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老鸨的表情里多了几分猜测，老鸨却突然又谄笑起来，眉眼挤在一块，“大家继续吃啊，嫦月，小敏，快招呼客人，傻楞着干吗。”

众人都是一楞，对她这瞬间变脸反应不过来。

不过来绘云楼的人，本就是来找乐子，软香在抱，美酒佳肴，刚刚的小插曲只一下就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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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灯又回到凌非手里，他坐在小楼的长廊上，看着手里这盏青灯，小梨端了茶来给他，好奇地问，“这青冥灯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猜不出来？”

凌非看了她一眼，笑，“青冥灯根本就没有秘密。”

“那水墨？”为什么要冒死拿回这盏灯。

“这是秦衣的东西，我借用了，自然该还回去。”凌非轻轻摸着灯壁，“小梨，你还太小，有些事，你不该参与，这对你而言是一种残酷。”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小梨是上官瑾的人，她在伺候秦衣的时候，上官瑾就收买了她，以换得凌非的消息。所以他故意让她听见他说宝藏是真的，只有上官瑾相信，真地动手挖了秦衣的坟，把青冥灯当宝贝一样捂着，双城和流沙堡才会相信。

他们不乱，他又怎么有机可趁？

小梨走了，她瘦小的背影在洛阳城的长街上显得落寞，鸨母和凌非一起目送她离去，她对凌非说，“你的心太软。”

凌非看她，淡笑，“你也一样。”

第四十三章：完结

今天双城的气氛很不寻常，四大长老都在正殿上，看见假千江雪走出来，四人脸色都沉下来，目光里的狐疑让假千江雪有些惊慌。这是怎么？

紫翼跟在后面，千江雪在正殿正位上坐下后，他站在旁边，对四大长老点头微笑，“众长老都到啦。”

褚长老看着紫翼，“把我们找来，有什么事？”

“让几位长老见证一下，你们的城主是如何被人偷梁换柱的！”凌非的声音传进正殿，四大长老回过头，看见他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人，水墨与慕容李李。

假千江雪就要站起来，紫翼却一下用力按住他的肩，将他强按在椅子上。

程长老皱眉，“什么意思？”

凌非看了四位长老一眼，褚长老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他对凌非心存有亏，当年如不是他多事，凌非也不至于离开双城。

凌非看向假千江雪，“四位长老到现在都没发现么，两年前你们的城主就被人杀死，而坐在上面的那个人，不过是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傀儡。”

四位长老有表情一点也不意外，感觉到意外的是凌非，对于四大长老听见这样惊天消息却无动于衷的表现，他实在是不明白。

褚长老看了凌非一眼，轻咳了一声道，“但是有人却告诉我们，冥水宫派了个假的慕容飞飞杀了城主，又弄了个傀儡取而代之，暗中掌控双城。”

四大长老的目光都投向慕容李李，杀机毕现。

慕容李李冷笑一声，“谁说的？”

“他。”程长老向着大殿外转头。

千枫带着一群双城弟子走进来，他抬手指着慕容李李，怒道，“慕容宫主，我大哥与你无怨无仇，你居然下此狠手，若不是我这次回中原发现异常，只怕双城早已成了你冥水宫囊中之物吧！”

慕容李李没有争辩，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千枫指着他的那只手，手腕上缠着黄色的绸缎，缎面上的鳞纹极其精致。凌非的心咯噔一下，这条黄绸，他曾见过，慕容飞飞擅用的那条。

褚长老上前一步，怒视慕容李李，“慕容宫主，刚刚三公子所说，你可承认。”

慕容李李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错。”

千枫微笑，“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拆穿你的阴谋，救双城于水火之中。”

如今千江雪已死，双城城主之位舍他其谁？

凌非看着千枫，“明明就是你串通吕天照和罗红玉杀了千江雪，又杀了青翼取而代之，意图控制双城。”他转向紫翼，“紫翼可以做证！”

四大长老都向紫翼看去，紫翼的右手还按在假千江雪的肩上，他眯着眼笑道，“凌公子，你可别胡说，三公子不计旧恨，肯回来帮助双城，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

凌非气极，心知自己被紫翼摆了一道，千枫看了一眼凌非寒着的脸，对紫翼道，“紫翼兄弟，你就撕开这傀儡的人皮面具，让大家看看他到底是谁！”

假千江雪全身都在发抖，惊恐的瞪大双眼，张张嘴正要说什么，紫翼一下撕掉他的面具，哧啦轻响，众人却都呆住了。

凌非退后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具下露出的脸，那人已经不抖了，眼中的惊慌之色消失无踪，他冷冷地注视着众人。

千江雪！

那张撕掉的假面下居然是千江雪的脸，他的皮肤依旧苍白，眉羽依旧英俊，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左脸上有一道自颧骨斜斜划至脸中的伤疤。

他冷冷一笑，“怎么？看见鬼了么？”

