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惊讶大于生气吧。可从来还没人敢动手打他呢,成小澈,你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您就别讽刺我了……”红着脸窘迫的干笑了两声,那小子低头不言语了。
“总之,事态就算是平息了一大半吧。”直起腰,西静波迈步往厨房走。说话的口气格外轻松,“晚上吃什么啊?和
剑波斗智斗勇可是最消耗体力的……”
“要不,我给你做?”姚赫扬跟在后头,对方的轻松口气让他也不自觉的跟着轻松起来。
“别了,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打开橱柜,翻出几盒猫罐头,西静波逐一打开,用小勺子弄到墙边一大排猫碗
里。
“那,去外头吃?”
“还是叫餐吧,我哪儿也不想去了。”把罐头盒扔进垃圾桶,盖好盖子,西静波凑过来,轻轻把脸颊贴在对方肩窝,
“然后,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当天晚上,他们确实是从外头叫的餐,简单吃过了,收拾了残局,把成澈安顿在客房之后,两个人就在主卧室里团着
了。
西静波自然而然的,说了要去德国的事儿。
“那……你去那么长时间,都准备干什么?”确实觉得这是个挺大的事件了,姚赫扬尽量控制,还是有点儿担忧。
“故地重游,然后……就是秘密了。”一脸狐狸一样笑容的男人抱着对方的胳膊,把脸颊贴着那温暖的皮肤,“你不
会逼问我吧。”
“那倒是不会。”点了个头,姚赫扬略微调整了姿势,他侧脸看着西静波,“你……可要准时回来。”
“嗯。”轻声应着,西静波把嘴唇在对方肩头磨蹭,“现在是八月底,九月、十月、十一月底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
。”
姚赫扬沉默了好一会儿。
“天都冷了,别忘了多穿点衣服。”
“放心。”
“那个,要是方便的话,拍点照片带回来给小澈行吗。他一直对欧洲特别感兴趣。”
“当然可以~”
“注意安全,德国小偷也不少吧。”
“世界各国都不少。”
“眼睛要留神,过马路小心车。”
“嗯。”
“……”
“……”
“……别忘了有空给我打电话。”
“有时差啊,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大概已经睡了。”
姚赫扬这次,只停顿了极短的片刻,然后,他说,不要紧,你什么时候打过来,我都能接。
“小警察好煽情啊。”明明就是在故意调笑,声音却控制不住有点儿颤抖起来了,那又像是泡沫剧台词,又像是最朴
实的言语的句子,让人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翻滚。
“总之,你可要完完整整回来。”
“没问题。”西静波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脸上带着隐约的寂寞,翻了个身,凑过去,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那是个很轻很浅的吻,就好像初恋的少年第一次尝试本能的亲密,亲吻过后,两人不由得都在心里暗暗一声悠长的叹
息。
第二天,姚赫扬离开了西静波的家。
他回家了。
已经十天不曾进的家门,居然多少有了几分陌生,坐在自己床上,看着屋里一切没变的摆设,听着屋外父母的交谈声
,他不知心里是不是在偷偷感到空荡。
又是一天之后,西静波走了。
他去了德国,那生他的国度。
“哥,不要因为我嫂子没让你送,你就内心空虚。”成澈小声笑他。
“你当着他面儿怎么不那么叫他啊。我看你就剩下脸红的本事了。”
“那能怪我吗,谁让他长那么好看的!”
“好看到让你脸红?”
“那是,我就不信武松瞅见金莲姐姐不脸……啊,我说错了说错了!!我不是说他是潘金莲啊!”
“嗯,我知道,你就是想说我是武大郎对吧。”姚赫扬斜了那小子一眼。
“哪儿有你这么高大威猛的大郎哥哥啊~”嬉皮笑脸腻歪过来,成澈准备直接转移话题,“哦对了,那现在他一走,
你这段时间又不能上班儿,在家准备搞点儿什么副业啊?要不你上网炒股吧……至少把咱家的菜钱赚出来。”
“我炒股?那大概能把你都赔进去。”
“那你总不能就一天到晚在家养膘儿吧。”
“我倒是不想养膘呢,你说我能干嘛。”
成澈没词儿了,撇了撇嘴,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别的好办法,那小子终于安静下去。
姚赫扬也不说话,但是在他心里,还有一件事儿得解决。
车明。
那小子的问题,还是目前比面对西剑波要更棘手的。
从那天在医院,到现在,就一直没联系上他,中间也给其他同事打了电话,却没人知道车明到底因为什么真的休假了
,心里烦躁不安的姚赫扬着实不愿意直接找大魔神探底细,忍着熬着等到自己被爸妈确信就算出门活动活动也无大碍
时,他才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打了辆出租车,去了车明的家。
还好,没有已经人去屋空的迹象,至少防盗门上没夹着各种各样的小广告,证明还是有人不时清理的。
扶着因为上楼而略微有点不舒服的伤处,姚赫扬按了门铃。
没人应答。
再按。
仍旧没人应答。
一直到旁边的邻居大妈都被吵得开门出来,姚赫扬才终于放弃和门铃较劲。
道了歉,问了问这家人究竟搬走了没有,得到否定答复后,他才终于放了心。
掏出手机,他开始拨车明家里的电话。
然后,他分明听见,电话铃声响起之后,就一下子被挂断了。
家里有人!!
