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谢谢。”韩昭彦冲两人一笑,转身上了楼梯。
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头反反复复想着事情,根本毫无睡意。睁着眼睛到了天亮,他洗漱了一下下楼开车走人。
他心里在挣扎是直接去找陈奂生还是先去找陈晓晓,不知不觉间,他开着车朝陈家别墅所在的片区去了。
开着半路的时候,一辆车忽然擦身而过。只是一瞬间事情,他却看到了开车人的样子。
“楚恒扬?”他惊讶,他还没回舰队?
不知出于什么动机,他下意识地开车跟在了那辆车之后。楚恒扬开车比较快,那辆车通体漆黑发亮,车型带了点赛车味道,一看性能就很不错。韩昭彦看过这种车,一些爱飙车的豪门子弟就喜欢这种车,又漂亮性能又好,特别是飙车的时候特别有感觉。
想不到楚恒扬那样的人居然好这一口。
不过有报告说过军人的暴力因子是普通人的两倍,喜欢这种东西也可以理解。
韩昭彦开着辆小破车咬着楚恒扬的尾巴,很快被甩开了。望着前面的岔路口,韩昭彦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好笑,不明白追着人家做什么。想了想,还是打了个方向盘,往陈氏的别墅开去。然而令他惊奇的是,当他到了陈氏别墅的门口时,他正好看到楚恒扬的那辆车开了进去。
楚恒扬居然进了陈奂生的家?脑中忽然响起咖啡厅见到陈晓晓的那次,陈晓晓好像说过楚恒扬是他爸爸的朋友。
韩昭彦迅速分析,楚恒扬和陈奂生应该是后来认识的,要不然当初被楚恒扬救上船的时候陈晓晓在飞船上不会什么都不表示。不过这么私人地到访,看来两人的关系匪浅。
韩昭彦思索着,把车停在路的一边。如果楚恒扬进去了,陈奂生肯定会招呼他,自己进去也说不上话,还不如等着楚恒扬走了再说。
一早上没吃东西,肚子有点饿。低下头的瞬间,别墅的大门忽然开了,几个黑西装从里面冲出来团团将韩昭彦的小破车围住。
“下来。”一个剃着光头、满脸横肉的白人男子走过来敲敲韩昭彦的车窗,韩昭彦认出这位就是他第一次来别墅时为自己开门的那位保镖。
虽然不明白自己哪里引起对方的敌意,但是韩昭彦并不想和这些人发生冲突,他下车说到:“我是韩昭彦,有事找陈董事长。”
黑西装也认出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原来是韩先生,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找陈董事长。”韩昭彦道,他能感觉到黑西装的戒备。
“抱歉,陈董今天没空。”
韩昭彦略微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又上了车关上门,准备将车开走。
黑西装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来听了片刻,又对韩昭彦说:“陈董让你进去。”
韩昭彦皱皱眉,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跟着黑西装进入别墅。一进入客厅,就看到楚恒扬坐在客厅那组显眼的沙发上,面前的大屏幕开着,里面在播报着卡玛依的新闻。
“楚先生。”这么大个人摆在那里,韩昭彦自然不能无视,走过去打招呼。
楚恒扬转过头,微微一笑,“不是说过叫我的名字吗?”
韩昭彦一怔,虽然楚恒扬是这么说过,但是谁会当真呢?
“过来坐。”楚恒扬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抱歉,陈董事长还在等我。”韩昭彦心里想的都是包力航的事,虽然他也想和楚恒扬坐一会儿。
“过来。他马上会下来的。”楚恒扬口气温和得不容拒绝。
韩昭彦犹豫了片刻,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黑西装什么也没说,自动退开。
楚恒扬没说话,他很认真地看着电视,侧脸的线条很漂亮。
有什么好看的吗?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韩昭彦也好奇地把目光转向电视屏幕。上面播报着一则矿区坍塌事故,矿井被埋了,现场一片狼藉,记者说依然还有一个人被困在里面。
“啧。”韩昭彦惋惜地叹了口气,矿区坍塌成那样,那人就算不被压死也会被闷死。
“看来矿区的危险系数很高,比起和平时代的军队都要高。”楚恒扬略微感叹。
韩昭彦忍不住笑了,“其实哪里不危险呢?比如说,每个人都会说战争残酷,死了很多人,可真实的情况是,死于交通意外等各种事故的人比战争还要多。只是战争是剧烈而短促的,而日常事故是慢性的,所以大家体会不到。矿区,就是另一个战场啊。”
闻言,楚恒扬转头看他,“你们那边呢?危险吗?”
“我们那边的设备很好,除非是特殊情况,人一般不会入矿井。”韩昭彦指着电视屏幕,“上面那个肯定是小私矿,危险系数肯定比我们高。”
“小私矿,政府怎么不管?把人命当成什么了?”楚恒扬皱眉。
韩昭彦闻言无声笑了,怎么可能取缔呢?一旦把小矿取缔,其他的矿产只会并入大矿主的私囊里面。这不是绝了其他人的财路?
