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他只是个服务生而已。」领班是个年纪比陆绚稍大的男人,在这里工作已久,面对客人几乎恭敬到麻木
。
「服务生又怎样?一点规矩也不懂——」男人大掌一拍桌子,刚要发火,对面的沈川便举起手制止。
「沈先生——」
沈川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根放到嘴边,旁边的人马上帮他点着。抽了一口之后,他看向陆绚,「你不是出来卖的?
」
「难道在你眼里,只要是个人,不论男人女人都是出来卖的?」他语气不善,领班连忙制止他。
「喂!陆绚你少说几句!」
沈川一扬眉,笑了笑,「原来,叫陆绚啊……」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冒出来,陆绚莫名地厌恶,真的有摔东西走人的冲动,但是良好的职业道德还是让他放弃了
这个念头,毕竟他还有正经事要做。
见他闷不吭声,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沈川闭上眼笑了一下,抽了口烟。
「不是就算了。」
他的话里听不出多少失望,好像这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游戏,或者试探。
事情看样子像是结束,但气氛却一时间变得僵持,除了沈川,似乎在座的每个人都不自在,为此,今天消费的目的明
显是为了讨好沈川的男人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陆绚,满脸都是「别不识抬举」的神色。
陆绚冷冷的回望他,心想等会儿就要把这头猪催眠成一头真正的猪!
「陆绚,老板找你。」这时另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所有人转头一看,过来的竟是祁少武。
他很大方得体地朝座位上的人微微一点头,便拉着陆绚的手臂轻声说:「老板要你快点过去。」
领班连忙推了陆绚一把,恨不得他马上消失。
看了祁少武一眼,陆绚才点点头转身,临走前他下意识地又看了沈川一眼,可惜光线太暗,沈川隐藏在黑暗中的脸,
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等陆绚去找老板的时候,后者竟然说自己根本没找他,陆绚很快明白祁少武是在帮他解围。一天轮流帮对方一次,还
真是有默契。
只是他还没搞清楚对方为何休假还来酒吧,就又开始忙碌,好不容易终于快到下班时间,陆绚本来想先去找祁少武,
可在店里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只好先回更衣室换衣服。
当他推开更衣室的门,就见祁少武刚把自己衣柜的门关上,他已经换好了衣服,仍然是简单的打扮,跟台上没什么区
别。
陆绚顿时懊恼自己晚了一步。
祁少武冲他微笑,「下班了?」
「嗯。」陆绚点点头。「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会来?」
「来看看你的状况。今天还习惯吗?」
除了被人摸了屁股,一切都还算可以。
「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陆绚朝祁少武走了过去。
笑了一下,祁少武坐到休息用的长椅上,看来有点疲惫。「彼此彼此。」他露齿一笑,表情多了几分可爱,说完又看
了陆绚一眼。「你认识刚才那个男人?」
陆绚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跟沈川,算是认识吗?
「你怎么这么认为?」
揉了揉额头,祁少武叹口气说:「感觉吧。」
有时候,感觉还真是个不错的理由。
陆绚不再说什么,径自换起衣服,而祁少武则闭上眼假寐。待换好衣服,陆绚才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了。
这个样子都能睡着,可见他有多累,不过今天晚上他根本没有唱歌。
陆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这样看着他发呆。
和祁少武从见面到现在,虽然感觉好像很熟,但他们其实也没说过几句话,真是奇怪的现象。
发现对方完全没有醒来的样子,他想了想,走到祁少武面前,缓缓伸出手。
只是就在要碰到对方的时候,原本睡着的人突然睁开眼,一把握住他的手。
「你想干么?」祁少武看着他,微笑问。与平时在台上不同,这时的他笑容里多了一丝其他的意味,比唱歌时的微笑
更引人遐想。
「看看你冷不冷。」陆绚一板一眼地回答。
祁少武笑容未变,「如果我冷呢?」
「那就拿衣服给你盖。」
「如果——」眨了一下眼,祁少武握着他的手,慢慢放到自己嘴边,「我想要其他的取暖方法呢?」他每说一个字,
口中吐出的温热气息就喷在陆绚手背上。
陆绚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有点不太相信。
尽管冒出过催眠眼前人,让他把衣服脱了这个最简单快速的办法,但是先不提自己的原则,对于祁少武,他想用更具
挑战性的方法。
就像是玩游戏,在有限的时间里,他想享受一下。
反正就算他可能是委托人的儿子,也并不影响他们「交流感情」,他需要做的只是确定祁少武的身分,然后把他带回
他父亲身边,不论用任何方法,而眼前,就有个机会。
弯下腰,陆绚一手撑在祁少武身后的墙上,将后者困在自己怀中,低头看着他,挑逗低语。「那你想要什么方法?」
如果可以,他不介意现在就在这里脱光,确定对方背后有没有那个浪漫的胎记,至于接下去的事,就顺其自然。
祁少武仰起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扯住他的领口,用力把他的头拉了下来。
这是稍微粗暴的接吻方式,但是却让人很有感觉。
没有羞涩地阖上嘴唇,甚至陆绚根本就没来得及闭上嘴,祁少武的舌头便在第一时间内伸到他嘴里,一开始就是激烈
