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转过脸,叹了口气,淡淡道:“寒冥宫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任务完不成,就自断一臂吧。”
安晴的泪水一串串掉下来,又开口,似乎在做垂死挣扎道:“堂主……求堂主让安晴回去,安晴一定会伺机杀了上官
傲。”
男人的声音依旧稳定:“不用,这次主上亲自去对付他,你已经没有用了。快些动手,不然连你的命我都保不住。”
女子抬起头来,脸色已经变的灰暗,同时夹着一丝恨意,但她还是站起身,咬咬牙,蓦然伸手抽出红衣人身上的佩剑
,猛的将自己的左臂砍了下来,顿时血流如注,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然后依然咬牙站着低声道,“堂主,这下行了
么?”
男人从怀里顺手掏出一个瓷瓶,抓过女子,将一些药粉撒到伤处,然后暗暗叹了口气,说:“行了,走吧。”然后揽
过安晴,施展轻功向远方奔去。
吴江城内。旅馆房间。
上官傲把黑衣人抱到床上放好,然后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似乎是受了比较严重的内伤,而且脉搏跳动古怪不定,似
乎体内是含有剧毒。
上官傲觉得有些古怪,可又不愿见死不救,于是扶起黑衣人的身体。都是男人也不用顾忌什么了,于是将黑衣人衣服
脱下,手含内力缓缓按向几处大穴,把自己的内力平缓的输了进去。片刻之后,感觉黑衣人的脉搏渐渐趋向稳定,呼
吸声也渐渐有了规律,竟然是睡着了,于是也就放下心来,折腾大半夜困意上涌,于是跟黑衣人并排躺好睡了。
第三章:羸弱青年
次日天明。
空气中满是早晨清香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上官傲很准时的睁开了眼,看向身边。黑衣人还在沉沉睡着,脸上的面
罩竟然还未取下,只露出一对闭着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上官傲坐起身,伸出手想去揭开面罩,犹豫了下又把手缩回
。下了床,到外面叫了小二送吃的进来。早餐不一会就送到了桌上,煮的喷香的粥,几个馒头,还有茶叶蛋和咸菜。
上官傲付了饭钱,然后又多给了小二几个赏钱,让小二再去帮忙买套衣服来。小二千恩万谢的拿着钱走了。
上官傲回过身看了看床上的黑衣人,走到床前伸手推了他一把。黑衣人被这么一推变醒了,有些迷糊的揉了揉眼睛,
望向外边,结果一眼看见阴着脸站在那里的上官傲,顿时眼睛睁的老大,眨都不敢眨的盯着。黑衣人的眼睛极为漂亮
,大而有些上挑的桃花眼,此刻睁的圆圆的,竟然显得相当天真。上官傲把脸偏过去一些,尽量把声音放冷道;“还
不把面巾给摘了。”黑衣人怔了一下,急忙把脸上的黑色布巾一把扯下,露出来一张俊美的脸来。上官傲乍一看,倒
是惊艳了一把。眼前的青年,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色,年纪看上去很小。五官俊美,竟然有一点妩媚的感觉。如
果扮成女人,只怕会比昨日的安晴更加楚楚动人。只不过此时脸上有着不安的神色,眼里满满的都是慌张,倒是显得
整个人如小鹿一般无辜而且可爱。
上官傲这么看着,心里竟然有一点心软。眼前的少年让他想到了自己并不亲密的弟弟,反而有了一些疼惜的感觉,几
乎都要忽略眼前的无辜孩子就是寒冥宫的属下,无恶不作。之后猛的回过神来,继续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
。”只是自己也没注意到声音已经比先前冷硬的口气要柔软了不少。少年似乎定了定神,然后小心翼翼的回答,“我
以前叫程逸染,24岁了。但是在寒冥宫里他们都叫我十六。”少年的声音和昨晚的嘶哑不大一样,有些懒懒的,带着
很好听的清澈。上官傲闻言一惊,以为这个男子看上去最多十八九岁年纪,没想到居然和自己一般大小。然后点了点
头道,“十六是吧,先吃早饭吧。”
床上的男人坐直站起来,上官傲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和自己身高几乎相近,只是因为很瘦的缘故,再加上那张看上去年
