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找到了我父亲？”

“是你父亲找到了我。”罗音想了想，继续说道，“也不对，应该是你爷爷找到了我。他说你是他们家唯一的男孩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他们家很有钱，也有势，这样对你也好。”

很长时间的沉默，燕飞才终于又开口问道，“那么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罗音好像是陷入了一个很好的回忆当中，那时她很年轻也很漂亮，而那个男人，当然什么方面都很好，这么多年了，虽然那个男人在她的记忆中已经淡漠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记得他很英俊的，“他应该是一个很多情的人……”

“多情便是无情。”

罗音沉默了，也是认同了这句话，猛的她抬头望着自己的儿子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是谁？”

燕飞摇摇头，这不是善意的欺骗，而是事实，小时候或许想知道，但现在却从来没有想过，“我现在生活的很好。妈，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也希望你能幸福。什么时间？”

“哦，你爷爷说明天上午，他会派人去学校接你的。”罗音说完这些，望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儿子，满心的不舍，这个儿子从小就很乖巧，也很懂事，他从来没有让自己为难过，“儿子，妈妈还是最爱你的。”

“那当然，我可是罗大小姐家里的小公子！”

罗音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儿子的头上，笑道，“你还是我们燕家的小公子呢！对了，你外婆身子还好吧？”

“每天找一群老姐妹唠嗑，除此之外便是打麻将。生活的倒是很充实。”

“那……”罗音想开口问，但最终还是问出来。

知子莫若母，当然知母也莫若子了。罗音其实并不姓罗，她全名就是叫燕罗音，罗是他外婆的姓。后来罗音未婚先孕，燕家怎么说也算是有钱人家，罗音的父亲当然就很生气了，非要逼着罗音把孩子打掉。罗音那也是脾气很硬的主，非要学人家薛宝川，三击掌断了父女关系，自此便改成姓罗了。

“这些年过年，外公倒是很喜欢吃汤圆。他说团团圆圆的才像是个过年。”早些年，燕飞也去过外公家，但是不受待见，这些年反而很受他外公的喜欢，每年过年就非要燕飞回去一起吃年夜饭，“都是血浓于水，妈，您也别太计较了。趁着现在，你也应该带着Jack回家看看了。”

母女俩都抬头看了一眼Jack，弄得他坐在那里倒是有些不安了，末了罗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弄到最后，当天的晚饭燕飞是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吃的饭。回到宿舍，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夜，依旧如此浓郁，就像是寂寞与孤独，覆盖了整个身子。即便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燕飞也觉得有丝丝的凉气透过被子窜到自己身上，最终蔓延过五脏六腑，抵达终点。

哎……一声叹息散落在夜色里，跌落的早已经成为碎片。燕飞躺在床上，难道的失眠，想起明天……明天他即将会面对什么样的人？又会开启怎样新的人生……但是，他却不知道，开启的不止是他一个人新的人生，还有另外一个人的……

时间并没有因为燕飞的祈祷而停滞，它依旧在一分一秒的流失，终至在闹钟的分针和时针重合，响起一阵尖锐的声音，“小呀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那风雨打……小呀嘛小二郎……”

“啪”一声，一双有点苍白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对着一个按键便按了下去。整个宿舍里骤然变的安静了下来。但是，不过五分钟，闹钟继续响起来了，这次倒是换了一首歌，“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慢羊羊，软绵绵，红太狼，灰太狼。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一大早就奉命而来的几个黑衣人，此刻站在宿舍门口也愕然了。他们的眼前仿佛就看见一群羊，只听见里面还在继续唱着，“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几个人面面相觑，老爷，您确定里面的是您孙子，而不是孩子？

燕飞则依旧闭着眼睛在床头摸索，可是摸索了半天，那首歌依旧再唱，猛的他才想起那是谭恒的闹钟。谭恒平时最喜欢看这部动画片，呃……你们还别不相信，谭恒平时除了打魔兽，唯一的爱好便是看动画片了。

伸手揉揉眉尖，下了床，关了闹钟便拿着牙刷向洗手间漂移去了，等他一切都收拾好了，换了衣服，便拿起饭卡，准备去学校餐厅解决温饱问题。谁知一开门，便对上齐刷刷射过来的几双眼睛，还有统一的黑风衣，蹭亮的黑皮鞋，燕飞的第一直觉便是宿舍进来强盗了，所以二话不说“啪”的一声，便将门又锁上了。燕飞还在想着是不是应该打110？

而那群人先是一大早的接受了闹钟的洗耳，现在却又被当成了强盗，想想他们也觉得的挺憋屈的。不过，没办法，他们这也算是扰乱治安了。

周老爷子是被一通电话叫到学校的警卫室的，他一进去，便看见自己的属下百口莫辩的坐在长椅子上，属下的对面还坐着一位长得挺清秀的少年，“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有一位刚开了口，便周老爷子一个怒视给瞪了回去，他委屈呀！简直比着窦娥还委屈呢？

