来,他真不知这样行尸走肉的日子还要过
多久。
如今沐宗英再度出现,又让他平静的心再次躁动起来,但他分不清是恨还是仍对此人念念不忘,只觉得心上一阵窒息
。
「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全哥哥……」沐宗英不死心的挣扎着,不让他扶。
「不回去不行,待在这里你会死的。」叶秀全皱眉。就算沐宗英伤他极深,他也不愿亲眼见这人受此折磨,毕竟他曾
深深爱过他。
「全哥哥不原谅我,我就不回去。」但沐宗英却像孩童般耍着赖,紧紧抓着他的袍袖嘟囔道。
「你……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气了。」叶秀全试图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却怎么也扯不动又气又恼的他用力一推,
竟令沐宗英的头撞到一旁粗壮的竹子上。
遭到重击的沐宗英当即闭着双眼晕了过去。
「沐……宗英,你别吓我。」叶秀全慌了,赶紧伸手探向沐宗英的鼻间,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昏了过去,看他这模样,八成是饿昏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无法见死不救。无奈之下,叶秀全只好用割药草的短刀削断几根竹子,再用绳子绑起,做个简易的
担架,最后将人翻到担架上,缓慢的拖着向竹屋走去,自然没有发现背后的人眼皮颤动了几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
狡黠笑意。
回到竹屋,费力将沐宗英移到床上,叶秀全立刻打开药柜,取出几味药,端着药要出去煎药。
「师兄,他是谁啊?」从屋外跑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见沐宗英躺在叶秀全床上,好奇的嚷了起来。
「他是当朝太子。」叶秀全忙碌着,头也不抬的回道。
「太子不待在皇宫里,跑到咱们医谷来干什么?哦,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就是他被困在阵中,我要他走,他却死赖着
不走。」莫斐一拍脑门,大叫一声。
糟糕,他竟然忘了迷阵中还有人!
「前几日他就入阵了?」眉头一拧,叶秀全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在阵中被困了那么久,既没水又没有食物,难怪沐宗英会昏倒。
「师兄说不见客,所以我才没告诉你。」莫斐知道自己闯了祸,紧张的挠着脑袋,又有些委屈地辩解着。
「师兄不怪你,但下次可不能这样,迷阵虽然不至于要人命,但长久滴米未进是会死的,尤其他还是当朝太子,要真
出了什么事,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是的,师兄。」
这话落在假装昏倒的沐宗英耳中,却是格外刺耳。
原以为全哥哥心中还有他,放心不下才救他回来,没想到却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从未像今日这般讨厌自己的身份,他倒宁愿自己是个平民百姓,这样就算全哥哥不和他回去,自己也可以留在医谷
,一辈子陪着他。
一个时辰后,叶秀全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坐到床沿扶起沐宗英,想将碗中的药灌进他嘴里。
但心中有气的沐宗英始终牙关紧咬,不肯喝药,药洒了一小半在外面,并没有喂进去几口。
「这可如何是好?」托着药碗,叶秀全一脸为难。
「师兄,让我来吧。」这时,从外面走进来的莫斐,伸手便要去接药碗。
「好,我还有些事要下山去办,他要是醒了,你便送他下山去。」叶秀全犹豫一下,还是将药碗递了出去。
但沐宗英听他要走,哪肯放人,立刻呻吟几声,翻身将叶秀全的衣摆压在身下,「全哥哥,不要走……」
「师兄,他在叫你呢。」
「算了,还是我来吧。」这下子根本无法起身,无奈之下,叶秀全只好再次端起药碗。
这次喂药非常顺利,刚喝下药不久,沐宗英便醒了过来,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直盯着他,眨也不眨,好像在向他倾诉
着连日来的思念。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叶秀全怔忡之下,也有些心跳加速。然而被深深伤害的痛楚又再次提醒了他这人曾经如何对他。
难道这人又想骗他,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引诱他再上一回当?
「殿下既然醒了,就请回吧。」把持住心神,他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全哥哥,我饿了。」沐宗英却没有理会他说什么,只是嘟囔一句。
「师弟,去拿几颗馒头过来。」叶秀全面无表情的转头吩咐。
「师兄,这……」听到他要用昨天吃剩的冷馒头招待太子,莫斐有些为难,但还是在师兄的眼神催促下转身出去。
看莫斐拿着两颗馒头进来,沐宗英的脸立刻垮下,「这是什么?」
他在宫里向来是锦衣玉食,何曾吃过这等粗食。不过聪明如他,自然知道叶秀全拿这样的东西来就是为了气他,要他
知难而退。
「谷中只有这个,吃不吃随你。」将他犯难的表情尽收眼底,叶秀全突然觉得很解气。
「吃,全哥哥能吃,我没道理不能吃。」沐宗英牙一咬从莫斐手中拿过馒头,就往嘴里塞去。
没想到他真的吃了,叶秀全赶紧从他的手中夺下馒头,「别吃了,你饿了几天,不能这么快就吃馒头。」
可惜沐宗英已经吃了几口进去,呛得他咳嗽不止。
「师兄,水。」莫斐眼捷手快的递了一碗清水过来。
一碗清水下肚,沐宗英才止住咳嗽,却还是喘个不停,抬眼见到叶秀全冷漠的表情,心头一阵痛楚。看来全哥哥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