幼的脸,所以只感觉还是个孩子一般。
两人一同坐到桌前,默然无语的用着早餐。十六明显显得有些拘束,只是低着头,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拿着勺子喝稀饭
,没敢去碰桌上的茶叶蛋和咸菜。上官傲看了看他,伸筷夹了些咸菜,又剥开一个茶叶蛋放到他碗里。
十六立刻愣了愣,随后抬起头来盯着上官傲,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嗫嚅一句,“谢,谢谢啊。”上官傲不禁觉得有些
好笑,这个明明跟他同岁年纪的男人,还是寒冥宫的属下,居然看上去天真规矩的不得了,也不知道怎么在寒冥宫里
呆下来的。这样的男人,让他渐渐也就消退了反感和防备,有了把对方当做弟弟来疼爱照顾的心情。
两人吃完了饭,小二从外面进来收拾碗筷,顺便把买来的衣服送进来。上官傲接过衣服,扔给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十
六,然后笑道:“把衣服换了啊,你这身夜行衣怎么穿出门?”十六急忙脱下那身都是灰土的夜行衣,正待把衣服穿
上的时候,看着上官傲前一晚由于打斗有些沾染了灰尘的白裘,又犹豫着开口:“公子,我穿你的衣服吧,你穿新的
。”上官傲瞟了他一眼,微微抿了抿嘴回答:“不用,你穿上就好。”
十六于是手脚麻利的换过衣服,然后又规规矩矩的站好不动。上官傲喝着茶看着眼前人,换了一身蓝衫,明显显得有
精神了些,不像一个跑江湖的,倒是更像一个文雅的儒生。再看看他显得拘束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逸染啊,你
这是要给我当书童吗?”逸染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了一层红色,上官傲笑了笑,也就不再难为他,再度开口,“你叫程
逸染,我就喊你逸染吧。十六是你们宫里的称呼,喊了会露馅。我复姓上官,你爱怎么称呼随便你吧。”程逸染抬起
头,极其自然的开口,“知道了,上官大哥。”上官傲立时觉得被茶给呛住了,觉得这个明明跟自己同岁又可以算对
头的人喊自己大哥,怎么听怎么诡异,但是看看程逸染还带着稚气的脸,也就没再说什么,又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现在,把该说的都说了吧,大家在江湖上都不容易,我也不想为难你。”
程逸染犹豫了一会儿,走到上官傲跟前,突然就这么直挺挺跪了下去。上官傲这下可吓了一跳。他一向随和,跟师父
也是他拜师父的份,回到家里下人们只是对他行礼,像这样干脆利落就恨不得向他跪拜的情形倒是第一次见到。于是
自己也手足无措起来,有些尴尬的扶着跪在眼前的青年道:“你,你有话不用跪着说,起来再讲。”
可是青年依然直直跪着,抬起头,满脸坚定的直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道:“逸染请求上官公子救逸染一命。倘若公子
应允,逸染定当为公子效犬马之劳,服侍公子绝不敢有二心。倘若公子不允,反正逸染也是死路一条,既是如此,也
没什么可说的了。”
上官傲立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只这一会儿,青年就换了称呼不说,还开始威胁起他了。若是应了吧,又是一个很大
的麻烦跟在身边。若是不应吧,青年都以死相胁了,也没办法问出关于寒冥宫的什么来,对自己救人很不利。想到这
里,上官傲不禁有些暗暗头痛,想着师父非要自己离开出来见见世面扬善除恶,这才没几天,就连续碰上麻烦,还和
连自己父亲都不干涉的寒冥宫结下了梁子,真是走之前没看黄历没烧香啊。再加上自己性格本就吃软不吃硬,又不会
恶声恶气作威作福,被这青年这么一反威胁,倒还真就没了主意。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忍心看着眼前的美好青年活生
