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彦笑了笑，“不上了。”
“还是重新找个人卖房子吧……或者去甘家求求情……”张伯提议。
“不去了。”韩昭彦摇摇头，“我本身并不是特别想去读军校，读不读没关系……现在催债催得急，必须得早点把钱弄到手。还有……”
他顿了顿，口气极其不爽地道：“让我把这所我住了二十年的房子卖给死胖子，那绝对不可能！”
张伯看不说话了，但是他很想问：你怎么去找工作啊？你会做什么啊？
不过为了韩昭彦的自尊心，他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会试着慢慢改变的。”韩昭彦安慰张伯，“不会再为了无聊的自尊心把自己弄得很倒霉。”
张伯怀疑地看着他。
韩昭彦露出一个优雅地微笑，“当然，如果有人触到我的底线，我一样饶不了他。”
果然如此！
张伯很忧郁。
不懂得降低姿态的少爷怎么去给别人打工啊？
韩昭彦以为张伯还是担心他的学业，安慰道：“张伯，军校什么的其实我并不喜欢，当初是因为昭君想报考，我才顺便报考的，况且我这个年龄也该去工作了。”
张伯依然担忧，“可是少爷……”
“好了好了，张伯，你放心，我只是去工作而已，又不是去犯罪。”韩昭彦安慰道。
张伯沉默，他其实担心的是韩昭彦放不下架子。从小到大，韩昭彦都是众人的中心、所有人羡慕的对象，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没有他伺候别人的份儿，出去工作，肯定是要受别人的气的。
韩昭彦知道这位忠心的管家在担忧什么，其实他自己也很担心。他一个大少爷，现在落到这种地步，要是遇到以前的人，该多尴尬啊。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无论两人怎么担忧，在催债人的逼迫下，韩昭彦还是把房子卖给了方老板。临搬出去的那一晚上，韩家剩下的最后三个人聚到大厅里商议。
“我不同意！”被韩昭彦打发去参加集训的韩昭君跳起来，“凭什么要我上学却要哥哥去工作？凭什么不征求我的同意就擅自决定？不公平！”
“我是为你好……”
韩昭彦刚开口，韩昭君就大声打断，“别给我来这一套！我已经成年了，有自主决定的权利！”
韩昭彦和张伯面面相觑，没想到韩昭君这么不好打发。
“这样吧，我们来抽签，让老天来决定谁去上学。”韩昭君想到了什么，冷静下来。
韩昭彦想了想，点头道：“也好，由张伯来做见证人吧。”
“我们在两张纸条上分别打一个勾一个叉，抽到勾的人去上学，抽到叉的人去工作，怎么样？”韩昭君提议。
韩昭彦和张伯又面面相觑了片刻，同时点点头。
“我来写。”韩昭君道。
韩昭彦和张伯想了想，又点点头。
韩昭君暗暗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内心涌动着一股感动和自豪。听到哥哥放弃上学要去工作的时候，他震惊极了，又感动极了。想到哥哥一直照顾自己，觉得这个时候不该再让哥哥去承担责任了。虽然他真的很想去读西蒙军校，但是为了哥哥，他……愿意放弃！
韩昭君被自己的伟大感动了。
他借机上厕所偷偷地在两张纸条上画了勾，揉成两团藏在指缝间，回到客厅的时候又装模作样地画了一个勾一个叉，却在递给张伯的时候极快地换成了两个勾的纸条。
张伯把两张纸条放到一个杯子里摇了摇，放到唯一的一张桌子上，“现在……谁先来？”
“我先来！”韩昭君迫不及待地说到，同时偷偷看了韩昭彦一眼。被抢先了，哥哥一样风度优雅地微笑着，如同往常一样让着自己。
韩昭君鼻子发酸。
哥哥，这次就让我来挑起这个家吧！
哥哥，我不后悔！
韩昭君以一种悲壮的心态伸手去拿了一张纸条，然后在韩昭彦去拿的时候快速放到嘴里咽了下去，“我不看了！哥哥，你看看你的是什么吧！”
韩昭彦深深看了他一眼，拿出纸条慢慢地展开……
一个叉。
韩昭君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怎怎怎么回事？！
“看来上天注定我要去工作啊。”韩昭彦不甚在意地摸摸头，笑了笑。
“怎么回事？！怎么是叉？！”韩昭君大叫，“你作弊！”
韩昭彦敲了他一记，“什么作弊？纸条是你写的，我怎么作弊？”
韩昭君委屈地捂着脑袋。
“这次的结果是大少爷去工作，小少爷去上学。”张伯慢吞吞说到。
韩昭君目瞪口呆。
“好了，乖乖去洗漱睡觉吧，明天收拾东西去上学。我也要休息了，明天要去找工作呢。”韩昭彦推了韩昭君一把，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
韩昭君喃喃着“为什么是叉呢”往自己房间飘去。
张伯站在客厅，望着两兄弟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刚才在韩昭君去厕所的时机，韩昭彦让张伯写了两个叉的纸条偷偷藏好。
“为什么？”张伯问。
“那孩子超级笨，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韩昭彦眼睛里带着笑意，“小时候我经常给他讲吞纸条的故事呢。”
