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受与天齐 上——恬恬
恬恬  发于:2013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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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生到现在,这是第一次,流景喝下了没有被事先试过毒的东西。汤药入口极苦,可流景心里却觉着很舒服。原来也有这么一天,只是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就敢喝下他递给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是极好的一件事。

傅天从流景手中接了药碗就也出去了,只留下一句让他好生养着就关了门,流景躺在陌生的床上,之前经历的事情在脑子只是闪了几个片段竟然就睡着了。

傅天从流景房里出来,脸上那温润的笑容立刻没了踪迹,换上的是一张冷魅到极致的脸,嘴角虽然仍是勾着,却让看见的人都不敢直视。

“教主。”不知从什么地方齐齐的出现了三个黑衣的人,跪在傅天周围,恭敬的开口。

“守着,别让他发现。”傅天下达完指令便连看也没看那三人一眼便大步离开了这个院子。

流景这边已是安然入睡,可苦了他带出来的那些侍卫。他失踪的这短短半日里,已经把他失踪那客栈的里外十里范围都搜查了遍。

皇帝微服出游,遭刺客暗算下落不明,朝堂之内,只有安尧和太后两人知道,安尧安抚着太后,派了更多的大内高手到这偏远的江南小镇寻人。而朝堂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便快马加鞭的从山东往江南赶过来。

沐清寒,镇国大将军沐子息的长子,流景从小到大唯一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沐清寒掣马疾驰,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胯下的闪电并不如其名,还是太慢了!如果因为自己慢下的这些时日流景出了意外,沐清寒简直不敢再往下去想。他是大将军之子,是御前带刀的禁军统领,是北平倭寇一战成名的沐清寒。他没觉得自己怕过什么,只是在接到密报皇帝失踪的那一刹那觉得如遭雷劈。

流景,你不可以有事!

流景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扯到了伤口,才想起昨天的事情。刺杀自己的人会是哪一方的势力?而那个叫傅天的男人,到底又是谁?而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房门被推开,有丫鬟端着脸盆进来。毕恭毕敬的叫着流景“公子”。丫鬟侍候流景擦了脸漱了口就端着盆子又出去了。流景想问问那叫傅天的男人,却倒最后也没开口。

可没过多一会儿,房门就被人再次推开,流景抬头,便直直的撞入了一双黑亮幽深的眸子里,依旧是带着温润的笑意,半眯着眼角。

“饿了吧,我让人做了点粥。”傅天走向流景,身后还是刚刚那个丫鬟,手里端着清粥小菜,淡淡的粥香扑鼻而至,流景才觉得真的是饿了。

流景在房里养了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地,那被派来照顾他的丫鬟叫婉儿,是个很机灵活泼的女孩子。刚开始的几日对着流景还显得拘谨和小心翼翼,到了后来,便整日里叽叽喳喳的陪着流景说话。流景本是个安静的人,更何况这些年在朝堂之上也养成了隐忍稳重的性子。婉儿顾自说着,流景就半瞌着眼睛听着。婉儿说到兴起一定要对着流景说:“公子,你说我们庄主是不是个大好人?”说完就盯着流景看,直到流景点了头,她才满意的接着自顾自说。

傅天也是天天过来的,待的时间并不多,帮流景换换药,再盯着他喝了药,偶尔在这里吃饭,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

流景已经从婉儿的嘴里知道,这里是江南的一个铸剑山庄,傅天是这山庄的庄主。刚过弱冠之年,却本事了得。除了这山庄还经营着镖局和武馆,所以每日来看过流景之后大多是去打理那些场子。

婉儿不在房里的时候,流景安静下来就会觉得疑惑,如此一个人,和当日那个罗刹一般的男子,真的是同一个人么?虽然傅天在他的面前总是盈盈的的笑着,但流景却怎么也忘不了当日的场面。就算他是一介武夫,但那眼中的煞气却透着股阴寒。

前院闹腾的厉害,流景在房里都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婉儿大呼小叫的开门:“公子,外面来了好些官兵,不知道是要搜什么,好可怕。”

流景听说是官兵,心里隐隐觉着会不会是安尧派人来找自己,可他只是问婉儿:“傅天呢?”