生丧了命。于是还是开口道:“行,我答应你。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青年猛然抬起头,眼里满满的欢喜,嘴角似乎控制不住的扬起。上官傲这么一看,霎时就呆了一下。青年的笑容太过
美好,干净明媚,充满活力。这么一笑,阴暗的房间似乎都变的亮堂起来。上官傲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于是
也扬起嘴角,把青年扶起来道,“这下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吧。”
第四章:青年的身世(上)
青年站直身体,靠着桌边坐下,定了定神,开始叙述他所了解的一切。可能还是紧张的缘故,语序有些乱,甚至有些
词不达意。上官傲坐在一边听着,也不着急,只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偶尔提上几个问题,其他时候都是微微点头。
一个上午结束,上官傲通过青年的叙述,对程逸染和寒冥宫也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程逸染从小就没见过父亲,只有母亲带着他在一个小镇上艰难度日。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对别人倒是很温柔
,唯独对他很不好,稍有不满就非打即骂。年幼的程逸染在母亲的苛责下,就要做很多这个年纪的孩子完全不用接触
的活儿,什么打水,打扫,做饭,劈柴,还常常因为动作慢了些被母亲罚着不许吃饭。小时候程逸染一直不知为何自
己的亲生母亲要这么对待自己,后来听过母亲对其他人的描述才模糊的得知,他的出生,对于他母亲并不是一个好的
期待,不是爱的结晶,而是一场迷乱与强暴的产物,一个最大的负担。对于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而言,他都是一个根
本不受欢迎的来临。
年轻妩媚的带着孩子独自生活的女人,本就更容易引起他人的觊觎。偏偏他母亲又并非什么贞洁烈女,几乎是来者不
拒不说,后来干脆就形成了皮肉生意。而可怜的小逸染,就时常在母亲“工作”的时候,被关进旁边黑暗的小柴房,
躲在里面忍受着旁边屋传来的喘息与杂乱的声音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一直到母亲完事。镇里的人因了他母亲的放荡,
对他也是相当冷淡和鄙视,小孩子们将他孤立不说,甚至常常指着他大叫野种小杂种,对他拳打脚踢。常常吃不饱饭
的瘦弱少年,被人欺负连还手都没有能力,回到家里往往带着一身伤,被母亲看到了还要挨一顿板子。就在这种艰难
的环境里,程逸染还是跌跌撞撞的长大了。
十二岁那年,程逸染的母亲因着长期的淫乱生病去世,这没有造成少年的悲伤,反而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在这
么多年毫无感情的消耗里,已经平息了少年对于母亲的期待,依赖和爱。作为最后对于生养之恩的报答,年幼的少年
一家家恳求着冷漠的人们,在无数白眼里凑了些钱,勉勉强强将母亲给葬了。之后,就头也不回的一个人离开了这个
成长的地方。
这个小镇其实叫做吴丛镇,隶属于吴江城管辖,与吴江城步行也就半天的距离。少年了无去处,只是听人家说城里很
繁华,可以赚大钱,就傻傻的边问路,边走到了城门口。可是进了城才发现,自己如此的风尘仆仆,看上去又弱不禁
风,毫无一技之长,连想找份工都很难。
就这样无所事事的晃了两天,也算是天不绝他,饿着肚子的程逸染眼冒金星的在路上走着,却无意中撞到了一个与他
年岁相仿衣着光鲜的少年。像所有纨!子弟一样,那个少年也是个嚣张的主儿,当即对他又打又踢,他从小被打惯了
的,一声不吭的承受着这些暴力,直到最后终于因为体力不支陷入昏迷。等醒来的时候,他躺在这个少年家里的下人
房里,旁边站着一个样子和气的中年人。中年人对他很好,还给他馒头和水让他吃了个饱。从小就受尽冷眼的程逸染
哪里受过此等待遇,对着中年人连连谢恩。中年人摆摆手,告诉他少爷相中了他,让他在府里做下人打打杂,没有工