这种语气，这种姿态，这种傲慢，除了千江雪还有谁？

紫翼束手站在旁边，泰然微笑，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收买七翼。

程长老说，“可是城主，三公子说——”

千江雪扬手打断他，“千枫妖言惑众，意图分裂双城，你们还不将他拿下！”

四大长老都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千枫，但那真气鼓胀的双袖已说明他们是站在千江雪一边的。千枫看着千江雪那冷漠的双眼，恨恨地想，为什么，他没有死，为什么，他又输了！他对慕容李李冷冷道，“慕容宫主，想要令妹好好活着，就保我周全！”

慕容李李的脸色更难看，手中的长鞭一甩已挥向四大长老，却有一只素手捉住鞭梢，水墨面寒如霜，“你疯了！”

四大长老在武林中威名赫赫，岂是好相与的，他慕容李李纵然再过惊才绝艳，天资过人，以一敌四也难讨到半点好处。

“放开。”慕容李李咬牙抽出长鞭，水墨的手立刻被划出一道血痕，长鞭再度挥起。

“哥哥！”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扑向慕容李李，抱住他的腰。

慕容李李的动作一滞，看着在他胸口扬起脸的少女，“飞飞？”

千枫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有一人跟着飞飞走进正殿，身才颀长，面若冠玉，正是山风。

“五弟？”

“五公子？”

千枫和四大长老同时惊讶道。

双城五公子千岚早在七年前外出时意外意外身亡，连尸首都末找到，不想竟还活着。

而就在双城众人因这又一个惊天的消息而怔愣的当儿，千枫忽就转身，逃了出去。

千江雪神情淡淡的，并未让人追他。

山风，岚。凌非苦笑，木容就是慕容，山风就是岚。这两人取名字真够懒的。

他转头看向千江雪，他望向千岚的目光毫不惊讶，显然是早就知道。

是啊，他是杀死两个弟弟当上双城城主的千江雪，七翼的主人，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死呢。他总是将一切都算计在内，在悄无声息中掌控全局。

凌非觉得自己就是傻子，折腾那么久，谋算那么久，差点连命都搭进去，就为了替他报仇，结果人家活的好好的，看戏般着着你。

他看着千江雪，心渐渐冷下去，千江雪的眼神却突然向他转来，看见他受伤的表情，张口要说什么，凌非却转身心灰意懒地走出这一殿的混乱。

身后似乎有谁在喊着他的名字，他没回头。

他真是累极了，什么都不想再管。

却有人一下拉住他的手，将他拉怀里，紧紧抱住，“凌非，你要去哪？”

凌非在千江雪的怀里咬着下唇不说话。

千江雪抬起他的脸，低头当着众人的面吻他，“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凌非一下推开他，怒道，“你够了，骗着我玩很有意思么！”

千江雪皱了一下眉头，恢复武功的凌非虽然挺可爱，不过实在棘手，还是以前软弱的样子好欺负，当然，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他上前一步，“我没骗你，我真的差点死在那雪山上，你知道我因为全身骨骼受创在冰冷的山崖下躺了多久么？你知道我用了多长的时间才从那里爬出来么？”

那天他中了毒，又受到千枫，吕天照和罗红玉的重创，他唯一可以选择的只有跳下山崖这一条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跳下去的时候，已经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但只要他活着，他绝对会回来报仇。

再他重见天日回到双城的时候，却听到凌非因为他成亲而死了的消息，那一刻的心如死灰，有谁能懂？

凌非怔了怔，伸手去摸他脸上的疤，这道疤并没有让他的脸显然狰狞，反而带了几分粗犷。凌非本就是心软的人，只这一道伤痕就让他原谅了千江雪。

看见他平和下来的脸色，千江雪一笑，就要拥住他，凌非突然想起什么，一下推开他。

“怎么？”千江雪一楞，他还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凌非又退了一步，脸色苍白，他想起他与黑翼那一夜，虽然他喝醉了，可发生过的事情终究是抹不去。以千江雪的性子，一定恨不得杀了他。

“我，和别人——”

凌非咬着牙实在无法把话说完。

千江雪看着他，忽然就笑起来，他伸出右手去摸凌非的脸，凌非这才发现上面生了六根手指。凌非拉住他的右手，又看向他的眼神，“你是？”

千江雪含笑点头，“黑翼六指是众所皆知的事，想要扮成他，这第六指自然要有。”

“可你怎么做到的？”凌非还是不能相信。

“你还记得李大夫么？”

凌非点点头，那位替他治脸的大夫。

“移筋继骨，对他而言只是雕塑公园。”千江雪回来的时候，千枫在双城已达一年，想要将他埋在双城里的刺一根根拔出来没有那么容易，所以千江雪找到了假意投靠千枫的七翼。他又找到李大夫，忍着断骨续筋的巨痛接上了第六根手指，又让李大夫替他配了变声哑，他成了黑翼。

凌非心里的火又一次冒了上来，猛地推开他，“你——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却不说出来，看着我好玩是么！”

