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决 中——winnieflywing
winnieflywing  发于:2013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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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珠款款走来,躬身道:“葛公子客气,婢子不过奉命等在这里,预备好酒水饮食,待各位解除了劳顿,便带路到麒麟宫,此去麒麟宫,路途要用上两天,还请谅解。”

小荷包奇道:“酒水饮食?你们怎么料定我们……”忽瞧芊芊忍笑看她,才改口道:“沈大侠呢?他们比我们先到的,我们自然是要和他们一块走。”

流珠笑道:“姑娘说得是,不过,沈大侠一行人已先走一步,等到了麒麟宫,各位自然会再得相见。”

一阵阵浓郁的香气飘来,钻进众人鼻子里。

小荷包说不出话了,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饥饿的时候,食物远比金银诱人。

月色中,忽然传出“咕噜”一声,接着又是“咕噜”一声。

小荷包羞红了脸,她已整整一天没吃东西,而后经历了场搏杀,再不补充体力,很可能第一个跨下的就是她自己。

小小回头,看着芊芊,喃喃道:“奇怪!今天我肚子叫的这么大声……哎呀,肚里的老鼠,可别再叫了,一会就拿好吃的喂你喽!”

小荷包脸更红了,方要开言,葛清幽却呐呐笑道:“不是老鼠,是在下正大闹五脏腑呢。”

流珠不由得先是掩嘴娇笑,而后拍手,道:“既然这样,就请各位尝尝麒麟宫的细点,”一月盘“。”两名侍女走上来,具是捧着个食盒,伸手打开,更加香气扑鼻,“一月盘”物如其名,娇小似圆月,上面挂着点点银色糖霜,令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芊芊只扫了两眼,皱眉不语。

小小忍不住大声道:“一月盘?莫不是花蕊夫人传下的细点做法?好呀!好呀!倒也算开了眼界。”

小荷包笑了,道:“有东西吃就行,哪里那么多讲究?”说着跑上去,伸手拿了一个,咬了半口,还未等咀嚼,芊芊笑道:“傻丫头,当心里面下了毒啦!”小荷包又怔住了,瞪着两眼,“哇”的一口把嘴里的细点尽数吐在地上,见到这样,众人哪里能忍住,全都大笑起来,芊芊直笑得揉着肠子。

小荷包顿时又羞又气,忽也觉得好笑,便又拿起一个,自顾自的吃起来。

流珠停住笑声,忽又道:“朱门主乃是麒麟宫的贵客,列位既是朱门主的挚友,我等自会真心招待诸位,尽管安心。”

小小忽想起一事,连忙问:“哎,既然朱门主是你们麒麟宫的贵客,为了她可会破例……”话未讲完,流珠接着摇头道:“麒麟宫正宫历来只接男宾,不受女客,朱姑娘到了宫中,也必须住在宫外,连我们这些宫女,平日也决不踏进一步,都于西宫处受命而已,宫主他……自……”

葛清幽暗自嘲讽一笑,才忽道:“自林公子以后,便定了这规矩,麒麟宫宫主真乃xing情中人,实属难得啊。”可心中自会对此事鄙夷了一番。

小小心下也不喜那有龙阳之好的人物,却是以往因他容貌可爱,极是招人,倒也碰上过尴尬事,不过,那麒麟宫毕竟是朱门主的盟友,当下也不会觉得怎样,跟着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正所谓”一诺千金“。流珠姑娘全当我没问过这话,来,大吃一顿后,我们就跟着姑娘走喽……”大吃一顿说完了,小小却大吃了一惊,不,应当说,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假如说葛清幽也有脸色发红的时候,那么就是现在。

小荷包已在这说话间,把一盒的细点吃了个精光,满嘴边都是渣滓,待要把手向第二盒伸去时,猛然间抬起头来,呆在原地。

看到小荷包的表情,芊芊几乎又笑断了肠子,喘着气笑道:“妹妹……给我们也留点……”

