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傲枫红——洛飞渊
洛飞渊  发于:201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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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容儿撇嘴,“我才不信。”

她忽然露出一抹有些调皮的微笑,坐在她对面的公子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却已晚了,容儿已经从座上跳起来,向着那蓝衫男子走去。“我去试试他。

公子摇摇头,看着容儿几步走到那男子桌前,偏头笑着看他,那人转过头,询问地看着容儿。她不说话,却伸出右手,去拿男子右手握着的茶碗。男子看着她,没有缩手,神情淡淡,分不清喜怒。

然而奇异的事件在容儿的手将要触到茶碗的时候出现了,她的手就那样停住,不能再进半分。容儿心中一惊,想要抽回手,右手却是停在那茶碗前,动弹不得。她看见男子手里的茶碗里,半碗茶水极有规律地从中心向外泛起一圈圈涟漪,形成一股不停回流反复的真气,将她的手困住。

她心中大急,男子的面色却如常,甚至不再看她,又转回头,继续望着远处发呆。容儿左手运劲,就要向着茶碗击去,以脱右手。忽然,男子猛回过头,他看见与容儿同行的那位公子,悄无声息地站在他面前,在容儿出手之前,右手三指径直插进男子手左的真气之中,在茶碗上弹了一下。

叮——

一声脆响,茶碗里的茶水溅起一滴,又复落回碗里,那规律的波纹顿时混乱,真气团破,容儿脱出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蓝衫男子看着那个英俊公子,眼神露出欣赏的神情,那公子的眼里也有种惺惺相惜的意味,只是一交手,他们就已试出对方与自己势均力敌。武高达到某一境界的人,已经不需要再用肉博拼杀,来论输赢,往往只要一招,就能知道结果。

英俊公子有些抱歉地说,”这位兄台,小妹贪玩不懂事,多有得罪。“

男子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玩笑罢了。“

容儿心知自己真的看走眼,眼前这个男子刚刚露的那一手,绝不是平庸之辈可以做到的,天下间知道名头的高手,能做到这一手不到十人。虽然自己刚刚有些狼狈,不过她天性大大咧咧,更是喜欢与武艺高的人相交,她笑起来,”喂,你真厉害,我怎么以前从没听过你这样一人?“

男子轻轻一笑,”我极少在江湖走动。“

容儿拉过凳子就在男子身边坐下,好奇道,”那现在是有事出来么?“

那英俊公子有些无奈,只好也在旁边坐下。

男子低头叹了口气,”因为近日是我妻子的祭日,我是来拜祭她的。“

容儿一怔,”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

男子淡笑,”没什么。“

容儿也笑起来,”我姓木,叫木容。“又一拉身边的同伴,”他叫山风。“

山风对男子一点头。木容又说,”你呢,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看着亭外古道往北的方向,”萧天河。“

******

一年前千江雪大婚的那个夜晚,他在双城外的红枫林等了一夜,千江雪没有来。天亮的时候,他回到外城,听人说着昨夜城主婚典的盛况,听说那漫天喝彩的烟火一整夜都没有停过。

他想,他试过了,而千江雪还是选择了双城,他们之间,终究有了结局。

这一年来,他带着秦衣为他做的人皮面具里最平凡不起眼的一张,化名萧天河,独自到偏远荒外流浪。他的武功恢复,而且加上他多年为了维持行动积蓄在体内的大量真气,更是让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内力的无穷无尽。

当年,他失去武功,得到了爱情,如今他失去爱情,又得回了武功,也不知是不是世事弄人。

秦衣的祭日将近,他才又复回到中原,路过这茶亭,忍不住进来一坐。这亭子比当年更旧了些,那说书老人所坐的大石也更光滑许多。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洛阳,但在听见千紫的事情后,就改变了主意。

