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青春——阿湾
阿湾  发于:2013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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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宁抬着黝黑深邃的眼睛看他,慢慢问道:“我怎么好了?”

夕阳在宋宁的身后勾勒出一幅浓墨重彩的残红,少年的眼睛带着认真的执着,杭越愣一下,然后才眨眨眼睛伸手勾起宋宁的下巴笑呵呵地说:“你俊呗。”

宋宁也笑起来,“就俊了?”

“哈,你丫想让我夸你,我还就不夸了。”杭越笑着跳下台子,把自己的书包往宋宁怀里一扔,“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梁雨他们墨迹什么呢,还不过来。”

因为宋宁得了奖几个人就决定去大肆庆祝一番,除了梁雨和张珂还叫上了韩冰燕、彭容,几个人选了一家生意特好的烧烤摊,围着桌子坐好就叫服务员过来点菜。

一人点一个菜,菜单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梁雨点了烤鸡爪,说是要给两名功臣以形补形,他伸手敲着桌面,新染的黄毛在空中翘着,怎么看都带着嬉皮笑脸的流氓样。

彭容瞪梁雨一眼说:“看你那一头黄毛,你就趁着二舅、舅妈不在可劲造吧,看他们回来不收拾你。”彭容是梁雨的表姐,不过自从两人在一个学校上学,除了在亲戚面前梁雨再也没叫过她一声姐,男孩子奇怪的自尊心。

“你懂什么,我这叫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行他们蛮横专政还不行我反抗了?”梁雨愤愤地灌了一口酒,“我那游戏卡带全都给我当垃圾扔了,我还就杠上了。”

韩冰燕笑起来,“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这话怎么说的?原话应该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是说铁人王进喜的,哪有人没事给自己创造困难的!”

宋宁笑着说:“不给自己创造困难,哪能体现自己是铁人呢。”

梁雨赶紧附和,“就是就是,看人家宋宁这觉悟,跟你们几个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跟我差的也不远了,宋宁同学继续努力。”

宋宁做个恶心的表情,几个人哈哈笑起来。

杭越说光喝酒没意思提议玩碰球,几个人都同意,他便把游戏规则交代一番,“从我开始,顺时针开始数,我,1号,彭容,2号,梁雨,3号,张珂,4号,冰燕,5号,宋宁,6号,如果我喊‘哎哟我的1球碰6球啊’,那么宋宁就接着往下说,以此类推,谁要是说错就输了,然后再从输的这个人开始,这时候这个人就是1号了,其他人也都顺时针重新排序。”

张珂说:“玩游戏总要有奖有罚才有意思,要是罚喝酒吧,桌子上还有女同胞,我看这样吧,谁输了上家就有权提出一个要求,至于什么要求大家自己看着办。”

游戏一开始大家都挺兴奋,转了两圈张珂就出错了。

“哈哈,你丫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杭越是张珂的上家,此刻他显得特别亢奋,“我想想让你小子干什么。”他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厚道,给你个简单点的任务,别说哥们儿不照顾你,你站到马路中间,大喊三声‘我是猪’,怎么样,简单吧!”

几个人哄笑起来,软硬兼施的撺掇张珂出去喊,重压之下张珂无可奈何地站到人来人往的大排档路口,气运丹田的三声‘我是猪’之后飞速窜了回来,几个人笑的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腰,梁雨几乎要笑到座位底下去了,张珂说:“让你们笑,下一轮!我倒看看是谁倒霉。”

第二个出错的是彭容,上家还是杭越,杭越说:“哈哈,看来今天你们都得载我手里。”彭容一脸可怜兮兮的瞅着杭越,两个大眼睛眨巴的特别可爱,杭越装模作样的沉吟一番说:“你讲个笑话吧。”

彭容眼睛一亮,感激地对杭越笑笑。张珂叫嚣起来,对杭越明显的厚此薄彼表现了强烈的不满。

几个人玩到快十点钟就散场各自回家,路上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宋宁的车子坏了,所以还是杭越载的他。那晚的星星特别多,像碎钻一般缀于黑幕。

“你和彭容很熟吗?”宋宁仰头问。

“是你和人家很熟吧,一起打了一个月的球。我吗,和她很早就认识了,她是梁雨的表姐又是学校的名人,不过一直不熟,原来还以为她是眼高于顶的女孩儿。”成绩好,长相也好,更难得的是体育好,这样的女孩儿总是万众瞩目,多半生性骄纵,不过彭容却是可爱大方的,一点也没矫揉造作的小家子气。

宋宁问:“那你喜欢她?”