到让人心跳加速的法式热吻,挑战彼此的承受力。
陆绚觉得喉咙都要被刺穿了,接吻能接到这个地步,真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习惯了之后,他开始响应,两人的舌相
互在对方口中来回搅动,像是场男人之间的比赛。
好不容易一吻结束,两人缓缓分开,气息皆略显凌乱。
陆绚觉得自己的欲望已然抬头,于是想打铁趁热,可刚要脱祁少武的衣服,后者突然阻止了他。
摸了一下他的下巴,祁少武魅惑地道:「让我上你。」
陆绚顿时抽了抽嘴角。谁上谁下这种问题他还是第一次考虑,以前可从来没有人想要在他上面。
「怎么?不行?」祁少武扬起嘴角,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唇。
「我——考虑一下。」其实陆绚更想问脱完衣服再反悔行不行,可最后出口的却是这句,与其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如说是被这样的祁少武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几小时之前,他们像是朋友,几小时之后,他们变得像是在偷情,发展也未免太快。陆绚在心里想。
祁少武舔了舔嘴唇,「希望你别考虑太久,我可是很饥渴的。」
「……嗄?」
一个晚上,他先是被男人摸了屁股,再来又被男人觊觎屁股,这绝对是他一生中最受欢迎的一天了。
收拾好之后,陆绚离开Angel时已近深夜。外面气温极低,走在无人的路上,他把衣领竖了起来,抓着大衣的领口。
脑子里到现在还回放着和祁少武接吻的画面,说不上多色情,却让人有种冲动,似乎已经快要开始影响他的判断力。
看来,跟目标保持距离的确很重要。
下班的时候,手机里有通何彦的留言,要他明天到他家里去一趟。他这才想起,从接受委托到现在,自己都还没向对
方报告过什么。
由于时间晚了,陆绚只回了封简讯,说明天会准时到,至于要说什么,那就是明天的事了。
简讯发送完毕,阖上手机,突然觉得天上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过,落下淡淡的阴影,可抬起头,除了月明星稀的夜空,
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一阵凉风迎面吹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冷得发出「嘶」地一声,感觉有什么从他鼻尖划过,在睁眼之前,就先
一步抓住。
睁眼一看,是根羽毛。
纯白色的羽毛,干净得不可思议。
愣了一下,他再次抬起头,仍然没有半点异常,几秒之后,他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柔软的触感,彷佛随时会消失一
样。
笑了一下,陆绚松开手,让羽毛再次随风飘走。
第二天一早,陆绚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何彦的住所。他知道这个男人有钱,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有钱。
何彦住在靠近海边的一幢独栋别墅里,正对面就是海,四周环境也很好,空气比其他地方湿润一点,周围没有其他房
子,有点与世隔绝的感觉。
「何先生的房子真不错啊!」坐下之后,陆绚一边打量房里的摆设一边说。何彦似乎很喜欢古董,不论是瓷器、字画
还是家具,房子里到处都是,他不懂古董,所以是不是真品暂且不论。
吩咐了仆人几句,何彦微笑着坐到他对面。
「这房子是我祖父在世的时候造的,算是祖产,年代有些久远,不过重新翻修过一次,所以情况还算不错,再住个十
几年应该不成问题。」
待仆人送来茶和糕点,陆绚先是绅士地品尝两口,是地道的大吉岭红茶,喝下后齿颊留香,比预期的好喝许多,于是
他一连喝了大半杯。
「那么,陆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等他喝完,何彦才开口问。
「啊——」放下茶杯,陆绚舔了舔嘴唇,「已经有点眉目了。」基本上每个委托人问他的时候,他都会说这一句。
「是吗?」何彦听起来很高兴,「情况如何?」
「那间酒吧虽然年轻人不少,但是一个个观察下来,符合条件的也没几个。」
「这么说,那里面真的可能有我儿子?」
他再次点头。
何彦脸上难掩兴奋之情,「有照片吗?」
迟疑片刻,陆绚还是把相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里面有一张祁少武的照片,是在他唱歌的时候拍的。
接过相机,何彦看着照片上的男人,瞬间变得激动。
「是他!」他的语气中也难掩兴奋,「是他!就是他,不会错的!」
陆绚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语。明明没有见过面,却能如此肯定,不得不说真的是父子连心。
放下照片,何彦朝他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有点太激动……」
陆绚点头表示理解。某些时候,他话变得不多。
「他跟我的前妻长得很像,所以我一眼就觉得他是我儿子。」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陆绚问:「你要自己去找他吗?」这样的话,他的工作只算完成了一半。
何彦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犹豫,片刻之后才问:「陆先生,你们现在……关系很好吗?」
陆绚想了想,「还可以。」
「那我希望你能把他带到我这里来,什么时间都没关系,只是不要告诉他我的身分,我想先见见他。」何彦低下头,
目光灼热地看着照片上的人。
「说起来是我太胆小,但我还是想先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他不是那么恨我的话——」
