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百的认真，我爱他。”

虎妈轻笑，“小毛孩儿说什么爱。”

秦楚生也微笑，却毫不客气的反击，“年纪小并不代表不懂。晚辈听小虎说伯母非常年轻就生了他，今日见到伯母，晚辈猜想伯母大约是在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时候生下小虎的吧。虽然伯父和伯母最后离婚了，但我相信伯母当时也是义无反顾的爱着伯父吧！所以您怎么能说年纪小不懂爱呢？”

“……小伙子，挺会说的嘛！”

“好说。”

两人皮笑肉不笑的互视。

“小子。”虎妈也不再客套，舍掉秦同学的称呼，直接把秦楚生当毛孩儿对待，“你喜欢我们家虎儿什么？”

秦楚生微微一笑，这次不是虚伪的笑容，而是充满着宠溺和温柔的微笑，“喜欢他很多，说也说不清。最喜欢他善良的心，虽然嘴巴有点坏、个性有点别扭，但其实他比谁都还要温柔。也喜欢他令人心疼的坚强和乐观，明明害怕孤独，却仍是能勇敢的打起精神一个人过活。”后面这句，秦楚生盯着虎妈的眼睛，意有所指的说。

“……”

虎妈迎视着秦楚生的视线，沉默。

两人用眼神打探着彼此，许久之后，虎妈轻叹口气，说：“小子，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吧？你父母会同意你和虎儿的事吗？”

“……”

秦楚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换成他沉默。

虎妈见他沉默，又道：“你们如果是真心的，我并不会反对。但若是因为你的家人，而伤害到虎儿，我就不得不阻止了。”

“我不会让他们伤到小虎一根寒毛。”

虎妈轻轻一嗤，“怎么做？一直以来都依靠着有钱父母而活的你？断绝关系？离家出走？然后呢？你用什么养活自己，你用什么给虎儿幸福？”

“……”

“你刚刚也听到了，虎儿他貌似不想升学，而你，必定是会去读知名学校，甚至出国深造的吧。”

秦楚生看着虎妈，没有否认。

“若是分隔两地，你们的感情能维持多久呢？尤其这段感情可能不被众人祝福，更不用说你父母可能会阻止。小子，有些事情你们还太年轻不明白，希望你不要因为太过天真而伤害自己、也伤害到我们家虎儿。”

“……晚辈明白。”这次，秦楚生恭恭敬敬、诚心诚意的对虎妈点点头。

“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虎妈满意地点点头，一副把想说的东西都一吐为快，神轻气爽的模样。

秦楚生看虎妈放松的模样，冷不防的问：“为什么丢下他？”

听到这个问题，虎妈的身躯微微一颤，若不是秦楚生仔细的盯着她，恐怕不会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

“……”

见虎妈不回答，秦楚生再问：“他还这么小，为什么放他一个人？”

像是知道即使不回答，秦楚生仍会拿这些令她心痛的话题穷追不舍，虎妈轻叹口气，垂下眼帘轻声的道：“我们从不曾想丢下他……也许从事实看来就是我和前夫都放弃了他，但其实我们都很爱他，连到最后一刻都还抢着监护权、抢着谁要把虎儿带回家。”

虎妈停了一下，像是陷入了回忆，片刻后才又继续说道：“但是虎儿那个孩子……死活不肯跟我们任何一边走，就算有一方把他带到新家去，他总是隔天就溜回这个房子。几次之后，我们也拿他毫无办法，只能让他住在这儿，每隔几天再来看他……”

虎妈抬起了视线，看向秦楚生，“在你听起来可能很像藉口，实际看来我们也确实很不负责任，但是我和前夫都深爱着虎儿，希望他能健康幸福，这一点绝对是真实的。”

秦楚生没答话，虽然他仍是不能谅解虎爸虎妈的做法，但不得不说，比起他家那两个只重视门面而不关心孩子的父母来说，虎爸虎妈还算是比较好的父母。

“虎儿就拜托你了。”

说完这句话，虎妈露出了她进门来的第一个笑容。

秦楚生看着这抹熟悉的笑，终于知道小虎可爱的笑容和小虎牙是从何而来。

忍不住，秦楚生也回给了虎妈一个真诚的笑靥。

33.背道而驰的未来

“咦？我阿娘呢？”

王誉虎打开家门，发现客厅里只剩秦楚生，不见虎妈的身影，疑惑的问。

“伯母已经走了。”

“走了！？叫我跑大老远去排烧饼油条，结果我买回来她居然走了！？”王誉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大叫。

“她说你动作太慢，她要赶去上班了。”

“她又不是不知道那家店要排很久！根本耍我嘛！”王誉虎气嘟嘟的把手中的烧饼油条甩到桌上，气闷的在秦楚生身旁坐下。

秦楚生看着发着脾气的王誉虎，不敢说虎妈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把他支开，压根没有要留下来吃早餐的意思。

