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狱卒倒是好心,每天都会拿治嗓子的汤药跟治外伤的药来,嗓子跟手指的伤慢慢的好了,手上也没有留下伤痕。
就是不知道这拘禁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哥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要我一辈子都这样下去的话,我情愿再投胎一次。
终有一日,这个冷清的牢房里变得嘈杂了起来,一个老太监带着一大批侍卫走了进来,我打着哈欠,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看着他们。那老太监我知道,是皇帝身边的人,我心想终于来了,就是不知道是白绫三尺,还是毒酒一杯,又或者是匕首一把。
只听那老太监说:“九殿下,皇上要朝见你。”
也是,先要定罪才能判刑,我连程序都忘记了,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自己现在不能说话,要他拿纸笔过来。
他叫人取来纸笔,我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四个字:沐浴更衣。
那太监上上下下看我一眼,衣衫污秽不堪,身上还有一股子汗臭味,我想皇帝也不想这样见我吧?
于是他点了点头,吩咐侍卫抬来了大浴桶跟热水,解开我身上的锁链,可是却没有出去的意思。怕我逃走吗?连洗个澡都要监视着?
看就看吧,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我也不怕你们看,我将身上的脏衣脱下,露出如美玉般吹弹可破的肌肤,抬起一双修长匀称的腿跨过木桶,听见周围吞咽口水的声音,沉入水中,任水没过头顶,银丝一扬,水滴甩到了旁人的衣衫上。
我舒服得长长的倏了口气,起身,抹干身上的水珠,穿上白衫,看见身后一群人看着我痴痴呆呆的模样,心火顿起。将手中的锦帕扔在其中一人脸上,那人一脸陶醉的将那块锦帕拿下来,鼻子下面竟划下来两条血痕。
第54章
我这才想到,我刚刚扔的是我檫身子的布,怪不得他那付模样。妈的!恶心死了!气得我捏得手骨劈啪作响,直想碎了那人。却听见啪的一声,那人被那老太监一个耳光打得连退几步。
“不长眼的狗东西,退下!”一声呵斥,寒光一扫,周围的众人皆低下头,不敢看我。
果然是皇帝身边的人,定力不错,气势也不错。可是我刚才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有想要杀了那个人的念头闪过?
那太监恭敬的在我身前作一揖,说:“九殿下,皇上有令,咱家不敢不从。”
他给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侍卫拿着镣铐走上前来。
我点点头,伸出双手,任他们将镣铐安置在自己的手上脚上。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立于两侧,我拖着沉重的镣铐一步一步的走到大殿之上,文武百官见我走进来,都是抽气惊呼声。
那倒是,我身前身后都是全副武装的皇宫侍卫,一个一个把我当头号通缉犯一般,堂堂一个皇子,如今变成这付模样不震惊才怪了。
我抬头挺胸一直走到皇帝的御座之下,高高的仰着头看着那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人,他一人高高的坐在上面,俯视众生,他拥有全天下,却惟独没有办法拥有人间最普通的情感,亲情。
为什么这世上怎么多的人想要做皇帝呢?
也许是我一脸的嘲弄之色惹恼了他,他大手往龙椅上一拍,大吼一声:“大胆!”
文武百官低着头在一边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得我直想发笑。
这时,李玄沂低着头慢慢的挪到我身后小声的说:“九弟莫要任性,快跪下给父皇行礼赔罪。”
我置若罔闻,跪什么跪,我跪天跪地跪父母。以前我跪他,还是把他当成我名义上的父亲,现在我老娘都被他害死了,他就是我直接或间接的杀母仇人,我凭什么要跪他。我恨不能杀了他,念头一起,杀意即现,空气一凛。
李玄沂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别忘了你的哥哥。”
眉头一皱,韩信还受过跨下之辱呢,我这算什么?于是,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皇帝没有叫我起来,我自然是不能起身,听着那个带我出来的老太监开始罗列我的罪状,将头深深的埋进双臂之间,掩藏自己一脸的倦意。
脸稍一偏却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躲在宫柱后,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这两小家伙怎么跑这里来了?对着他们柔柔的一笑,玄佑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玄佐捏着小拳头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唉……怎么哭了?不就是领旨出征讨伐叛军吗?又不是要我的命,哭什么?真是俩傻孩子。
两人抽泣的声音,终是被人发现了,两小太监将他们带了下去。
“你们即日就领兵出征吧。觉儿此次出征讨伐叛逆,定要多多照顾好络儿,不可有任何闪失。”皇帝特别加重了“照顾”、“闪失”四字。
三哥李玄觉走上前去,恭敬的应到:“儿臣遵旨。”
我心里冷笑一声,无非是想让三哥来监视我吧,难道他不知道我与三哥相交甚深吗?居然叫三哥来监视我,真是可笑。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又要我去?难道不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吗?
再说难道他就不怕我有了兵权就造反吗?