“嘿,八字还没一撇,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哎,我说不会是你小子看上人家了吧,说一声,兄弟绝不会夺人所爱,古语有云: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宋宁哼了一声,用食指在杭越背后写起字来。他的指头隔着夏天的薄体恤划过后背,体温似乎也顺着指尖传来,麻麻痒痒的让杭越几乎想缩起脖子,宋宁写的是:女-人-如-过-冬-的-衣-服,兄-弟-如-蜈-蚣-的-手-足。

杭越哈哈大笑,车子骑的七拐八扭的。

杭越那时候觉得宋宁和彭容挺像,并不是说宋宁像女生,而是俩人给人的那种感觉,遇到感兴趣的事儿的时候专注的可爱,发呆时愣愣的表情,就连脸颊上的酒窝都透着相似。不过世界上永远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有怎么可能会有一样的人呢。

宋宁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客厅的灯还亮着,宋宁在玄关边换鞋边说:“妈,怎么还不睡?不是说我今天晚回来吗。”

“现在也不晚,你待会儿先喝了牛奶,刷完牙再睡。”程书涵接过他的书包挂衣帽钩上说:“宁宁,我和你爸选了几间我们觉得不错的学校,资料都放你桌上了,你有时间看看,自己也考虑考虑。”

宋宁停下脚步,半响才说:“我不想出国。”

“怎么了,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妈,我想在这边上大学,请你们相信我,我对自己的决定负责,我知道以我现在的成绩上一本那是不可能,不过还有一年,我向你们保证,绝不让你们失望。”

程书涵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终究叹口气说:“人生是你自己的,我们不能强求,只能把我们认为对你最好的又在我们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东西提供给你,你要是真这样决定妈妈只能支持你,不过现在还有时间,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男子汉想清楚做了决定就决不能后悔。”

宋宁点点头,他知道他有很多困难要面对,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要待在这个地方,他不想和杭越分开,那时候他刚意识到懵懂的爱情,那时候他还笃定人生是先苦后甜,再多的磨难也终会过去,只要他努力去做,就没什么事办不到。

第五章:梦想之城

《梦想之城》——羽泉

用一个微笑

开始我的梦想

每一次拥抱

让我们更坚强

世界再辽阔

有你与我分享

对爱的信仰就是我的梦想

这一年的十月发生了一件篮球界的大事,威尔特·张伯伦在10月12号去世了,这位63岁的篮球皇帝因心力衰竭,于家中病逝。杭越他们的篮球队在训练结束后自发组织默哀一分钟。

宋宁实在感染不到那种悲伤的气氛,而且人家一大群人低头敛目的默哀,自己站在旁边实在傻的可以。他就先去小卖部买了水,结果回来的时候只剩梁雨一个人在哪儿了。

梁雨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显然刚去水龙头下冲过,他甩甩头说:“杭越有事儿,让你今天自己先回。”

宋宁从提在手里的袋子里拿出一瓶水扔给他,问道:“他什么事儿啊?”

“佳人有约呗。”梁雨接了水满足地灌了一大口说:“爽,小宁宁你可真贤惠!”

“滚吧你!”宋宁掂着沉甸甸的塑料袋,里面还装着杭越喜欢喝的旭日升冰红茶,他望着操场出口,脑袋里乱糟糟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杭越此时正骑着车送彭容回家,他是在厕所门口见到彭容的,女孩儿当时满脸的不知所措,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又马上移向别处,满脸通红的咬着嘴唇呐呐道:“你的衣服能不能借我穿。”

杭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已经知道女孩儿每个月都要来例假,男生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拿这个来玩笑,不过现在的状况还是让杭越尴尬的满脸通红,“噢,那,你先等一下。”

杭越去休息区拿了自己的外套给彭容,彭容接过来绑在腰间。两人默默无言的往外面走。

杭越说:“我送你回家吧。”

彭容点点头。她的脸蛋白皙恬静,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几绺乱发丝丝缕缕的贴在光洁的前额上,她用手背将那乱发蹭向了两边,朝杭越笑了一下,整个人透出怯怯的可爱。

傍晚的风吹静两颗年轻的心,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不同了。

1999年12月31日,千禧年前的最后一天被赋予了奇特的意义,整个学校似乎都为迎接这个与众不同的元旦而热闹非凡。

杭越他们班的元旦晚会晚上八点开始,学生们也难得放松一天。杭越和几个班委一起布置教室,扯‘元旦快乐’横幅的时候一群人在下面叽叽喳喳的,一会说偏左了,一会又靠右了,一会上一会下,弄的杭越不胜其烦,好不容易弄完,才满头大汗的一屁股坐宋宁旁边,宋宁正抱着英语书看呢,他口语不错跟老外交流都没问题,落实到卷子上就惨不忍睹,常常就是个刚及格的成绩。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英语!”杭越不可思议。

宋宁撇他一眼,“这不脑子笨吗,还不得笨鸟先飞,勤来补拙。”宋宁这一学期成绩进步特别大,在班级已经稳定在前二十名了。他上高中以来除了自己感兴趣历史地理外其余的课都不怎么听,考试成绩都是刚刚及格的水平,到现在进步已经是很大了。而这些成绩都是无数个挑灯夜读换回来的,说起来容易,真要一夜夜翻看那些晦涩的公式和解题思路却是需要极大的毅力的。

“嘿,你还笨啊,你比谁都精。”杭越扒拉着宋宁的脑袋,“别看了,咱们出去逛逛,外面热闹着呢。”

“现在能出去?”一中处在市区繁华地段,为了防止学生出去疯玩,学校从下午3点到晚上九点都是不开门的。

杭越眨眨眼,拍着胸脯一笑,“有我在什么不行啊!”

