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他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呢？看他很执着，弄得像是寻找失散多年的亲生弟弟一样。”

“我可没有什么哥哥，只有一个弟弟，你不是见过翰卿么？”

提起许闲那个眼睛眨眨、睫毛如扇的弟弟，舒辰笑了：“你不说我都要忘了，他怎么样了？是不是要升大学了。”

“恩，”许闲点头：“明年就要考试了。”

“打算考到我们学校么？”

“他是这么打算的……”

“啊，”许闲的话还没有说完，舒辰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屏幕，舒辰又看了一眼许闲，见许闲对他挥挥手，连忙拿着电话走了出去，将门关好：“什么事？”

“今天晚上有空么？”

“你这是要约我么？”

“你就不能可爱点？”

“哦？”舒辰哼哼：“用不用故意脑子烧坏的问你‘亲爱的，是什么事情呢’，之后再撒娇的说‘人家今天晚上没有什么安排’么？”

电话那头一通沉默，隔了好一会儿，沈修咳嗽一声：“还是普通的就好。”

舒辰笑：“时间和地点。”

入夜。

浮华的城市，永远也不缺少点亮夜色的绚烂。

站在百米高的摩天轮下方，舒辰觉得脖子有点酸。

“你想要坐摩天轮？”

“你不喜欢么？”

回望沈修的眼睛，舒辰笑了笑：“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两个男人来坐摩天轮，是不是有点奇怪？”

这片数千平的游乐场，也是沈氏旗下的产业，沈修只是在兴建的关键时期来看过，其余的事情，则是全部交给了助理，他从小就没有来游乐场玩过，自然也不明白舒辰的意思。

“哪里奇怪？”

看着沈修一脸坦然的表情，舒辰恍然大悟，这家伙根本就是一超常的人类，和他讲‘奇怪’，根本就是和火星人谈UFO。

游乐场里灯火辉煌，离摩天轮不远，就是旋转木马，梦幻的金黄色灯光，朦胧在主轴的大镜子上，童话了无数人儿时的梦想。

看到舒辰望着旋转木马，沈修开口问他：“你想要坐那个么？”

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沈修，舒辰挺无奈，去坐摩天轮已经很奇妙，他是怎么想到自己竟然想要去坐旋转木马的？

买过票，两个人进了摩天轮的座舱，卖票的人虽然不认识沈修，但仍是看了他们好几眼，舒辰知道沈修很抢眼，这一路过来，如果将所有人的目光汇集成激光束，那么沈修已经死了无数次，可是连带着被别人从头看到脚，仍是令人觉得不舒服，就在这点上，真是不得不佩服沈修，要有一颗多么皮糙肉厚的心灵，才能承受得住各种膜拜的眼神？

摩天轮缓缓的起动，由地面慢慢升起，舒辰用手撑着玻璃，几乎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地面的东西，逐渐由大变小，成为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光点。

“喜欢么？”

听不到舒辰的回答，沈修也不追问，只当他是在专心看星星，却不知道舒辰心里正想着什么。

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始至终都是，即使在床上，最后一刻呼唤自己的名字，也是没有热度的声音，该用‘一贯如此’为他开脱呢？还是要说他不解风情呢？这个问题，确实是太难回答了。

喜欢，但是达不到爱，他看不透沈修的真心，却知道自己内心的障碍。

出神的望着洒满星星的天空，墨黑到令人沉醉，作为一个典型的重宅级，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在夜晚出来，仰头看星星，站在高处，离天空更近了一些，可仍然无法伸手够到璀璨的白宝石。

“要不要许个愿？”

从沈修口中说出这种话，一般人觉得会吓得腿软，好在舒辰已经上升了一个级别，并不担心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反而是弯下腰，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扶着自己的腰：“是、是不是大神？”

“什么？”

“你是不是问过大神哪里最适合约会？然后他就给你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这次轮到沈修很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沈修的表情太认真，舒辰又忍不住笑：“这样的桥段，总觉得容成老师会喜欢，你也知道大神那个人，绝对会投其所好啊，不过这也太照本宣科了，人和人不一样，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舒辰竟然能够猜得这么准，沈修不由得仔细的看了看他，这只刺猬似乎说过，每个人都有各种面，而自己却只有一面，和他比起来，似乎确实是这样，本来以为，他只是一个很易冲动的人，可是竟然也有非常细心的一面，可是这种细心，却有些令人不快。

“你还真是了解他。”

没有立刻听懂沈修话中的意思，舒辰笑：“因为说得来，所以比较留心吧。”

“你对和你说不来的人，就不怎么留心了？”

舒辰回过头，看着沈修：“这是吃醋么？”