他别了木容和山风,改道北上,去往双城。

虽然这一年来,他不曾再见过千紫,但千紫对他的好他是从来没有忘记的,他不能看着她嫁给一个痴傻侏儒。

他决定去找千江雪谈一谈,但到了双城外城时,他又有些犹豫,他怕自己一见到千江雪,那些被他尘封的往事就会决堤而出将他淹没。他在外城的客栈里住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外城街道上有喧闹声,凌非隐隐听见有人说城主来了。

他站在窗边,隐住身形向外看去,有两人骑着马向着内城的方向过来。当先一人,雪白似雪,一双桃花眼,正是千江雪,跟在他后面的,则是一身青衣的青翼。

凌非看着千江雪的马从他的窗下经过,眼神慢慢冷下来,他转回身,若有所思。

跟在千江雪后面的青翼,突然停住马,向着凌非所住客栈的方向看了一眼。千江雪回过头,”怎么?“

“没什么。”青翼摇摇头,“走吧。”说完居然不等千江雪,一夹马腹,先行一步。

******

夜凉如水,千江雪闲来无事,让人准备了些美酒小菜,独自坐在内城一处安静的亭子里慢悠悠地享用。他成亲不过一年的妻子,到了这个时辰竟也没有来催他回房,他喝得多了,眼神有些迷离,突然就看见有一个人站在亭外看着他。

他手中的筷子啪一下掉在桌上,酒醒了大半,他瞪大眼看着那个人。凌非没有戴那张人皮面具,他穿着千江雪最喜欢的红衣,静静含笑看着他,“见到我,你不开心么?”

千江雪先了一怔,又立刻笑起来,“不,我很开心。”

凌非垂下眼,“可你都不肯过来抱抱我。”

他那副委屈的神情,嗔中带着娇艳,千江雪忍不住心神一荡,三步走出亭外,伸手就要抱他。

凌非哀怨的双眼一冷,出手出电,左手擒住千江雪伸出的右手,拗向他的背后,右手狠狠卡住千江雪的后颈,“你最好不要叫,这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千江雪惶恐地点头。

“现在。”凌非手中加劲,千江雪立刻痛得呲牙咧嘴,“告诉我,你是谁!”

第二十五章:雪中紫玉

秦衣是制作人皮面具的高手,所以对他人的易容自然很轻易就能看穿。她曾告诉过凌非,若想知道那人是否易容,只要看耳角和眼周,还有嘴角。这些地方都是人皮面具的边缘,往往在戴面具的人有表情起伏的时候,就会发现那里的皮肤不太正常地皱起。

这个人脸上的皮面的确很精致,可惜这世止,凌非还没有见过制作人皮面具的技术比秦衣更好的。所以在外城那匆匆一瞥,他就看出千江雪是假的。他通过千紫告诉过他的秘道,悄悄潜进内城,开始他猜想是不是千江雪有什么计谋,故意找人假扮他。之后观察中却发现,整个双城,没人知道这个千江雪是假的,他开始有不好的感觉。

“快说!”他手上又加了三分劲。“真正的千江雪去哪了!”

那个冒牌货吓得全身发抖,“他,他,他死了!”

凌非一呆,手劲又重了五分,“你胡说!”

“真,真的。”那人急道,“他成亲那天,有人送了一封信给他,那信里有一块紫玉佩,他们在玉佩上下了毒!”

凌非怔怔松手,退了一步,那冒牌货直起身,看见凌非发怔,就想趁机逃跑。

“不想死就不要动。”凌非冷冷道。

那人立马乖乖站住。

“他们是指谁。”凌非冷着脸看着他。

那人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本是以模仿卖艺供人取乐为生的。一年半前,有人找到我,要我学这个人,姿势神态要一模一样。他们给了我很多钱,让我什么都不许问。”

“所以,千江雪就被那封信骗出去。”凌非说,“然后你就取而代之?”

