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司令踱出门去,靠在窗台上,点燃一支香烟,缓缓抽了几口,终于自嘲的笑了笑,‘那个货骂得对,胜败攸关……谢三啊谢三,你这是本末倒置!’
他将烟卷扔在地上,大步走回房内,拿起话筒,“给我接118师。”
“……必须按战前部署,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两块高地!否则,我对你绝不姑息,军法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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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12月18日,118师攻占253、200高地,中国军队四面包抄,对天水关形成合围之势。
12月19日拂晓,总攻开始!
天水关位处广西的咽喉要地,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占领了这里,就控制住整个广西的战局。因此,对阵的日军也拿出了武士道精神,誓死拼杀。
日军的重型机枪架在工事上,“突突突”的向外吐着火舌,一队穿着草鞋的中国士兵,扛着炸药包往前冲。
第一个人倒下了,第二个人踩过他身体,又往前多跑上两步,再倒下,第三个人接着往前冲……最后一个人拉响炸药包的同时,飞身往前一扑!
伴随着散开的血雾与四肢,机枪声戛然而止。
冲在前面的士兵已经在阵地里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后面的连队被飞机一轮又一轮的轰炸,还接不上来。
火炮阵地的情况最惨烈,十门重炮只剩下两门还能开火,而炮手,则已经一个不剩!
炮兵连的炊事班补了上去,拿锅铲的手摇动炮筒……
三团,司号长一直在阵线前方吹奏着冲锋号,直到一发炮弹飞来,直接削去了他的大半头颅……团长郑庭笈亲自捡起满是血污的冲锋号,站在原地吹响号角!
一日一夜里,天水关的主阵地竟然三易其主,每一分寸的土地上,都浸透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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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眯着眼睛坐在办公桌前。
他下巴上一溜铁青的胡渣子,眼圈青黑。总攻开始了三天,他也三日三夜没有合眼。
天蒙蒙亮,在满室的寂静中,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他急忙伸出手去,握住话筒时却顿了一顿,方才拿起来,“喂……”
电话里,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略微有点哽咽,“……老子在天水关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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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后来被载入史册的“天水关战役”,以中国军队的大获全胜告终。
他们的对手,是号称“钢军”的日军王牌第五师团。这支师团是日本陆军第一流精锐机械化部队,参加过南口、忻口、平型关、太原、上海、台儿庄、广州等战役,屡次担任主攻任务。驻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坂垣征四郎原本是该师团的师团长。
战前,日本军部曾认为,这场战役,将是在中国战场上的“最后一战”!此役之后,中国大后方的运输动脉被切断,中国军队将“再无抵抗之力”。
但结果是,日军主力精锐21旅团被全歼,指挥官中村正雄少将阵亡,剩下的日军不得不放弃天水关,退守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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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对着话筒露出一个微笑,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好,你等我。”
37
谢远从吉普车里下来,第一眼注意到的竟然不是李虎。
一大群衣衫褴褛、血污满身的军人立在路旁,眼睁睁的看着一列车队驶来,又眼睁睁的看着众人簇拥着军装笔挺、肩章领章一应俱全、收拾得熠熠生辉的司令从车中出来,竟然也毫无反应。
胜利之后,这里曾经有过短暂的狂欢。之后,大家就集体陷入了这样一种恍惚的情绪里。
这只军队以在当地招募的本地人居多。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军中多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骨肉至亲。即便不是,也少不了有几个过命交情的战友弟兄。
每个人都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死别!在自己伤痕累累的同时还与亲人或是挚友永诀!
短暂的狂喜过后,他们回到现实,痛到极致,是故近乎麻木,只剩下一道道游魂似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谢远。
谢远笔直的挺立在那里,目光从一张张疲惫肮脏、满布血污的脸上缓缓扫过,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大步走到众人面前,他果断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住离得最近的那个士兵。
那人又黑又瘦,头上裹着一圈灰黑色的纱布,还隐隐的有血迹从里面渗出。他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满面的风霜,连牙都没了两颗。
谢远一边搂着他,一边用力拍打他的肩背,“好兄弟!”
士兵愣了愣,接着,猛的张大了嘴,竟像个孩子似的号啕痛哭!