天已经黑了,两人掩过众人耳目溜到了后操场,杭越攀着围墙的柱子身形灵活的翻上去,他坐在墙头朝宋宁招招手,“过来,我拉你上来。”

“去你的,太小看人了,谁用你拉!”宋宁说着就学着杭越的样子也翻上去。

“哥哥,你牛掰,行了吧。”杭越从上面跳下来。

宋宁这时候却有些犯难了,这墙是上着容易下去难,横跨在墙上也不知先迈哪条腿好,杭越在下面促狭的看着他笑,“哟,哥哥,您在上头孵蛋呢。”

“你丫……”宋宁心一横,左腿从墙的另一边就跨过来,他脚下打滑身体失去平衡,从墙上直直就摔下来了。

杭越在下面接着他,两人倒在一处,都摔的七荤八素,杭越抱着宋宁掐他的脖子说:“我的祖宗,你嫌我命长是不是!”

“不是你在下面捣乱我能失手吗?”宋宁嘟囔着,明显的底气不足。杭越的呼吸打在他脸上,痒痒暖暖的却又让人舍不得移开,宋宁从那双黝黑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却又不十分真切,模糊的一个影子,明明灭灭。

“同学,我这肉垫子好用吗,烦请您先移一下尊臀。”

宋宁回过神,悻悻地从杭越身上起来。

杭越起身整理了衣服,抬头看见宋宁拧眉扭腰往自己屁股后面瞅,他被宋宁这姿势给逗乐了,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呦,这柔韧度不错呀,你干嘛呢?”

宋宁瞪了杭越一眼,“滚一边儿,我回家了,你丫自己玩吧。”他说着抬腿就要走。

杭越一把拉住他,“哎,我哪儿得罪你啦,你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啊。”

宋宁没好气道:“我裤子跳下来的时候给挂烂了。”他又补充一句,“都是你丫害的!”

“哥哥,不是吧?快让我看看!”语气里怎么听都透着幸灾乐祸。

“看屁!”宋宁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绑腰上,外界的低温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我回家了。”

杭越把自己的围巾脱下来套宋宁脖子上,抱怨道:“敢情咱好不容易出来就被这一条裤子给毁了呀,我衣服给你穿得了。”他说着就要动手去脱,宋宁忙拉住他,眼睛里带着笑意,“你可感动死我了。”

“操!怎么这话从你嘴里出来就不像好话。”

“我夸你呢。真不用,打个车一会就到了,而且,我还有这个,”宋宁眨眨眼,拿起围巾在自己脸上蹭蹭,眯着眼睛说:“温暖牌的。”

“你小子……”宋宁的样子可爱极了,杭越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搂住他肩膀说:“我跟你一块儿回。”

“干嘛?”

“你换了裤子咱再出来呗!”

宋宁看着杭越笑,“你可真够执着的。”

“那是必须的。”

两人拦了一辆车到宋宁家门口,杭越在外面等着,没一会儿就看见宋宁边穿外套边往外跑。

“你神速啊。”杭越感慨。

宋宁冲他扬扬下巴,“那是必须的。”

街上确实像杭越说的那样热闹非凡,路边的行道树上挂满了彩灯,五颜六色的闪烁,卖小吃和小玩意的摊子排满了整条街,两个人一人手里拿着几串羊肉串,无所事事的闲逛,每个摊子前都要停下来看一看。时而细语、时而大笑,互相推搡却又勾肩搭背。

“我小时候这边儿还有花灯舞龙表演,踩高跷捏糖人什么的热闹极了,现在也就剩做买卖的啦。”

宋宁说:“那也没办法,现在要看这些东西得去庙会才行。听说緑城广场那块有放烟花的要不咱们过去瞧瞧。”

“你以为现在就放啊,那得到十点,知道不。”

“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可真是博闻强识。”

杭越拍拍宋宁的肩膀,“小样儿,我就喜欢你这种诚实的孩子。”

宋宁伸手掐了一下杭越的脸,“这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厚。”他眉眼弯弯,乌黑的眼眸中满是笑意,脸颊上的梨漩甜美诱人,杭越看的呆住。

宋宁看着杭越的表情,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杭越回过神,心说自己对个男人脸发什么呆啊,“有,脏死啦!”他颇懊恼的伸手在宋宁脸上一通乱揉,然后迅速跳着跑开了。

“你丫站住!”

那时候他们的快乐那么简单,而且好似永无止境。

元旦的那天晚上,杭越给宋宁买了一副黑色的皮手套,很挡风。宋宁给杭越买的是个钥匙扣,正面是樱木花道的头像,背面是一行英文:I firmly believe we will be together forever。

2004年的除夕杭越坐在纽约灯光昏暗的酒吧,大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不断的变换,当它定格在0的时候,周围的人兴奋拥抱亲吻,“A Heppy New Year To You”,“May the season’s joy fill you all the year round”杭越熄灭了手里的烟,看着身边人来人往,更迭交替,他慢慢地想,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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