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靴子里的猫——罗幕生
罗幕生  发于:2012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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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想那只向来傲气的小黑猫孤零零躺在垃圾桶旁,挨饿受冻奄奄一息的场景,陈其生越发觉得揪心。

他起身,随着人流亦步亦趋。

青弦……

“陈其生。”

突然他耳旁响起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陈其生的衣袖被人拉住。

这声音似曾相识。

陈其生惊讶的转过头,抬起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乌发雪肤的秀雅少年出现在他身后,少年伸出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袖。

陈其生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神色惊疑不定,直过了好久,他才费力的吐出两个字:

“青弦?”

少年头上的猫耳抖了抖,微微动弹了一下。

那是只有陈其生才见得到的猫耳。

青弦眼睛睁得大大,紧紧盯着陈其生,慢慢开口:

“你把我放在别人家,自己却走掉了。”

“我……”

陈其生突然想不出来可以回应他的语句,这幕场景委实太过神奇,让他完全没有做好接受的心理准备。

“哎,其生,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他多说,身后已经有人发问了。

殷山洪一脸不解:

“这是谁?你弟么?”

女生们回过头,纷纷打量着青弦,兴奋的讨论起来。

“啧,长得真好。”

“他是班长的弟弟?我看不像哎。”

大概是他们堵在路上太久,后面排队的人开始不耐烦的催促:

“喂喂,前面的还走不走了,别堵在路中间。”

陈其生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现在他们正要进站。

突然来了这么桩乌龙……

青弦眨了眨眼睛,像是一下子就看透他心思,立刻扑到陈其生身边,紧紧挽住他手臂:

“我不要一个人呆在家里。”

“这……”

陈其生为难的看着赵哥,后者头痛的叹了口气。

怎么办才好?现在让青弦回去不成?

看他现在紧巴巴巴着自己的样儿,显然是不行的。

陈其生还没来得及消化为什么变成人样的猫妖青弦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又面临着另一个大难题。

让他跟着自己走,还是把他给弄回小染那里?

离发车只有二十多分钟了,后者显然不可能的。

他看着赵哥,脑子里却浑浑沌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其生,你弟弟都进了候车室,那我也没办法了,一路上你可得负责照顾好他。这多出个人来,老师也不好说……”

“那好那好,多谢老师。”

陈其生心里松下一口气来,他回过头,看了看正紧紧扯着自己袖摆不肯放松的青弦,无奈的点了点头。

一直到检票上车帮着同学安顿好行李,忙了好半天时间才终于有时间喘口气,陈其生抹了抹额上的汗,突然间想到一

件事情,他立刻拨通阜染电话,急急开口问道:

“小染,你是不是给那只猫喂过蛋挞了?”

“哎?”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吃惊:“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

望了眼正坐在他的床位上玩被单玩得不亦乐乎的青弦,陈其生重重叹了口气。

果然问题出在蛋挞上,综合前面几次,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了,这只小黑猫,每次吃完蛋挞之后,就变成人形了。

可是为什么蛋挞会有这种功效?陈其生百思不得其解。

令他疑惑的事情实在太多,例如他始终没弄清楚青弦是怎么混进火车站,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跟青弦多买一张票。例如

他脑袋顶上的黑耳朵和猫尾巴,为什么除了自己,别人都看不到呢?

这些事情太奇怪了。

陈其生决定,趁现在找他给好好问个清楚。

16.

“青弦,青弦?”

陈其生在过道找了好久,才费力的找到正在女生堆里玩得不亦乐乎的青弦,他正低着脑袋,贪心的往嘴里一个劲儿的

塞奶酪干,旁边一大票女生围在他身边,手上捧着各式甜点零嘴作投喂状,注视青弦的眼神可谓狼子野心,全都笑得

花枝乱颤。

陈其生挑了挑眉,自己刚才帮着搬行李累得满头大汗,这帮闺秀没一个按他嘱咐的上车呆在自己位置上别乱跑,倒全

凑到青弦这儿来了。

还有,青弦这小东西,居然被别人哄得这么高兴,完全不是刚才那副一脸被弃小宠物的可怜巴巴表情嘛!

“哟,”有人注意到他,赶紧招呼道:“班头,赶紧过来让我们调戏。”

陈其生老脸一红,窘迫道:

“你女孩子家的,说什么调戏不调戏,多不好。”

说归说,他见青弦又往嘴里丢了块硬糖,嘎吱嘎吱咬得正欢,又忍不住皱眉:

“都晚上了,不能吃这么多糖,当心牙痛。”

青弦不理他,继续咬。

“青弦?”