……
焦土上,哀鸿遍野。在这痛彻心扉的哀嚎声中,谢司令一个个拥抱过在场的每个军人。他的军装不再崭新,上面也沾满了泥土、硝烟、和血腥,他的双手竟然破天荒的开始发抖……
当拥抱到其中一个人的时候,谢远用尽全身力气收紧了胳膊,将那人瘦削而硬邦邦的身体按在怀里。
他侧过头,将下巴凑在那人肩上,两人的面颊紧紧的贴在一起,长久的一动不动……
38
崇山峻岭里,回荡着高亢清亮而悲凉的歌声,“阿哥过山回家来哟~~~~阿妹等哥泪花流哟~~~~”
这是壮乡的习俗,用歌声为死者送葬,让战死的英魂归于故土。
谢远与李虎并靠在一棵苍老遒劲、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上,仰起头,默默的听着这歌声。
歌声打着旋冲入云霄,又俯冲下来,在大地上掠过……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是亡灵们舍不下的家园故土。
半响,谢远开口道,“我来之前,原本想过,免掉你的职带你回去。”
李虎一惊,转过头去,独眼圆圆的瞪向谢远。
谢远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太能打仗,也太舍得打了!……三爷这点老本,一仗下来,没了一半。”
李虎大感不服,立时便要反驳,“操……”
谢远却不待他插嘴,接着说道,“但我来了之后,却对自己说,‘谢三,你他妈操蛋!’。因为我看到有别人,一仗下来,四个儿子,全没了!”说到这里,他仿佛自言自语似的点了点头,“人家都舍得……谢三,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转过身去,将手撑在李虎肩后的树干上。
冬日里,阳光明朗,在谢远脸上印下斑驳的树影。他的眉眼清朗,虽然眼角已有岁月的明显痕迹,但目光却依然温柔清澈,“生死契阔,与子成说……小老虎是天生的将才,三爷成全你。”
阳光下,两人在树下的身影,缓缓的合在一处……
……
当李军长裤子褪到膝下,撅着圆屁股,气喘嘘嘘的时候,心里飞快的思考了一下,‘芋仔成……这个……关芋头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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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1月7日,国防最高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亲自飞抵柳州,召开最高军事会议,讨论下一步作战计划。
会议上,第四战区方面的提议是:乘敌新败,援军未到,合中央军新到广西的第4军、第6军、第37军、与第四战区原有之力,发动攻势,一举收复南宁。
与会众人群情激昂,到场的川、滇、中央军……各路将领都表示极大支持,委员长当场批准了这个计划。
第二日,当第四战区司令长官谢远正准备发出作战命令时,刚刚回到重庆的委员长发来一封信,全面推翻头一天会议上的决定。
信中严令:军队全部进入固守状态,确保现有优势,不可贸然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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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
第四战区临时司令部是一栋灰色的法兰西式建筑,这里原本是法国传教士修建的教会学校。
与主楼隔着一个小小的花园,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这里原本是校长的寓所,现在外面临时加了一圈铁栅栏,门口有卫兵岗哨,正是司令长官的下榻处所在。
谢远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棕黄色的文件袋,放在李虎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什么?”
“我把财产存在两家银行里,一家在瑞士,一家在美利坚。这是那两家银行的文件、我亲笔签字的授权书、和账户密码……还有一本新护照。上次那本,你早弄丢了吧?”
李虎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远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珐琅质烟盒,打开了抽出一支烟卷来递给李虎,自己也取了一支在手上,“上次会议的时候,我遇见程诚了……他刚从贵州过来,顺道去瞧了瞧张汉卿。”
“张汉卿……?”
“就是张学良。”
“哦,你的那个老冤家。他不是被关着么?”
谢远摸出一个美制打火机,“叮”的一声打着了火,先给李虎点上,收回手来自己也点着了烟卷。深吸一口之后,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是老冤家……当年要不是他领军入关、通电拥蒋,我也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李虎想起当年之事,摸了摸鼻子,“那他现在如何?”
谢远笑了笑,“程诚说,他被关在贵州深山的一处地方,周围皆是岗亭看守,不可以出院落一步。他这三、四年来,没见过几个外人,只身边一个女人陪着。成日里两人在屋内对坐,人变得有点神神叨叨。见了程诚的面,就一个劲的说有人要害他,说看守们想陷害他逃跑,抓住机会好毙了他。”
烟雾缭绕里,他的面目有点模糊,辨不出哀怒,“我继续抗日下去,早迟一无所有。到时候,没了军队,便是任人宰割……前车之鉴,我不能做第二个张汉卿!……要是落到那步田地,倒不如牺牲成仁!”
说到这里,谢远冲着李虎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也不是没有退路,所以先把财产都转移到了外国。只是以防万一……要是我死得突然,你切忌恋战,拿着这些东西,跑去美利坚好好的过日子……这里面的钱,够你花天酒地几辈子了。”
39
李虎愣了愣,拿起面前的文件袋,打开了,仔仔细细看起来。
厚厚的一大叠纸,都是扭来扭去的蝌蚪文,他只看得懂其中的数字。
伸出根指头,指着那上面的数字辨认了半天,抬起头来,“五千来万,也没多少嘛。”
谢远抽了抽嘴角,“那是美金,不是法币!”
