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之玉连环(生子)上——听而
听而  发于:2012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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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湄玦说不出话,他想答,我是人。但,分明,已经不是。于是,他感觉眼睛里有湿气。

少年握着拳头,往前走几步,在他面前停下,咦了一声。

“鬼,也会流眼泪吗?”少年疑惑地瞅了瞅李湄玦的脸,沾了一滴长睫上落下的水,放进嘴巴,“咸的……”

“你是人?”少年扔了害怕,转而狐疑地问,“啊,对不住。”

随便怀疑一个人是鬼,是很不礼貌的事,何况,这个人还没和他生气,只是又委屈又寂寞又伤心的样子。少年很快握

住新朋友快冻僵的手,“我不是故意的,只不过……经常被精魅鬼怪捉弄……”少年咬了嘴唇,不自在地道。

原来是个会通灵的小孩,怪不得……我真的不是人啊……李湄玦只是反握住友好的双手。

一白一红,两个小人站在冰天雪地里说着话。

“我叫陈玉绘,你叫什么?”少年仰头问,他才十一岁,眼前的小哥比他高。

“李湄玦。”咧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

“这里很冷,又下雪了,我们进房子里面避一下吧。”

“啊,好。你的家人……”

“他们没那么笨,会找来的。”

“哦。”

陈玉绘知道家里会派人回来找他,但是没想到,找他这个丢失的小公子并不那么好找。

李园里面没有人,没有人的地方,杂、乱、脏、没有生气。李湄玦不想他的新朋友看见的是一个弃置的破落院子,所

以,虽然是一只法力很弱小的新鬼,他还是竭尽所能地用意念清扫了宅院,燃起了熏香,备好了香果。宅子里除了他

们,没有其他人。

“你的家人呢?”在李湄玦陪伴下,走进庭院的陈玉绘问。

“都死了。”牙缝里出来的话,夹着丝冷意、恨意和狠意。李湄玦醒觉后,马上换一副面孔,牵着小伙伴,笑盈盈地

道,“不说这些,我好久没看到人了,我们进房,你陪我好好说会儿话。”

陈玉绘愣愣点头,知道有什么不对,但是察觉不到恶意,反正,冰天雪地,不可能一个人回去,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装饰得很漂亮的屋子,花红柳绿,堆满了珍奇的器皿,挂满了好看的图画。

“这里是你的屋子?”陈玉绘好奇地问。

点头,“我住的。”李老爷金屋藏娇,对李湄玦自是捧在手上、含在嘴里,什么好东西都往他房里塞。

这处李宅选址的时候已是古怪,是风水中三界外的混沌地,易聚精魅鬼魄,非大吉即是大厄。当初,是李老爷认为自

己福运深厚,定要泽及子孙,一意选定此处。

谁料,没住几年,真出了事。李老爷死后,李湄玦被逼跳井。宅子里的人举迁,觉得十足晦气,要紧的带走几样,其

他的物件基本没动。

有偷窃的贼进来过,俱被死气沉沉的气氛吓走,东西没盗到什么,倒把鬼屋的名声在外传得活灵活现。

“我住的。”李老爷不在,这间之前令李湄玦深恶痛绝的屋子也没那么讨厌了,他实在想不起来可以带他的小朋友去

哪里坐坐。李宅虽大,他并不熟悉。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陈玉绘又问。

李湄玦点头。

两个人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觉得冷,双双跑到床上,裹着被子聊天。

床正对着窗,两小孩觉得好玩,便把窗户打开,把风放进来,看着纷落的雪,对着园中的景致,果然有趣。

有时候风大了,雪就飘进房间,一朵两朵落在头发上、脸颊上,冰冰的,很柔软。两个人捉着对方身上的雪,呵呵地

笑。

本来就穿着棉袄,现在又裹了两床被子,即使对着雪迎着风,陈玉绘一点没觉得冷,脸上还晕出了红粉。但是,李湄

玦的身体,还是和冰块一样,又冷又僵。

陈玉绘坐起来,皱眉道:“要不,我们把窗户关上?”