“少爷早起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婉儿像是害怕的紧,身子倚着房门,脑袋不停的往外探望。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果然,有人站在房门外,推门的力气极大,婉儿被震的倒在了地上,流景皱了眉毛,抬头,眉间却舒展开来。

“清寒。”流景开口,门口的人便大步的踏进来,刚要屈膝施礼就被流景用眼神给阻挡了。

“公子,你们认识?”婉儿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起来,往流景那边靠过去。

“婉儿,替我转告傅天,救命之恩他日必报。”流景淡然的开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然后示意沐清寒搀扶着自己离开了这个自己住了整一个月的房间。

阳光照到眼睛里有点刺目,流景被沐清寒半扶半抱着往外走,感觉到沐清寒似乎有话要说,流景便抬头看着他:“清寒,回去再说。”沐清寒知道流景的意思,点了点头。

第四章:理由

沐清寒并不知道会在这里找到失踪许久的流景,他只是从来没有间断的寻找,不停的寻找,当他真的看到流景的那一刻,才觉着心重新跳动了起来。

想说的话太多,可多年来陪在君侧,只消一个眼神,沐清寒也就明了了流景的意思,这里并不是方便说话之地。而且流景显然并不想曝露身份。

因为没有准备马车,沐清寒便打算抱着人上马。

“清寒,我自己来。”事实上流景的伤基本已经痊愈了,只有小腿上的箭伤让他稍稍还有点行动不便。独自骑在马上离开,流景心中有过这样的想法,其实早就可以离开了,自己却从未开过口要傅天送自己回去。

许是这些日子的清粥小菜已经习惯,也或许他只是想躲在这山庄里边,至少没有人日日拿着奏折烦他,也没有人会逼着他立后。而其实,也许只是贪念那种平静如水的日子,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党派相争,没有边疆防事,他要做的只是每天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叫傅天的温润男子嘴角勾着暖暖的弧度,为他换药,再叮嘱他吃药。这样的日子其实很好。

可如今,沐清寒寻到了他,那他便没有选择,国不可一日无君,想必安尧和母后也要支持不下去了。

沐清寒直接把流景带回了江南巡抚刘阳的官邸。刘阳与沐清寒是挚友,沐清寒信任刘阳,觉着这里该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之前已经有人通报,刘阳带着家丁侍卫守在府邸门外,沐清寒的马在流景前面,还未到达大门,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跪拜在地上。

流景只是微微皱了眉毛,却也没有说话,坐在马上挥了挥手让众人起身,再被沐清寒小心的搀扶下马。看来,这微服出游,也到头了。

流景被众人护着进了府邸,座上主位,众人再次跪倒一片,行着君臣之礼,流景突然觉着这样熟悉的感觉有点遥远,却也只是让众人平身,听了一套官词之后,流景才算是能够休息。

沐清寒遣了一干下人,关了房门,便直直的向着流景走过去,未到近前便是伏地一拜。

“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声音带着一种执念和隐忍,流景听了却只是一叹。

“清寒,你先起来。”淡淡的口吻,沐清寒却没有起身,就那么跪着,也不抬头。

“朕遇刺的时候你还在山东,所以这不是你失职,何况,朕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去办,起来吧。”流景的语气并没有加重,可沐清寒听了却不自觉的遵从,站起身,往前靠了一步,等待着流景的指示。

“当日行刺的人查到了吗?”流景眼睛在房间四周扫了一圈,确定并没有被偷听着,才低声的开口问道。

“回陛下,是启月教的教众。”沐清寒低首回答。

“清寒,三日后朕便回朝,这三日,你去查下那个明月山庄。朕累了,你出去吧。”

