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正直的好孩子。
他写的那些文,少年意气风发,无所畏惧一往无前,毫无任何阴霾的文……也是像我这样,每天一个字一个字的现敲
,没有读者的回应就写不下去的吗?
像我这样——百合子也是这样。我们都已经等于是只能为写文和读者而生的人了,这样类型的作家真的,很少。
犹豫了半天,我不去理会那些热热闹闹的讨论,私敲开了他的对话框:
【在么?】
虽然头像是灰的也没说话,但他刚才既然加我好友了,估计是隐身吧……这年头作者都得隐身,防催稿啊。
过了一会儿他才丢过来一个笑脸:
【嗯。副本ING】
在打游戏啊……我咂了咂嘴,看了一下时间,这个点儿许多人都在吃饭,比如我……百合子上午发完那堆博文REPO就
消失了,估计是和哪个勾搭上了的女作者在一起喝茶吧,其他的人我又不是特熟,今晚因为昨天太兴奋实在不想写文
——总之今晚就是无聊啊无聊!
至于你说满论坛不是有REPO贴可以刷有同人区的文可以看么……我才不要看呢!荣胖子那是恶趣味!
【打游戏就不打扰你了~】我关掉对话框,长长舒一口气,开始继续扫其他各个群的信息。
又一阵叮铃铃的响声响起来了。
咦……
【没,刚刷完。】
【一起来玩吧。】他笑眯眯地说着,并且连发两条。
【啊?】我有些诧异。
【来吧,男人就应该打游戏啊!】
我笑了。这是一句台词,《公子小白》里的原文,“男人就应该征战天下啊!”,这话听着听着,就好像能看到金灿
灿的少年在你面前伸出手来了一样。
【你打WOW?】我问。业内有名的游戏狂人,一个是豹豹,另一个是框框和我齐名的“妇女之友”颜鸾……咳,此人
是专写网游文的,虽然没去参加作者大会但他在女读者中相当受欢迎,此人乃后话不表——我依稀记得当年豹豹一直
都是WOW的高玩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像是正在打BOSS,又像是有什么话无话可说了一样,良久,才丢过来一串字:
【我已经很久不玩WOW了。】
【啊……为啥?】
我仿佛能看到他在电脑对面的宿舍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皱着眉头的模样——这样的少年,皱起眉头来,一定
很让人揪心吧。
【出了点事。】他轻描淡写地说,【以后再也不会玩WOW了。】
原来如此……我有些了然地明白了。这年头,谁玩游戏不都是付出真情么,但是你给了真情人家也未必付出真心,何
况还有这样那样的事情,PK,金钱,装备,帮派……无论是多有爱的游戏,太率真的人最后都容易伤痕累累地离开。
还有……我骤然想起了女频那个REPO帖里不一样的声音:
【什么啊,宝宝的CP不是公会的苏渣哥吗!拆CP自重哦你们】
公会的苏渣哥?这人是谁?我笑了。无论这人是谁,都和我没关系了,我只要记住这个信息就行了——我的记忆力真
的是很不错啊——我以后绝不会在豹豹同学面前提起此人。
【啊,那你现在在玩啥?】我努力转移话题。
【剑三!快去下客户端!】他有些高兴地说,【你先安个YY,马上。】
【啊……】我有些汗颜地说,【我不怎么会玩游戏的啊……】
【没事我教你,快来吧。】
有的人的话就这样让人无法拒绝,何况这个夜晚是这样寂寞,何况……何况我一直在写文,身为男人居然都没有去玩
什么游戏,岂不是真的很没风尚?
