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也跟着跪坐下来,把我圈入怀里,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没关系,就算是骗着我,我也已经很高兴了呢。”
“对不起……”我眨眨眼,想把眼泪眨回去,吸着鼻子,“真的很对不起,赵先生。”
“你不用道歉,是我不好。”赵珩亲着我的耳朵,他叹着气,“我一直在逼着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该说抱
歉的,应该是我,不是吗。”
“……”我坐在地上,想起了当初在小房子那里,开着车带我出去散心的赵先生,那时候,他就已经跟我说过他很孤
单了呢。
“小嘉?”
“我,我只是觉得赵先生真的是个好人!”说完,赶紧抹了抹脸。
赵珩抱着我,肩膀抖动着:“果然是小嘉啊,即使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还会认为我是一个好人呢。”
我不明白他笑什么,但是,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他很难过。
“赵先生……”于是,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抱住他,把他当做真正的朋友那样,亲了亲他的额头。
然后我想起身,可是赵珩紧紧地抱着我不放。
我只好跪坐在他腿间,他已经不在笑了,可是身子还在微微发着抖。
是因为冷了吗?
他穿的真的很少呢。
“冷了的话,要多穿点衣服才行啊。”我对他说道。
他并不回答我。
我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怎么和念芝一样,天冷也不知道加件衣服。”
然后,我推开赵珩,想把身上的衣服还给他,让他披着。
这次赵珩很快松了手。
“你走吧。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司机来送你回去。”赵珩转过脸,起身,背对着我说道。
“谢谢你,赵先生。”我看着他的背影,真心道谢。
赵珩拨完电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走廊另一头:“再见,华先生。”
【结发共长生】
第三十三章
是什么时候动心的,我一直在问着自己。
可是每每想起他在桌子上安静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会高兴起来。
那么大的人,竟然还能像个孩子一样,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对什么人都很感激。
因为想看见他,想知道他在我想着他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所以后来就会经常翘班,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办公室,自
己就堂而皇之地拿着些小篮子去找他。
我得承认,找会做篮子的手艺人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最后会见到这么一个人。
他就站在老刘和那个少年的身后,眼睛怯怯地,一直不怎么敢抬头。
他不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但却是最能让我心动的。
所以说,干净是最致命的诱惑啊。
是什么时候沦陷的,我也在问自己。
那天去他那里,看到他坐在屋里发着呆很难过的样子,忍不住就要想逗他开心。
可是没想到,他会握住我的手,叫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是,那还只不过是个少年,可是当时我已经意识到,我大概……已经晚了。
怎么能甘心呢。
后来的我,就像个小丑一样,不断地找着各种理由去他那里,收买篮子的价钱也调得很高,可是我明明是个生意人,
不是吗。
可是,那时的我,明明知道是个亏本生意,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做了下去。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才能让他属于我。
后来我果然想到了办法。
如我所愿,他住进我的家。
可是让人烦恼的是,那个少年也跟着。
但是当晚,那个少年就不仅仅只是让我感到烦恼了。
我嫉妒他。
甚至恨着他。
我眼睁睁地看着监视器的屏幕,然后打翻了桌上所有的东西。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天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杀了华念芝。
于是,我加紧了华念芝的学习计划。
鬼才愿意帮那小狼崽子呢!
于是列的清单上面,从艺术到音乐,从宗教到金融,阿拉伯语意大利语俄语全他妈给他来一遍,我就不信你还有那么
多精力!
可是我大概真的小看了华念芝啊……
明明他就在我身边,吃饭的时候会对我笑着,走路的时候也会很体贴地让我小心脚下,教他念书的时候……我们都很
开心啊,可是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后来我愚蠢地试了我认为最好的办法,但是却得到了最坏的结果。
他开始怕我了……
甚至在我保证会好好爱护他一辈子的时候,他也会那种很担心害怕的眼神看着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吗?
想要的,不是要靠自己主动去争取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全都行不通了呢!
在华念芝那个小崽子发现了我的心思之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关了一天,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后我想,可能他还是不够了解我。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也不够了解华念芝。
华念芝真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可是他怎么就什么都没发现呢!