沐清寒走了之后,流景就卧倒在床上,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疲倦的感觉轻易的袭了过来,可流景这一晚却有点失眠。

沐清寒做事一向干脆利落,所以流景临走前一天的下午,沐清寒就完成了流景交给他的任务。

流景安静的听完沐清寒的汇报,与婉儿整日在自己耳边念叨的基本是大同小异。挥了手让沐清寒离开,流景想,傅天也许真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并不是因为什么理由而救了自己。

真正确认了这个事实,流景心中有着微妙的触动,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却会对自己出手相救。

流景坐在马车之上,颠颠簸簸,沐清寒这次派了很多人跟着,流景想拒绝,可沐清寒很坚持,坚持到快要忘了君臣的礼数。可流景终究是没有怪罪与他,之前被行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若不是傅天及时出现,自己哪里还有命坐在这马车里边。反正迟早是要和他说的,早一时晚一时又有何区别。

马车停住,流景站在大门前,命了人去叩门,流景静静的站在门前等着,门开的时候流景却没想到会是傅天。

“清寒,你们在这候着。”流景看着眼前的男人依旧是眼角弯弯的笑着,看自己带了这么多的侍卫好像也没有诧异之色,便吩咐了沐清寒,就要往门里进去。

“陛……”一字出口,沐清寒就被流景淡淡的眼神给制止住,临时改了口:“公子,我随您进去吧。”沐清寒这话说的恭敬,却也坚持,他以为流景会同意,可流景只是拿那淡的好像没有含义的眼神看着他,最后沐清寒只好妥协,微微后退一步,任流景跟着那一脸笑意的男人进了大门。

沐清寒对傅天很缺乏好感,这男人好看的过分,眯眼笑着的时候看着就像一只藏了尾巴的狐狸。可他只是一介臣子,皇帝要做的事情,轮不到他品评。可沐清寒就是觉着这傅天有问题,尽管是他亲自汇报了傅天的情况给流景,但他就是有一种不安的直觉。

“婉儿说,你会回来,我便信了,果然,你真的回来了。”傅天领着流景直接进了内堂的大厅,命人上了茶才语带笑意的开口。

“我明日便要走了,想单独谢你。”流景端了茶盏,却没有喝,抬头不经意的看看端茶给自己的人,不是婉儿。

“你们都下去吧,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来打扰。”流景的小心被傅天看在眼里,可他只假装没有发现,将下人都赶出去,引着流景去了大厅后边的小花园。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夕阳的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散在地面上,影影灼灼,倒别有一番风情。流景看着地上的碎光,却迟迟没有开口。傅天站在他对面不足五步的距离,低头看着他,却也不催促。

“婉儿说,这山庄已经好多年了。”一阵风吹过,流景淡淡的声音便被吹的有点破碎,傅天只低声应了一下,却不接口。

“救命之恩,不敢言谢,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傅天不接话,流景只好自顾自说,因为从来没有这般与人道谢过,声音便越发的低了,可语气里边带着坚持。

身为一个帝王,很多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所有的人,为他赴汤蹈火都是一种责任和义务,他流景从来不需要向人道谢。可傅天不同,流景想,他是可以不救自己的,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皇帝,可他还是救了,那便是恩情。

“你能给我什么?”傅天的声音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流景一愣。平日里总是没有表情的脸竟带上了些许的迟疑。

“只要你想要的,权利抑或是金钱,都可以。“流景抬头,脸上带着笃定,等待着傅天的回复。

“可惜了,这前一样傅天无意,后一样,傅天不缺,你把身体养好便不算辜负了我救你的一番心意。”傅天的声音清亮,字字句句咬的真切,流景却听得更加疑惑,这天下竟还有人不爱权势金钱,只说要自己把身体养好。心中有一股陌生的暖流,充斥在肺腑之间,搅的人心神无法安宁。