陈其生又唤了他一声,青弦仍然低着头,只顾含住糖,不理他。

困惑了一小会儿,陈其生正要开口,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他回头一看,内心咯噔一下。

惨了,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黎娇娇拽着他手,气势凌人横扫在座众人一眼:

“我和其生有话要谈。”

众人立刻心领神会,纷纷默契起身,有人扔给陈其生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再摸了摸青弦脑袋,果断离席,不到半分

钟,大家撤得干干净净,除了仍然坐在原地低着脑袋啃糖块的青弦。

“……”

大约是没料到有人如此的不识趣,黎娇娇不敢置信的挑高了柳叶眉,紧盯着旁若无人的青弦,怒气腾腾开口:

“喂,你耳朵聋了?我跟其生要在这里谈话。”

“……”

青弦依旧低着脑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跟你说话呢!别装没听到!”

黎娇娇口气冲得很,陈其生见状,赶紧劝道:

“你别这样……”

“你们说你们的,”此时青弦突然抬起头,慢慢开口:“我吃我的,有何相干?”

“你!”被对方反堵一句,黎娇娇立时噎住。

难得听青弦开口说话,陈其生仔仔细细听着,他依旧是不徐不缓的口气,清亮的少年音,带着股老旧的文气。

“什么不相干?当然相干,你听不懂我画外音?识相点儿就让开到一边儿去。”黎娇娇开始反击,她在人前说话一向

不客气。

青弦却不回应她,慢悠悠站起身来,抻了抻坐得发皱的衣服。

黎娇娇大约是以为他要识趣让开,面上显出得色:

“这就对,下回别让我教你什么是识……”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青弦却只是转了个身,屁股对着她,然后掀开他原本坐着的床位上的棉被,揣掉鞋,干脆利落钻

进被子。

“相……”这个字卡在黎娇娇喉咙口转了半天,她脸上瞬间转红,用力把字吞了下去。

“其生!你跟我说,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黎娇娇指着青弦,俏脸红透,怒目圆瞪:

“我可没听说你有这么个弟弟!没一丁点儿修养!”

“青弦只是个孩子,你别跟孩子计较。”陈其生无奈举起双手:“大小姐你消消气行不?”

他可是拿黎娇娇没一点辙,他也拿青弦没一点辙。得,这两个他拿着都没辙的人撞上,他也完全没了辙。

“你瞧瞧他那态度?我可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气!”黎娇娇两眼漫出泪花,大大的泪珠子在她眼窝里滚了两滚,才啪

嗒啪嗒掉下来,然后,黎娇娇双手一伸,牢牢攀在陈其生身上,用力将头埋在他胸口:

“其生你听着,我是看着他是你弟弟面子上才不计较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受过多少委曲?”

“我……”

“你知不知道你好过分!你讨厌死了!我知道我以前错了,明明你那么好我都不珍惜,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回头了你却

不肯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

“其生,其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答应我,回来好不好,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陈其生望天无语,双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黎娇娇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眼泪浸得他衣襟透湿。

身后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车厢里有不少人好奇的往这边张望,指指点点的议论。

黎娇娇虽然时时流露出想要和他复合的心意,但是这么当众上演苦情戏也是第一回,之前陈其生对她一直采取回避的

态度,不愿意太伤女孩感情,以为时间过得久了,她也就没这份心思跟他一直耗下去,没想到却起了反效果。

定了定神,陈其生终于下定决心,他双手缓缓握住黎娇娇双肩,在女孩一脸惊喜抬起头来以为他应允了她心愿的时候

,加大力气,一把将她推开。

“其生!”

黎娇娇尖叫一声,因为骤然失去重心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陈其生只是毫无动静的站在原地,并没有像以往的

每一次那样,及时且万分担心的扶住她。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他低低说了一声。

“为什么?!”黎娇娇泪眼婆娑的责问。

既然早就发现彼此之间不适合,当断则断,骄傲如孔雀般的贵公主和一贫如洗的穷小子,始终是问题太多,不适合在

一起。

这点陈其生自己也早就看开。

黎娇娇声音尖利,噙着泪花:

“既然不答应,你就告诉我为什么?总得让我死个明白!”

“……”

“你是不是有别的人了?”

陈其生默然。

“你肯定是有别人了对不对!”黎娇娇咬着牙,恨恨道。

如果这样可以让她死心,那么就这样默认也不错。

陈其生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然后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你回自己的车厢吧,我现在要休息了。”

黎娇娇出人意料的安静下来,她低下头,似乎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用力甩上隔间车门,发出“砰”地一声

巨响。

17.

陈其生盯着那门许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耳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转头,见青弦正认真看他,眼睛不时眨两下,一脸探究的神情。

“你……”陈其生略微有些惊讶:“刚才一直在看我么?”

青弦干脆的点了点头,表情纯洁而无辜。

“……”

陈其生十分苦恼的抓了抓前额浏海,走到青弦床边,把他乱糟糟的被子整理好,将青弦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来,早点儿睡觉,别想刚才那些事。”

他说着,青弦突然打了个喷嚏。

“你冷么?”

