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世家(FZ)下——蝶之灵
蝶之灵  发于:2013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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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5日,小雨

今天下午跟约好的医生见面,全身pet-ct检查的结果出来了,医生说已经可以确认癌细胞转移到了椎骨和肺部,转移的位置很难再次手术,只能化疗。

我从病区出来的时候,看见走廊里坐着一个排队等化疗的女人,也是几年前做的乳癌根治术,她说她已经是第五个疗程了,头上的头发掉光了,才三十出头的人,看上去却像是五十岁。

我的病情比她还要严重,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当年妈妈就是死于这种病,其实这样的结果是我早该料到的。

只是,我现在很担心小荣,他还太小,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我甚至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3月28日,小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续下了一周,最近心情很差,心里出现感应的频率越来越高,程度也越来越强烈,昨天晚上,我的大脑中甚至重现了很多很久之前的画面。

那个人苍白的脸,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可怕的枪声。

这几日连续不断的小雨,总是让我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一步一回头地走出安家的大门。

我想,这一切反常一定跟安扬有关,安扬定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所以我的情绪才会这么的不稳定,才会在脑海中频繁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

安洛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安扬根本没有死吗?

事情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很多。

4月1日,晴

今天是愚人节,我再次去了安扬的墓前。

安扬最爱的花是黑玫瑰,因为这种花代表着隐藏在黑暗中的恶魔,跟他的性格非常相符。可奇怪的是,他的墓前却从来没有过黑玫瑰。

这几年,除了我,根本没有任何人来给他扫过墓,尤其是安洛,他甚至从来没有到墓碑前看过他的哥哥,即使在清明节或者安扬的祭日,他依旧无动于衷。

我想,那一定是因为,墓中安葬的人并不是安扬。

每个月都跑来扫墓的我,或许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悲的愚人。

5月1日,雨

今天我查到了四年前的那家医院,给安扬做手术的所有医生护士都是安洛亲自安排的,医生在宣布安扬死亡之后就匆匆运走了他的“尸体”,的确没有任何人证实那被运走的尸体就是安扬。

安洛以为这样就可以瞒过我,可是他忘了,我跟安扬是心有灵犀的双胞胎,我能感觉到安扬还活着,甚至能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

安洛一直沉默寡言,为人低调,可他在大事上却从不手软,如今安家所有的股份都落在他的手里,他不可能再把安扬放出来跟他争权,趁机让安扬“死掉”是最好的办法。

他一定把安扬送去了一个秘密的地方软禁起来。

我现在担心的是,他把安扬送去哪了?他会不会对安扬不利?

安扬出车祸的那天打电话给我,想要告诉我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10月21日,晴

我从小就讨厌跟男人接触,医生说这是一种对异性的排斥心理,没办法用药物医治,只能慢慢调节。不过,我完全不在乎这些,因为我从来没打算将来会结婚,我习惯了单身的生活,当一个自由的画家是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

所以,在安扬要求我为安家留下继承人的时候,我没有太多顾虑就答应了。

六年前,我在他的安排下,去医院做了试管婴儿,为安家生下了一个继承人。

只是,我完全没料到,这个孩子只是他的试验品……

他临终之前想告诉我的秘密就是这件事吗?

这简直太可笑了。

我没想到,这个孩子的父亲会是苏子航。

到了如今我才知道,当年安扬要求我生下小荣,只是为了制造一个苏子航的复制品。

对他来说,小荣不过是继承他们两人基因的容器。

我跟他是双胞胎,我的基因跟他最为相近。

他只不过是利用我身上的安家的基因,来制造一个他理想中,最完美的,属于他跟苏子航的继承人。

日记本突然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邵荣的手指轻轻颤抖着,用力扶住桌子来支撑身体,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胸口却像是压了块巨石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苦涩。

是……试验品吗?

原来自己不过是个……试验品?

当初得知亲生父亲是一个卧底警官的时候,他还曾单纯的想,爸爸跟妈妈一定是在卧底期间意外认识的,不管爸爸接近妈妈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调查案情,或者为了潜伏在她的身边收集情报……

不论如何,既然有自己的存在,那他们一定是相爱的。

他还在苏子航的墓碑前,傻乎乎的说:如果有天堂的话,爸爸和妈妈一定相遇了,一定会过得很好。

可是如今,他才知道,这一切美好的想象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爸爸和妈妈根本就没有相爱。

他,邵荣,只不过是基因结合的产物,只不过是人工制造的试管婴儿。

是由那位大舅舅亲手制造的一个产品。

用来遗传他跟苏子航的基因,用来继承安家家业的……试验品。

多可笑?

