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卿无奈的摇摇头,只听到苏瑾啧啧道:“原来这就是情趣啊,这明明就是没事找事!”伸手一把捏住小包子圆鼓
鼓的腮帮子,自言自语道:“好像包子啊。”
亦休一把打开苏瑾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小包子的脸颊,低声问道:“疼不疼?”
委委屈屈的开口道:“不疼……饿……”
苏瑾倒是有些疼,撇着嘴在一边揉手。
徐少卿微微一笑:“这就是教育你,‘亦休家的小包子’不是你碰得的。”
摊主笑眯眯的端了馄饨走过来嘴里道:“等急了吧,天冷,你们先吃着,还有几碗马上端来。”
小包子咽了口口水,大眼睛闪啊闪,好大一碗啊。
亦休摸摸他的手还是冷冰冰的,心中低骂了一句,这鬼天气!
“要不要喂?”
亦休刚说完这句话,御佐一口茶便喷了出来,见亦休瞪自己立刻一脸正经,心中却是无奈的叹气,老大啊老大,你真
当小包子是三岁孩子了?还要喂的?真该宠上天了。
“要的。”小包子点点头,便乖乖的张大了嘴。
亦休浅浅一笑,吹凉了才喂给他。
“休休,一起吃么?”小包子吃的腮帮子鼓鼓的,问道。
亦休一愣,乐的嘴都歪了,美滋滋的勺了一个放在嘴边,慢慢的将唇凑了上去,这可是小包子用过的勺子啊!
御佐一阵恶寒,低声嘀咕道:“老大笑的真淫荡。”
无碗馄饨都上齐了,徐少卿吃了一口,连连点头,又对着摊主道:“老板,你这摊子小,味道倒是很好,看来苏仵作
介绍的不错啊。”
苏瑾瞪他一眼,睁眼说瞎话!
摊主面露喜色,对徐少卿道:“那是,我在这里摆摊都七八年了,要不是没本钱,我早几年便开酒楼去了,现在指不
定也有华风楼一般的规模了。”
徐少卿停下动作道:“我听说那华风楼的老板以前也是摆摊子的,他后来哪来的银子办了那么大一间酒楼啊?”
摊主不屑的哼了一声,凉凉道:“要不是那小子有张不错的脸,能有今日?”
徐少卿见他的模样似乎还不知道刘冲已死的事情,便道:“此话怎讲?”
摊主拉过一边的板凳坐下,大有一副长篇大论的模样。
他一手搭着桌子慢慢道:“我也不怕跟你讲,这刘冲以前就是卖豆腐花的,后来是得了那叫鱼娘的青楼女子的一笔银
子才开了那么间酒楼,还取了个劳什子美人恩的名字,瞧这矫情的,不就碗豆腐花么?”
徐少卿点点头,道:“这倒是一段奇缘。”
摊主撇撇嘴:“那段时间刘冲就把摊子摆在我的隔壁,那鱼娘似乎是注意到了,隔三差五的派人来送信寄相思,到了
最后存够了钱鱼娘便离开了那如玉阁,和刘冲开了个小馆子,后来生意好了才越做越大,什么美人恩啊,不过就是个
吃软饭的。”
徐少卿笑而不语,低着头吃馄饨。
那摊主似乎是说上了劲头,张望了一阵压低声音道:“我偷偷跟你说个事儿啊,那刘冲可是个花心萝卜,之前有个姑
娘来寻过他,似乎是不知道他开酒楼的事儿,还寻到了这里,啧啧,那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可真是好看,不过一看就
是个苦命的。”
徐少卿顿了顿,不着痕迹道:“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不就这两天么,那女子哭天抢地的,还背了个包袱,像是外地来的,口音倒是本地的。”
几人吃完了便往回走,徐少卿见苏瑾与他同路便问道:“苏兄弟,你不回衙门?”
苏瑾撇撇嘴:“那尤为钱又要来烦我,烦死了,不如在外面走走来的自在。”
徐少卿沉默了半晌,忽然轻声问道:“有没有被占便宜?”
苏瑾瞪他一眼:“要死了,我们今天才认识的!再胡说八道老子阉了你!”
徐少卿悻悻的笑,路过如玉阁的时候依旧是歌声嫋嫋,忽然喊住了大家,大手一挥道:“大家一路上辛苦了,今日我
请大家喝花酒!苏兄,要不要一起?”
苏瑾涨的脸都红了,怒骂:“流氓!”
徐少卿不理他,兀自走到小包子面前,牵起他的手道:“走,少爷带你进去吃点心。”
小包子居然缩了缩身子,缩到亦休的身后,怯生生的望着徐少卿道:“少爷,我可不可以不去。”
徐少卿挑挑眉:“东西都不吃了?”