“哦,都给我了?!”
眼看那货仰着头,独眼圆睁,一脸的兴奋,谢远愤然回答道,“不是现在。我是说……万一我死了,就都留给你。”
“操,消遣老子呢……喂,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死啊?”
谢远吸了口气,拿起烟卷凑到嘴边,猛抽了一口,“那我问你,我死了,你高不高兴?”
“操,那当然高兴,太他妈高兴了!老子再辛苦一辈子,也未必能捞这么多钱啊,能不高兴吗?!等你死了,老子就……”
他话尚未说完,谢远一俯身,隔着桌子将文件袋从他手上抢了回来,顺便用嘴堵上了那货的那张臭嘴……
半响,他含含糊糊说了句,“犯不着跟你置气,但你他妈最好还是闭嘴……”
……
李虎的两只爪子搭在谢远肩上,一节细窄结实的蜜色腰肢裸露了出来,难耐的扭动了两下,一张嘴却执着的不愿意闭上,“在前线顶枪挨炮的还都没要死要活呢,你在那里哼哼唧唧个屁!要死赶紧的痛快着去,换别人想活的……”
他猛的张大嘴抽了口气,因为下半身的家伙被狠狠的撸一下,“口是心非的货,碰一下就硬成这样。你三爷死了,你个性福可怎么办?!”
……
李虎军裤一直褪到脚踝处,一只脚被谢远托起来环在腰上。他满脸潮红,长长的向后仰着脖子,独眼里雾气迷蒙,但只一张嘴犹自不肯服输,“到时候老子拿了你的钱,买上二三十个小白脸,想怎么操就怎么操……让他们趴下就统统乖乖的给老子趴……”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屁股上被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发出一声响亮的脆响。
谢远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道,“刚才是我糊涂了。你这货还没死呢,你三爷绝不能死!”
李虎上半身躺在办公桌上,脑袋顶住那一只被随意扔在桌上的文件袋,穿着长筒军靴的两条长腿,一只搭在地上。谢远立在他两腿之间,将他另一条腿抬高,火热的器官碾磨着缓缓的抵进他的体内。
没有任何的润滑,虽然是早已习惯的动作,仍然传来一股生涩的疼痛。
他皱起眉头,大口大口的吸气,但下半身却已挺立得笔直。
谢远在慢慢的侵入到最深处之后,停下来,再缓缓的往外拔……在那家伙几乎整个的脱出李虎体内之时,他却猛的向前一顶,这回是势不可挡的一插到底!
李虎猛的瞪大了一只独眼,搭在谢远胳膊上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即使握紧了还是没有什么力道,谢远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的想到,‘这货脑子不好使,又缺了只眼睛,手脚也不灵便,英文更不会讲……’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就着交合的姿势,亲了亲李虎被汗水沤湿的额发,心中充满怜爱,“可怜见的一头瘸爪子小老虎,三爷错了,不能扔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独活着。”他把捐躯的可能在脑海里抛到了九霄云外,“说不得,为了你,三爷也得努力谋划着活下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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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南的冬天没有雪,四周甚至还有残存的绿意,萧索的立在枝头颤巍巍的抖动。
李虎穿着黄呢子军服,外罩一件青毛哔叽的披氅,头上的军帽顶着青天白日徽,手上带了一双白手套,高腰长腿,立在那里乍一看,竟有了那么一两分芝兰玉树的架势。只可惜他一开口,先是喉咙里呼噜了几下,接着张嘴便向地上吐出一口痰来,“操,这他娘的鬼天气,潮得人都生霉了!”
旁边递过来一个小铁皮盒子,西洋的物件,正正方方,上面画着几个肥肥的光屁股小天使。
“这是什么?”
谢远穿着件军绿色长呢大衣,腰身紧紧的用皮带束起,没戴军帽,寒风里一缕头发在前额拂动,“枇杷糖。去了前线,少抽点烟,自己照顾好自己。”
“哦”李虎伸出手去,接过那只小小的盒子。
谢远的手上也戴着白手套,两只手隔着两层白手套轻轻的一碰触,又分了开。
指尖还残留着那一下的触感,李虎收回手,将糖盒揣进披氅下的军服兜里,“那个……我走了。”
谢远神情平静,眼睛直视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嗯,走吧。”
前面是一条长长的石板路,军靴踩在上面,发出嘡嘡的声音,青色的披氅灌了风,像棵青松似的张开。
向前走了一段,他忍不住回过头。谢远伫立在路的那一头,身姿挺拔,一双眼睛远远的看过来……
李虎停住脚,转过身,半响,却是举起右手,放到帽檐前……
隔着长长的石板路,遥遥的,谢远在路的那一头,也举起手来,还了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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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1月14日,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