“明子!开门!”抬高音量叫了一声,他忍着伤口因为呼吸加重而导致的钝痛,刚抬手拍了两下门,就听见自己手机
突然响了起来。
是车明用手机打过来的。
赶紧接了,他“喂”了一声,等着对方先开口。
“扬子,你出院了?”
听见那久违了的声音,一种瞬间踏实下来的感觉让姚赫扬有点儿无力。
好极了,这家伙还活着。
“你在哪儿呢?”
“就在家里。”
“那,你先开门让我进去再说。”
“还是就这么说话吧。”对方苦笑了一声,“我现在不想见你,还不到见你的时候呢。”
“什么叫不到时候!那你觉得什么时候能见我?!”
“等我能不想起你来就难受的时候呗。”
“你……”
“扬子,等我能只拿你当哥们儿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吧。”
这次,姚赫扬半天没出声。
“扬子?”车明在那头叫了他一声。
“那、那……我要是想吃你妈做的泡菜了,怎么办?”说了一句自己都想抽自己的话,他明明在嘲讽这话的愚蠢,却
不知为何眉头总也松不开。
反倒是对方那头,听见了带着鼻音的笑声。
“等我踏实下来,等我心里有了别人,不再惦记你了,我就抱着一大坛子亲自给你送去。”
车明是这么说的。
他话音落下后,门里门外,两个人,都好一会儿没再出声。
到最后,先结束通话的,是车明。
他说他得挂了,煤气灶上坐着锅呢,粥要溢出来了。
姚赫扬明显觉得那是假的,却还是没有戳穿,最后说了句“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他也终于挂了电话。
然后,他一声重重的叹息,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车明是如何走过来,靠在门上,听着他的脚步声就那么一点点消失在楼道里的,他不知道车明是如何把额头
抵在门上,带着愤愤用力揉着发胀的眼眶的,他离开了,就算仍旧放心不下,就算脚步有所迟疑,却最终没有回头。
第五十二章
出院后的第一个月,姚赫扬是在家度过的。一点点试着不再纠结车明的事儿,一点点在初秋暑气退却的过程中让自己
适应西静波已经不在身边的现实。
他尽可能帮家里做家务,尽可能投入被成澈“逼迫”着去玩儿的电脑游戏之中,糊里糊涂的,他熬过了这三十天。
国庆节过后,他上班了。
单位同事围着他,拿他开玩笑,问他怎么在家蹲了一个月也没见长肉,问他什么时候大家伙儿一块儿出去搓一顿好给
他补补身子。他简简单单应对着这些问题,然后看了一眼车明那张空着的办公桌。
沉了沉气,他直接朝西剑波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大魔神就那么坐在那儿,一如既往。惨白的衬衣,漆黑的领带,从来不解开领扣的严谨到刻板的做派,西剑波果然
还是西剑波,一点儿没变。
“西队,我回来了。”站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他开了口。
“嗯。”
对方的回答简单到让人恼火,耐着性子告诉自己要淡定,要释然,姚赫扬想了想,还是先问了相对更想知道结果的事
儿。
“那个,您知道明子他怎……”
话没说完,西剑波就头也不抬的给了他一个答案。
“辞职了。”
“辞职了?!”
“嗯。”
“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其他同事,老聂冲他摇了摇头,大刘则一叹气,
一耸肩。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车明走了,队里缺人手。”仍旧是那永远不变的沉稳霸气的腔调,但姚赫扬显然还远没反应过
来。
“那、那他为什么辞职……他跟您说了吗?”心里虚了,总觉得这事儿明显就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姚赫扬尽量小心的
问。
“没有。”终于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了,西剑波略微眯起眼来,“我去医院找你那天,就是因为车明跟我提了辞职
的事,他前一天晚上刚去看过你,没跟你透露半点音讯吗?”