“傅天,你为什么要救我?”只是下意识的,流景再次问出了那个至今没有被好好解答的疑惑,可这一次,语气中不再是防范和戒备,那清清淡淡的字句里,弥漫着真正的感激之情。流景未觉,傅天却是听懂了。

第五章:回朝

十日之后,身染风寒的皇帝大病痊愈,再登朝堂。脸上仍是清清冷冷的,明黄的龙袍衬着,威仪却更胜先帝。

好不容易下了朝,流景直接进了御书房,看着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皱了皱眉毛,却还是没有一丝迟疑的走过去,随手拿起最上面的几本,却都是关于那启月教又暗杀了哪部的官员,教众又增加了多少。

启月教本是江湖第一大的邪教,初始之时,只是在江湖上与各大正派为敌,斩杀正派人士,宣扬些鬼神之说,用以扩大势力。据说这启月教的教主行踪诡秘,没有几人识得他的真实面目,此人上可通天,下可入地,无所不能,传到最神之处甚至可以为人续命,起死回生。

早些年,流景尚未亲政之时便对这邪教有所听闻,但朝堂和江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朝廷中也有江湖之人,但江湖之事,朝廷却未必每件都要去插手。但近些年来,特别是景帝正式掌权之后,邪教的势力竟然从山东开始往京师扩张,不但暗杀官员,这次更是趁着景帝出游,差点要了他这皇帝的性命。这已经不只是江湖之事,流景心中已有了打算,若不尽速除去,恐怕他日必是大患。

宣了沐清寒来觐见,流景端坐在龙椅之上,眉间夹着一丝细纹。不止是这些,看了几本奏折,这启月教的目标像是朝南而去,南方,江南,傅天。

“皇上,沐将军到了,在门外候着呢。”贴身的太监粽子打门外进来,脚步轻的和猫似的,喏喏的走到流景进前禀报。

“宣。”

“宣沐清寒将军觐见。”粽子的嗓音拔高了几度,随后沐清寒便低首而入,撩了朝服便是伏地一拜“臣,沐清寒奉旨觐见。”声音朗似晨钟,语气谦卑恭敬。

“起来吧。”流景手里依旧捧着奏折,挥手让沐清寒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清寒,此次朕出宫时日过长,启月教的势力已经开始向南拓展,之前几次士兵镇压未果,这次,恐怕还要辛苦爱卿。”

“臣,领旨。”

“粽子,你们都下去。”流景待沐清寒说完便遣了侍卫宫娥,然后才又开口。

“清寒,启月教这次埋伏暗杀,怕是已经对这江山虎视眈眈,目前来看,势力已是不容小觑,此战,不能输。”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必将为皇上除了这忤逆叛国的邪教。”看流景走下龙椅,沐清寒也赶紧起身,俯首回到。

“朕要你的人头有何用,所以你要平安回来。”流景扶起沐清寒作揖的身子,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语气却是温和,沐清寒一愣,然后直视进流景的眸子里。

流景啊,有你这句话,我沐清寒就是为你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你要我平安回来,我便一定做到。

江南 启月教总坛

“教主,朝廷又派了人前往山东,这次还是那沐清寒。”青衣的男子跪在高椅之下,而高椅之上的人眯着眼睛,满脸的不屑,沐清寒又如何,就算是司徒流景亲自来了,他也不曾怕过。

傅天命人将原本前往京师的人马撤回,顺着山东一路南下,心中便是早已有了新的计划。听着手下的禀报,又想起半月之前那小皇帝执拗的瞅着自己,问他有什么想要的。

权利金钱,他傅天是真的不缺,亦是不屑,他要的是他的江山,不仅要,他还有把握让那小皇帝亲自双手奉上。司徒流景,好戏才刚刚开始,我傅天所受的苦,迟早有一天要让你十倍的去尝受一遍,第一步,我就要告诉你,什么叫做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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