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之玉连环(生子)上——听而
听而  发于:2012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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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袱还没在手里抓紧,邵大夫眼前一花,但见蛇一样的鞭子冲自己甩过来,包袱掉了地,鞭尾扫过手背,火辣辣地疼

。邵大夫瞪大了眼睛,嘴唇抖动:“这是……这是……”

丹娘更是莫名其妙。

元淙不屑地看了眼面前的大叔,张口道:“这是公子给你的东西,当然你可以带走。但是,陈家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

的……”

山羊胡子颤了颤,颠声道:“我不会说,我答应丹娘子了,不会把府中的事,说出去。”

“是吗?”元淙把玩着手里的鞭子,老实本分的面上露出可怕的表情,手腕一动,那条蛇一样鞭子直接勾向邵大夫的

腿弯,这个五十多岁的大夫就趴跪在地上了。

“元淙,你这是干什么?”从元淙莫名其妙出现到言行怪异,丹娘忍不住生气了,上前要扶老大夫,被元淙隔住。

元淙只是问地上的人:“邵大夫这么健忘了,前些天是不是有个鼻尖有痣的姑娘来看你,你对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

说的?”

“我……那是……我女儿,老夫不是故意的……”想起和女儿的谈话,邵大夫白了脸。

丹娘听懂了,跳了起来:“老邵,你不会说出去了吧?你明明答应过……”

“这几天,我都没出过府啊,谁也没说,闺女提起来的时候,也就漏了一两句。”邵大夫沮丧。

“出去后,不该提的不要提,如果别人问起来,只说陈府公子弱疾复发,深居调养而已。”元淙踱几步,道,“如果

你不想你的亲家知道你云英未嫁的女儿肚子里怀了桔皮刘家的种,如果你还想体面安度晚年的话。”

元淙嘴巴里吐出的言词,蛇信一样卡住了邵大夫的喉咙,他呆了一刻,眼泪刷刷下来。这邵某老来得女,宠爱非常,

早早就给攀了门不错的亲事,只等万事俱备,把女儿送过去。哪里知道自己女儿一直和桔皮刘家三妻四妾喂不够的小

畜生混在一起,还怀了人家的种!邵大夫抬起头,势利的眼神竟呈呆滞,问:“你说的是真的?”

“你回家去就知道了。”元淙踢了脚地下的包袱。

邵大夫搂起包袱,连连道:“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陈公子的事,老夫会澄清,绝对不会说……不会说……”

邵大夫踉跄逃走。丹娘看不过去了,指责元淙:“他答应不会说出去,你又何必为难这样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我是在为难他吗?”元淙不以为意,“你能保证他什么都不说?现在,外面流言蜚语传得到处都是,不是公子待在

府中就可以不闻不晓。我这样做,总有效一些。奇闻怪谈,在得不到确凿认证物证后,便会被淡忘,逐渐消散。”

“真的是老邵的闺女干的?”丹娘这回急切些,公子面皮薄,要是知道外面蜚短流长,不知道会想什么。

“王旭安和刘恩那帮子人整天混在一起,若不知道,他怎么会夜闯陈府,公子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早上找丹娘你问

话?”元淙皱眉。

这回,丹娘真急了。府中布置得铜墙铁壁了,怎么还被姓王的钻了洞子?!“你,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守院的是我派过来的人,王旭安鬼鬼祟祟在出府时被抓住,底下不想惊动公子,砸了几棍就放了。丹娘你再查一下

府中人,看是谁放了老鼠进来。”元淙提到王旭安时一脸鄙视,几个字咬得又急又快,“我先走了,公子在前面等着

。”

丹娘点头。看着一角蓝衣飞快消失在廊道,丹娘觉得这个元淙和她一向看到的元淙差别好大,在公子面前总是垂着头

,不声不响,唯唯诺诺的小子,长大了呵。

马车快到绸庄的时候,陈玉绘掀了一角车帘,没有看见元淙。

陈玉绘眉间微蹙,这府里的人,真的是越来越不服管了,一个比一个多主意,把他这个正主人供着,当摆设了。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伸手来扶的是蓝衣的少年人,陈玉绘犹豫片刻,还是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少年人垂眉敛目一副