秦楚生拿起被扔在桌上的烧饼油条，自己开了一个吃，并塞了一个进王誉虎的手里，“快吃吧！吃完去上课。”

王誉虎又对着烧饼油条闹别扭闹了好一阵子，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又看秦楚生吃得津津有味，才终于放下无谓的脾气，乖乖地啃起早餐。

见王誉虎终于开始吃了，秦楚生松口气，略带宠溺地微笑看着王誉虎。

秦楚生痴痴地盯着王誉虎的脸，想起方才和虎妈所谈论的内容，秦楚生眼神一暗，笑容慢慢隐去。

“小虎。”

“唔嗯？”满嘴食物的王誉虎，发出单音节，眼神稍微撇过来看秦楚生，以表示询问。

“你……不打算考大学？”

听到秦楚生的问题，本来正要再咬一口烧饼的王誉虎倏地停下动作。

“小虎？”

“我……”王誉虎垂下眼，将嘴边的烧饼慢慢地放下，“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誉虎盯着手中的烧饼，缓慢地解释道：“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念书，也不知道如果再升学，自己可以念什么。而且我已经麻烦老爹和阿娘很多了，我想靠自己自力更生，不要再继续依赖他们。”

“如果没升学，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王誉虎沉默了半晌，才再度啃起烧饼，略带含糊地回答：“唔……大概是先找间店打工，暂时先当个学徒……等慢慢累积了些经验，再转正职员工吧……”

“小虎……”

“嗯？”

秦楚生深深地凝视着王誉虎的侧脸，语气极轻、极淡的问：“在你规划的未来里面，有没有我？”

王誉虎一惊，手中的烧饼不经意地掉落到地面。

“啊……掉了。”

秦楚生没在继续谈论方才的话题，他弯下身清理掉落地板的烧饼碎屑。

王誉虎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秦楚生在他脚边清理地面的模样，脑中仍因秦楚生方才的问题、以及极淡的语气而呈现一片空白的状态。

秦楚生把掉落的烧饼清理干净，丢到垃圾桶，然后拿起桌面上多买的那份烧饼油条，剥开纸袋，塞进仍在发呆的王誉虎手里。

“还好还有多一个，小虎你就把这个也吃了吧。”

说完，不待王誉虎反应，秦楚生放开了手，迳自走进了王誉虎的房间里。

几分钟后，秦楚生背着书包走出来，到尚在发呆的王誉虎面前，伸手揉揉他的头，“小虎，我先回家换套制服，晚点学校见罗。”

“啊……秦……”

待王誉虎反应过来，想将人给叫住之时，秦楚生已轻轻将大门给阖上。

“……”

王誉虎看着那道关上的门，感觉彷佛失去了什么东西。

他，伤害了秦楚生。

34.无法传达的真心

后来，王誉虎并没有去学校上课。

应该说，他已经忘了还要去上课这件事。

自从秦楚生走了以后，王誉虎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发呆，捏在手中的烧饼也早已凉透。

他呆呆地盯着门口，秦楚生离去前的背影彷佛仍在眼前。

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的。

他很清楚他和秦楚生毕业后很可能踏上不同的路，但他从不愿意去深思，仍是依着自己和秦楚生交往前的想法，毕业后就打算开始工作。

如果真的重视对方，即使不愿改变自己的决定，也该事先跟对方商量。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决定了自己的未来，也未曾打算要告诉秦楚生。

他，伤害了他。

也许他的内心仍在逃避，因为他不知道这一段感情能维持多久，也许他下意识的认为一旦毕了业，他和秦楚生就会形同陌路。

然而，秦楚生对他多认真他是知道的。

他明明感觉到了，他明明从秦楚生身上得到了好多爱、好多重视，还有好多关怀。

但他仍是害怕。

害怕有一天秦楚生会丢下他。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和秦楚生是多么地不同。

秦楚生家世好、头脑聪明，跟自己完全是云泥之别，秦楚生的全部都是和自己相反的。

他能够留住秦楚生多久？秦楚生能喜欢自己多久？他毫无把握。

今天他们两人的事虽然被阿娘发现了，但阿娘那个个性想必也不会怎么样。老爹即使发现，应该也是吼个几声、哭个几句就了结，但秦楚生的爸妈呢？

依秦楚生偶尔透露的家庭状况来看，想必他的爸妈一定会拼了命的把他们分开吧。

也许他就是在害怕有这么一天。害怕如果他付出了所有，就连未来也交给了秦楚生，最后两人却必须面临被拆散的下场，那不如有所保留……至少他不会连自己都失去。

但是看着刚才秦楚生离去的背影，他知道自己错了。

秦楚生早已经把什么都给了他。

他相信只要他开口，就算要秦楚生和他一起放弃考大学，秦楚生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做到。即使因此必须要和他父母抗战，他也一定会排除万难来到自己的身边。