这年头,光写文是不够的,非常不够。
认命又有点跃跃欲试地拖起了客户端,他继续在那边催了起来:【下了YY没有?】
【正在安装……啊……】我汗颜道,【我想起来了我没麦……】
【去弄一个嘛,今天先打字,你听我说话~来频道XXXXXX】
我很快打开了那个频道。以前我从没有用过YY,但是这年头混网络的人,都要求你有无师自通各类应用软件的能力,
何况它也不是那么难——一进入频道,一个清澈安静的声音立刻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花花治疗要跟紧。”
“纯阳从后面的石头上跳。”
“天策的补个雷。”
“DPS!DPS都跟紧!仇恨一旦抓好你们就速度输出……”
那声音又淡定又自信,带着一种少年人的锐气——不,不是所有的少年人都这样锐气的;这声音的
环境里还夹杂着热水器的鸣叫,寝室里走来走去的声音,吃方便面呼噜呼噜的声音……那是每一个人都经历过的,少
年时代。
我听出来了,他这是在指挥打副本呢。
真是一场淡定而完美的指挥啊。
我看着YY上不断发亮的小ID,一直看一直看,直到他忽然发了一句话让我回过神来了——
【小黄瓜你客户端下到多少了?】
【哦……】我看了一下,如实答道:【百分之八十。】
【这么快!】他震惊道,【你速度是多少?!】
【4M/S……】
【我擦!】他笑骂道,【神网速!……来,给你看图。】
我恍惚着打开了自己的QQ对话框,满屏幕都是金色,提着长剑身背重剑的少年意气风发,眉眼飞扬,全身都裹在金灿
灿的长袍里。可是这金色一点也不艳俗,仿佛有的人天生就是为这金色而生的,再年纪大一点或者再年轻一点都不行
了,就是这样的少年神采,宛如朝阳,刚刚好。
真是出色的设计啊,游戏公司有了这一套人物就足以傲视群雄了,我有些叹息地想,真是耀眼得让人都不敢去玩,仿
佛生怕不配了一样……不过,他肯定是没有这种担忧的。
【怎么样,我帅吧~】他像小男生一样悄悄打了字丢过来。
【嗯。】我诚心诚意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字过去:【很适合你。】
第11章
百合子的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身旁的一个点,手捧热茶,一动不动。淡淡的茶香氤氲着飘起来盘旋在小小的蜡
烛灯上,我朝她的那个方向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头,转而问道:“你怎么了?——那你呢?你最近……你和那个记者……”
“哪个记者?”她茫然地看着我。
“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男记者啊,”我只好说,“你的男朋友候选人……”
“早就没联系了。”她撅了撅嘴巴,手指无意识地转着桌子上的烟灰缸:“我现在的感情状况一团糟。”
我看着她的手指。她有这个习惯,每次心情一乱起来的时候就喜欢捏着什么东西像转硬币那样转——星座书上最喜欢
说这是巨蟹座女孩子没安全感的表现。
我也是巨蟹座。
但是和星座无关,在这个年代,谁有安全感呢?
“你怎么搞的?”我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她非常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不停地拨弄着烟灰缸说:“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我比你乱多了……我现在
很烦不过。”
“我也很烦。”我答道。我突然觉得一种深深的厌倦袭击了我们两个……我们对视一眼,共同读出了这种厌倦和颓废
。即使刚刚进入ML时,我们都衣着光鲜风风火火,此时却仿佛被击垮了一般,都委顿了下来。
她瘪了瘪嘴,趴在桌子上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这样不是我要的生活。我很烦……你呢?……你喜
不喜欢大强哥啊?”
“不知道……”我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应该不是基佬……”
“那他是咯?”
“……也不一定啊,可能是双的……还有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听错了……”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唉。”她闷闷地望着窗外,外面是铁灰色的水泥森林,刮着冰冷冷的风,连天空都是铁灰色的——唯独满大街红得
刺目的圣诞符号,仿佛是要温暖一颗永远不会醒过来的心。
我喝了一口柚子茶。这是我们最爱点的东西,冬天的时候,夏天的时候,幽幽地烧一小壶,下面的小蜡烛灯一直闪啊
闪啊,不停地续水,一边喝一边拿着本子画大纲,热烈讨论我们即将要写的那些故事——那时候我们都没有现在这样
可算是红了,也没有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惆怅。
她忽然开口道:“其实我们郁闷个什么呢?我们要什么都有什么,我们过得很幸福。四肢健全,父母俱在,要事业有
事业,要感情有感情……什么都很好。”
“是啊。”我蜷在座椅上闷闷地说。
“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了?”她忽然笑了,“其实我觉得我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我已经沉溺在一种模式的生活里很
久了,远远没有过去勇敢,想说什么不敢说,想做什么不敢做——”她骤然停了下来,摸出她那只手机,皱着眉头把
它打开了。
我就那样一直看着,看着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眉头也舒展开来了。
这一刻的百合子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见她猛地把手机往包里一丢,随后对我灿烂一笑:“喂,我决定了,我要去做一件勇敢的事
!”