“你喜欢,就开着好了。”李湄玦生生地笑,他觉得很久没有这么无忧无虑地开心过了。

眼前的小孩没有大人的复杂心思,还知道体贴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是陌生人,陈玉绘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的

现在,不厌弃他,不害怕他,愿意亲近他。如果可以,他把他留下,那样,往后做鬼的日子就不会寂寞了。李湄玦吃

吃地想。

“你会生病的。”太冰冷了。陈玉绘确定。

“不要。我就要开着。”李湄玦笑,抱着小孩卷进床铺,说道,“你怕我冷,让我抱着你就好。”

“好。”陈玉绘回应。

李湄玦眉眼弯弯。

“你怎么这样暖?”李湄玦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还很香。”

陈玉绘挣开一些,从身上摸索出个玩意儿,搁在手心,是一枚小巧玲珑的白玉连环。

“这是什么,会发光?”李湄玦好奇地摸了摸,“暖的。”

“娘说这是猴子山上的道长师傅给的宝贝,我从小体质不好,带着它就不会怕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它会

发光,有时候又不发光。”陈玉绘拍了拍玲珑剔透的玉环儿,就着链子塞回了衣内。

融融光的玉环儿要是有灵,定会对小主人哀叹一声。它发光是因为有不干净的鬼怪在旁边啊,可惜主人不明不识。

两个小少年说着话,双双睡过去。

李湄玦先醒过来,之前,因为几天没入井穴,他凝聚的身形已经将散易散,并不稳定。却在靠近陈玉绘后,灵息充溢

起来,还能无师自通,简单操控意念施术……太不寻常……是眼前人的原因,还是眼前灵物的原因?

隐隐察觉有异的李湄玦并没有动贼心,该吃了人,还是抢了物?说到底,经历再多,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所以

,即使想到了,他也没起坏心思。

新朋友在怀里睡得香,暖香。脸蛋红扑扑的,着实可爱,李湄玦忍着掐一把的欲望。

在李家班的时候,他可是看着谁水嫩,就扑上去欺负的。可是,现在,只剩他一个了,好不容易碰上个愿意理他的,

哪敢随意对待?唇角笑,眼里笑,酸涩得要流泪。

前厅有点吵,知是陈玉绘的家人来寻。李湄玦眉头一跳一扬,胡乱施了障术,阻了人,阻了声。

没关系,继续睡吧,没人会来打扰我们。李湄玦甜甜的眼睛弯成了缝。

怀里的人在睡梦中轻哼一声,动了动身体,没醒过来。

李湄玦揽过温暖的身体,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无声无息地笑。

一朵菱形的雪花不知怎么落在少年的睫毛上,白霜很快就消融开。李湄玦眼睛看着,心里一动,凑过去,舌尖轻轻一

扫,消了那点冰凉,再退开,心竟然突突地跳跃起来,李湄玦不自在地转开脸,不敢再看。

如果自己是人,该多好。李湄玦闷闷地想。

第四十六章:得玉

陈家的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了一辆又一辆,人进去了一拨又一拨,有些人进去了出来了,有些人进去了没出来,没有找

到小公子的踪迹。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陈家的人急啊,老爷只有这么一位小公子。陈家的人怕啊,这鬼屋,要吞进去多少人才算个饱

李府里面,李湄玦的屋子里,陈玉绘醒了,陈玉绘只觉得自己睡了几个时辰,不知道外面已是过去好几天。陈玉绘迷

迷糊糊睁开眼睛,饿得肚子开始叫。

鬼是不用吃东西的,所以李湄玦听到某人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你饿了?”李湄玦问。

“嗯。”陈玉绘红了脸。家里的人还没找来吗?

