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风吃醋。
“她们非议太子,污蔑太子,死有余辜,你们教女无方也要受罚,每人罚一年俸禄,着降品阶一等于一年。”
武帝冷冷看着,三妃抱着各自被绞杀的女儿痛哭,又下了第二道旨意。
三妃被罚了俸禄,又被降了品阶,再看看被绞杀的女儿,一时间只觉得肝肠寸断,再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事了。
绞杀了众女,武帝拂袖下了高亭,正好和赶过来的皇太后相遇,皇太后已知道高亭里的惨剧,也是怔在当场,直到武
帝下来。
“皇帝,吕王妃肚子里还有皇家的血脉,还有吕亲王的世子,你,你也太冲动了。”
皇太后说,看着好像和平日无异的儿子,心里也清楚太子昭阳的事让他变了,曾经残酷的武帝又回来了。
“母后,齐晏,朕,自会再给他指婚,齐晏也还会有世子。”武帝并没有丝毫动摇,一双桃花眼里凝结的寒冰根本没
有消融的迹象。
蠕动了一下嘴唇,皇太后最终还是没有说,就是齐晏今后还会有世子,也不是这个孩子了。
武帝绞杀众公主,还有吕王妃以及几个侧妃,被史官记录在册,上面明写着,众女非议太子,武帝震怒,下旨绞杀,
这是第二起因为太子昭阳而丧命的人,还是皇家贵女和贵妇们。
后宫三妃被罚俸禄,被剥夺妃位,也被史官记录在册,原因只有一句话,武帝所说‘教女无方’。
绞杀了众女,武帝就径自来到了皇子院,来到太子昭阳没有出宫就府前,所居住的院落里。
原本身为一国的太子,在宫里应该有独自居住的宫殿,但是武帝为了让昭阳,不和众皇子生疏,就特意下旨令他住在
皇子院,直到他出宫就府的那一天。
站在空荡荡、冷清清的房间里,武帝的目光缓缓从空着的屋子里扫过,什么也没有。
他再也看不到,那个温柔谦和的儿子,那个聪颖的乖巧的儿子,就在那一夜的热闹里,他永远的失去了。
因为背着光,看不到武帝的脸,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笔直挺拔的身影,久久的,久久的伫立在房间里,
一动也不动。
闻风而来的朝中重臣,被高乐拦在皇子院外,太子太傅想让高乐进去禀报,高乐却缓缓摇头:“诸位大人,请回去吧
,陛下现在不见任何人。”
和高乐对视了一会,太子太傅这才摆摆手,带着一群人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皇宫。
后来,有人问过太子太傅,为什么要进宫,他说,大概是物伤其类吧,然后就什么也不肯再多说了。
那一日,武帝在太子昭阳曾经的居所站了一天一夜,太子府自从太子昭阳遇刺,武帝就从没有去过,因为那一天也是
太子昭阳出宫就府的日子,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搬出皇宫。
所有曾经的欢声笑语,还有喜怒哀乐,都只化作武帝的一声:“昭阳……”
09.