后来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想再试试……
爬围墙进入他的家里的时候,我不能说是不激动的,我当时都以为自己是在翻凯普莱特家的花园门了。只是,我终究
不是罗密欧,他也不是朱丽叶。
他一直在怕着我……
我原来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的。
我想最后一次,用最后的筹码——华念芝的犯罪证据去要挟他,可是他终究还是不答应,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因为
他已经不再相信我。
抱着他回别墅的时候,我已经很心灰意冷。
可是还是在想,或许,华念芝会因为害怕而主动放弃他也说不定啊。
直到他在我怀里强装着很喜欢我的样子说喜欢我,我才发现,抱着那样的想法的我,是多么的可笑。
这样的他,即使华念芝抛弃了他的话,他还是会很爱着华念芝的吧……而做了小半年小丑的我,在他心里又能算什么
呢。
可是,他最后还是抱着我,亲着我,说我是个好人。
好人……吗?
明明是被人夸奖着,可是平生第一次流出了眼泪。
对他而言,我不想仅仅做个好人啊……
我告诉自己,这很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抱着他,所以,一定要抱够了才能放手。
可是,我是真的不想放手,却不得不放。
“赵先生……”
他唤着我的语气,就好像是当初我们还能对着彼此笑着说话的时候那样,尽管那才不过半个月之前。
可是却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呢。
很想说我爱他。
但是不想以说这句话作为我们最后一面的影像。
我想了好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状况,只好不再看他。
于是,我对他最后的记忆就是,他在我背后为我放他离开而道谢。
而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在流泪,只好生硬地回答:“再见,华先生。”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小嘉。
第三十四章
回到家的时候,念芝跪坐在院子里,低着头,呆呆的,王伦站在旁边看着他。
“念芝,怎么坐在那里,不冷吗?”我跑过去蹲下,抱着他。
念芝的脸,已经冰凉了。
“舅舅……你回来了?”念芝的声音很哑。
“嗯,我们先回屋再说好不好?”我想把念芝拉起来,可是念芝却动不了了:“舅舅……我腿麻了呢。”
知道他肯定是从回到家之后就这个样子,我心疼地替他捏着小腿,希望他能好些。
王伦这时说道:“既然你回来,我就先回去了。我家亲爱的还在等着我吃饭呢,再见吧。”
我抬头看向他,刚刚太心急念芝,所以忽略了他:“真的谢谢你!”
“小意思。之前拿不准那人究竟是谁,你们走的时候连门都没关,所以才决定在这里等等看的。”王伦双手环胸抱着
,笑着对念芝扬了扬下巴。“不过啊,你家这个小家伙可要好好教教了呢,脾气犟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劝都不听。”
“念芝太心急了,王先生,或许今天可以请你家那位一起过来,作为赔礼,我来做饭,好吗?”
王伦笑着摇摇头:“不了,我还要回家照顾他。”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着,我真是幸运,遇到的都是好人呢。
然后低下头,亲了亲念芝的头顶:“好些了吗?”
念芝抱紧我,低声啜泣:“我好怕,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回抱住念芝,不再说话。
念芝啊,自从去了苏州之后,就一直在自责着,不是因为自己看书太慢,就是恨自己不能帮到我。
晚上的时候,念芝一直在要着我。
念芝双手卡着我的腰,不断地前后送着,我跪坐在床上,抓着床单,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直到眼前黑过去之前,终于听到念芝一边亲吻着我的背,一边说:“对不起……”
我听了心里直叹气:念芝,我要的不是这个啊。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念芝正抱着我。
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显然一夜都没有睡好。
我想伸手抱抱他,可是刚刚要动,浑身就痛得不得了。
念芝又抱紧了我,低下头亲了亲我的脸:“舅舅……”
嗯,小家伙声音听起来倒是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样子呢。
“念芝~”我忍着疼,伸手勾住他脖子,亲着他下巴,“还要再来么~”
念芝吃惊地看着我,随即眼神已经又变得黯然:“可是舅舅昨天都晕过了呢……果然是我还不够资格照顾你吗……”
“是谁在乱说!”我捧住念芝的脸,轻轻地捏着,“明明念芝照顾我照顾得很好!你看,只有念芝最心疼我呢~更何
况,被念芝那样对待,我也,我也很高兴的啊……不管是谁这么对你说了这些,他根本都不了解我们,凭这么说!”
