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这是蒋六第二次听颜渊和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可是,颜渊下面的话,让蒋六又有些恼火了。“你可以在此处养伤,
我还有要事要办,六爷的恩情,待颜某下次再报。”说完就从蒋六身侧拿出包袱,“我会通知蒋家寨,让他们来接你
,你的伤已经无碍了。”
“……”蒋六又琢磨着越是有些憋屈了,刚才因为颜渊出奇的解释莫名高兴的心情一下就被这个冰块给冷的不翼而飞
。“我这个样子还不是为了帮你,你竟然还要把我自己扔在这儿?”
“我已经通知了蒋家寨了。”颜渊剑眉微蹙,真不明白这个人一直跟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就是因为那个
小嫒喜欢自己?!
“我都说了,我要帮你办完事儿,然后和我回蒋家寨。你不是说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么?”蒋六不死心的要起来,
疼的直裂嘴。
颜渊有些头疼的看着蒋六,加上喧烨宁昨天给他的那张纸条里的内容,让本就有些波澜的心里,更是有些烦躁,凤目
微眯,口气生硬的问道:“你为何总要跟着我?”
“……”蒋六要起来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又趴下来,把胳膊垫在下巴上,“你不是我认得兄弟么,所以要帮你……而
且不是还有小嫒么……”最后一句,声音里却没有以前的那种底气了。说完了,自己心里也是不舒服了,难道是因为
自己忽然喜欢上了小嫒?然后舍不得了?蒋六摸了摸最近一直没有打理,然后有些长了的胡子。
“我要去夙京,最多只能等你一天。”说到夙京二字,连蒋六都发现了这个人有些怒意似的。可是还没等蒋六说什么
,颜渊就出了屋子。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蒋六听到这话,有些高兴,却又觉得自己兴奋的莫名奇妙,拿起勺子又喝了好几口粥。
出了门的颜渊不多时就端了一盆热水回来,还有,一把剃胡子用的刀。
“你干嘛?”蒋六这人本就是皮糙肉厚的,加上解毒治疗的及时,吃了点东西,便很快的恢复了体力。
“刮胡子!”颜渊看也没看蒋六,径自的拿起浸湿的手巾,就将蒋六的脸擦了干净,然后拿起刀就要刮他的胡子。
蒋六这下子可不干了,“哎哎……我爹临死的时候说了,不让我刮胡子!这可是家训!!”
颜渊没理会他,点了穴,顺便,还有哑穴,上刀就给蒋六刮了起来。
都说冷漠的人会有些怪癖,这回蒋六是相信了,之前他就发现这个颜渊是个爱干净的人,没想到,这回干净到自己身
上了。蒋六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唉,只希望自己回寨子里的时候,胡子能长出来了。
蒋六只感觉到脸上的皮肤和冰凉的刀身一下一下的接触着,还有按着自己脑门的颜渊温润干燥的手,蓦地觉得自己呼
吸有些沉重了起来,忽然听到轻咳声,睁了眼睛,却发现面前的人竟是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吓得蒋六也呆住了,然
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颜渊一张冰冷的脸竟是有了明显的笑意。
蒋六因为常年蓄着胡子,导致有胡子的地方的肤色比上半张脸颜色白一些。圆眼,挺直的鼻子,适中的嘴,可是,却
是张娃娃脸!
第十四章:碧凹馆之行(上)
蒋六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现在真的不知道是该感谢这张脸,还是郁闷了。自从上回他受伤颜渊那天一时看不过去帮他
把胡子给刮了,这颜渊对蒋六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虽说不是像蒋六对他那么当他是兄弟似的,至少,每次看到蒋
六的脸的时候,颜渊的表情都会较以前的冰冷冷的样子有了很大的改观。
而且蒋六受完伤的几天都是颜渊帮他上的药,虽说,都是爷们,但是每次都要脱了裤子,饶是脸皮那么厚的蒋六也有
些挂不住脸了,可是颜渊却还是一脸淡然。
当然,这是蒋六发现的颜渊的第二个怪癖,好吧,是喜欢小娃娃……但是,这点让蒋六更郁结,他都二十三了,还是
张娃娃脸,这也是,为什么蒋家老爷子临终立下的遗嘱,不让蒋六刮了胡子的原因。