那人点头。

凌非沉默了,他在枫林等了一整夜,有人却把他给千江雪的信调包,在紫玉佩上下毒,杀了他,再找个好控制的傀儡假扮他。真是很高明的计谋,但若非对双城人事极其熟悉的人,是不敢做这种事,否则很快就会露馅。

到底是谁?

“他的尸体呢?”凌非控制着自己不要颤抖,“你说他死了,那尸体呢!”他几乎是低吼出声。

那人吓得退了一步,“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把他骗到东边的雪山上——”

凌非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抑自己,又问,“七翼呢?”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灰翼,黄翼被他们设计捉住杀死,紫翼,灰翼,赤翼,黑翼投靠了他们。”

凌非点头,转身就走。

“喂——”那人叫住他,凌非回过头,他又嚅嚅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凌非看了他一眼,说,“你如果不想早死,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已经被我发现了,不然,恐怕他们不会让一个随时都会被拆穿的傀儡活着。”

那人惊恐地睁大眼睛,拼命点头。

凌非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不见,那人怔怔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城主,你怎么还不回房?”

傀儡吓了一跳,回过身,却看见他的夫人正看着他,“夫人,你来寻我么?”

慕容飞飞点点头,她生得清新淡雅,极是温婉可人,她走上前来,将手里的披风替傀儡披上,“外面风大,早点休息吧。”

傀儡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

双城东三里的雪山上,月光如水银倾泻一地,成片的幽白色,有一抹鲜红如滔滔江水中的一簇火焰,独自在这幽冷寂静里徘徊。

凌非失魂落魄地在雪山上四处寻找着,他走得跌跌撞撞,几次摔在地上,红衣被天暖融化的雪水沾得狼狈。阳春三月,山下的气候已是温凉怡人,但这雪山峰上仍是寒冷入骨。凌非没添任何暖衣,就穿着单衣红袍直接从双城到这山上来。他在这山上找了两个时辰,再浓厚的内力也敌不住森冷的寒气,他的双唇已冻得发紫,可仍是坚持地四处找着。

他知道,时隔一年,就算千江雪的尸体真在这里,不是被冰雪掩埋,也早已化作白骨,可他还是不愿死心。他真的后悔得想死,如果当年他没有送那封信,如果他不是动摇不定,也许千江雪就不会死。在知道千江雪抛下婚礼去见他的时候,凌非才发现,原来一直犹豫不决的人是他自己,是他不敢相信,不愿尝试,一直逃避,所以如今才会因为失去那个人而如此痛心。

他不是没想过千江雪也许没死,但是以千江雪的性格,若是没死,又怎会一年来毫无声息,将双城置于他人掌中。

凌非脑中的思绪一片混乱,他不停地置疑,又不停地毁掉希望。

天色渐明的时候,他在一道山崖边顿住脚,楞楞地看着山崖上的一处地方。春暖三月,积雪化了许多,露出些许黑褐色的山石,还有一角紫色。

他紧步冲过去,一下跪倒在地上,伸手拨开那处冰雪,那紫玉上的穗子已被雪水弄得脏乱不堪,但那暗紫的色泽依如从前。

凌非捡起来,双手将紫玉紧紧握住,抵在胸口。

那年的红枫林,铃音轻脆,和山风穿过枫叶间的沙沙声,他还记忆犹新。还有他取秦衣的时候,千江雪低头为他寄上这枚紫玉佩,痛苦却隐忍的表情,他说,“好,我放你走。”

秦衣对他说过,凌非,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不要像我一样,放弃自己所爱,最后孤独的死去。

他真的后悔了,为他这些年来的倔强,和莫名其妙的坚持。

还有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爱。

他的眼泪滑过脸颊落在雪地上。

******

三月的雨最是烦人,凄凄切切地下个不停。

古道茶亭里,因为这厌人的雨水,路客极少,茶亭里只有掌柜和小二再收拾着被溅进来的雨水打湿的桌子。

那个说书老头,独自坐在茶亭的一张桌旁,擦拭着他那把木色被摩得发亮的二胡。

天色渐渐暗下来,茶亭要打烊了。

有靴子踩着泥水的声音传来,掌柜和小二都停住手中的活,惊讶地看着茶亭外走来的人。

凌非戴着那张平凡的人皮面具,全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黑发落在眼角,滑落脸颊,让人几欲认为,他在流泪。他慢慢从雨中走进茶亭,看着说书老人,“老人家,我想请您帮我两个忙。”