这是吃醋么？

这个问题僵在大脑里，沈修有一个片段的恍惚，刚才心里的不舒服，莫非是吃醋？

没有得到沈修的回答，舒辰也不勉强，重新回头去看星星：“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

在摩天轮里许愿，据说都能够实现，这种古老的骗局，对以言情小说混饭吃的舒辰来说，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两人下了摩天轮，走在行人不多不少的大街上，舒辰突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么？”

“我刚才在数人数，发现每一对都是。”

“每一对？”

“我认识的情侣，来坐过摩天轮的，都已经分手了，最近的一对，是高业和他的女朋友。”

“还真是个美好的故事。”

舒辰笑，侧头看他：“传说都很玄幻的。”

道路两旁灯火辉煌，走过了刚才繁华的街市，这边略微有些冷清，舒辰说不想坐车，而是要散步回去，沈修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在他身边：“你是说，坐摩天轮有反作用么？”

舒辰摇头，一阵夜风吹过，拂动了他额前的碎发，在夜色里凌乱翻飞：“只是感情无法依靠魔法，如果不好好维持，即使刚开始的感情弄成甜浆，也总有化开的时候。”

“想起你的父母了？”

往前走的背影顿住，过了一会儿，舒辰缓缓的说：“其实我很矛盾，是应该惊讶于你的无所不知，还是应该鄙视你无所不知的原因呢？”

沈修绕道他身前，从高处看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似乎能一路看到他的心里去：“很矛盾。”

“你也这么觉得？”

“是你。”

“我？”

“第一次见面，你竟然那么冲动的跑出去，你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就不怕有危险？可是，你又能很清楚的分析问题，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听到沈修的问题，舒辰最初有点惊讶，几秒后，举头望天，不知在看什么，吱唔着并不回答。

“舒醒对于你就那么重要么？为他出口气，可以让你不顾危险？”

“才不是！我怎么会那么在乎他！”拼命否定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口气有多不自然，他们离得很近，沈修看到了他逐渐变红的脸色，竟然垂头笑了。

“你竟然笑了，”舒辰抬起手指，点了点他的嘴角，眼睛里充满不可思议，用指尖戳了几下：“不过不可以笑话我。”

沈修没有答应，却举手握住了舒辰的手指，进而将他的整个手包在手心里，放到嘴边，静静的没有说话。

呵气的温度，蔓延在手里，舒辰握紧了身侧的另一只手，感受到心脏的骚动，期待，或是不安，期盼，却又担心，没有确定的感情，有着每一秒的意外。

‘沈修的嘴唇好软’，习惯了和沈修的吻，舒辰已经不会再感到紧张，而是想要从其中体会到彼此的心意，四片嘴唇的碾动，牙齿轻微的碰撞，口腔里每个细胞快乐的跳动，使得舒辰绷紧了后背，慢慢的抬起手，抓住了沈修背部的衣服。

霸道的唇舌探进了口腔，是要比以往更加热烈的方式，舒辰有些困惑，但却仍然迎合，如被狂风卷起的沙粒，想要追随风的速度，即使很辛苦，也不想放弃。

和这个人在一起，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不用伪装，不必掩饰，只要做自己就好。

虽然是一只小刺猬，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听话，但是能够这样拥着他，牵着他的手，似乎真的可以找到未曾有的幸福，等待它来叩响沉睡的心门。

静夜，霓虹灯闪闪烁烁，模糊了两人的脸庞，舒辰惦记脚尖，借着沈修的力气，偎在他坚实的怀里，两颗心脏，竟能同频的律动，整齐划一。

chapter 48

耀眼的各色霓虹灯，尽情的点缀在具有亚热带气息的乔木上，电影院、高级卖场与顶级餐厅毗连接踵、高楼聚集，在这条夜晚比白昼更加抢眼的街市上，能够找到世界各国的一流美味，轻而易举看到出自名品设计师手笔的巨作，每一件物品后面的零，要用两只手的手指才能数过来。

白天，这条街市很安静，每一幢高入云霄的大楼，都在静静的沉睡，但当华灯初上，当所有的夜灯燃亮的那刻起，所有的广厦，似乎同时受到了召唤，敞开大门，迎来属于它们的夜晚，而夜晚，正是专属于它们的，一天的开始。

能有财力在这条街上消费，自然身价不菲，到了可以掩人耳目的夜晚，也有很多明星乔装来娱乐，但他们并非最想低调的人群，比起每天在电视上故作你情我浓的明星，还有另一类群体，需要更加隐秘的私人空间。

都市是金钱的奴隶，而令城市怪物正常运作的每一个零件，很当然的要完成城市主人赋予的使命，富丽堂皇的商业区域里，除了只要有钱、就无条件开门迎客的商家，也有需要特别身份才能进入的店门。

而眠夜，正是其中的翘楚。

时针指向九点钟，却还不是眠夜最忙的时候，远离大厅，金字号的包间里，反而静悄悄的，隔着水晶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最近你怎么这么有空？”优雅的吐出一个烟圈，穿着低胸露背连衣裙的女人拿过水晶烟灰缸，将烟灰弹在里面，和对面的男人闲聊：“以前每个星期五，你不是都要出台么？这两个礼拜总能看到你，怎么，不接了？”