恭顺的模样。陈玉绘瞧着他明显奔赴过度后使劲压住气息的样子,欲盖弥彰,一句“去哪里了”到了嘴边,没有吐出

去。

元淙感觉到公子看他的查究眼神,刚抬起头,公子已经别开眼睛,大步踏入店中。

一行人巡视了几家店,一处一处耽搁下来,时间已晚。从陈家老爷传到陈玉绘手里的店,一些继给了族里亲戚,大部

分因为王宅的奢侈花销而盘掉了,剩下的这些,规格场面和生意人气俱已大不如前。近几年,多有看顾,才慢慢活过

来,养着阖府这许多人。

陈玉绘并不急着回府,在外面用过餐,直到天都暗了,元淙过来请示,才吩咐了几句。

早上陪同出门的侍者都提前被打发回府了。元淙驾着车转过偏僻的后巷,在一处低矮的民房前停下。

从马车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银纱素服,披着斗篷的女子。女子身量颇高,轻纱遮面,只一双眼睛露出层层重忧。

女子抬头看了眼医馆的匾额,敲门。里面传来老者的声音。

元淙想跟上。女子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在门口等着,孤身走了进去。

医馆很小,榻上的老者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转了转。十多年前,他是名震一方的神医,但是医者不自医,现在门

可罗雀,抱着残躯的老人只点着一盏油灯等着偶尔会光顾的零星病人。

女子不发一言,坐到榻前的桌旁,纱袖滑下脂白的皓臂,露出关节稍嫌粗大的手腕,搁在腕搭上。老者意会切脉。

尽管心里已作铺设,闻见老者寥寥数语下断定,陈玉绘一颗心又冷几分,荡了开去。扮作女装,再次望医,就是希望

之前种种都是臆梦,还自己微茫希望。终,不可能。

“夫人脉象往来流利,滑数有力,如盘走珠,厥厥动摇,是气血旺盛养胎之象。孕子,四月有余。”老医顿之又言,

“但脉行躁动,阴阳未合,是心结沈郁难解,宣阴阻阳,老夫可开一记安胎药。夫人多睡少思即可。”

陈玉绘指尖一颤,抽回手,默坐半晌,无语。终闭眼轻叹,取过一旁纸笔,缓缓写下两个字:“落胎”。

第三十章:黑夜

老者枯瘦的手接过纸,看看人,看看字,半晌无语,磨着嘴皮说:“老朽大半辈子积善修德,救人性命,这临到头,

也不愿……”

几枚银锞子从宽纱袖口落到桌子上,打断了老者的话。

对于一个行医一世,老来清贫一身病的人来说,选择是必要又无奈。老者抬头:“一条性命啊……”

已经四月余,已经有脉动,已经附于血肉的……性命。陈玉绘一想到就头疼,除了落胎,他想不到别的出路,也不想

给自己别的出路。

男人孕子,有逆天伦,怪诞可怖。陈玉绘绝对不想沦落到那一步,哪怕以命相赌。

老者喟叹着,写下归尾、红花、莪术等各味药,熟知的几个字,滴墨而下,似杀人的刀,沁着丝丝的毒。

陈玉绘流岚沈墨的眸中,映出浓重的黑。手支着头,眼睛随着老者的笔尖而动,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透着令人呼

吸不过的窒息。

“此药服之,立时见效。胞胎初落时,宜煎人参荆蕙汤与彼吃,以免血崩不止,母子两命皆倾。慎之慎之……”老头

再三叮嘱。

陈玉绘接过有重千斤的薄薄一纸,细细折了,贴身收好,又付若干细银作谢,快步离开。

暗夜的巷道,一扇门打开,室内昏黄的灯光流泻,走出一个身量高挑的妇人,几步就迈上了车。嗒嗒的马蹄声响,马

车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夜色笼罩整个太原城,像一张黑布隔绝了光源,把街巷和身处其间的人和物都包裹起来。