“所以说,舅舅原谅念芝了?”念芝搂住我的腰,亲着我的耳朵,声音很小。
我笑着回抱住念芝:“从来没有怪过你啊,念芝。”
念芝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我。
久到我以为念芝已经睡着的时候,却听到念芝说:“我是真的,好想和舅舅永远在一起。可是每一次舅舅被带走的时
候,我就会发现自己的没用。赵珩说得对,我连把你留在身边的本事都没有呢。”
“都说了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了。”我嘀咕道。
可是随即念芝又轻轻笑了:“我真是幸运,只不过是早些遇到了舅舅,就得到了舅舅全部的爱了呢。”说完,握着我
的手不断地亲着。
“这也是因为念芝一直爱着我啊。”我抬头吻住他。
念芝坚持要我再睡会,亲了亲我的脸,然后就下床做早饭去了。
然后端着粥,送到床前,筷子和咸菜都一并弄好,陪着我在床上一起吃着早饭。时不时地替我夹了咸菜送到嘴边,我
张嘴吃下,他就很高兴。
今天是年三十。
我下床的时候,念芝在前院正和隔壁李婶的儿子说着话。
后来,李婶的儿子离开,念芝转过身来,面容很憔悴。
我连忙走过去:“念芝,怎么了吗?”
念芝勉强地摇摇头,然后说:“李婶大前天晚上,去世了。”
虽然是邻里,可是和李婶的接触并不多,但她确实是个好人。
每每到了节日,自家做了馄饨之类的,都会送些过来,说是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
那么好的李婶,竟然说走就走了。
我说想去李婶家祭拜她,念芝拉着我:“李婶在南京女儿家没的,人不在家……丧事已经办完,李哥昨晚才到的家,
所以……”
所以,我们受了她十余年恩惠,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我回到屋里坐下,闷闷地看着门外,念芝正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他小时候。
他心里难过的时候,连背影都是单薄的。
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带走一样。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亲着他的背:“念芝……”
念芝叹了口气,转身过来回抱住我,亲着我,眼泪就那么簌簌地流了下来:“舅舅……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
办……”
要是我不在了啊……
猛地听到这句话,我当时都懵了。
然后心里一阵难过,我闭上眼。
也是,我比念芝大了十八岁呢。
我早已过了少年时光,可是念芝和我不一样,就是过了年,念芝也不过才十八。
之前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时突然想起,只觉得心中满是苦涩。
我不能想象,要是念芝一觉醒来,发现我已经没有呼吸的话,他会是怎样的情况。
我低头咬着唇,想着,要是我的话……
因为这世上我就只认识念芝一个人啊,要是念芝不在,反正我肯定是不会再想活下去了。
可是念芝不可以。
我想他活得长长久久的,一直开心地活着。
就在我想着要怎么和念芝说的时候,念芝亲了亲我的嘴角:“无论怎样,我都要和舅舅在一起。”
他声音很软,很轻:“舅舅不要害怕,念芝会一直陪着你。”
“舅舅冷了,念芝就抱着你,热了,念芝就帮你打扇子,困了,念芝就抱着你睡觉……听说人死了之后不会再饿再渴
了呢,可是念芝还是会很喜欢舅舅做的饭,舅舅,如果念芝没赶得上,在路上等等念芝,好不好?”
我想说不行的。
可是我哭得很厉害,一直趴在念芝怀里,就那么哭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念芝一直抚摸着我的背,亲着我:“要过年了噢,舅舅不可以再哭了呢。”
直到我终于平复下来之后,念芝都一直抱着我。
从来没有停止亲吻。
这样的念芝,真的是温柔得让人心醉。
我踮起脚尖,亲了亲他下巴:“念芝要好好地活着。”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念芝都一直粘着我,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我为了逗他开心,吃完饭在做汤圆的时候,捏了好多小动物,都是念芝小时候最喜欢的。
念芝在看到那些小东西之后,终于笑了笑:“舅舅做得真的好像,最喜欢的还是狗狗呢。”
看他笑了,我总算松了口气:“要不我们养只狗吧?”
念芝笑着摸了摸我脑袋,走到我身后,圈住我的腰,亲着我的耳朵:“还是不要了。”
“喜欢的话,就养一只么。”我继续捏着汤圆。
念芝把头埋在我肩窝里,嘟哝道:“不想舅舅喜欢除念芝之外的,就算小狗也不行。”
我听完咬着嘴唇笑了,喜滋滋地继续做着汤圆。
做完汤圆,念芝拿出笔墨和红纸。
之前忘记说了,自从念芝上初中之后,每年过年贴的对联都是念芝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