身着亮片衬衫的年轻男人听到问，神情有点沮丧，闷声说：“不是。”

“我看也不是，”女人鲜红的嘴唇印，饱满的点缀在香烟的滤嘴上，这款女士香烟味道很淡，细长的烟身，被女人夹在手指间，更衬托出她那双骨肉均匀的玉指：“要不你怎么还能在金字号的包间里安安静静的待着，不是早就出去接客了么。”

“也不是。”

“呦，”女人在欢场里浸淫久了，平时勾心斗角个没完没了，好不容易今天得空，过来找相熟的朋友聊聊天，没想到这么闷，有点不爽：“说话怎么都是一半的，我也知道你是红了，前段时间又有人把你包下来，是不是要盼出头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本来以为那个男人从来没有找过任何人第二次，以为对方是略动了心，可以凭他的关系离开这里，开个发廊也好啊，以前就学过理发的手艺，可惜到了这个城市，才发现想要出头太难了，不要说是出人头地，房租、水电等等等等，数不清的杂费和用度，四处碰壁后，只能庆幸好在还有一副空皮囊，便进了眠夜。

迎来送往的买卖真不是人做的，有时即使满心满肚子的痛，还要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为了尽快赚钱，早日实现梦想，有个自己的发廊，无论什么类型的客人他都接，疯狂的老女人和变态的肥猪男，只要记起来就想要吐。

在眠夜工作，都要经过强烈的洗脑，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对顾客身份的保密，来这里的金主，都是媒体争相报道的对象，所以见到沈修的第一面，即使他很惊讶，面上却平静，表现出滴水不露的职业水准。

那个全身似乎都闪着光环的男人，举手投足间器宇不凡，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他会是gay，来这里消费的人，虽说很多身份都不俗，但能像沈修一样内外满分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一次，只是见面，沈修就包下了他，说是让他不用接待其他的客人。

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久，心里一清二楚，却忍不住，动了心。

自己是不是gay不重要，在这里的这几年，从青涩到老道，身体对性别已经完全无障碍，何况对方是沈修，即使自己根本不能接受男人也无所谓。

连续见了两次面，沈修几乎每晚都会来，基本上只是坐上一小会儿，开了很贵的酒，但却不怎么喝，有时甚至滴酒不沾，不对他动手，也不需要他贴上去的服务，只是看着他，每一次都能把他盯到脸红，可是在沈修的目光里，他却找不到焦点。

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原先不喜欢的工作，甚至变成了幸福，睁开眼睛，唯一的希望就是早一点天黑，好能早些看到包下自己的人。

看不到沈修的时候，他就在网上拼命搜索沈修的信息，每一条都仔细的看过，细细的品味网上的照片，像是痴了一般，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搞不清，究竟是为了沈修的钱，还是为了沈修的人。

可是，那晚在酒店门前遇到一个男孩子后，沈修就再也没来找过他。

第一眼，他就明白了。

从眼角到眼尾相似的弧度。

眼睛他们最像的地方，不同的是，对方的眼里很清澈，亮得像是一面镜子，那是他再也找不回来的纯白，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痛和酸楚，都能从眼睛里面读出来。

他是聪明人，知道自己应该放下，他们这种人，原本就是各种类型的替身，没有尊严和伤心可谈。

可是，却放不下。

已经很久了，沈修再也没有出现过，包下他的余额还有很多，可人却不再现身了，他每天都在这金字号的包间里等着，好像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心里烦，他向女人要了一支烟，点燃后，狠狠的吸了一口，专为女性开发的烟味淡薄，可他吸得猛，仍呛到，‘咳咳’的咳嗽个不停，身体抖得如秋叶，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

女人和他到底是多年的朋友，看到他这个样子，气儿也消得差不多，赶紧探过手指拍打他的背，帮他顺气，嘴里叨念：“怎么抽个烟还能咳嗽成这样，你也不大的人了，一天还是这么不小心……”

“呵呵，”男人避开女人的目光，游离到别处，声音非常不自然：“是啊，我……”

“你给我等等！”女人将他的脸扳过来，看着他微红的眼圈，蹙着柳叶形的眉毛问：“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本来打算用‘怎么可能’糊弄过去，可女人的第六感准确如雷达，很确切的说他在骗人，被逼问了两三次，已经憋了好久的男人，终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什么？竟然这样……”女人挑起桃红的指甲，拿到眼前赏玩，顿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当年是姐姐带你入行，总不能不管你，那孩子是什么人啊？”

“是大学的学生。”

“你连这都知道了？”

“有天碰巧在路上看到，就跟踪了他。”

女人诧异的瞪大眼睛：“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