鬼凭空虚幻出来的东西,当然不能吃。李湄玦还没有本事远距离传送,从城里挪些吃的东西过来。李湄玦发愁了。

他还不想送小朋友走,但是,他不能一直关着他。他的小朋友,有亲,有眷,有家,有急着找他的家人。

现在,他只是一只没有能力的可怜的鬼,自己都顾不好,不要说养一个人在空宅子陪自己。

所以,李湄玦咬了咬牙,笑道:“我送你出去吧,你家里的人在等你。”

“你怎么办?”陈玉绘下意识问,“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没关系。”李湄玦继续笑,“这里,可不是我的家么?”

“你……要不要去我的家?”陈玉绘歪着头,问。

“谢谢你。我不能离开这里。”李湄玦飞快地道,“你快出去吧,他们在等你。”

“嗯。”陈玉绘张了张嘴巴,对明明难过得要死、还一个劲笑的新朋友道,“我会来看你,带好吃的。”

李湄玦点头。

陈玉绘跳下床,走到门口,又跑回来,摘下自己的玉连环,塞到李湄玦手里。

李湄玦讶讶地开不了口。

睡了一觉,李湄玦的手脚还是冰冷冷。陈玉绘调皮地对他说:“借你戴几天,我回城的时候来拿。你戴着他,就不会

这么冷了。”

暖暖的白玉坠儿躺在李湄玦的手心,拼命发光,它想回它的主人身边去,但是,明显,它被扔下了。

陈玉绘飞快跑出了房间。

李湄玦握着手心里的玉环儿,抱着膝盖,窝在床上哭了。

爱哭鬼什么的最讨厌了!如果玉环儿有灵,一定在憋屈地叫唤。

陈玉绘这一走,没有再回来看他的新朋友,也没有再回来拿走他的玉环儿。

陈家差不多在李府门前扎营了。正当他们快绝望的时候,他们的小主子俏生生地跑出了宅子,扑进了老爷夫人的怀里

老天爷有灵,之前莫名消失在宅院里面的家仆,也陆续浑浑噩噩地走出来了,问他们发生了什么,谁也答不出个所以

然。只道在里面寻了几小时,什么也没发现,但是,宅子外,明明已经过了几天了啊。鬼打墙吗?

莫名灵异的事情,陈老爷没有追究,只带着所有人,尽快回城了,勒令再不准靠近城外这处邪气的宅子。没有守好小

公子的婆子被赶出了陈家。

李园闹鬼的事,变得人尽皆知,玄之又玄起来。

陈家的小公子回府后,连病了几场,直到开春都没好全,来看诊的医生俱束手无策。

丢了玉连环儿,这事,可大可小。回去李宅和鬼要么?李老爷很苦恼。最后还是依了夫人的意思,带了儿子直奔瘦猴

山。

瘦猴山上的老道士给小公子结了金印,消了通灵和预知的能力,小公子才慢慢好起来。

“并没有什么大病,娘胎里带出来的体质弱,府里格外小心养着,就是了。”老道士说,“这病,还是因为,他年纪

小,又没个灵力法器傍身,偏有些知天通鬼的本事,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断不了。老友要是舍得,把公子留在道

人这边充个弟子,保管能好了。”

老道士讨徒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老爷怎么舍得?眼睛一瞪,呼呼说不出话。

老道哈哈笑:“他留在这里,不动尘念,保管能活个长岁,悟道了,不老不死也非不能。若留在金银窝里,莫说被鬼

缠被恶人磨,病消不了,怕是命也保不住。我这也没第二个玉连环了,再说,东西毕竟是个死物,用处有限。”

陈老爷左思右想,留了儿子,自己下山回太原了。

两个月不到,家里夫人闹翻了天,陈老爷逼不得已奔回瘦猴山,接回儿子。

儿子不在道观里。老道说,祁山带着他出去玩,有几天了,你等等,差不多回来了。

陈老爷目瞪口呆。祁山不是人,祁山是老道的徒弟,不管修了几百年,那是只货真价实的猴子啊,儿子被猴子拐进山

里去几天了,还能活着回来吗?