“……他那么笨，出去打工肯定会吃亏的，还是我去吧。”
“……况且这是我们早就决定好的事，那孩子有天赋，不该被埋没。”
说完，韩昭彦低下头画了两个叉递给张伯。
张伯自己也难以取舍，不过在韩昭彦的坚持下还是帮着他作了假。然后事情果然如同韩昭彦预料。
看到两兄弟这么友爱，张伯心里很安慰。
就算这个家已经垮了，就算前途堪忧，但是只要两兄弟相互依靠，一样可以把韩家撑起来吧？
第二天，不管韩昭君如何想不通如何不情愿，还是被韩昭彦塞进了去西蒙军校的车离开了蒙特尔。
送走了韩昭君，韩昭彦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眉头微微拢着。
信誓旦旦地说要打工挣钱，可是他确实没有好去处。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虽然不想相信上帝，不过还是祈求一下上帝吧。
韩昭彦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然后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伟大的上帝，请让我找一份好工作吧……
许愿完毕，韩昭彦睁开了眼睛。忽然间，一张报纸从天而降，正巧从韩昭彦面前缓缓落下。
韩昭彦下意识地接住。
现代媒体基本上都用电子数据传输，报纸这种东西是相当珍贵的。不过政府为了不让人类在科技中迷失自我忘记历史，总会设法保护一些物质或者精神财产，而报纸就是其中一种。
先前送走了恋恋不舍的老管家张伯，现在又送走自己的弟弟，韩昭彦一时间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干脆拿着报纸坐到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看起来。
一打开就看到一张巨大的图片，奥利亚著名的地中海总统正挺着一个巨大的啤酒肚和罗夏联盟主席握手。
标题是罗夏联盟主席钟世贵会见奥利亚总统宋显志。
韩昭彦耸耸肩，没有兴趣。又翻了一页，一条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罗德尼维和部队开往卡玛依星球。
下面配了一张太空港舰队出发时的照片，巨大的母舰悬浮在广阔无垠的宇宙中，周围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一系列的小飞船。
发往卡玛依的军队居然是罗德尼的第十舰队，那个因打击星际海盗而声名鹊起的星际舰队。听说领队的是罗德尼最年轻的准将，叫什么来着？
韩昭彦翻看了一下新闻，找到了一个名字。
楚恒扬。
“居然去卡玛依，唔，是因为海盗被打光了吗？”韩昭彦笑笑。
卡玛依是介于罗夏联盟和罗德尼联盟之间的一颗星球，是当初星际大航海时代被星际开荒者发现的，他们因为飞船事故而掉落到卡玛依上面，然后扎根生存生息繁衍下来。后来星际海盗、流浪者、流放者等到了这颗星球上，渐渐人口密集起来，还成立了自己的政府。
那时候罗夏联盟和罗德尼联盟正在为争夺地盘而大打出手，卡玛依因为地处偏远、环境恶劣而幸免于难，当两方势力稳定的时候，卡玛依就成了中立星球。
原本一颗小星球也没什么，没想到是最近几年，卡玛依突然发现了大量的纯度极高的钛矿。
这种珍贵的金属资源立即引起了两大联盟的注意，无数的星际淘金客疯狂涌入卡玛依淘金，两大联盟自然也眼馋不已，不过碍于面子，两方都遵守着“宇宙和平条约”不敢明目张胆地插手，而是以“维和”为借口派了自己的部队过去。
“星际淘金客……”韩昭彦忽然想到什么，脸上渐渐浮出笑容来。
要说最近几年能让人一夜暴富的除了中大奖之外非星际淘金客莫属了，尤其是卡玛依政府因为两大联盟的干涉，不得不做出了“允许他国人民来星球开采”的决定，这简直就是给了星际淘金客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很多人因为淘金而一夜暴富身价倍增。
正苦苦寻找发财时机的韩大少爷心潮立即澎湃起来。
星际淘金者，这行业不错啊。
远离了讨厌的蒙特尔，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重新开始，就算自己再不优雅别人也不知道……确实是个好选择。
优雅的韩昭彦韩大少爷在心中权衡了一番，迅速在心中下了决定，他要去卡玛依。
他翻过报纸到招聘那一版，不知怎么的，今天运气超级好，一眼刚好就瞄到了一则招聘信息：
凤凰中介发布最新招聘信息：招收去卡玛依的矿工……
这是天意。
第三章
韩昭彦在电子指南的指示下，在街道里七拐八拐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网站所说的报名点。
很小的一个房间，人也稀稀拉拉的。房间里除了前台就只有一排椅子，上面靠了一个昏昏欲睡的红发青年。
韩昭彦退出去又确认了一遍公司的名字，才重新走进去。
“请问这里是凤凰中介吗？”第一次找工作的韩昭彦问前台呼呼大睡的女孩。
女孩没反应。
“请问这里是凤凰中介吗？”韩昭彦又问了一遍，声音稍微大了点。