小荷包已经涨红脸蛋,她不能开口,一开口,满嘴的“一月盘”非要喷出不可。

小小心里充满了欢乐,喜悦,他唯一还有心情欣赏的东西就是可以往嘴里吞下去、塞饱肚子的“一月盘”,加上小荷包此刻的“满嘴盘”。

只可惜欢乐的时光永远都是那么短暂。

现在,他们已是往另一个尽头,动身的时候了。

麒麟宫(二)

沈砚石身上一件可伤人的武器都没带。

他一走进来,就看到了申嘉,白衣胜雪,双目斜飞。

这里本已有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可是他这种人,却本不该来的。因为他不属于这里。

现在已是晌午,但这地方却要关严了大门,屋里灯火忽明忽暗。

这里有酒,却不是酒楼。

有赌,却不是赌场。

有随时可以陪你睡觉的少年,却也不是相公馆。

江湖中人,都将这里比做“阿房宫”,大厅中摆着十五张桌子。无论你选择哪一张桌子坐下来,你都可以享受最好的服侍,名贵的酒菜,漂亮的男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厅中正前,摆着张比较小的情人沙榻,坐着个服装很华丽、凤目妖娆的男人,额中一点朱砂痣。

他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大厅里的男人,对他的身子垂涎已及,但,仅仅是垂涎。

很少有人看见他露出笑容,谁若能让他笑上一笑,必定会得到这世上最丰厚的奖赏。

榻旁,两个少年正轻轻捶打着他的小腿,一下,一下,又一下……

耳边是娇声软语,吵闹喧哗,他从不注意,也从不睁眼看一下。

别的人无论做什么事,好像都跟他全无关系。

申嘉手里握着竹筷子。

一柄形状很奇特的筷子,筷子漆黑,筷头雪白。

他正在吃饭,非常用心,尽管,这里几乎过半的人,正如狼一般的看着他,似乎马上想要将他活生生撕开,姿容绝世的人,不仅仅只是那榻上男人一人而已。

沈砚石,坐在他旁边,用一只手夹起个笋片,直接放进嘴里,他还是漆黑的衣服,漆黑的眸子,黑得发亮。

所以他坐的地方虽离大门很远,但小小、葛清幽走进来的时候,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一黑、一白,想不注意,都很难。

小小、葛清幽一进来,那些目光又盯上了他们。

小小弯眉,笑眼,见了,只想要亲上一口。

葛清幽秀眉露目,春波流转,世上哪还有人比及他的出尘?

申嘉眉若青峰、斜飞双目,比之那榻上之人,竟要胜出几分。

他三人喧宾夺主,夺的,却甚是无奈。

灯光已深,日深沉。

昏暗的灯光照着门前干燥的地,忽见一朵桃花花瓣飘了进来,既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也不知要被吹到哪里去。

世人岂非也都如它一样,谁又能预知自己的命运?

小荷包还曾细细想过“怕”这个字眼,还曾知道命运如“浮萍”,还曾找回了自己,那我们呢?

而我们,也只能随着一盏灯,摇曳红尘罢了。

那桃花花瓣被风吹来,沈砚石望着它,微微一笑。

外面桃花灿烂,而它,却如孤魂一缕,带着泪水与怨恨,到底,还是玷污了。

花瓣终于落地。

然后沈砚石又笑了。

该来的,总会来,他昂起头,挺起胸,灌下一大口酒,而后,不由的心想:如果申嘉等人不会武功,没有才华,出身悲惨,是不是也要沦落到这里,做起陪笑的小倌呢?

沈砚石忽然又觉得自己很奇怪,怎么去想“倘若”,世上永没有倘若,只有已经。

他救不了任何人。

申嘉依旧苍白的脸,漆黑的眸子。筷子没有停,吃得很慢,却没有停下来看小小二人一眼。

小小一路回瞪那些对他表露出色心之宾客,鼻子冷“哼”了一声,和葛清幽,终于坐下来。

沈砚石看着他,忽然笑道:“来的这么快,我刚先你一步。”

申嘉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来,又忽然展开笑颜,看着小小。

他慢慢地将两口饭吃完,才放下筷子,转头看着葛清幽。

葛清幽优雅得回以微笑,他的微笑就像是梨花,霎时芳华,足以倾城。

申嘉雪白的脸上却连一丝笑容都没有,一字字道:“林凤凰,谁能博他一笑,便赏金一百万两。”