然而他却伤害了他。

伤害一个全心全意、奉献自己所有，这世界上唯一如此对他好的人。

只因为他的怯弱、因为他害怕被伤害、因为他恐惧再一次被丢弃、因为他还没抱着义无反顾的决心去爱秦楚生。

当然，秦楚生喜欢自己的时间比较长，相较之下他对秦楚生感情的变化也不过是区区半年的事情。没办法爱得像秦楚生那样不顾一切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他也是真心的喜欢着秦楚生，他那时在天灯上所许的愿望并不是骗人的！不是骗人的……

“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也……喜欢你……”

“对不起……伤害了你……”

王誉虎在空荡的房子里喃喃地念着。

然而这些从来都说不出口的话语，终究还是消散于空气，无法传达到秦楚生那里。

35.相互交错的心意

小虎没有来学校。

秦楚生盯着王誉虎的座位，一只手撑着下巴，在课堂上出神。

他方才不该那么说的。

那句话透露了他太多的心绪。

一直以来所害怕的事情成了真，心口突如其来的揪痛让他脑中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将那句话给说了出口。

小虎可能会觉得他是在责怪他吧！

但不是的，小虎一点错也没有，一切都是他自己……

从一开始他就相当清楚小虎的个性。在和小虎交往的这段时间里知道了他的家世后，他就更加察觉到小虎可能的打算。

但他不愿去问。

他掩耳盗铃的沉浸在这场美梦里，怀抱着原本以为不可能拥有的小虎，他不愿去思考现实、不愿去思考他们之间的未来和差距。

或许他在害怕。

害怕从小虎口中听到一个没有自己的将来。

他没有一秒曾忘记，小虎是他用半骗半哄半强迫的方式得来的。

即使小虎没有表现出不愿，即使小虎近来看他的眼神隐隐含着情意，但他还是害怕，害怕小虎只是不得已待在他身边的，害怕小虎其实想要逃离他身边。

所以他压根不敢想，不敢想一旦毕了业，他和小虎之间的那条线会不会瞬间就被切得一干二净。

他可以为小虎做任何事。

若是小虎要他和他一起读同一间学校，他会不顾父母对他的期许和安排，就算故意考烂也要陪小虎一起。若是小虎不想升学，希望他也和他一起，即使可能会因此被赶出家门，他也会奉陪到底。

但他最怕的是，小虎其实什么都不要，甚至不要他在他身边。

在还没有和小虎交往以前，他可以默默的爱着他，只要看着他，偶尔闹闹他、跟他拌拌嘴，这样他就觉得很开心了。

然而，人类都是贪婪的动物。

一旦尝过在一起的幸福，他就不想放手，他无法回到原来的那个位置在他背后默默守护。

他想站在他身边，他想牵着他的手，他……想要小虎也爱他。

纵然小虎至今仍未对他说过一句喜欢，但他相信，只要他们能一直在一起，总有一天，小虎会爱上他的。

但是若是在那天之前，他们就面临了分离，那他是不是再也没有待在小虎身边的资格？

若是真的有那一天，他一定会疯掉！

他一定会疯的。

他已经见过了阳光，已经见识过这个色彩缤纷的美妙世界，要他怎么有办法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只有黑与白的小房间里面？

但，若是小虎真的不愿呢？若是小虎真的不愿在他身边，若是小虎真的想走，他如何能不放开手？

小虎的笑容，是他生命的泉源。

若是有一天，因为他而让这个笑容消失不见，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他要小虎幸福，很幸福！

就算，他的幸福，不是由他来给。

秦楚生眨了眨微微湿润的双眼，伸手抚了下如被千根针所扎着的心口，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不能再逃避下去了，伯母说得对，不能让自己的天真伤害了小虎。

他必须鼓起勇气去向小虎确认他的真实心意，若是小虎心中有他、有他们的将来，他现在就必须做足万全的准备去迎接他们的未来，必须有足够的防备来抵挡来自他父母的反对，以及可能会对小虎造成的伤害。

若是小虎心中无他，也没有他们的将来……那么，就该把握最后能相处的这一些时间，在还能待在他身边的时候好好爱他、疼他、宠他。

然后……学着逼自己放手。

学着……让自己在失去了小虎之后，不会疯狂。

36.不要让我一个人

当晚，王誉虎打开电脑连上Facebook后，发现秦楚生一如往常的发了乱七八糟的动态，和大炮他们玩得很开心。

当下王誉虎着实松了一口气，他本来以为因为自己无心的伤害，会让秦楚生心情低落，但看他还能在脸书上胡说八道，可见一切都只是他多心。

王誉虎微微一笑，放宽了心，在键盘上几个敲打后，加入了战局。

在脸书上闹腾了好一会儿，众人纷纷离了线，只剩下秦楚生和他仍在线上。

王誉虎看着秦楚生在脸书的左下角显示在线的绿光图示，突然心念一动，将自己的在线状态设定为对秦楚生隐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是一种奇妙的直觉要他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