陈玉绘坐的马车里更是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封闭的狭小空间四四方方,连空气都是滞留的。

坐在密不透风的车厢里,陈玉绘神思不属地又把贴身藏在衣内的薄薄药方拿了出来,人木然端坐,纸张捏在手里,因

为手上的用力,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样又坐了许久,马车颠簸着,答答的马蹄声响在耳边。连情绪低落地陈玉绘也不耐烦了,叫了声:“元淙!”

车驾了这么久,早该到家了。陈玉绘叫元淙,没有人回音。

声音渗进空气中,像水渗进了棉花,浓重的黑像快要凝固的墨汁一样充斥其间。

“元淙?”陈玉绘又叫了一声。

答答的马蹄声,吱嘎吱嘎……车辘转动的声音。

不安突如其来。

陈玉绘心头重重一跳,想起小时候所见的鬼怪景象,捏着药方的手渐渐渗出了汗。

陈玉绘在黑暗中静坐了片刻,他不敢贸然去掀开车帘或者门帘。他慢慢地听着外面的声响,慢慢地把手里的纸折叠好

,放进衣内。

元淙,希望你没事。陈玉绘闭了闭眼睛,忽视令人窒息的黑暗,缓缓伸手,准备去掀门帘。

就在陈玉绘将要碰到绸帘的一刻,帘子忽然被掀开了,流动的空气一下子挟着清凉的风涌入车厢。

陈玉绘屏声敛气地睁眼看着外面。

元淙坐在外面,但是没有转身。显然,打开帘子的,不是他。

元淙?陈玉绘张口想叫,声音还是被他咽进了喉咙。元淙的背影那么奇怪,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塑。

陈玉绘正不安地胡思乱想。

一动不动地元淙忽然动了,他的身体仍朝着前方坐着,他的头忽然转了过来,在陈玉绘面前露出一个笑,笑容很大,

嘴巴咧得很开,很僵硬,他说:“到了。”

陈玉绘被他吓得往后一退,心怦怦地紧张跳动。不对劲,怎么办?

元淙保持着那个笑,那个姿势。陈玉绘进退不得。

“啊……”含混地应一声,陈玉绘克制住心底的不安,像回应元淙的一句“到了”一样,微抖的手掀开一侧的车帘。

到了……不能下车……这是什么地方?半夜三更,果然不能随便出来,太久了,就忘了自己招阴的体质。

车帘掀到一半,陈玉绘就打了一个寒颤。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梦里见过。

黑沈破败的宅院,两盏惨白灯笼映着“李府”两个字。陈玉绘的心随着单薄的灯笼飘摇起来。风晃当一声吹开两扇大

门,长驱直入。黑洞洞的庭院里影影幢幢,仿佛有不少人在走动。

陈玉绘叫了起来:“走,走,走……”

车厢的门帘仍不知道被谁的手掀着,像在邀请他这个坐在车里的人下车,大起来的风鼓动着帘子,大宅里传出来的声

音响起来,近起来,无非是一些人的说话声和脚步的走动声……明明没有任何光亮啊!走啊,走……陈玉绘张大了嘴

巴,急促地呼吸着……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脸转回去的元淙又动了起来,马蹄声答答,车辘吱嘎,风被自动放下的帘子隔绝在外面,狭窒的小