小包子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
苏瑾点点头,心说:小包子有出息。亦休冷冷的看了徐少卿一眼,道:“不早了,我带七七回去睡了。”
徐少卿笑眯眯的点点头,望着亦休牵走了小包子,远远地还听到小包子软软的说道:“休休,我想吃包包。”
无奈的叹了口气,心说小包子被亦休宠坏了,都不听自己的话了。转过身拍拍苏瑾的肩膀:“进去了。”
苏瑾扭捏的推开他:“才不去。”
徐少卿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去查案的!小笨蛋。”说完便拉着他的手腕往里走,颇有一点宠溺的味道。
如玉阁里的徐妈妈见了几人,心说今日不是来过一次了吗?钱自然是不嫌多的,便迎上了楼。
进了雅间,徐少卿便悠然坐下,见苏瑾一脸不自在心中直好笑。
苏瑾脸红红的,忽然发觉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人,便问:“御佐御佑呢?”
“两个都是大男人,随他们消遣去吧。我们查我们的。”
徐少卿说的云淡风轻,苏瑾却是听的耳根子都红了,又碎碎念他是个流氓。
徐少卿调笑道:“你一个大男人羞什么,这种事情早晚要经历的,不如以后成了亲小心娘子跟人跑了。”
苏瑾一张脸红的像个火烧死的,恰在此时徐妈妈进来了,一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了七分,笑道:“小公子莫要害羞,
待会儿让徐妈妈给你找个经验老道的姑娘,保准你欲仙欲死。”
“流氓!”苏瑾对着徐妈妈就是一句骂,弄得徐妈妈面色一阵白一阵红。
徐少卿哭笑不得,心说怎么说来说去就这一句啊。
徐少卿对着徐妈妈笑道:“徐妈妈,今日我们前来并不是来寻欢的,你且先坐下,这位是衙门的仵作,受了尤大人的
命令查案的。”
徐妈妈原本打算坐下了,这么一听又惊得站了起来,恐慌的摆手:“我们阁里的姑娘可没干过坏事啊。”
徐少卿浅浅一笑:“莫怕,我们只是来问点事情而已,我们问什么,你如实作答便是。”
徐妈妈定了定神,这才应了一声。
“大人,您要问什么只管问便是,我们如玉阁可没有一点见不得光的事。”
徐少卿点点头,示意苏瑾开口。
苏瑾与他对视一眼,问道:“你可知道今日华风楼出的事情?”
徐妈妈点点头:“知道的。”
徐少卿见她面色无异便又问道:“那鱼娘可是你们阁里的姑娘?”
徐妈妈一惊,面色忽然铁青,一拍桌子怒道:“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只当她是死了,要说是我如玉阁出来的,我
徐妈妈就是死了也是万万不认的!”义愤填膺的骂了一阵,忽然才发觉失态了,这才悻悻的坐回原处,低声道:“奴
家失态了。”
苏瑾抽了抽嘴角,心说女人真可怕。
徐少卿见他怒过了头又开始满面哀怨,便问道:“徐妈妈可是有什么事情,若是在下帮得上忙的,一定帮你。”
徐妈妈抬头见徐少卿一脸真挚,大喜过望,眼圈忽然就红了,突然跪下央求道:“求求大人帮我找找我的女儿若柳吧
,若不是那鱼娘,若柳现在还好好的。”
徐少卿扶她起来:“你将事情慢慢道来,我一定帮你。”
第六章
徐妈妈坐回原处,边抹眼泪边道:“我如玉阁虽是个妓院,但从不逼良为娼。有些丫头都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婴和
一些伤心女子,长大了只要是帮如玉阁做事便成,即使是打打杂也是可以的。三年前县里有户人家不慎起火,烧了个
精光,只留下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儿,辗转了许多地方才到了我如玉阁。”
徐少卿点点头:“可是你说的若柳?”
徐妈妈哽咽了一下,艰难的点了点头:“不错,若柳进了我如玉阁,凭着姣好的容貌和高超的琴艺,很快便成了头牌
,她不愿意接客我便让她每日在大厅里抚琴,也算是招揽生意。偶尔会有几个喝醉酒的胡闹,但总之也不曾吃过大亏
。”
叹了口气又道:“那鱼娘三岁便进了如玉阁,十四岁之前都给姑娘们当丫头,只不过心思狡诈又好胜,我一直都不敢
让她接客,生怕他为了抢生意扰了规矩。有些客人来多了,和我们这里的姑娘便也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不仅仅是露水
情缘,更是能吐苦水的朋友。这如玉阁的姑娘都明白,从不抢人,而这鱼娘偏偏不是。”
“鱼娘见我不让她接客,竟主动去勾引客人,我怕弄出事来,便也就成全了她。”
苏瑾听的认真,脸上有几分同情,心想这鱼娘和若柳定是有些关系的。
又听徐妈妈继续说道:“只是这鱼娘仍旧不检点,时间久了虽没有出大乱子,但阁里许多姑娘都不待见她,若柳生性
善良,便也成了鱼娘唯一的朋友。再后来鱼娘跟了个有钱的老爷,便离开了如玉阁。”
“后来听说那个老爷有些怪癖,喜欢折磨人,也怪我不好,随随便便的便答应了鱼娘跟他走,等她逃回来的时候已经
是遍体鳞伤,不堪入目……亏得若柳在她的床前守了三日三夜未曾合眼。”
苏瑾轻轻出声:“再后来呢?”