燕飞坐在一边，暗自打量着刚进来的老人，他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位老人应该就是周老爷子了吧？也就是……自己的爷爷？嗯，是一位雷厉风行的老人，也可以想象的出，他当年的手段与地位，那位老人仿佛往那里一站，身边自会有一种让人仰视的气势，那种气势是长久才能养成的。

周老爷子手里拿着拐杖，他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不过精神却很好，尤其是那双眼睛依旧严厉，他只是扫了一下四周，眼神便望着燕飞了，“你应该是燕飞了。”这句显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燕飞倒是也没有否认，他不会逃避，也知道自己逃避不了，这人能找到他，当然也是有的法子一次次的找到罗音，“对，我就是。”

警卫室里的人疑惑了，看看周老爷子，最终又看向燕飞问道，“到底怎么了？不是，你说学校里有强盗了吗？”他接着又指指周老爷子，“你们怎么还认识啊？”

燕飞不好意思的道歉，“是我弄错了，不好意思啊，王叔。”

要说学校里那么多学生，他认识的也就那么几个，不过燕飞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这孩子也懂礼貌，所以他平时也就多关心他一下，“既然你们认识，那也没有什么。不过，燕子哎？”

燕飞微微低下头去，听着王叔的话，“他们看上去不一般啊，不会为难你的吧？”

“不会。”燕飞笑着摇头，“谢谢王叔关心，对了，我妈带回一些礼物，有时间我给您送来。好酒哟！”

一听是好酒，王叔立马便高兴了，扭头便朝着那几位委屈的黑衣人喊道，“都走吧！”

第三章

燕飞又道了声谢，便领着周老爷子重新回到了宿舍，因为他觉得说些什么私事还是宿舍安静一些，“您请坐。要喝水吗？”

周老爷子从一开始便在观察自己这个孙子，长的虽然比较女气一些，和自己的儿子完全不像，不过，为人倒是很温和，也懂礼貌。周老爷子坐下之后，看了看四周，很小的地方，有两张床，两张桌子，连着一个阳台和一个洗手间，一眼望过去什么都能看见，“两个人？”

“嗯，不过我室友平时在家的时间居多。”燕飞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到周老爷子面前，道，“只有白开水。”

周老爷子手里的拐杖时不时的点击着地板，在只有两个人的宿舍里异常的响，一下一下的就像是敲在了燕飞的心上，弄得人莫名的心慌。

“你母亲应该都给你说过了吧？”周老爷子就是一副威严的样子，也不等燕飞说话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燕家的外孙，也知道你母亲当年的事情，毕竟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你现在是我周家的孙子，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得搬回去住。”

燕飞想了想也没有拒绝，“也好。不过，得是周六周末或者是节假日。平时上课的时间我还是住在学校，这样方便许多。”

“那走吧。”周老爷率先起身，就往门口走出，“今天你得先回去，认认家门。”

“那个，”燕飞说了一句，见周老爷子转过头来，便说道，“我还没有吃饭。”

周老爷子原本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条件的，或者是直接开口要求名车什么的，但是他没有，他却说要吃饭？这样宠辱不惊的人，周老爷子倒是有点喜欢上他了，“可以回去吃。”

“不用了，就在学校吧。”燕飞可没有想那么多，就好像他突然变成有钱人家的孙子，过了昨晚最初的迷茫之外，现在对他最重要的当然还是饭，俗话不是都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您也一起吧。”

周老爷子倒是也没有反驳，出了门吩咐那些属下下去开车，却被燕飞叫住了，“学校餐厅就在前面不远。我们可以走过去。”离餐厅近，这也是他们这栋宿舍的好处了。

“老爷……”属下是对眼前这位刚上任的孙少爷连连的讶异，能让老爷走过去的，您是第一人！

周老爷子对着那些属下点点头，继而笑道，“走过去也好，早上空气好，顺便也是散步了。你们就在车里等着吧。”

燕飞领着周老爷子慢慢的走着，下了他们宿舍楼，便是一条很长的林荫小路，两边种满了法国梧桐，正是春天，枫叶也是绿葱葱的一片，到处都洋溢着生机盎然之色。路上遇上同学，互相打个招呼，呼吸着属于校园里的单纯气息，燕飞就会觉得一天都是充满活力的。

“你跟同学的关系很好。”周老爷子说这话完全是肯定的，因为他们就在那短短的一路上就有不下于五个同学给他打招呼，对于孙子有这么好的同学关系，他还是很满意的。

燕飞让周老爷子先坐着，他先去打了粥买了一些小菜，“早饭不宜太过油腻。”他又看了周老爷子一眼，见他没有动筷，想着这已经我买的最好的早饭了，“学校嘛，比不得家里。”