只听皇帝对我说:“风儿现住在万春阁,下朝后你去见他吧。”
第55章
原来如此,将哥哥软禁在宫里,以此来要挟我吗?是因为见了那日我在兰心殿悲痛欲绝的样子,所以笃定我绝不会对自己的哥哥不管不顾吗?他这着倒是走对了,我的确不能不管哥哥。可是为什么会选我出征呢?为什么不是哥哥?
皇帝说完便向一边的太监点点头。
老太监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个放着圣旨与半只虎符的托盘,我站起身接过,三哥李玄觉也站在一侧。
太监尖声尖气的叫到:“退朝。”
百官都慢慢的走出了大殿。
侍卫走上前来将我手脚上的镣铐解开,我手拿托盘站在大殿当中,脑中一片空白。算了,先去找哥哥问清楚好了。
一言不发,转身穿过李玄沂与李玄觉欲走出大殿。
“等一下。”李玄沂叫住我,我停住脚步,背对着他。
“你的嗓子怎么样了?”
我没说话,因为我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在牢里试过很多次,都没办法发出一点声响。
“难道那狱卒没有依我的吩咐送药给你吗?”他声音一沉隐含怒气。
我说那狱卒那么好心每天都给我送药来,原来竟是他吩咐的吗?
“九弟,不如请御医来仔细瞧一瞧吧?”李玄觉担心的说到。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用,顺其自然吧。
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想三哥,这是三哥第一次在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能流利的说话,他的结巴好了吗?
我一脸询问的看向他,他笑着向我点点头。
见他点头,我便一脸笑意的回看他,
李玄沂冷着脸突然走过来横在我跟三哥的视线之间,一脸的妒意。妒忌?他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的变态,都有那种想法吗?真是恶心。
横他一眼,转身离开。
穿过御花园,来到万春阁,推开哥哥的房门,我就直扑在哥哥怀里,哥哥颈项间透出淡淡的檀香味,令我舒服得直闭眼。
哥哥将手插入我的发丝之中,手指慢慢的向下拉,任由发丝在他指间流过,他淡淡的说:“哥哥没保护好九儿,让九儿受哥哥牵连了。”
我摇头,不,就是因为哥哥跟娘将我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我才会总是受人要挟,如果……如果我够强的话,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我明明有这样的能力的,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娘尸骨无存。
“九儿为什么不说话?”
我抱着哥哥,紧紧抓着哥哥后背的衣衫,使劲的摇着头。
“九儿……是在怪……哥哥……吗?”哥哥的声音透着难过。
我心里一急,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嘴唇一张一合的无声说到:“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会怪你?”
哥哥一惊,过了老半天才吐出一个字,“你……”
他将手伸向我的颈脖,拇指在我的咽喉处,上下抚摩,“九儿不能说话了?”
哥哥看向我的眼神里透出的悲怆令我心悸,在我记忆中哥哥何时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伸手抚上他的眉心,抚平上面的一丝愁绪。
哥哥握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眼泪一滴一滴流到了我的手心……
哥哥,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让你再哭了……也不会让你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从今以后让我来保护你。
第56章
哥哥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脸严肃的说:“你可知道为什么父皇要你领兵讨伐叛逆?”
我摇头。
“你可知道月魔琴?”
摇头。是我三哥送我的那古琴吗?那天在兰心殿之上好象听人说过。
“那月魔琴是前朝战神贺兰陟的东西,那琴是他惯用的兵器。”
兵器?一把琴怎么做兵器?我一脸惊奇的看着哥哥。
“传说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全靠的是这把琴,可是这琴不祥,到后来反而被这把琴迷了心志,最后爆体而亡。”
我张大嘴,傻傻的看着哥哥。有这么夸张吗?他也太会编故事了吧,爆体而亡。我相信才怪。
“你别不相信,原本我也不相信这传言的,可是那日我亲眼看见你的头发,一点一点的在我面前……”哥哥的手抚上胸前的一缕银丝,一脸惋惜的说。
有什么好惋惜的,银发,虽然在他们眼里少年白发是将早夭的先兆,可是这么好看的颜色,我挺喜欢的。
哥哥收回手,继续说:“当时你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若不是你后来及时恢复了心志,否则后果堪虞。”
顿了顿,哥哥又继续说到:“如今叛党已经占领了好几座城池,皇帝也是黔驴技穷想到了你,否则这次你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从天牢里出来。”
原来是那把琴给了我一个机会,这次出征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将功折罪,若是我凯旋归来,我跟哥哥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我不能剿灭叛军,我跟我哥哥都很可能没命。我想若是我英勇战死沙场的话,皇帝会不会看在我为国捐躯的份上放过我哥呢?
正想得入神,听见哥哥一脸郑重的说:“那琴会吸人精血,控人心志,若非心志坚定之人不能弹,那琴在战场之上虽为利器,但你以后万不得已绝不能碰那琴。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哥哥唤人拿来一具琴说,“九儿,哥哥忽然很想听你弹琴,你给哥哥弹一曲如何?”