钱但是包吃包住,问他是否愿意。
包吃包住对于那时的程逸染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至于做下人打杂是他从小做惯了的,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他
只觉喜不自胜,激动的忘乎所以连连点头,甚至忽略了中年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之色。见他应承下来,中年人就带
他拜见了老爷夫人和少爷,给他大致介绍了府里的情况。这家府宅的主人姓安,是个大商人,常常在外边做生意,是
当地的首富。因为中年得子,所以对儿子特别宠溺。于是安少爷在本地也算是一霸,四处作威作福,也没有人敢惹他
。而程逸染的身份,就是这位嚣张少爷的伴读兼随从。
新的少爷随从程逸染第二天开始换了身家仆服走马上任。跟着安少爷才没几天就有些暗暗叫苦。这位安少爷像极了他
自己曾经的母亲,动不动就大发脾气,一发脾气就要打他一顿出气。他不敢也无力还手只好忍着,反而更激起少爷的
兴趣与嗜血欲,对他就更是残暴。但是唯一的好处是可以跟着安少爷一起在私塾念书。所谓一物降一物,狂妄的安少
爷最怕的就是那位成日黑着脸的凶巴巴的私塾先生,所以只敢规规矩矩坐着对着先生神游物外,而他就在旁边垂头站
着专心听讲。
程逸染虽然没念过书,但是脑子却是极好的。先生上课讲过的东西,他几乎听了就懂,但是怕少爷责怪,只敢默默的
听着,有什么也不敢问。日子一久,竟然也被他旁听出了不少知识。
可能是拜小时候的日子所赐,在安少爷日复一日坚持不懈的刁难下,程逸染依旧坚忍不拔的在少爷身边呆足了一年,
只是这一年的日子其实也异常不好过。别的下人因着他是少爷的属下,对他十分排斥。每天少爷休息之后,他就自己
孤零零的回到下人房里,把白天学到的东西默记一遍,然后蜷缩着睡去。
第二年开始,安老爷为少爷请来了一位师傅教授武功。安家少爷依旧是那副不成器的混混样,爱学不学,带听不听。
而对于程逸染,求知的欲望让他总是充满了兴奋。每当少爷在那里没精打采的跟着师傅做动作的时候,他就躲在一旁
眼巴巴的看着。可是武功这种东西,光凭看个表面,又能偷学出什么来。纵然程逸染脑子不笨,但也是无法完全体会
各种动作和真气的深义,又没处对练。时间一久,也只勉勉强强学会了些花拳绣腿。
时间不断流逝,生活也在不断继续。程逸染呆在少爷身边也到了第四个年头。四年来两人都长大了些,身高也都高了
不少,而似乎由于能吃饱的关系,程逸染竟然比少爷还高出了半个头。可是高高瘦瘦的程逸染,依旧成日被安少爷呼
来喝去,踢来打去,不当人看。当年十二岁的程逸染偶尔还会受到其他下人的同情,因为年纪尚小。可是到了十六岁
,一个成长已经初见端倪的少年,如此窝囊,只会被所有人瞧不起。没有什么下人愿意跟他打交道,只要回去迟了,
洗澡他遇上的必然是凉水,吃饭只剩下些冷馒头。他永远是孤独一个人,在看不见未来的黑暗里苦苦挣扎。
第五章:青年的身世(下)
十六岁那年,是程逸染的一个转折点,也是另外一段黑暗的开始。这一年六月的一天,本来是很晴朗的日子。天气很
好,易出行。安少爷带着程逸染和一帮狐朋狗友出门喝花酒,直到深夜才各自散去,醉醺醺的往家赶。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路上突然就下起了大雨。程逸染这下有些急,就加快了赶车的速度。却没想到这么一加
快,害了少爷的命,也把自己推向了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
程逸染快马加鞭赶回安府的时候,发现大门是开着的。他有些纳闷,但是没想那么多,就把车在门口停好。然后扶下
已经半醉的少爷,进了大门。
这一进去,顿时吃了一惊,院里的保镖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很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雨气传来,让人烦闷欲呕。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