所以,当看见儿子嘻嘻笑着,揪着猴子的耳朵,趴在猴子的背上,从这座山上飞到那座山,从空中飞下来的时候,儿

子笑着,老子头上快冒火了。这地方,怎么能呆?

老子抢儿子,猴子也抢,僵持不下。

老道呵呵笑。

“也是他的命,祁山,你放手吧。”老道上前,摸摸陈小公子的头,一阵金光从他的手上漫出。

老道抬头对陈老爷说:“好友,不送了。”

小公子下山后,忘了瘦猴山,忘了小猴子,忘了妖魔鬼怪,更忘了雪天里的坟堆新鬼和玉连环。老道的“忘”字诀。

世间时间飞逝,变老和长大不过一瞬。

陈家小公子有长才,学业飞进,连换了几任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陈老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想着儿子会有出息

,也算老怀安慰。

小小年纪,已从童生考到秀才,中了举人。陈家大摆筵席。

陈老爷感慨道:“即使他有才,日后或可中状元,我这把身子骨,却不知有没福气等到那一天了。”

这话被小公子听见,回去和他娘讲。

陈夫人拉着儿子的手,抹眼泪。

小公子说:“娘,我想上京参加明春的殿试。”

陈夫人对上儿子晶亮亮的眼,叫了声,我的儿,泪掉个不停。

陈家小公子闭门温课,待来年春试。

若命运这么善待、顺遂就好了,入京,参考,放榜,光耀门楣,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父母开怀,众人艳羡。

所谓人生无常,就是时不时会出轨、惹麻烦的意思。

何况,陈家小公子从一出生,就是个招惹麻烦的体质,人不来招惹,鬼也来招惹。出门在外,危机重重。

若没有和王旭安碰上,陈玉绘的人生,是不是,会不同?

……

梦境崩裂,天地倾倒,心揪得疼,景物人物黑压压逼过来,重重压在身上,呼吸困难。陈玉绘发出低低的惨叫声,艰

难地从梦境里脱出身,睁开眼,床前站满了关心他的人,看见他醒来,纷纷呼出一口气。

骤然醒来,茫然转动眼珠,浑分不清,哪处是梦,哪处是现实,陈玉绘按着剧烈跳动的心,急促呼吸。梦里的重压带

出了梦境之外,难过、绝望、伤痛,不能呼吸,李湄玦……你在哪里?陈玉绘的眼里有了泪。

第四十七章:醒梦

在陈玉绘不过一梦的时间,梦外,已经过了十几天。

元淙收到丹娘捎的信,知道公子出事,匆匆把手上的事交代了,着人回府,自己直接取道瘦猴岭。

陈家陆陆续续发生的事,一件件,已经不是常理能解释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得请精于此道的方外之人来解救。元

淙心里想得明白。

可惜的是,猴道人没有在山上,同门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元淙手上没个信物,要不是别人怜他诚心,给指引了路,他

连山门都摸不到。

最后,还是一个小道士给了他一管符水,说是若救被鬼迷了的人,足够用了。

把陈玉绘拉出层层叠叠梦境的,就是灌进他嘴里的这一管符水。

“我怎么了?”梦不像梦,竟像回顾真实发生过的事……陈玉绘喃喃,他潜意识里面已经认定,这是李湄玦想让他看

的,但是,李湄玦人呢?他为什么不出现!

“公子……你昏过去这么久,我们都怕你再醒不过来了……”丹娘红着眼睛扶陈玉绘坐起。

陈玉绘摇摇头,笑:“我没什么。”

元淙杵在床边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脸色难看。

陈玉绘坐得艰难,腹部……记忆里并没这么明显啊……怎么……变这么大了?陈玉绘盯着被子的某处,呆然。身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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