哥哥怎么突然要我弹琴?真是奇怪,但是还是坐到琴桌旁,手刚一抚上琴弦,便发出一声刺耳的断音,琴弦应声而断。怎么会这样?这琴弦质量太差了吧。
哥哥反倒是一脸悦色的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我,“拿去吧。”
我接过来一看,有些发黄的书皮上写着四个方正的篆字——《贺兰手扎》。这个是?我一脸询问的看向哥哥。
“这个是我以前从宫里藏书阁找到的,上面有贺兰陟关于这琴的手记,你拿去吧。”
我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提起笔,在纸上写着:哥做皇帝吧。
哥哥一看,若有所思的说:“若这是九儿所想的话,我做。”
我将头靠在哥哥肩上,慢慢闭上眼,只有在哥哥身边我才会睡得这样安稳。
哥,只有做皇帝,才能掌握别人的生死,不会被人如棋子一般摆弄。只此一次,我发誓自己绝不会如面团一般任人拿捏。
清晨,在安定门外,我一身戎装,身穿银色盔甲,一头银丝随风而动,在阳光的照耀下将我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第57章
哥哥双手捧剑,走到我面前说:“这把剑名为月华,原本是想你生辰那日送与你的,可是后来发生太多事情,一直到现在才给你,如今也不算晚,这把剑就当我给你状行。”
郑重的接过宝剑,拔剑出鞘,剑身抖动着,发出一声脆鸣。虽然不懂剑,可是哥哥给我东西自然不会太差。对着哥哥满意的一笑,收剑入鞘。
转身正准备上马,却听见稚嫩的童声:“九哥……”
回头一看,原来是玄佑、玄佐这两个小家伙,真不愧是双生子啊,到什么地方都在一起。
玄佑一付泫然欲泣的样子,玄佐也是眼睛红红的,这孩子老是一付小大人的样子,真是让人老是想欺负他。
我蹲下身子对着他们伸开双臂,玄佑扑到我左肩上哭了起来,玄佐不甘不愿的走到我面前,我笑着右手一个用力,他的小脑袋也靠到了我的右肩上,没想到玄佐却突然哭了起来。
两个人一左一右眼泪鼻涕横飞,哭得我的盔甲上湿漉漉的一片。
这时,走上来一个太监小声说到:“两位殿下,出征禁哭丧,这样不吉利。”
这才止住了哭声,看见玄佑咬牙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忍不住往他小脸上亲一口,他张着嘴竟忘了哭。
看他那样子,我轻笑。谁知道玄佐竟扳住我的脑袋往我脸上一亲,我愣了一下,听见他气呼呼的说:“你亲他不亲我。”
我失笑,这孩子连这都吃醋吗?笑着摇摇头,往他脸上也是一亲,他也傻了。
站起身,看见李玄沂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跟他之间……无话可说。
穿过他,翻身骑上威风凛凛的枣红战马,拔箭、搭弓,瞄准城楼上那头戴金冠,身穿龙袍的那人,看那人神情一变,心里一声嗤笑,微微一偏,三只箭正中那挂在城门正中的靶心。
“好!好!好!”三军将士叫好声响彻云霄。
策马来到哥哥身边,长剑一挥,众人一声惊呼,一缕银发,残留手中,将手伸向哥哥,哥哥接过,手指紧扣住我的手指,最后慢慢分开。
嘴里无声的说到:哥,等我回来。
哥哥点点头说:“我等你回来!”
调过马头,钲鼓齐鸣,大军向敕州城进发。
连路行军,赶了十二天,才最终赶到了敕州城下,那敕州城在我们赶到之时已经被叛军围上了三天。敕州城仅有一万多人的守将,能在被二十万大军围困之下,支撑三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皇帝处心积虑的想要打击奉天这些大家族的势力,将我外公处死,让这些大家族的家主如惊弓之鸟一般,逼得他们联手举事,如今连连攻池掠地,已经占领了五座城池,他们现在军心高涨,气势如虹,而且这次叛军的人数有二十万之众,而我却只有十二万。
硬碰硬是肯定不行的,如果要靠城里的人一起里外夹击,也不行,他们已经被困三天,城里的人早就人心惶惶,再说如今敕州城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让弓箭手向城里射箭信,射程又太远,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与城里的人联系。
如今只能另想办法,第一仗绝对不能输。
七天之后,敕州城城下,两军对垒,我一袭红衣银发披肩,跪坐在指南车上,身前摆着的是月魔琴,一只浑身雪白的白狼正将它的头放在我的腿上打着鼾。
第58章
这头白狼我叫他狼牙,它是我在行军的路上抓到的狼群的首领,看着这头狼,我便有了个想法,我要它做我的“狼将军”,于是派人将整个狼群的狼一只不少的全都捉了回来。
每天我都让它当着整个狼群的狼与它缠斗,它每天都被打到半死,然后我又亲自照顾它。反反复复之间,这只白狼终于被我驯服,成了我的狼将军。而整个狼群也因为它的原因,最终彻底的被我收服。
所以到了这里,我并没有马上与叛军交锋,而是到了驯服了这些畜生,我才有自信与这些叛军正面对垒。
素淮站在指南车前,呲牙咧嘴的狼群将我们团团围住,不过他们即将围捕的猎物不是我跟素淮,而是我们对面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