这天,二人到了夙京,先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咱们一会儿去哪啊?”蒋六不管不顾的推了门就进了屋,正好看到颜渊正在换衣服。蒋六闹了个大红脸,站在门口
不尴不尬的。其实,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蒋六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好吧,那次喧烨宁惊世骇俗的亲事彻底的
让蒋六对这世上的男人之间的感情有了重新的认识。
可是颜渊却是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脸色,只是看了一眼来人。系上了里衣的带子,“是我,不是咱们。”说完又拿起
一件月白长衫。
“……”蒋六微哑的看着颜渊,这是要去哪?弄得这么正式?还换了衣服,虽说颜渊长的不是特别的出众,这身衣服
倒是把人显得温润儒雅,尤其配着那副冷然的样子,更是让人有了几分想要亲近却又不得其法的感觉,忽然觉得自己
在想什么的蒋六心下微谔,下意识就猛地摇了摇自己的头。
将额发半束起来的颜渊看着蒋六,“这是些银子,我先去办些事情,蒋兄可以自己在京里自己转转。”
“为啥我就不能去?”蒋六有些忿忿的看着颜渊。
“那……那里,不是很方便。”颜渊竟是有些犹豫的样子。
蒋六看在眼中,并没有多说。
颜渊说完,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出了门。
可是,蒋六是谁?山寨土匪出身,怎会因为一句不方便就退缩了?尤其是,他就不明白了,去哪自己还不方便了?所
以蒋六看到颜渊走了就尾随在后面,当然自己武功没有颜渊那么高,他只能远远的跟着。
等颜渊身影闪进一个类似酒楼一样的建筑时,蒋六才从后面胡同里闪了出来。他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只
见一个独立的楼牌,雕花的门楼,门口挑了两个大红的灯笼,牌匾上书三个大字:碧凹馆。
上次蒋六几个人上京的时候就听人家说过那个地方,据说是夙京最大的窑子,里面啥样的美人都有,不过,颜渊大老
远的来一趟夙京就是为了逛窑子?蒋六下意识的想摸摸胡子,奈何一上手,摸到的是光秃秃的下巴。
这传说中的夙京最大的窑……青楼,是独立的楼坊,共有三层,到底是闻名天下的地方,虽说是青楼,却是没有寻常
地方的那些莺莺燕燕的俗气。刚要进门的二人便被门口的蒋六就被颇有姿色的姑娘簇拥了起来,蒋六一时有些花了眼
。啧,这里果然是名动天下的地方,姑娘都和别的地方的不一样,可是一抬眼却又看到了几个着着青丝薄衫的男倌,
各个都是粉黛薄施,出落的却不比一干女子差,看的蒋六眼睛都有些直了。
“哟,大爷,第一次来我们碧凹馆吧?”寻着声音而来的是三十多岁的女子,浓妆艳抹中透露出的竟是不输蒋六身边
众姝的风情,大红色的薄衫滚着金边,五色绣线的红肚兜,蒋六只觉得一阵脂粉味道袭来,“不知道爷是想去哪个馆
呢?”夹着丝帕的柔荑轻抚上蒋六的胳膊。
“这……还有讲头?”蒋六被迷了心智似的,圆目微眯的看着这个风韵犹在的老鸨。
“大爷是头次来,看奴家这个脑袋,竟是忘了介绍了。让红娘说给你听。”
蒋六今儿个穿了一袭玄色长衫,本就健硕颀长的身子显得更加的挺拔,虽说是去了络腮胡子的脸看起来有些,咳,年
轻了些,但是英气还是实足的。这老鸨常是风月中人,见惯了脑满肠肥的官商,像这样的爷儿们倒是少见呢。
“我们碧凹馆共分东南西北四处,东边那儿,是个清馆,平日里是书生才子常在此处吟诗作对之地。”又拉着蒋六指
向西面,“这西面啊,就是我们的西馆,里面都是我们这样的酥软女子。”边说边在蒋六的胸口轻抚了一把。一圈的
莺莺燕燕们都掩唇轻笑出声。
蒋六受用的笑了笑,刚要转身往西馆走去,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拍手,恍然才想起来自己是干嘛来了。
“啊,对了,红娘,你这儿……刚刚是不是来个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人,就是看起来冷冰冰的大冰渣子似的。挺白净
的,跟个书生似的。”蒋六边说边用手比着,“大概到我眉角处这么高。”
“呃……客官说的是那位客官啊……”红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就领着蒋六向南面走去。几个清秀的小倌互相递了个
眼色,笑而不语。
“……这……”一进了南馆,蒋六便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此处都是出出进进的怎都是男子?