周老爷子笑笑，喝着八宝粥，有点稀了还有点太甜，确实比着家里的差远了，“虽然比不得家里，不过，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五六十年代那会，我们什么没有吃过？就这些粥，还有小菜的，当时是想都不敢想的。”

听他说这些话，燕飞也跟着是笑了笑，别说是五六十年代，就是他小时候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吃甜忆苦了。”

“嗯，你能说出这话来，我很高兴。”虽然很短的相处，周老爷子倒是越看这个孙子越喜欢，那比着什么富二代强太多了！就是比着他的好友老苏的孙子都好太多了，你这个老苏呀，看我回去不跟你比一比？！其实，他现在这样想，是已经把燕飞当成了自己的孙子看了。那是一种炫耀自己人的骄傲！

周家老宅是一个三层楼的别墅，外面还有一个院子，院子里面倒是种了不少的花，一隅还种了爬山虎，鲜绿的叶子快爬满了一栋墙，颇有点时代之感。不过，燕飞还是喜欢外婆家，外婆家也是别墅带着院子，不过外婆在院子里种了很多瓜果，虽然不多，但是也能尝个鲜。

周老爷子的车一进大门，便出来一人迎接，“老爷回来了？”

“嗯。”周老爷子下了车，燕飞就站在他身后，“这位是你周叔，当年跟着我一同闯荡的兄弟。”

“周叔好。”燕飞对着那位两鬓都快白完的老人很是恭敬的弯了腰，他知道，像他们这些人要的也就是尊重了。

周叔想过很多种见到孙少爷的场面，唯有现在这种让他心里舒服，这年轻人穿的简单大方也很干净，嗯，还很懂礼数，就是有点瘦了，他一会儿得给厨娘说说，得给孙少爷多补补才是。

“老周！”

“哎，老爷什么事？”周叔临走之前还是很满意的对着燕飞点点头。

周老爷子怎能会看不出老周的满意，坐在沙发上就更加自豪了，“你去。给那个不孝子打个电话，让他快点回来。”

“这个……”周叔有点为难了，“我昨天都已经打过了，少爷说他不在国内。”

“小兔崽子！”提起自己的儿子，周老爷子是很铁不成刚，“就知道成天的混在女人堆里，让他结婚，他倒是给我领回来不少，但是，你也看了，那都是什么人？啊，女模特，拍的广告身上都没有穿衣服。明星，天天卖弄风骚的！”

燕飞坐在一边，悄悄的打量了一遍，装饰的很精致，有种意大利的风格。视线停留在一排的柜子上，那是一个花瓶，胎质洁白细腻，釉色晶莹清澈，色质如玉。又青中有白，白中有青，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仿制宋朝时期的青瓷。说是仿品，那是因为这件过于新颖，色彩也有点鲜。不过，即便是仿品，价钱应该也不低……

“孙少爷？孙少爷？”周叔对着燕飞叫了好几声，见他一直往那个花瓶上扫，最后才伸手轻轻碰了他一下，“孙少爷……”

“啊？！您……刚才是在叫我？”燕飞指指自己说道，刚才他没有听错吧？孙少爷？怎么有点像电视剧？

孙少爷呆呆的比着刚才更加可爱，瞧那一双眼睛，微微眯着，狭长的，像极了某种动物，嗯，是慵懒的动物。想到这里，周叔脸上的笑也更加深了，“孙少爷在看什么？”

“那个是仿品。”燕飞指指那个花瓶说道，接着双手便摇了起来，“周叔您可别再叫我什么孙少爷了？”

“怎么了？”周叔是直接把燕飞的前半句给忽略了，比着什么仿品真品，他更加重视称呼，“孙少爷不喜欢吗？”

“呃……”燕飞这次听清楚了，但全身都是一哆嗦，硬是给逼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我不习惯。周叔，您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燕飞就好。”

“可是，”周叔立马便垂下了脑袋，给人感觉无限的委屈，“老苏家就经常称他孙子叫孙少爷的……”

燕飞怎么看，怎么觉得周叔给人一种很委屈的感觉，就那么垂着脑袋站着，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燕飞就是感觉到了，忽然间他就有种自己欺负了他的感觉，这……有点诡异吧？

“那个……周叔您要是不习惯叫我名字，那……”

“是，孙少爷！”周叔完全不给燕飞反应的余地，立马便重新抬起了头，笑道，“孙少爷请稍等，老爷给少爷打电话去了。对了，孙少爷平时都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还有您平时喜欢喝什么？不喜欢喝什么？”

燕飞看着此刻兴致很高，心情很好的周叔。燕飞努力的回想着，自己刚才都说什么了？啊，说什么了？！能让周叔一眨眼便如此的高兴，还有那越叫越顺口的‘孙少爷’，咦？不行，还是起鸡皮疙瘩……

“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