父母根本不相爱,甚至都不需要做爱,只要拿仪器取一颗精子再取一个卵子,在试管中用高科技技术把两者结合在一起,然后植入母体之中,培养出一个人类。

就像培养一株转基因植物一样不带有任何感情。

自己在出生之前,经历的是严格的筛选,和冰冷的机械化程序。

这个叫做邵荣的人类,所诞生的过程,原来不过是一个可笑的试验。

跟他的出生相关联的,并不是人类最原始的繁衍后代的天性,而且一个冷冰冰的试验室。那里只有各种药水、各种试管、各种仪器,却没有丝毫的温暖。

邵荣突然觉得很荒谬。

他曾经以为的那一切美好,原来都是假的。妈妈只是执行任务把他生下来而已,那位亲生父亲苏子航,或许根本不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而出车祸假死的大舅舅,才是掌控这一切的幕后操作者。

他就像组装玩具一样,随心所欲地组合了一个精子和一个卵细胞,制造出了一个让他满意的继承工具,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变故,这个工具被邵长庚领走,变成了邵家的孩子。

如今,亲生父母都死了,邵长庚也不要他了,所有的一切,都要由他来独自承受。

关于身世的秘密,简直像是一个最冷的笑话。

可邵荣看着落在地上的日记本,却根本笑不出来。

11月15日阴

今天,我终于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偷偷去了安扬曾经独居的那栋别墅,意料之外的,我发现了一些被苏子航遗落的,或者说是被他刻意隐藏起来的文件。

零碎的资料被锁在了一个抽屉里,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那抽屉撬开。

那些资料全都是关于黑道集团蓝夜的首领太子贩毒的罪证。

显然,这是苏子航从一堆资料中抽出来的一部分,而他这样做的目的,无疑是在暗中保护太子。这些资料他没有交上去,所以当年警方清扫蓝夜的时候太子才能那么顺利的逃离。

太子是谁已经不需要猜测。

能让苏子航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只有他。

所有的证据都摆在眼前,可我却根本没办法接受。

我宁愿相信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我最敬重的大哥,在几年前死于一场车祸……

我宁愿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些惊人的秘密。

12月1日晴

最近身体越来越差,我想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在我临终之前,我需要尽快整理一份遗物留给小荣。

我能给他的并不多,除了存款和房产之外,只有这份日记和苏子航没有交上去的罪证。

日记会告诉他关于他的身世秘密,这些罪证也可以作为他的一部分筹码……

我想安扬是不会伤害他的,毕竟他的身上流着苏子航的血,可是,万一有一天安扬想要毁掉他亲手创造出来的孩子,那么,小荣至少有砝码可以跟他抗衡。

小荣,如果你看到了这本日记,请你一定好好保管这些证据,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拿它来交换你想要的东西。

还有,妈妈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邵荣深吸口气,把日记本连同那一些零碎的文件全部塞进了抽屉里。

看了这份日记,他的确非常震惊,也非常的失望和难过……

可是,他根本没有资格去责怪任何人。

哪怕他的出生不过是制造一个继承人的试验,他也没有办法去责怪那些参与试验的人,毕竟是那些人给予他生命,没有他们的存在就不会有邵荣这个生命的存在。

他只是觉得很难过。

难过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所深爱的亲生母亲安菲,他所尊敬的亲生父亲苏子航,那些人对他们所创造的生命体,并没有丝毫的感情。

或许,对他有感情的也唯独邵长庚一人。

那个养大他的男人,是真心真意的对他好,这个世上,也唯独那个人,不会在乎他的出身,不会在乎他是个试验品,而是把他当成最心爱的宝贝一样看待。

他记得,邵长庚总是习惯叫他宝贝,每次发短信的时候,都是宝贝晚安,宝贝早点睡之类的台词,刚开始觉得挺不好意思,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叫他宝贝的时候,却是他生命中,唯一温暖的时刻了。

54.

陈琳琳买药回来的时候发现邵荣并不在家,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写着:“我要回家拿点东西,琳琳你自己做饭吃。”

陈琳琳有些担心,毕竟邵荣早上还发着烧,这时候单独出去会不会有事?

打他电话却打不通,陈琳琳只好先钻进厨房里做午饭。

邵荣一个人打车回了家。

不知为何,在得知自己出生的真相之后,他突然迫切的想见邵长庚一面,就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这个世上只有邵长庚真的对他好,也只有待在邵长庚的身边,他才会觉得安心。

他的脑海中甚至产生一种毫无理智的冲动。

那种冲动告诉他,只要能够继续留在邵长庚的身边,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到了熟悉的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指尖还在发颤,眼前的一切变得模模糊糊,好半天连钥匙都插不进去。

或许真的发烧了,头晕晕的,脚下像是踩着一团棉花。

好不容易把钥匙插到孔里,打开门,却发现邵长庚正站在镜子前面打领带。

他穿着很正式的西服,笔挺的衬衫衣领衬得一张脸英俊非凡,这样正式的装扮,再加上右手边放着熟悉的公文包,显然,他有事正要出去。

看见邵荣之后,他的目光一冷,回过头来,淡淡问道:“回来做什么?”