陆小小吃口菜,而后笑道:“一百万两?哇呀!难怪古时会有”烽火戏诸侯“了。”

葛清幽笑道:“为博一笑,做出覆国之事的人,多的去了。”他说话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是经过考虑之后才说出的,他从不愿说错一个字。

申嘉随即笑道:“葛少爷,你知道为什么麒麟宫有这实力博一笑么?”他叹了口气,又道:“这地方除了你之外,可没一个人和宫廷朝中走的近了。”

葛清幽忙垂下头,他不愿开口的时候,总是会有这种表情。

陆小小瞧了眼申嘉,大笑道:“申大哥也会戏弄人?那点”内幕“,小小也知道。”

葛清幽还是垂着头,耳朵却挺的老高。

小小道:“原是朝廷库中丢失了一百万两,谁也不知道怎么就凭空消失了,不过,现在我自个再想:银子会不会长出脚来,跑到……麒麟宫这来了?”

葛清幽终于摇摇头,缓缓笑道:“不可能,小弟虽不知大哥你为何消息如此灵通,但那失窃一事早发生在一年之前,而且那时麒麟宫正值冬日,根本无法将银子于山路运来,若是运不来,他们又会将银子藏在哪里?”

申嘉大笑,道:“葛少爷真是有趣,什么时候和小小这般交好了?”

葛清幽忙傻傻一笑,并未回答问题。

沈砚石忽道:“在这里,我,你,他,只坐在此处,旁人可不能再坐在这位置上了。”他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别人想要不听都很难。

屋子里已经有几个大汉站起来,他们那色迷迷的眼睛,怎么可能从这厅中真正“姿色”绝佳的男人身上移开?尽管他们并不是相公、尽管他们也是客人,而动作最快的,是个浅蓝长衫,佩剑的中年男子。

他的腰很宽,肩很宽,佩剑上镶着闪闪发光的宝石。

他手里端着杯酒,已慢慢走了过来,直到申嘉身旁。

看来这人非但穿衣服很讲究,家世也极是殷实。

中年男人作出很潇洒的微笑,他此生,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也会有如此yan遇,这桌上的三个各兼姿色的男子,同他以往的爱宠男童一比,简直如天仙下凡,就连林凤凰也要逊上三分。

他竟敢轻轻拍了拍申嘉的肩,笑道:“在下想请各位喝杯酒水,麒麟宫一大闻名天下的特色,便是那”葡萄美酒夜光杯“,最是……令人爱不释手……”说完,故意又狠狠瞪了沈砚石一眼,沈砚石“哎”了一声,想笑,又不觉得好笑,只默然不语。

小小冷笑道:“哦?可惜,我们都不喜欢喝酸的东西,这位大哥,还是拿给自己的宝贝儿去吧。”

中年男人大笑,别的人也笑了,有些已只等这男人快滚,自己好上去攀谈,为了美色,的确有人会付一百万两换一笑。

葛清幽也在笑,微笑着道:“胃口不好的人,可别贪杯,烧个洞出来,就太不好了。”

中年男人但见他色如春晓,清若梨花,那微微一笑,已然令屋内众人都静了下来,半晌,才道:“你知不知道……你们三个跟着我,可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享。”

申嘉依旧笑容款款,摇了摇头。

葛清幽道:“兄台玩笑,在下哪里配的上那样奢华的生活,您的好意,心领了,心领了……”

中年男人笑容冻结,他定要将这三个男人抢走!

“呛”的一声,剑要出鞘。

但他手里拿着的剑,连拔都拔不出。

剑还留在鞘里,也只能留在鞘里。

他的剑刚要拔出来,申嘉突然伸手一刺,筷子已然从中刺入,所以剑是永拔不出的,剑身却又卡入剑鞘里。

他看着手里的剑柄,一张脸已惨白如纸。

屋子里也没有人笑了,非但笑不出,连呼吸都已几乎停顿。

只剩下一种声音。

捶腿的声音,“咚”“咚”……

刚才发生的事,好像只有他——林凤凰,一个人没看见而已。

沈砚石虽然看见了,但脸上却还室着笑容。

陆小小看着那男人,微笑道:“你看,我们没骗你吧。你的酒我们喝不下,”