说书老头擦二胡的手顿住,抬起头,用那双盲眼对向凌非,微微一笑,“少年人,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

江湖盛传,双城城主千江雪的旧情人,凌非在得知千江雪大婚后,投河自尽。

“人生多为多情苦啊。”说书老人坐在雨后微潮的大石上,拉着二胡幽幽长叹,“好好的这么一个人,就这样死了。”

那壮高个已是这的常客,急急问道,“老丈,你怎知道他死了?”

老头一笑,“有人告诉我,一年前曾有人在涂江边发现一具被水泡坏的尸体,当时无人知道是谁。”

“那您又怎么知道?”一个路人问。

“因为他的腰上插着一支墨色长箫。”

人群里,有人的身子微微一震。

老人摇头,“自苦玉颜多薄命,情这一字,只要钻进去,往往就出不来。”

“那我还是不要讨老婆的好。”壮高个乍舌。

有人打趣道,“你这一穷二白的,还是自个过自个,别祸害人家最好。”

壮高个轻哼了一声,“你就有钱了,这世上有几个有钱人,真像你说的,全天下的男人有三分之二不用取老婆了。”

“唉,要说有钱啊,还是当年的天池国最富裕,四大金矿,全国人没个身上没点金的。”人群里有人羡慕道。

“你还别说,我可听说了,天池国当年留下了一处宝藏,富可敌国啊,就是不知在哪。”壮高个看向老人,“老丈,你向来听多闻广,可知真有这回事否?”

老人有些神秘地含笑半晌,二胡声回荡在屏息望着他的众人耳边,“传闻当年天池确有后人在世,当年亡国国君临死前曾将天池遗宝的地图交给他最小的儿子,希望他将来用这个宝藏复国。”

人群开始嘈杂起来,有人急问,“那藏宝图呢?”

老人的盲眼向着出声之人转过去,那晦暗的眼珠却让人那人忍不住心头一凉,退了一步。

“有传言,那份藏宝图,藏在一盏灯里,那盏灯是用天池特有的琉璃石雕琢制造,灯名‘青冥’。”

人群再次沉默了。

那日之后,江湖开始沸腾起来,到处都是关于天池遗宝和青冥灯的传闻,不少人还特意跑去天池国遗址,掘地三尺,妄图找到宝藏的下落。武林中的动静甚至惊动了朝廷,所有知道消息有些本事的官员都暗地里派人寻找,有消息称皇帝甚至秘密出动军部,要将这宝藏找出。

这个从百年前开始,就曾数次引起武林天下大乱的宝藏,又一次显示了它无穷的吸引力。

数日后,古道茶亭中,说书老人坐在空荡荡的茶亭里叹道,“掌柜的,这几日可真是安静得紧。”

掌柜一笑,手边的算盘落着尘也懒得去拭,“大家都去寻宝了,来去匆匆,无暇听您说书,您老可是寂寞了?”

小二正擦完一张桌子,拿着抹布道,“不过四大派倒是耐得住性子,居然毫无动静。”

老人的盲眼闭上,但笑不语。

第二十六章:牡丹灯会

这是一个偏僻的小县城,城墙老旧,黄土路上的行人都是一副闲散无聊的表情,唯有一处草棚围得水泄不通。

棚下坐着一人,蓝衫束冠,面貌平淡,他的面前摆着一个棋盘,黑子已将白子逼得退无可退,只要再一字,白子就将败落。手边放着一锭金元宝,看得围观的路人眼中都冒出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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