邵荣的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邵长庚冷漠锐利的目光,像是当头泼下的一盆冷水,把他脑海中不理智的冲动瞬间给浇灭了。

邵荣彻底从迷糊的状态清醒过来,他真的很庆幸自己能及时清醒,没有说出“让我留在你身边”这种丢脸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邵荣才轻声说道:“我来拿一些东西。”

邵长庚了然,点点头说:“你的一些衣服,还有准考证,高中的学籍档案,雅思成绩单,我全打包放在书房。你去检查一下,需要的东西别漏了。”

“……嗯。”

“我先出去了,下午还有个会议。”邵长庚低头看了看表,提着公文包转身走到门口,然后又停下脚步,回头说,“走之前把钥匙留下。”

“……哦。”邵荣点点头。

见他一脸恍惚的样子,邵长庚皱了皱眉,问:“你怎么了?”

邵荣摇摇头,挤出个笑容,低声说:“没事,你去忙吧。”

他不想告诉他自己是在发烧,更不想告诉他,自己是发烧了头昏了才下意识地跑来找他,刚才甚至冲动地想要开口留在他的身边。

据说,人在生病的时候会变得比平时脆弱,果然是真的。

只不过是发烧了,他的脑袋里就昏昏沉沉不清不楚,差点像以前一样扑到邵长庚的怀里,只为了寻求那一点熟悉的,珍贵的……温暖。

幸好及时刹车了。

那点丢脸的脆弱,偷偷藏在心里就好。

“东西你自己收拾,我先走了。”邵长庚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门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邵荣这才松了口气。

转身摇摇晃晃地摸进书房,找到药箱翻出一堆退烧药,就着温水吃了几粒,然后迷迷糊糊摸去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他看见邵长庚像以前一样,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床边。

他伸出手来,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脸上满是疼惜和温柔。

然后,他又俯身吻住了他的唇,舌头撬开牙关,缓慢地舔舐着口腔,缠住他躲闪的舌,温柔的翻转,吮吸。

那样温暖柔和的吻,像是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能够让人轻易地沦陷。

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这点温暖对邵荣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醒来的时候,身上出了一层冷汗,邵荣发现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屋内静悄悄的,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而邵长庚,并不在身边。

果然,只是梦而已。

邵长庚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既然他已经决定一刀两断,又怎么可能会回来,甚至亲吻自己……

况且,他已经出去开会了。

邵荣坐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书房,看见桌上放着一个整理好的文件夹,里面有自己出国留学所需的全部资料。

旁边还有个行李箱,拉开一看,里面塞满了他平常爱穿的衣服。

每一件都是邵长庚亲自买的……

邵荣还记得这件白色的风衣,是上高三那年他带自己去专卖店挑的,价格昂贵,他却连眉都不皱一下就买了下来,自己抱怨这衣服太贵的时候,他只微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还有这条围巾,是高二那年,他从英国出差回来的时候,父子两人一起去买的,每人买了一条,颜色不同,款式却一模一样,看上去像是情侣装……

箱子里的这一切,此刻看在眼里,让邵荣心如刀绞。

很难想象邵长庚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收拾这个行李箱的。

他把衣服一件件叠好,一件件放进箱子里,整个打包让邵荣带走……这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就彻底放下了那个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因为彻底割舍了,所以才能这样毫不留恋的……把衣柜里的东西都全部清空吗?

邵荣蹲下来,从箱子里拿出那条父子两人一起买的同一款式的围巾。

轻轻把围巾贴在脸上,感受那种柔软的面料带来的舒服的摩擦感。

像是那个人的手,温暖,安全。

邵荣还记得买围巾的那天,在那个寒冷的雪夜里,他轻轻牵住了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走在冬日的街头。

当时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此时回想起来……却觉得那个场景,温馨得让人落泪。

那样手牵着手走路的画面,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良久之后,邵荣才站起身,拉上了箱子的拉链,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和那条围巾,转身走出门。

那些衣服,他并不想带走。

每一件都能牵扯出一段幸福回忆的衣服,以后独自一人时,穿在身上会更加难受。

所以,只带走这条围巾,作为纪念就好……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邵荣把钥匙放在客厅的桌面,然后转身,默默走出门去。

听着门上锁的声音,邵荣想,自己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走进这里了。

下午回到西郊别墅的时候,看见陈琳琳头上绑了条毛巾,围着围裙在屋里忙活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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