车厢又恢复了静止的黑暗。

陈玉绘全身戒备地坐着,敏感地感受到周边的黑暗从凝滞变回了有生气地流动,才缓缓放松。万分疲累的脑中缓慢地

转动,李府……是梦中小猴子带李鬼去的地方没错,太原的鬼宅。他是要邀请自己去吗?不……想活下去,以人的身

份。

鬼怪什么的,从小就不喜欢。敬而远之。

马车外又传来了人声,是丹娘的声音。“公子,到家了。”温厚老实的……元淙的声音。

车的绸帘子掀了起来。元淙的脸出现,不是刚才诡异的鬼脸,是带有人的温度的熟悉的脸。

“嗯。”陈玉绘再三在他脸上确认了,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走了出来。

眼前是人间世界。丹娘领着一众仆人等在门口,看见元淙就抱怨。老管家也责怪儿子带着公子在夜里乱跑。元淙低着

头站在一旁听训,不时点头。看见主人平安回来,提着灯笼的丫鬟们含笑站在一旁,小厮们一脸放松。

丹娘指挥人备水备食,抖了抖手腕上的衣服,替陈玉绘披上。陈玉绘听她埋怨着怎么穿这么少之类,看自己身上,脱

去变装的女衣后,就一袭白卦,没有再添衣。眼前是生活在同一个家里的人,是闪烁的温暖灯火……陈玉绘微微笑起

来。

背后深沉的暗,他没有回头,在家人的拥簇下进了家门。

原来夜已经深了,早上的那些事情,现在想来,已经那么远。从出门到回来,不过一天,却感觉远不止一天。

陈玉绘想,虽然尽量装作淡定,但其实他和恐惧生子一样恐惧黑暗,虽然熟见妖魔鬼怪,但是他和一般人类一样排斥

异类,虽然和王旭安在一起时,清高地包容他的劣迹,但是在内心里,同样有不满、嫉恨和恼怒,他不过是一个普通

人,渴望爱人和被人爱,如果爱错了,坚持不下去了,那么,可以放弃。陈玉绘不觉得,他一直以来按照世人的想法

行事,会有什么错。

药方子,在手里,可以让人去抓药。

陈玉绘没有去想,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见灵鬼媒之类的异能?一个普通的男人,会因雌伏而怀孕吗?一个沾惹上鬼魂

爱恋的普通人,又要怎么躲开?一剂药,可否打落虚妄的荒唐?一个转身,可否切断已经悸动的情缘?

即使是人间世界,最躲不开的是命,最不可捉摸的是心。奈何之?

第三十一章:落胎

丹娘希望公子能为陈家留后,元淙却不这么认为,既是王旭安的孽子,不留也罢,只要陈玉绘平安就好。所以,入馆

寻药一事,元淙并未说与丹娘知,陈玉绘着他买药,他也不闻不问,一一应承。

丹娘清肃家宅,厨工小乙因金锭没藏好,被人告发,着逐出府。没有了这可通便利的“后门”,王旭安难以得入,仍

徘徊周遭,妄想能碰见外出的陈玉绘,终续上这多年的情分。

陈玉绘这一向却安稳隐居,连巡店啊饮茶啊遛马啊之类都抛诸脑后,经常捧着书在家一坐就是一整天,沉默寡言。

本来,这样静养的公子,是丹娘最欢喜看到的。但是,和安静相对的,却是陈玉绘日益憔悴的容颜、萎靡不振的精神

和元气尽失的形态。丹娘心焦,又不知原因,在日日的安胎汤剂之外,只得另煮熬补益的药食,一样样端到陈玉绘面

前。

这日,陈玉绘捏着一张揉皱的纸,靠在大椅里发呆。

丹娘敲了门进来。陈玉绘下意识地把手里泛黄的纸夹入书页里,目光落到丹娘手里的药盅上,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来

丹娘把犹冒着热气的药往陈玉绘面前的桌案上一搁,就开口说:“公子的状况,瞧着越来越不好了,是不是没好好吃

药?不行,今儿往后,我就在一旁看着公子你把药喝完。”

陈玉绘指尖轻叩了下桌面,垂眸只讲了两个字:“出去。”

这样的陈玉绘,丹娘没有见过。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在认真对她发号施令。

“不行……不能再耽搁下去。”丹娘坚持。

“出去。”仍旧不咸不淡两个字。

“公子……”丹娘着急。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陈玉绘神色阴郁,“该喝的,我自会喝。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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