他说的情深意切,但陆绚却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一向都知道自己是个冷血的人,除了自己的一日三餐、吃喝拉撒,他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管其他人的事。不过想到眼
前人可能是祁少武的父亲,不免多看了何彦几眼。
虽然何彦已是中年,而且按照祁少武的年龄推算,何彦至少应该五十岁了,符合他的推测,但不知道哪里不对,他总
是觉得事情不像现在看来那样简单。
但也许是他对祁少武的感觉导致的,某些时候,人的判断力总是会被干扰。
「陆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回过神,陆绚摇摇头。
「没有。我尽力。」
何彦很高兴,又说了一句,「酬劳方面你不用担心——」
平时陆绚最喜欢听到这句话,只是今天,他没有想象中兴奋。
「不好意思,能借用一下厕所吗?」红茶喝多了,肚子居然有些不舒服。他不禁感叹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偶尔喝点好
的都不适应。
「当然。」何彦叫来仆人,领着陆绚去厕所。
因为房子很大,上个厕所也要走一段路,好不容易到了,陆绚不想让人等,便对仆人说:「你先走好了,等一下我自
己回去。」
可等他从厕所里出来之后,就发现似乎有点高估自己了。来的时候有人带路,还不觉得怎么样,等要自己走的时候,
才发现这段路不是一般的曲折。
不过他也不急,一手插着口袋,按照感觉随意走,一路上也欣赏了不少难得一见的东西,就在他停下来研究走廊上一
只巨大的瓷花瓶时,走廊尽头的一幅画吸引了他的注意。
画这种东西,挂在走廊尽头,到底希不希望别人看到,其意味很难说明。
他走过去站在画前,仰起头看着比远看还要大些的画。
上面画着一个天使。
那是一幅油画,却有着浓烈的水彩风格,但是时间已久,颜料的颜色已经不是那么鲜艳,铜制的画框也已经氧化,散
发着晦暗的光泽。
陆绚微微偏头,看着画上的天使。
那个天使全身赤裸地坐在树枝上,有一头黑色长发,低着头,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天使背后
展开的白色翅膀,只有一只。
一只翅膀的天使——陆绚从未听过。也许是画家自己的想象,大概是残缺的美比完美更吸引人?
站在画前,他盯着画,越看越觉得诡异,甚至开始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在他移开视线准备离开的时候,耳边突地听
见一阵轻微的声响。
那是类似哭泣的声音,又像是痛苦的呻吟,虽然轻,却在走廊回荡。
陆绚于是停下脚步,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耳朵上,很快的,他便辨别出声音的来处。
如果是平时,他并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拿钱办事是他的唯一准则,但是……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在心里
小小挣扎一下,最后还是转过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当是他迷路,乱走好了。
拐了几个弯,光线开始变暗,厚重的窗帘遮住阳光,走廊上几乎一片黑暗,一盏灯也没有,但对陆绚来说这些并不是
问题。
他一直走到尽头处,看见黑暗中出现一扇门,走近看,门是深红色的,看起来异常厚重。
虽然此刻哭声已经消失,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声音就是从这扇门里传出来的。
短暂的犹豫之后,陆绚伸出手,先确定门并没有上锁,然后用力推开了门。
门开的那瞬间,他也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闭上眼。
出乎意料的,房间里竟然非常亮,各式各样的灯不下百盏,让整个房间亮得吓人,跟外面的黑暗完全成反比。
他往四周看了一下,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装饰,有的只是灯,像是个牢笼,而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床,床上躺
了一个人。
离床越近,陆绚的眼睛就睁得越大,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惊讶了。
只见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蜷缩在床上,他的背朝上,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脸,虽然拥有高挑的身材,却瘦得过分,而最
可怕的是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针孔,让陆绚完全忘了什么叫非礼勿视。
看着对方身上的针孔,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吸毒,但是一个人要是吸毒吸成这样子,早就上西天了吧?
那么这些针孔是——虽然见过很多血腥画面,但他还是有点不愿意想下去。
这时床上的人也发现有人闯进来,慢慢抬起头。
看清男人的脸之后,陆绚差点叫出来。
这个男人,长得跟祁少武几乎一模一样!
两人的五官看似分毫不差,年纪也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应该就是祁少武看起来健康和正常许多。
动了动嘴唇,陆绚不知道要说什么,猛一看,像是祁少武被虐待了,视觉效果很是惊悚,但是很快他就发现,眼前人
跟祁少武虽然长得像,但感觉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