“……”姚赫扬卡壳了。
你让他怎么说?
这显然根本没法儿说啊!
“他那天没表现出要辞职的意思?”
“没有……”终于摇了摇头,给了否定的答复,姚赫扬心情一下子差了好多,“可辞职这事儿,哪儿能说辞就辞了啊
……”
“他家里托人走了走关系,办了个名义上的不接受岗位调动分配,就辞了。”
“那……不是等于开除吗?”
“主动性不一样。”
姚赫扬有点儿烦躁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皱着眉叹了口气。
车明这回看来是彻底躲开他了……虽说良药苦口,可也确实太苦了啊。难道,只有这种方法才是最便利的?
他不知道。
“还有事吗?”西剑波突然问。
“啊,哦,没了。”姚赫扬回过神来,赶紧摇头。
“那就先帮大刘整理一遍卷宗。”
“哎。”答应着,他转身准备先干正经事了,可才走出一两步,就突然被再次叫住。
西剑波告诉他,下班之后,晚点儿走,有事儿要问你。
好极了,又来了,这大魔神就不能不用这种命令口吻吓唬人吗?
真想问一句“什么事儿”,可又真不想被那镭射目光刺中,姚赫扬最终忍了。
然后,就在天黑前大伙儿都走了之后,西剑波把姚赫扬叫到面前。
“去医院复查过了吗。”他问。
“哦,去过了。”
“大夫说什么。”眼睛就在姚赫扬伤处的位置游走,弄得对方简直感觉肋骨要被那眼神咔嚓一声看断了似的。
“说不要紧了,可以上班,可以开车,只是不能剧烈运动或者负重。”
“嗯。”终于收回视线,西剑波点了个头,“那你这段时间先帮着做文案工作吧,出任务就先不派你了。”
“哎。”
“还有……”竟然少见的迟疑了一下,大魔神沉吟片刻才开口,“静波家里,最肥的那只黄猫,叫什么?”
姚赫扬听完,眼睛当时就瞪大了。
“最肥的……您是说六毛吗。”
“可能吧。”低头清了清嗓子,西剑波没有继续问别的,怪异的安静持续了一会儿,姚赫扬终于不堪忍受了。
“那个,六毛怎么了。”
“……拉肚子。”
“啊哈?”
姚赫扬对灯发誓,他绝对没想笑来着。
可是,那莫名其妙的一声哈,又是怎么搞的?
“好几天了。”西剑波显然不想笑,也不想回应他的笑。
“您怎么知道是它拉肚子?”
这次,大魔神不准备再透露半点了。
他才不可能直接告诉姚赫扬,自己卷着警服衬衣的袖子,蹲在地上,皱着眉头烦躁不堪却又一丝不苟清理猫砂的时候
,六毛那黄白花的肥婆是如何急匆匆赶过来,蹲在他面前刚清理过的猫砂上就是一顿“暴风骤雨”的。不,他不能说
,他死也不能说……
“就是它!”
“哦,那,是不是罐头吃多了?”看见西剑波已经有了恼火的迹象,姚赫扬赶紧顺着往下说。
“罐头吃多了会这样?”
“嗯,据说是。”
“据说?”
“……啊。”
“据谁说。”
这还用问。
“那个……反正,就是说,罐头吃多了,猫干粮吃得少,就容易拉肚子。减少吃罐头的量,应该就行了。”
“嗯。”西剑波点了一下头,“行了没事了,你走吧。”
“您就问这个?”
“嗯。”
“哦,那我走了。”觉得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好像还有好多事儿没说清楚似的,姚赫扬说了要走,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直到对方抬起眼来看他,才再次开口,“那个,西队……您……这就算是,承认我们俩了吗。”
“承认什么。”
“承认我们俩的关系啊……”
“……不承认。”
啥?!
差点儿嚷嚷出来,姚赫扬硬是在紧要关头忍住了,他把质疑都憋了回去,然后从另一个角度提问。
“那,您还反对?”
这次,西剑波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只是皱着眉头,阴郁的说了一句:“反对有用吗?”
刹那间,开天辟地,一道曙光。
姚赫扬只觉得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一颗红心悬在正中,不偏不倚,踏踏实实,稳稳当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