“快点叫宴喜过来……”抱着昏昏沉沉的昭阳进了都护府,周裕丰边向客房冲过去,边大声的吩咐着,叫也在都护府
住着的随军军医宴喜。
“父王……”被带回来的齐钰和齐曜,也担心的喊着,跌跌撞撞的追随在他身后。
昭阳在马背上颠簸,他的头昏眩的狠,如果不是周裕丰用胳膊揽着她,他就会栽到马下。
到了都护府,周裕丰是在要下马时,才发现了昭阳陷入半昏半迷里,他的手一放开昭阳的腰,他就向马下栽去。
周裕丰不得已又揽回昭阳,抱着他下马,抱着他一路飞奔到府里,安置到客房的床上。
齐钰和齐曜扑到床边,紧张的看着陷入昏迷的昭阳,不停的焦急的喊着:“父王,父王……”
宴喜来得很快,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药童,背着宴喜的药箱。
“大都护,谁生病了?”宴喜走进客房,问站在床前的周裕丰。
“是俞王齐绚。”周裕丰说,从床前走开,将位置让给了宴喜,也一并将齐钰和齐曜拎开。
“放开我,我要留在父王身边,放开我……”齐钰和齐曜踢打着周裕丰,周裕丰并不放手,反而是一人给了他们一巴
掌,轻轻的打在他们的头上:“不要吵,有宴喜在,齐晏不会有事的,你们挡在这里,宴喜无法为齐晏诊治。”
“他会救父王是吗?”齐钰和齐曜紧张的,抓住周裕丰的手,追问着。
“会,宴喜是都护府里最好的大夫,你们不要吵,记住了吗?”周裕丰斩钉截铁的说,又叮嘱了一句。
“嗯,我们不吵。”齐钰和齐曜乖乖的,守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昭阳的方向。
宴喜的手指搭在昭阳的手腕上,片刻后,他原本轻松的表情,逐渐变的凝重起来。
“大都护……”宴喜回头看向周裕丰,和周裕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他说:“俞王爷,不碍事,只要用几幅药就能
痊愈了,我先开个药方,宴智,你照方抓药煎药。”
齐钰和齐曜到底是小孩子,一听宴喜说昭阳没有大事,喝几幅药就能痊愈,立即不由的喜笑颜开,互相看了看,小声
的欢呼着:“太好了,太好了,父王,没有事,父王,没有事……”
“这两位是小世子吧?”宴喜开了药方,宴智去抓药煎药,他则走到齐钰和齐曜的面前,笑着问。
“嗯,我是哥哥齐钰,是父王赐给我们的名字!”
“嗯,我是弟弟齐曜,是父王赐给我们的名字!”齐钰和齐曜异口同声的说,还不忘把声音压低了。
“齐钰,齐曜,是吗,来,我也给你们看看。”宴喜让二人吐吐舌头,再摸摸他们的脉搏,又掀了掀齐钰的眼皮看了
看。
“二世子只是营养不良,好生补养一下就好,大世子是中毒了。”宴喜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倒出两颗,让齐钰和齐
曜一人吃下一颗。
吃下宴喜的药丸,齐钰和齐曜就睡着了,周裕丰将他们两个人,安置到隔间的床上。
等他转回来,宴喜就告诉了他,两个小孩诊脉的结果:“大世子的毒虽然时间有点长,但是也好解开,就是俞王爷的
情况不容乐观。”
“齐绚,他?”周裕丰看看昏迷的昭阳,不解的问,在他看来昭阳就是身体虚弱,脸上蜡黄。
“俞王爷,身上不但有毒,还有不只一种,而且是长期服用的,若是我没有诊错,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甚至是刚刚出
生的时候,就有人陆陆续续在他身上下毒了。”
宴喜说,周裕丰惊讶的睁大桃花眼:“你说什么?!有人在齐晏还是婴儿时,就给他下毒了吗?”