千江雪再次在心里怀念了一下温顺柔弱的凌非，以前他哪里推得动他，叹气，“我以为你是死了，我回来的时候，江湖上到处都是你的死讯。我只是怀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像，直到我看见你流着泪亲吻那块紫玉，我才确定是你。”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把他睡了，他在心里加了一句。

他俩在这纠缠不清的时候，大殿里已经安静下来，慕容李李放开怀里的慕容飞飞，向着千江雪走过来，“千城主，双城和冥水宫的婚事天下皆知，如果不想让天下人看了笑话，这场婚事我看还是重新办一次的好。”

千江雪点头，“我知道了。”

“哥！”慕容飞飞急叫，不住地拿眼看千岚。

慕容李李看着她一眼，“只有一城之主，才配得上你。”

说完，甩手离去，慕容飞飞追了出去，千岚站在正殿上，双拳越握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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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凌非回过头，看见千江雪走过来，揽住他的肩，陪他一起看着一片火红的枫林。

“你要怎么办？”

千江雪知道凌非是在问他和慕容飞飞的婚事，他还没回答，凌非就说，“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不管你取的是谁，这一次，我都不会先走，除非你不要我。”

一道黑影出现在千江雪身边，真正的黑翼，千江雪问，“找到千枫了么？”

黑翼回答，“找到了。”

凌非抓住千江雪的袖子，“不要伤他，既然你没事，那就让一切都过去，好么？”

他心里对千枫的愧疚是还不清的。

千江雪叹气，拥住他，“好，只是我肯放过他，他人未必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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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枫一路向南逃去，身后没有任何人追来的迹象，可他还是不敢停，前方树林的尽头似乎站了一个人。

他站住，紫翼看着他微笑，“三公子，这么急着去哪？”

千枫不答。

紫翼的笑容很冷，“你欠下的债，还没还。”

青翼，灰翼，黄翼三条命。

深秋的风吹起一地落叶，一片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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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双城很远的一条古道上，有一辆小小的马车向前行进着，赶的是个清秀男子，马车的帘子被人撩开，柳婷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和男子，“这是哪？”

“不知道。”男子笑，他就是假扮千江雪的那个傀儡，“哪都好，只要你在都好。”

柳婷沉默了。

她不知道，在她去找千枫的时候，傀儡投靠了千江雪，他用慕容飞飞换了柳婷一条命，又将她迷倒，带离双城这个是非之地。

富贵又如何，贫贱又如何，盘山古道，落日长河，小小的马车却让这苍茫大气的景色变得温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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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热议，双城城主与冥水宫宫主的妹妹再次大婚。

大婚当天，慕容飞飞独自盖着大红盖头坐在新房里，她想起十三岁时第一次见到千岚，是在武林大会上，哥哥惊才绝艳傲视群雄，而千岚望过来的目光是热切的。

他为了哥哥，居然舍下双城继承人的资格，进入冥水宫，甘为男宠，他对哥哥的爱，能够分给我一点就好了。

她想起慕容李李提出婚事的时候，千岚一言不发的样子，眼泪就掉下来。

“你哭什么？”

盖头被人掀开，慕容飞飞惊讶地看着面前穿着大红喜服的千岚，他伸手温柔地拭掉她的眼泪，慕容飞飞的泪水却更汹涌了，“你这是做什么？”

“我一直都很喜欢一个人。”千岚说，“那年在武林大会上，我远远地看见，她一直抓着她哥哥的袖子，闹着要替他上擂台。那种霸道要强的样子，一下就吸引我了。”

慕容飞飞张大嘴。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冥水宫宫主的妹妹。”千岚低头吻住她，“可是冥水宫向来难近，我只好——”

假意做了慕容李李的男宠。

双城之外，银杏林里，有两匹马并排走着，凌非问千江雪，“你真舍得这么将城主之位和如花似玉的娇妻拱手送人？”

千江雪从马上伸过手，将他的的脖子揽过来，狠狠吻了一口，“我都跟你私奔出来了，你还要问几遍？”

是了，在他新婚之夜收到凌非信的时候，他就明白，天下武林，双城至尊，终不如一个心爱的人常伴身畔。

慕容李李说的，只有城主之尊才配得上慕容飞飞，所以千江雪装做很大方的样子将城主之位让于千岚，当然，还有他书房里那堆积如山的事务。

“现在去哪？”

凌非歪头想了一下，“先去满月镇吧。”

水墨这家伙，事情一完就立刻跑了，八成和莲鱼，莺莺一起去了满月镇。

他和千江雪慢悠悠地走了几天，才到了满月镇，醉枫居已重修一新，他和千江雪上得楼去，就惊喜道，“千紫。”

千紫转过头看他，喜道，“凌非。”

又看了一眼千江雪，她已经知道事情经过，明白逼她嫁给吕天水的不是千江雪，但她心里对千江雪还是存有一分胆怯，小声唤了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