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成华(第四卷)+番外——南栖
南栖  发于:2012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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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往南直走,眼看就是离山的道路。

过了那处林间的豁口时,不知到底是不舍还是怀念,回头望了一眼那待了好些天的地方。

葱郁的树杪掩映着,毫不显眼的一座山包。其间的翠色,因为天光偏折的关系,显得深黯,像墨一样浓沉。

下面是下陷的山谷,缭绕着山间散不去的雾气。对面不远,山崖一处突出,拱起在深密的谷原林上。和着背后青苍雄

伟的大山,就像是一处向前展翅冲刺的苍鹰,而那一出凸起,就是昂扬的鹰头。

终于知道这是哪里了。

景元觉的地宫,自然是建在王陵所在的千佛山。千影卫的大本营,自然是在护国寺了茫禅师的后院,在暄兆三君子的

坟茔下。

……

我转头下山。

提气走了一小会,腿有些发软,找了个山路转弯的豁口,就地慢慢坐倒。

衣角上撕下块布条,把多少天披散的发扎起来。歇了稍刻,胸口一股血气沸腾,喘了几口气终是逼出一口淤血,污脏

了袍子的前襟。

正好是朝阳初升的时候。

伸手抹了抹嘴角,呆坐着,目光顺着曙光的方向望向远处……

千佛山西面,是京城。

从朱雀门延伸直到奉天门的朱雀大道,方砖铺地,一平如砥。道路两旁植满柳树,几乎可以想见,不久后那浮动的枝

叶在晨风中摇曳生姿的样子。而横断朱雀大道,穿城而过的古老燕川,正从这里奔流开去,浸润苍茫大地,汇入滔滔

东海。

一直看,一直看。

看到眼睛发疼。

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腿却颤抖无力。

颓然跌坐,挥手掩面。

掩不去的,是一腔震痛肺腑的心思。

我好像……

把太多的恨和爱都留在了这座城里。

以至于当我离开的时候,能带走的,已经不是全部的自己。

胸腔里面空荡荡的,山风一吹,便觉得散去最后一点热气,只留下彻骨的寒冷。本没有热度的脸颊失了知觉,只有指

后的一双眼,针刺般疼痛,挡也挡不住。

我知道。

京城中,有最整齐集中的一块金碧辉煌。

重檐歇山式的屋顶层叠不穷,在淡薄的曦光中闪映出淡淡的光明,金色的琉璃瓦、成排的斗拱、还有那些描绘着龙凤

彩画,繁复图案的巨大柱子,全都雄浑壮丽,华美非常。

曾几何时,有人在奉天门楼上把酒豪言,寄梦他朝。彼时时光静好,有一壶难得的绝酿,穿透划过的韶华,仿佛还飘

着隽永的香气。

在回过神以前,已把头深埋在双手中,垂下抵在膝盖上,这么跪坐着,压住涌上喉头的哽咽。直至热流渗过了指间,

滴滴答答落在湿润的土地,融入不久前落下的寒雨水洼,不见踪影。

谁能够知晓……

要舍弃全心爱着的人,是一种怎样的痛。

站起来,摇晃着往山下走。

阳光太过刺眼,也不能够回头。地陵里出来的人,白日里行走,总能被轻轻易易的钩回去。

泪水涌出多少,就擦去多少。

总有个尽头。

恍惚里,幼时坐在河岸,常听河中船伶咏唱的一个祝酒调浮上心头。一步深一步浅,穿行树枝间,手按着节拍拍打自

己的腿,唏嘘笑出声来。

再抹去一把泪,迈开步子,跟着心里那久远的调子悠悠吟起,“……此去山高远,此去水长迢。此去无信久,此去隔

经年……余发家国愿,殿前陈君言。余又私心愿,愿今同君说……一愿世清平,二愿人康宁,三愿岁长久,三愿岁长

久……三愿岁长久……”

前方隐约已见山麓。

而那最末一句,再是念不出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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