“吼什么吼！老娘又不是聋子！”长相清秀可人的女孩一脸暴怒地抬头，原本因为午睡被扰而积攒的一肚子怒骂在看到来人时彻底说不出来了。
“凤凰中介拥有最新最全的招聘信息，绝对是您最优的选择。我是爱丽丝，什么事啊帅哥？”迅速从母暴龙转换成可爱萌女孩，声音也嗲得可以让人抖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韩昭彦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我是来找工作的。”
“哦呵呵呵，到我们凤凰中介来的人都是来找工作的。”爱丽丝笑眯眯地说，“帅哥要找什么工作啊？”
“听说有人招卡玛依矿工，我来应征。”
“矿工？”爱丽丝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你说你要做矿工？”
韩昭彦点点头。
“天，不是吧？你去做模特儿才对吧？”爱丽丝捂着嘴惊讶道，“我们这里也有人找模特儿，凭你的条件绝对能应征上……”
“对不起小姐，我想应征做矿工。”韩昭彦打断爱丽丝的滔滔不绝。
“你为什么要去做又脏又累的矿工啊？”爱丽丝很失望，“你确定你能做得来？还是去做模特儿吧，真的，那个行业又轻松又赚钱……”
“我想去做卡玛依的矿工，谢谢。”韩昭彦优雅得体地微笑着打断。
“哦。”爱丽丝垂头丧气地查询电脑，“为什么这年头帅哥都不当模特儿却要去当矿工啊？”
都？
韩昭彦正思索这个“都”的含义，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喂，你也要去做卡玛依的矿工？”
韩昭彦转过头，看到椅子上原本在打瞌睡的红发青年不知何时凑到了自己身边，一脸兴奋，“我也要去卡玛依做矿工，我叫伊万，交个朋友吧。”
红发青年身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衬衫，就是普通小混混爱显摆的那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细腻的肌肉纹理，最引入注目的是脖颈处有块妖艳的纹身，好像一朵毒花半遮半掩地盛开在他的皮肤上。无论怎么看，这种打扮都像是一个流里流气的小流氓。
不过眼睛却像是青春气息的阳光男生般闪闪发亮，笑起来弯弯的。
应该是个比较容易相处的人。
韩昭彦快速地扫描完毕，伸出手道：“韩昭彦……”
伊万拉着他的手握了握，然后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好哥们儿地道，“以后我们就要坐同一条船啦……怎么想着要去做矿工？”
伊万的力气想象不到的大，韩昭彦不动声色地挣开，“找工作……”
“哈哈，你也是想做星际淘金者吧。我也是啊。”伊万狠狠拍了韩昭彦的背，拍得韩昭彦踉跄了两步。
“不过你这个身板怎么能坐矿工呢，我很怀疑。”伊万道。
“没错，小孩子还是回家吃奶去，到卡玛依去凑什么热闹？”一个不善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两人转过头，看到门口走来一个结实的壮汉，满脸横肉，头发短得只剩下茬儿，嘴里叼着根烟。
闻到烟味儿，韩昭彦下意识地皱皱眉。
“我叫汉斯，也来应征去卡玛依的矿工。”大汉推开两人走到前台前。
“啊，刚好满员。”前台爱丽丝开心道，“恭喜你，你是最后一个应征者。”
“我运气一向好。”汉斯叼着烟笑，“这次一定能在卡玛依发大财的。”
又转过头对韩昭彦和伊万嘲笑道：“你们这个样子，如果想赚钱的话，还不如去找个富婆或者款爷……”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只手卡着脖子提了起来。
“大叔你好，我叫伊万……嗯，特点是四肢比较发达，以后请多多指教！”伊万卡着汉斯的脖子笑嘻嘻地说。
“你……放我下来……”大汉的脸涨得通红，双腿乱蹬着。
韩昭彦在一边看热闹。
汉斯已经快翻白眼了，在快要断气的时候，他勉强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伊万的手松开，汉斯掉到地上。
吃了亏的汉斯明白前面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绝对不好惹之后，连忙站起来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我说的不是你，是他，是他……”
粗短的手指指着在一边看热闹的韩昭彦。
……
十秒钟之后，凤凰中介里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大叔，我没听到你刚刚的话，能不能重复一遍呢？”韩昭彦笑眯眯地拿着一个小瓶子站在捂着眼睛痛苦不已的汉斯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汉斯趴在地上不停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