葛清幽道:“大哥,还是你来请他喝酒,比较符合礼数。”

申嘉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不请。”转过身,似已不愿再讨论这件事。

沈砚石终究抬起头来看了那呆立的男人一眼,缓缓道:“看起来越容易的事,却是最难的,你真该把你用来买华贵衣服的钱用来买把好剑,或者……找个好师傅。”他说得很慢,很诚恳,他的笑容也更加的真挚,但听在这好龙阳的男人耳朵里,却是不太好受的,明明能看得见,似乎唾手可得,却又是那么望尘莫及,若是没有期望,何来失望?所以,我们不要总是给自己太多的期望,尤其是一些根本不可能满足你的期望。

那男人,只能离开,而且,离的越远越好。

申嘉这桌的斜对面,有几个人,仍旧冲他们这边微笑。

好在陆小小已渐渐习惯了,就算很反感,也并再提起,笑道:“都说麒麟宫财大气粗,肯花一百万两博笑,怎么给上这么差的饭菜?”他竟说这满桌的饭菜不好,葛清幽眨眨眼道:“花了大价钱放在美色上,自然要节衣缩食,所谓细水长流嘛。”申嘉道:“活着不是为了吃饭,吃饭却可以让我们活下去……”他说话的声音也响了,再没人敢多看他一眼。

小小却还是“哎呀”的一声声叹气,一点也看不上这等菜色,尽管他经常留宿在外,吃干馒头,烙饼。

没有好菜,只能喝酒。

索xing,酒倒不错,勉强能入了小小的眼。

于是沈砚石就问道:“小小,你可曾醉过?”

:“没有”

:“可爱喝酒?”

:“爱呀,非常之喜爱。”

:“可你离开酒,却绝不会有一丁点的痛苦。”

大家开始奇怪了。

陆小小道:“沈大哥怎么知道?”沈砚石笑道:“因为你从未醉过。”陆小小想了一下,大笑道:“没错,没错,我既然没有体会过喝酒真正的乐处,又怎么会上瘾呢?”申嘉道:“不是没有,而是不敢,也不能。”陆小小道:“不敢?申大哥,这你可说错了,我小小走南闯北,什么没经历过?我怕喝醉了?”申嘉道:“因为你信不过自己,你怕一旦沉溺于酒中,便再也出不来了。”葛清幽笑道:“这么样说来,我还是把酒都喝光得好,也算帮了小小的一个忙。”说罢,抢过小小的酒杯,这时酒已差不多全到了他的肚子里,小小再拦也来不及了,只好干瞪眼。

瞪眼过后,小小瞟见墙壁上的野兽刻像。

似猫非猫,似虎非虎,红眼,一身彩色花纹,他一直在瞧着那蚀刻之象,喃喃道:“墙上的豹尾山猫还真是灵动。”申嘉道:“不是刻象灵动,而是刻它的人,有一双灵动的手。”沈砚石叹了口气,道:“原来那叫豹尾山猫?之前,众人都叫它麒麟兽……”葛清幽忽然道:“当真?有趣,有趣。”沈砚石笑道:“论见识,我是比不上葛少爷的,这猫是什么来历?”申嘉笑了笑,淡淡道:“我也是头一次听到这麒麟兽真正的出处。”陆小小道:“哪有什么来历,不过是外邦山里的一种少见的山猫,毛色是三种颜色,浅红,浅蓝,淡黄,和我们的黄狸猫并不差多少,要说哪里好玩,哈哈,就是耳朵特别的大,鼻子一耸,越发有趣啦……”葛清幽道:“小小说的极为详细,这猫虽然只是野猫,却因为少见,历年来只有少数出现在汁境内。”接着道:“不过,更令人称奇的便是豹尾山猫阳公母之分也很是玄妙……”话未说完,小小抢着道:“公的山猫呢,尾巴要长,上面绒毛更重,母的猫则刚刚相反,短短的尾巴一翘一翘,走起路神气活现。”沈砚石想了下,道:“哦?倒希望有一日能见见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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