陈其生嘀咕着,又摸了摸青弦身上那床被子,皱起眉头:

“被子是不是太薄了点?”

青弦耸耸鼻子,继续点头。

陈其生二话不说,脱下自己厚厚棉外套,盖到他身上,几乎要把青弦一张小脸都遮了个彻底。

青弦默不作声注视他的举动,表情有些困惑。

这时候陈其生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想要问他,可是刚才经黎娇娇那么一闹,自己也就没有了询问的心思。

“早点休息,我就睡在你对面,晚上有什么事情喊我就是,不要到处乱跑。”

像嘱咐不听话的小孩一样,唠叨了好几句以后,陈其生才回到自己床位上,万分疲倦的睡下。

今天劳心劳力一整天,采风果然是件累人的事情。

夜半,车厢里暗沉沉,静悄悄,头枕着火车铁轨哐当声入眠,理应睡得沉实,陈其生嘴巴里咕哝几声,费力地想要翻

个身,可是他额上冷汗直冒,身体沉得却怎么也动不了,沉沉吸了一口气,他猛地睁开眼睛。

“咦!!!”

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不是陈其生大惊小怪,任谁睡到一半从噩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身上趴着个光溜溜的人时,都会吓一大跳吧?

莫非是鬼压床!

陈其生惊疑不定的想着,车厢内太暗,他无法辨认趴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谁,只知道一具温热躯体覆在自己身上,对

方皮肤紧贴着自己贴身衣物,脑袋趴在他心口,压得陈其生透不过气。

正费力撑起身,准备大声呼救时,陈其生却突然觉得下巴一痒,有什么带着绒毛的柔软东西拂过他下巴壳。

陈其生醒了一大半,他犹犹豫豫伸出手,小心翼翼摸上那东西,柔柔软软,是只薄薄尖尖的绒毛耳朵。

有轻轻的呼噜声在他胸前细微的响起。

摸了摸对方枕在自己胸口的大脑袋,陈其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青弦这不安分的家伙,什么时候居然爬到他床上来了。

难怪刚才觉得这小小卧床突然变得特别拥挤。

“青弦,青弦?”

他试着轻轻唤出声,想要把男孩喊醒。

“呼噜……嗯……”

无奈响应他的只有青弦细微的呼噜声和咂嘴声。

陈其生不死心的唤了好几次,无奈青弦睡得简直像死猪一样,怎么喊也喊不醒。

陈其生十分无奈的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没料到青弦牢牢压在他身上,他努力使力想爬起来,青弦却攀得他越来越紧,

简直像只八爪鱼般牢牢嵌在他身上。

想要把青弦强行掰开,陈其生却又发现他身上一丝不挂,整个人滑溜无比,他顿时尴尬起来,不知道把手往哪儿放。

“唔……”

青弦懒懒嘀咕了声,挪了挪姿势,双臂攀住陈其生脖子,长腿一跨,横亘在陈其生腰上,八爪鱼风范更显。

陈其生浑身一颤,脸上红晕漫到了脖子根,要不是车厢里暗不见五指,别人估计会以为他脸上着了火。

两人下半身……好死不死,那玩意正好紧紧贴在了一起。

陈其生几乎能明显感受到少年清晰的搏动,那暖热的躯体隐约散发出清淡的香味,接近于青草的气息。

那味道很好闻,让陈其生想起他已经久了的山林与清溪。

睡熟了的青弦微微动了动,下身随之与身下布料轻微的摩擦了下,陈其生浑身一个激灵,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清淡的香味若有若无,而身上是少年温软而光滑的躯体,此时,陈其生却不敢有任何动静了。

这光裸着的少年以如此亲密的姿势和他亲近,到底意味着什么?陈其生越发的不懂了。青弦是猫妖,这是他亲眼所见

,可是这小小猫妖并不伤害他,不离开他,也不威胁他,在刚收养它时它疏离他,在平常对他也是报以冷淡的态度,

可它却不愿被别人寄养,偷偷跑到火车站来找他,要和他一起走,而现在,它却又如此紧密的贴近他。

青弦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个问题陈其生始终没有问出口。

一直加速的心跳慢慢平息,陈其生默认了青弦的举动,他有些无奈的任男孩密不透风的抱着他,甚至有空将被子拉上

来一些,好盖住男孩因赤裸在外而有些冰凉的肩膀。

青弦又咂了咂嘴巴,身子往前挪了挪,脑袋凑到了陈其生面前,似乎在做一个有很多美食的好梦。

陈其生忍不住弯起嘴角,抚着青弦软软的耳朵,来来回回的捻,手感好得不得了,像上等的优质玩具般,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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