韩昭彦刚要开口,旁边忽然插进来一个声音,“是啊,这些小矿主简直就是要财不要命,根本不顾职工的死活。政府早该整顿了。”
韩昭彦转头一看,居然是陈奂生,他的脸上流露着显而易见的不满,“我的矿区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陈董。”韩昭彦站起来。
陈奂生的脸色恢复温和,他呵呵笑道:“坐坐坐,不用这么拘束。”
边说着,边绕过来坐到了对面,“楚先生,我已经交代下去了。”
楚恒扬点点头。
韩昭彦暗自惊讶,楚恒扬交代陈奂生做什么呢?还有,陈奂生对楚恒扬的态度也太恭敬了吧?感觉不像是朋友,反而有点像是上下级。
“小韩有什么事呢?”陈奂生转头问韩昭彦,楚恒扬也微微转头看他。
韩昭彦忽然有点难以启齿,当着楚恒扬的面,他真的说不出口。看了看陈奂生又看了看楚恒扬,他大胆开口道:“陈董,我想单独给你谈谈。”
楚恒扬深蓝色的眼眸里非常地划过一丝不悦,浓眉紧皱紧,但很快又松开。
“楚先生?”陈奂生问到。
“去吧。”楚恒扬挥挥手,又转向电视屏幕。韩昭彦从头到尾疏离礼貌的表现让他不快,明明他有说过让他叫自己的名字,为什么每次见面都和他这么客气?
陈奂生和韩昭彦站起来,朝二楼走去。
依然是那间办公室。刚走进去,还没坐好,陈奂生忽然开口问道:“你和楚将军认识?”
韩昭彦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答道:“上次是他救了我们。”
“这我知道,但是我感觉你和他的交情似乎很好。”陈奂生望着他说。
交情好?韩昭彦想了一遍,摇摇头。那个人喜怒不形于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消气了。第一次的时候,自己因为帮人送情人礼物得罪了他,还被安启云说了一顿;之后到了卡玛依,逛了一次街,似乎气氛又好起来;不过那次参观矿区,自己又得罪了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放在心上。今天见到他,他依然很冷淡,看不出喜怒。
这种人,比起自己来还要糟糕,简直把内心的感情全部压抑到了心底,表面上用其他的表情来伪装,自控力极强。
看不懂他。
“只是熟悉而已。”韩昭彦老实说。
“不止如此吧?”陈奂生说,“他不会让人随随便便坐在他身边,连我也不行。”
“陈董和楚将军交情也很好。”韩昭彦试探地说到。
陈奂生顿了顿,忽然笑了,“啊,我们不谈这个了,那个……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呢?”
韩昭彦理了理头绪,把早想好的话说出来,“陈董,我想向您说一件事……”
第二十九章
坐在客厅里的楚恒扬盯着电视屏幕,然而思绪却并没有一开始那么集中了,总觉得身边有点冷清。
见到韩昭彦是个意外,但无可否认的是,在见到他的那一秒,他的心忽然不规律地跳了一下。
这种感觉有多久没见了呢?已经不记得了。身体已经趋向于把感情沉淀到最深处,不让任何人感觉到,就连自己,有时候都认为自己是没什么感情的。
第一次见到韩昭彦,是在一堆劫后余生的乘客当中,只需一眼,就能把他和其他人隔离开来。行为举止优雅得体,遇到紧急情况有勇有谋,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还有,把自己的情绪用礼貌的微笑掩盖这一点,都和自己差不多。
或许这就是同类相吸?
楚恒扬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他不掩饰自己喜欢同性,也承认韩昭彦的外表足够出色,但也仅此而已,他的自控不会让他再向前踏入一步。
可是寥寥的几次见面,他忽然发现,这个人其实和自己是不一样的,而越是深入了解,越是让他惊讶。而对方的反应,总会牵动自己的神经。
他现在可以承认,自己的确被这样一只狡诈的、高傲的狐狸给吸引了。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楚恒扬微微侧过头,看到韩昭彦正从楼上走下来,脸上的表情虽然在笑,不过有点勉强。
皱皱眉,在自己意识到之前,楚恒扬开口了,“你怎么了?”
那一抹勉强飞快地消失,韩昭彦又恢复了平时的韩昭彦,笑起来优雅自信,放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楚先生……”
“叫我的名字。”楚恒扬不悦地打断他,这人总是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吗?
“楚……恒扬。”韩昭彦勉强地叫道,似乎对这样叫很不习惯。
“事情办完了吗?”
“办完了。”韩昭彦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沮丧。
“那就好。”楚恒扬点点头。
“楚先……恒扬。”在楚恒扬的眉毛再一次拧起来之前,韩昭彦飞快地改口,“我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了。”
楚恒扬心里涌起一点不快,这人的性格真是游移不定,上次逛街的时候表现得那么亲近,现在又一副我俩不熟的样子,当他是什么了?