“是,俞王爷身上除了好几十种毒素,还有就是他很早就沉迷在色欲里,在他的身量还没有完全长成,人也没有完全
成熟时,就过早的涉猎了色欲,而且他又不知道节制,虽然现在他人在青年,应该是最强壮的时候,却早已经被色掏
空了身子。现在,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内里早已腐朽不堪,我就是倾尽全力,也是回天乏力,除非是找到我师傅,他
才会有救。”
“你是说,必须找到晏子吗?”周裕丰看向昭阳,眼里的情绪复杂莫名。
这齐绚怎么堕落至此,真是令人想象不到,他心里既有鄙夷,又有对齐绚肯悔改的肯定。
“是,必须要找到师傅,但是我师傅行踪不定,我怕在找到他时,俞王爷的身体会变的更糟糕。”
宴喜摇摇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爱惜自己的人,沉迷在色欲里,连自己的身体也顾不得了。
“你先为齐绚诊治,我们再慢慢找晏子。”周裕丰想了一下,对宴喜说:“既然他叫我一声舅舅,而且他也有心悔改
,你就尽力而为吧。”
“好吧,只是……”宴喜摇摇头,他投向昭阳的视线里却是鄙夷居多,俞王爷之所以肯悔改,一定是因为他也知道自
己身体变的糟糕至极了,人果然是不到最紧要的关头,是不肯悔改的。
“大都护,京里有消息传来……”宴喜去用药,周裕丰身边的军师阎凌,拿着从京都里来得飞鸽传书过来。
周裕丰打开迅速的扫了一遍,脸上的神色巨变,把书信让阎凌看:“太子遇刺后,陛下变了很多。”
阎凌看了看书信,也是脸色巨变:“大都护,陛下,他,他竟然因为几位公主和王妃非议太子,而命人绞杀了她们,
连身怀有孕的妇孺也不放过,这,这,实在是不像是陛下所为。”
“姐姐,一定很伤心的。”周裕丰的脸上一片惨然,虽然周贵妃和他意见不合,但是那终归是他的姐姐,而且武帝绞
杀的几个公主里,有他的外甥女高邑和诸邑。
“大都护,请节哀顺变。”阎凌劝道,周裕丰惨笑着摇头:“姐姐,爹爹,兄长们都说我性子耿直,在京里会惹祸上
身,于是,我就自请到边关镇守,但是,但是,惹祸上身的却不是我,而是高邑和诸邑她们……”
10.
“又是因为太子,第一起是太子府的众人,现在受害的却是公主和王妃们,也算是太子的错吧,虽然说太子遇刺是大
事,但是牵连了太多的无辜。”
阎凌对于从未谋面的太子现在好感骤减,之前周裕丰说起太子除了夸赞还是夸赞,但是那温柔谦和的太子,在知道因
为他而害了这么多人,一定也会认为是他的错吧。
“不关太子的事,不是太子的错,他无辜遇袭已是不幸,怎么能把这两起事件都按在他身上。而且阎凌,你不知道,
其实陛下不似表面那么温和,他其实是很冷酷的。”
周裕丰摇头,说起来,这都是武帝的迁怒,而他有个预感,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且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就是太子
昭阳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武帝会变的残酷,都是太子遇袭的原因。
“陛下迁怒,太子才是最无辜的,后世还有史官都会,在太子的身上添上浓墨一笔,所以我不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
想,太子也不愿意遇袭。”
周裕丰喃喃,桃花眼里一片黯然,不复之前的灿亮,从今后,那个温柔谦和,会笑着喊他一声舅舅的少年,永远也看
不到了……
“大都护,你为什么维护太子,比维护理亲王更甚?!”阎凌虽然理解周裕丰的话,但是他实在是不解。
“请恕在下说一句冒昧的话,理亲王才是你的亲外甥啊。”
周裕丰谈论最多的是太子,他说,日后只要太子登基,他们也不必担忧功高震主,太子不会介意这些。
在听到太子遇袭那一刹那,阎凌记得清楚,他分明看到周裕丰的桃花眼里闪过的狠戾和悲愤,他都担心周裕丰会不顾
一切的闯回京都,去为太子报仇雪恨!
“理亲王虽然是我的亲外甥,但是他没有太子心胸宽广,他会容不下我们,即使我是他的亲舅舅,他也会容不下的。
阎凌,若是理亲王成为太子,日后功高震主的罪名,就会被强加在我头上了,理亲王,会在他坐上龙椅的那一日,将
我当做他成为帝王的祭品。”
就是因为理亲王是他的亲外甥,所以他清楚理亲王的为人,他一向是对事不对人,更何况他的麾下还有几十万的齐国
儿郎!