“那位客官可是在和我们南馆的缘语公子谈心呢……”红娘有些惋惜的看了看蒋六,可惜了,难得的男人了,却又是
好男色的,啧啧。
“……你……你你是说……”蒋六像是变成了蒋家大哥,竟也磕巴了起来。
“我们这南馆啊,可是上等的小倌馆,包您满意呢。那位爷可能正和缘语谈的开心呢,爷还是自己乐乐吧。”红娘将
“开心”二字咬的极重,又一个眼色,旁边的几个长相更胜门口处的小倌盈盈一拜,便将蒋六拽了向包间走去。
蒋六吓得不轻,“哎哎……先别拽,我我……我……”蒋六舔了舔下唇,却是紧张的,赶紧掏出刚才颜渊给的银票,
“给……给我一间挨着的包间,一桌酒菜就成。”又拽回自己的袖子,“各位公子就不用了……”
红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拿了银子,挥了挥丝帕,“你们下去吧。”将蒋六领进相邻的包间,“这位爷,这可是方便
有特别爱好的客人准备的。”意味深长的说完,就拉着蒋六到了床上,轻叩墙上一个暗格,打开了便清楚的听到临间
的说话声音。
“这位爷慢慢听,要是有需要,请吩咐。”红娘唇语道,便轻轻的带上了门。
“……”蒋六还沉浸在惊讶中,这特别爱好之说,以前逛窑子,倒是听窑姐们调笑的时候说过,见还是第一次见,尤
其是……还在南馆,蒋六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心里忽然不是个滋味起来。这颜渊背着自己来逛窑子,大家都是男
人嘛,这都理解,可是为啥他们师侄三人都是爱男色?可是这事儿,不管自己啥事儿吧,那他巴巴的跑来听墙角是干
嘛来的?蒋六越品却越不是滋味儿了。
“左相他并不是常来。萧侯爷和八爷倒是常来此地的。”蒋六忽然听到隔壁一个软糯的声音轻声说道,蒋六一撇刚才
的烦心劲儿,将眼睛透过墙上的小口,向那边看过去。只见自己对着的一个人当真是个妙人,朱唇红润,柳眉淡扫,
眸如星子灿然,漆染般的黑发玉簪高束,只是,在蒋六看来就是太娘们了些。而背对着他饮着酒的便是颜渊了。
“嗯。左相一般多久来一次?”颜渊还是一副清冷的样子,蒋六听到后翻了个白眼,这个人,逛窑子还是冰块的样子
。
给颜渊布菜的男子盈盈一笑,“这都是爷的意思,我们哪里能知道呢。何况我们这儿是风月场所,爷们来了就是为了
玩乐。”
颜渊从腰间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
男子将银票收了,脸上的笑意更深,“既然是清馆的舟弦馆主陪公子来的,缘语自然会好生伺候着了。”说完轻向颜
渊倚去,“左相,一般是每个月的十五来一次,有的时候会与奴家小酌。”一句奴家酥入骨里,却让偷听的蒋六硬生
生的打了个冷战,颜渊也轻蹙了一下眉头,不着痕迹的闪了开。
“酒冷了,奴家再去命人取些好酒,再与公子长谈。”那个缘语起身福了个身,出了门。
须臾,一个小童又拿来一壶酒,缘语又和颜渊说了说左相常来的日子,还有左相的一些爱好。蒋六听着,总是觉得不
对劲。不多时,他明白了,因为他发现颜渊中了计,只饮了几杯便醉倒了,那个缘语伸手轻轻拍着颜渊的侧脸,又将
脸凑了上去,看的蒋六蹭的一下子火气就上去了。刚要闯到隔壁去,却听到隔壁的门开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蒋六压
下莫名的火气,又看了一下。
“你个浪货。”进屋的男子一袭湖蓝色长衫,也做书生的打扮,却又是眉眼中透出几分风尘中的妩媚,伸手轻推了一
下缘语的脑门。
“哪有舟馆主您清丽。”缘语却不生气,又指着颜渊,“这个人怎么办?”
“哼!”被唤作舟馆主的正是清馆的馆主舟弦,他冷哼一声,“竟然是夜华那个贱人让他来的,啧啧,想必迷魂散的
滋味儿不错吧。”
一旁的缘语看着舟弦的样子却是暗笑不语,这个舟弦是夜华的师兄,同是习琴,那人成了名动天下的琴师,又抢了舟
弦爱的男人,本是同那男人走了,后来却不成想破了相又回了来,但是却又被赎了身,这怎能让舟弦不恨!
“我看还是通知左相吧,他一直在打听左相的事儿。想必居心叵测。”缘语提议道。
“嗯,我已经让人通知了。”
旁边屋子的蒋六越听越惊心,赶紧踢了门。
“什么人?”屋内的两个人都不会武功,见了蒋六闯了进来却是吓了一跳。说来也巧了,刚才红娘领蒋六来的时候,
二人都不知情,所以,被偷听了都不知道。
“你六爷!”蒋六看了两个脂粉气的大男人就心烦,竟然还是吃醋,啧啧,气的蒋六一脚踢飞了一个,扛起了颜渊就
跑,到了门口刚想起要解药,就看到刚才的红娘领了几个像是侍卫样子的人上了来。
蒋六无奈只能从三楼抱着人就逃了出去……
第十五章:碧凹馆之行(下)
“哎呀,这门都给老娘踹坏了!”红娘看着门,一进屋又看到两个人都受伤的人,吓得更是花容失色,“这都是些什
么人啊?官爷,可得为奴家做主啊!”
“穷寇莫追,丞相只是说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带头的正是左丞相家中的管家,吩咐完手下,他又从腰间掏出张银
票,“银子是赏你们的。最近不太平,要是再有人随处打听相爷的事儿,记得上报。”说完领着人就撤了。
“你们没事儿吧?”红娘将银票收了起来,将瘫坐在墙角的舟弦还有吓得哭的糊了脸的缘语拽了起来。
“红娘……”缘语轻声啜泣了起来,本就是红牌,一直被人捧在手心哄着,怎又吃过这样的苦头。
“别哭了别哭了。”红娘有些面色僵硬的给缘语擦着泪。
一旁的舟弦却嗤嗤的笑了起来,只是那一脚揣在了胸口,让他气喘的不匀。
“你这是碰了头变成傻子了不成?”红娘柳眉一挑,看着舟弦。
“那个人中的是迷魂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