徐妈妈眼泪啪啪的往下掉:“若柳毕竟年纪小,又是富裕人家出生的大家闺秀,哪个少女不怀春,很快便看上了隔壁
街卖豆腐花的……刘冲!”
徐少卿和苏瑾同是一愣,这其中还有这些渊源!
徐妈妈继续道:“若柳开始让身边的丫鬟传信,鱼传尺素,暗度春情。后来让我知道了,我也没反对,难得若柳的身
子干干净净,又听说刘冲是个老实人,便给了她一些银子,只要刘冲待她好,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瑾微微点头,这徐妈妈倒是个好人。
徐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了,声音颤抖:“可哪里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若柳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不过我与鱼
娘还有那个丫鬟罢了。过了没多久鱼娘之前的那户人家便来要人,与此同时,若柳也答应了要与刘冲见面,可是、可
是鱼娘竟然李代桃僵,不止冒充若柳和刘冲见面,更迷昏了若柳,将他送去了之前的那户人家。等我发现之时,已经
回天乏术,只好、只好……”说着便呜咽的哭了起来。
徐少卿和苏瑾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心中也有些难过便道:“那你可曾向刘冲说明?”
徐妈妈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我去过一次,可是若柳人都不在了,我空口无凭,那鱼娘又精明的很,我实在、实
在是没有办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如玉阁还有那么多的姑娘。”
徐少卿点点头又问:“那若柳后来可曾出现?”
徐妈妈点头:“有过,十天前还回来了,我本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五日之前她又不见了,今日刘冲又出了事,我
怕、我怕那孩子……求你们救救我们若柳啊。”
苏瑾安慰的轻怕的她肩:“你放心,我们一定找回若柳。”
徐少卿低头沉思了良久,忽然抬起头问道:“那当年的那个丫鬟现在在哪里?”
徐妈妈摇摇头:“已经不知道了,那个丫鬟叫思思,后来跟了个外乡人走了,现在也不知在哪里了。”
徐少卿和苏瑾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苏瑾一直心事重重,直到出了门口竟猛然发现御佐和御佑正站在那里,心中有疑
,不觉竟脱口而出:“你、你们怎么没在里面快活?”
御佐疑惑的看着他:“谁说我们是来快活的。”
徐少卿微微一笑问御佑道:“怎么样?”
御佑道:“我们进去的时候刀子已经醉了,我解开纱布看过,只是普通的刀伤,手指并没有断。”
苏瑾脸微微有些红,“我回衙门睡觉。”说完便红着脸快步走开,没走几步便被人一把拉住。
徐少卿笑眯眯的:“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有些讪讪的抽回了手。
“保护你么,免得尤为钱占你便宜。”
“胡说八道!”甩开了他的手便往回走。就听见徐少卿在他身后喊道:“明日一早我去衙门找你。”
背对着他点了点头,步子加快了一些。
徐少卿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在月光下看不真切。
“少爷,我们回去了吗?”
“不,去把刀子弄醒,我有话要问他。”
第二天一早徐少卿便与御佐御佑去了衙门,到了苏瑾的小院里,只见少年坐在躺在板凳上笑眯眯的望天。
苏瑾正躺的舒服,忽然发觉眼前压过黑影,一睁眼就见徐少卿低头望着他,乌黑的发丝自然垂下,发梢在自己的脸颊
轻挠,逆着光的脸庞笼罩着淡淡的光影,青色的束发缎带同发丝下垂,微眯的双眼,浅淡的微笑,还有那好看到晃眼
的五官。
苏瑾有些呆滞的表情在徐少卿看来却是可爱极了,忍不住捏捏他白皙的脸颊,略带宠溺道:“小心摔下去了。”
苏瑾吐吐舌头,脸上有些烫。
四人又去了华风楼,鱼娘似是哭了一夜,双眼红肿,面色憔悴,连发髻都没有束,恍惚让人觉得她已是风烛残年,离
死已近。
苏瑾有些不忍,可又想起昨夜徐妈妈说的话,脸上不禁黯然。
御佐将徐少卿拉到一边有些疑惑的问道:“少卿,你让我找人看着她一整夜,却又不抓她去问话,这是何道理?”
徐少卿微微摇了摇头,将他拉到了昨日那间厨房,这才缓缓道:“这件案子疑点太多,先不说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我
们有,这些证据也需查证,事有蹊跷,万不能打草惊蛇。”
御佐有些迷糊,完全不知他所为何意。有些困扰道:“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御佐,你何时如此多话了?吩咐你什么照做便是了。”众人转头看去,见到的便是面无表情的亦休。亦休手一松,
掌心柔软的触感便瞬间离去,小包子扑到徐少卿的怀里甜甜的笑。
徐少卿揉揉小包子的脑袋,看向亦休:“来了?”
亦休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双眼打量着他。
徐少卿无奈的摇头,这个男子是长的极其好看的,只是性子阴冷,倒是与小包子相处的时候能表现出另一个不一样的
亦休。
徐少卿拍拍御佐的肩道:“既然来了,不如找个地方讨论讨论案情,这鱼娘哭了一夜,苏瑾去问话了,我们不是衙门
中人,也不好进去女子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