不快涌起的同时,心里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失望。他以为对方跟自己的想法一样,是想见到自己的,然而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心里虽然不快失望交织,但是楚大将军的脸上依然一派温和,他微微朝他点头道:“先忙吧。”
“那么,告辞。”韩昭彦转身就走,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出了陈氏别墅,韩昭彦的脸维持不住微笑,垮了下来。
陈奂生不愿意换掉包力航,相反,在自己说出包力航的几条不对,又把他的癖好抖出来之后,他的眼神里面的不满和嘲讽显而易见,好像自己是个不知餍足的小孩似的。
“小韩啊,年轻人向上是应该的,可是不能太急功近利啊。”陈奂生敲击着桌面,语重心长。
韩昭彦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以为自己是想往上爬,栽赃包力航。
“陈董。”韩昭彦尽力让自己忽视对方的不满,“包力航实在欺人太甚,不能这么由着他。”
“除了你,没人说他的坏话。”陈奂生也不满了,包力航一直在他手下工作,虽然不怎么样,业绩也不出色,但是很平稳,不犯事。韩昭彦不能因为仗着对自己有恩一味要求。
话说得这样明白,韩昭彦有点急,“陈董,包力航的变态嗜好早晚会出事,您还是考虑一下吧。的确,我是想着要成功,但是我不会在私事上泼他的脏水。”
“好了小韩,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陈奂生摇着手指,“那些被欺负的人也没说什么,你瞎起哄什么?”
韩昭彦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关于自己被恶心的那一段,他实在说不出口,只把主角换成了某人,说是某人让自己来伸冤。
“如果真的有这种事,你就让你的手下自己来说,给我看证据,到时候我一定教训一下包力航。”陈奂生道。
韩昭彦紧抿着嘴,他怎么会告诉他那个受害人就是自己呢,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而且听陈奂生的口吻,他根本没有多么责怪包力航。
教训一下?
只是教训一下。
陈奂生看韩昭彦恹恹的不说话,心满意足。看着这样骨子里骄傲的人老老实实被自己教训,老实说,心里特别有成就感。其实,包力航再怎么隐瞒他的癖好,自己多多少少也知道的一点,自己也曾想过换了包力航,可是一直找不到替代的人,而且包力航有能力把事情压下来,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一次他把韩昭彦派过去,分到包力航的手下,其实是好心想栽培他,让他慢慢接受矿区的工作,至于最后能不能顶下来,就要看他的表现了。啊,当然,他被包力航怎么样不关他的事,这个世界适者生存,如果他被包力航压垮了,只能说明他没能力顶替包力航,这种人不要也罢。
陈奂生走过来拍拍韩昭彦的肩膀,“小韩啊,我看好你。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包力航能力是不怎么样,只要你好好干,总有一天会超过他的的。”
说已至此,韩昭彦无话可说。自己才来,又没什么后台,陈奂生怎么可能放弃一员大将来将就自己呢?
“同事之间,一定要好好合作,正是因为大家团结,我们陈氏才会越做越大。”陈奂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韩昭彦心里憋屈,可是对方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口气只能忍了,干脆回去找罗莎商量,把自己这一队调到罗莎那里,不过以后的日子可能就难过了。
深吸一口气,韩昭彦微笑道:“谢谢陈董教诲,我会好好干的。”
陈奂生赞赏地看着他。
“那么,我告辞了。”韩昭彦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嘴上说不再追究,心里也安慰自己要忍,可是韩昭彦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活了二十年,他还从来没吃过哑巴亏。就算爸爸锒铛入狱的时候,他也没求过那些叔叔伯伯,就算当初甘小胖带着粟米来冷嘲热讽,他也能反击回去。
可是现在,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己的实力太弱,地位太低,不值得这些人伤脑筋。
韩昭彦的拳头骤然握紧。
匆忙下了楼,看到客厅里的楚恒扬。来的时候,明明还想和楚恒扬坐一会儿,套套交情什么的,可是现在一点欲望都没有了。他只想快点走出去,找一个地方发泄一下。
他甚至已经无心去分辨楚恒扬脸上的表情表达了什么情绪,他心烦意乱,对面这个人的情绪又太过压抑,他懒得再花心思去分析。
匆忙告别了楚恒扬,离开了陈氏别墅,他开车回到成功旅馆,一早上没吃东西,他却一点都不饿,一晚上没睡觉,却一点都不困。回到自己的房间,大概是空间狭小的关系,他觉得更加憋闷。
“出去吧,不能再呆在这里了。”韩昭彦郁闷地拿起刚脱掉的衣服披上,又匆匆忙忙下了楼。
他不想这么快回到矿区,对着自己的人不好交代,又怕包力航弄出些事来。他得好好想想,想想回去之后该怎么办。
一路开着车想事情,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忽然看到旁边一间小酒馆。他停下车,走了进去。
“来一杯马丁尼。”
“要加其他吗?”穿着制服的调酒师说。
“不需要了。”韩昭彦坐到吧台上。这里虽然小,不过不吵不闹,人也不多,环境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