“哈?”
“我要走了,”她匆匆站了起来,把围巾帽子大衣迅速往身上一裹:“现在就走。”
“去哪儿?”我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她。
“夏威夷,我一刻也在这个北京的冬天呆不下去啦!”她笑嘻嘻地说,“我会实时更新微博发布性感泳装照的哟!不
要太想我!”
“等等,”我瞬间明白了过来,“和谁?”
“一个美国摄影师。”她对我眨了眨眼。
我的表情瞬间就变成了“=口=”,虽然我非常想在心里吐槽,不是说昨天还是那个北京记者还有一个香港的专栏评论
家吗……怎么现在又换成了——好吧,但我还是格外诚心诚意地祝福般地说:“你要幸福,但是,盎格鲁撒克逊人据
说和东方人尺寸上不是很合……还有,你记得戴套,不要搞出人命来了……”
“我知道……”她凑到我面前,紧紧拥抱了我一下:“你也是。我们都要勇敢。”
我觉得心里的那潭水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就好像是一块浮在水面上的大石头,咕隆一下,就再也看不见了,满心都
是沉甸甸的。
“好。”我慢慢地说。
“不管怎样,”她松开我,认真地说:“我希望回来以后,能看到你幸福。”
“好……”我笑了,“怎么搞得跟你要出去留学抛弃青梅竹马的小姐妹似的!丫不就是去渡个假吗!快去!”
她甜蜜地笑了笑,道:“好那我走了。别人还在机场等我。”
“快去!”我大笑着催促她。
“你本来就是我的小姐妹,”她亲热地望了我一眼,“我不在的时候,陈兰兰师姐,你要帮我练级哟。”
“知道啦快去!”我最怕听到她喊我游戏里的名字了。
她豪情万丈地把自己的杯子一举,然后猛地喝下一大口,一滴不剩——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店门哗啦啦一响,
冷风吹进来,她长长的围巾飘了一下,就不见了。
真是任性的女人。
是不是女人越是任性,男人才越是喜欢?
几乎她转身刚走,我就更加颓废地倒下去缩在座垫里了。此时我在这个城市里穷困潦倒,举目无亲,一事无成,感情
——感情更是我想都不想去想了……唯一的伙伴此时还重色轻友地离我而去……
但好像百合子也说得很对,其实我们都很幸福,事业有成,情场似乎也不错。
百合子的情场当然不错——可是我呢?
我脑袋里现在又是那几句话,不断地放大,加了混响一样循环播放:
“这就是你过的日子?!”
“这是人过的么!”
“你求个X的包养啊!……既然这样还不如我养你算了!”
“你挺会交朋友的啊。”
“……你还记得《天谴》么?”
……
……
……
所有不同时空的话,就好像一句一句的台词,被做成了各种效果混合在一起叠加着放映出来,犹如一个预告片,或者
一个回忆录型的广播剧——它们的最后一句只有那一句,沉沉的,安安静静的,带着某种低哑和磁性:
“我来照顾你吧……和我在一起。”
我头昏脑胀,倒在座椅上瘫软得一动不动。如果此时有认识我的人经过,必然以为我嗑药了,或者起码得是吸了大麻
……可我连酒都没沾呢。
太不够劲了!我猛地一砸桌子,大喊:“服务员!服务员!”
神情惊诧的服务员姐姐跑了过来,我对她大声喊:“有没有酒!度数高的!”
“这个……”她迟疑了一下,估计是在思忖着如果待会儿我醉倒在此或者发起酒疯来该怎么办:“您是要点酒水吗?
”
我直接对她说:“我要喝五粮液。”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五粮液……”
“……二锅头呢?”
“……也没有……”服务员姐姐脑门上在冒汗。
“算了。”我看着她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觉得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你们给我开一杯红酒,但是不要配牛扒
,要配鱼香肉丝炒饭。”
服务员姐姐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哈哈大笑。可是就在她转身走掉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又低落了起来。
我真的觉得最近自己的情绪越来越难以理解了,经常明明上一秒就在大笑,下一秒就突然心烦得恨不能大哭一场……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是百合子还好说,那是她来大姨妈了,可是我,我每天面对着自己一如既往的电脑,看着自
己一如既往的小屋,吃着自己一如既往的泡面,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我现在泡面能吃两碗房租也交齐了一个月,我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