“我若是只为自己打算,我会辞官会畅游五湖四海,不再理睬朝中的纷争,我就会保全自己,但是我不能,我手下有
你们,有齐国几十万儿郎,我不能让他们也成为牺牲品,所以我不赞同理亲王取代太子,一直不赞同。”
能有一个有容人之量的帝王很难,而能功高权倾一时也能不欺君的臣子也难寻,周裕丰以为他遇到了,但是却又失之
交臂,他怎么能不悲愤!
“大都护节哀顺变吧。”阎凌也唯有叹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如何悲愤也于事无补的。
“我知道。”周裕丰点头,苦笑:“现在也唯有如此了。”
“对了,大都护,你要将俞王爷留在都护府吗?”阎凌又想起了,周裕丰带回来的齐绚:“在这个多事之秋,大都护
还是应该避嫌……”
“齐绚不过是一个闲王,无权无势,没有人会图谋他,陛下也不是糊涂人,他不会借题发挥的,毕竟这里还是需要我
们守护,只要我们在边关,京都里的一切烦乱都不会过来。”
周裕丰明白阎凌的担忧,现在太子昭阳遇袭后,剩下的几个亲王都会有所动作吧,毕竟龙椅是非常吸引人的。
“俞王府破败不堪不能住人,齐绚又被人构害,还有那两个小世子也不能幸免,齐绚之前宠幸的那个阉奴还在逃,我
若是没有见到就不会管,我既然见到了,齐绚也有心悔改,我是不会放手不管的。”
齐绚和两个小世子的遭遇,让耿直的周裕丰起了怜悯之心,而且最主要的是,周裕丰在齐绚身上看到的,那一丝淡淡
的身影,也让他无法放手不管。
“那大都护一切小心,不要让人有机可乘。”阎凌看周裕丰心意已定,也就不再多说,周裕丰是大都护,虽然他性子
耿直,但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出身世家的周裕丰,在京城里摸爬滚打后,心里也是有底线的。
“嗯,阎凌,太子遇袭,我想会传到其他各国,让军士们小心巡逻,加强戒备,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知道知道我大
齐不是随便就能觊觎的,即使太子遇袭,大齐也不会乱!”周裕丰叮嘱,太子遇袭是大事,各国听到这个消息,定会
蠢蠢欲动。
“是!”阎凌领命,匆匆离开了都护府,到军中布置去了。
******
昭阳又在做梦了,梦里他还在太子府,脚旁是荷花池,前方假山上的黑衣人,缓慢的拉开了强弓,利箭对准了他的咽
喉。
黑衣人的眼睛让他无法动弹,昭阳僵立着眼睁睁的看着利箭疾射过来,他砰然落水,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猛地睁开眼睛,昭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的意识还留在残梦里,他以为自己在荷花池里,水波涌过来,他就要窒息
了,只要他张开口,池水就涌进他的口里,堵塞了他的呼吸!
周裕丰赶到客房外,就听到客房内传出来的重重的喘息声,好像是被掐住喉咙,而呼吸困难的声音。
难道是高照吗?!周裕丰眼神一变,一脚踢开了客房的门,跃进了客房里。
“齐绚!”周裕丰喊,发现客房里除了齐绚,再没有第二个人,不是高照偷遣进来,那是为了什么?!
几步冲到了床前,周裕丰就看到双目圆睁,瞳孔里一片空洞迷茫,只有一片深深的黑暗,看不到一点亮光,好像要窒
息的昭阳。
“齐绚!”周裕丰大喊,并且用力的摇晃着昭阳的身体,将他拉出了残梦里。
“舅舅……”昭阳的瞳孔里逐渐的有了焦距,他看清了站在床前摇晃他的周裕丰,才知道刚刚他是在做梦。
但是若不是周裕丰突然闯进来,用力的摇晃醒他,昭阳想,他有可能就会在残梦里窒息了。
为什么又梦到遇袭的那一夜,为什么黑衣人看着他,他就动弹不得?
昭阳百思不得其解,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只是被人看着就全身僵直而不能动弹,这是什么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