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被逼到电梯拐角的苗璀华大大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气还没有完全喘匀,就听到韩武又接着说道:“可是你若有什么私怨还没了,我就不管了!”
此话一出,不止左维棠,连吴起都诧异的挑起了眉,倒是左维棠对韩武的意思领悟的很快,一秒后顿悟,把吴起一把揪出来后,趁电梯门要合上的刹那蹿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后,韩武站在门前,抬头瞄了一眼,看到上面的显示器上,电梯已经朝楼下去了,才转身对着吴起摊摊手,示意他跟自己进门。
吴起看了眼韩武,咕哝起来:“真看不出来,小五你还藏着后招呢!这下翠花惨了,这个假估计真得好好养着了!”
韩武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里幸灾乐祸的意味十分浓厚。
两人进了门,将一袋子食材放到厨房里,剩下的那部分只能等左维棠处理好和翠花的私怨,记得带上来了。
吴起熟门熟路的摸到放食物的地方,掏了几包零食窝到沙发上,点开了电视,一边无聊的看着电视里重播的相亲节目,一边塞着食物。
韩武看着他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伸手去拍他,“一直没问过你,起子,你都多大了?”
吴起睨他,“二十九。”
“!”韩武一惊,“真的假的?”
“不像啊?”吴起挠挠下巴,好像十分苦恼,“就是太显小,好闺女都不搭理我,只有怪阿姨愿意理我。”
韩武喷笑,吴起佯怒,两人笑了一会,坐到了沙发前,吴起突然目视着电视说了句“谢谢”。
韩武一怔,看他,却得不到吴起的回视,吴起依旧直视着电视,轻声说道:“这次的事情虽然不是翠花主谋,但是我们当年的那班人里确实有人背了情。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不该拖你下水。”
“翠花这事……”吴起转过脸来直视韩武,“还真得谢你,不然依照头儿的性格,还很难讲……”
韩武轻笑出声,要伸手去按吴起的脑袋,被吴起一把拍掉,“臭小子,哥的脑袋也是你摸的?”
“嗯……哥……”韩武意味不明的重复对方的话,冲着他那张十分显嫩的黑脸笑的乐呵,对方一下明白他是在嘲笑自己不威武!立时就怒了,跳起来,要往韩武身上扑。
恰在此时,玄关处传来脚步声,左维棠走了进来,看到客厅里的两人立刻愣了一下。
跟在他后面脸上青肿得更厉害的苗璀华也走了进来,看到客厅沙发上的两人保持的造型,立马倒抽一口冷气,对着吴起喊道:“起子,你不要命啦,头儿的媳妇你也敢调戏?”
“……”这是被压在了沙发上的韩武。
“……”这是朝身后瞥了一眼的左维棠。
“……”这是压在韩武身上的吴起,一个激灵,吴起跳了起来,手足无措的瞄了瞄左维棠,又瞄了瞄韩武——他还真没有那个意识!
韩武面皮抽了抽,坐了起来,看了看形状更凄惨的翠花,又看了看左维棠,出声道:“晚上想吃什么?”
左维棠静默良久,才说道:“随你。”
韩武点头,轻飘飘的飘到了厨房里,左维棠继续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后,才移步走到了客厅,路过吴起身边时,轻飘飘的睇了他一眼,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吴起被那一眼看得,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几茬,他哆嗦一下,嬉笑着脸凑上去,“头儿,喝水不?我给你倒?”
……
韩武在厨房里,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弄了一桌家常菜——焦酥鲜咸的椒盐虾,多汁爽口的酥炸牛柳,香味扑鼻的板栗鸡,还有一盘子的大块东坡肉,再配上几个清爽的时蔬小炒,这一桌子菜,看着菜色都普通,却有其得合几人脾胃——都是可以大口大口吃的,不用吐骨去皮的菜色,方便而不费事,刚好够他们几爷们一边吃饭一边侃啊!
韩武的手艺吴起早就见识过,对着面前的一桌子的菜是见怪不怪,倒是苗璀华在一旁瞅了,不由眼睛有些发直,看看人家这贤惠的,难怪吴起私下里一个劲儿的给自己说,头儿这次动真格的了!
有一人愿意为你顿顿倒腾这些热饭菜,其实男女就没那么紧要了。苗璀华在心里默默感慨。
四人凑在一起吃了顿家常便饭,顺便乱侃了一通近来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事情,聊到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说到了左维凛。
左维棠和韩武对左维凛的态度,已经都没有早先那么反感了,反正两人是该做的都做了,该泄的火气也没少泄,有些人和事,既然让你糟心,就该早早的抛到脑后。
但显然,深受其害的翠花还没能做到这一点,一听左维棠最近布了局要让左维凛绊一跤,立刻来了劲,饭都没心思吃了,硬是求着左维棠要掺和进来。
最终还是吴起识趣,连掰带扯的把话题带开了——不管怎么说,左维凛终究算是左维棠的哥哥,左维棠要做什么,其他人干涉不了,但也不能让翠花再掺和进去了。
左维棠吴起苗璀华三人短暂小聚之后,约定了下次见面时间,吴起就带着苗璀华走了,到他那里挤挤就好,留在这里,保不定第二天被头儿拆的连尸骨都没有了。
将两个识趣的老友送走后,左维棠难得的发起了呆,收拾好了厨房的韩武一踏进客厅,看到的就是兀自陷入一种奇怪状态里的左维棠。
“怎么了?”韩武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脸颊。
左维棠回神,看了眼韩武,拦腰将他搂到身边坐着,“没事,想起了以前。”
“那个站到左维凛那边的人叫什么名字?”韩武问。
“周洪。”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左维棠立刻答道。
韩武了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可能要求所有人永远不变。”
如果不是真的曾经一起流过血汗,左维棠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如果不是一直像跟刺一样梗在心头,左维棠不可能想都没想就记起了这个名字。
苗璀华是被阴了,但这个人不是,即使他们之间的情谊可能不如他与苗璀华之间的深厚,但毕竟曾经是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战友。
左维棠轻轻的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一把勾过韩武的脖子,凑上去亲他。
韩武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在心里微微叹口气,伸手回搂着对方的颈项,张开唇齿让对方的舌头伸进来肆意。
涎液交换过后,左维棠才眯着眼看面前的脸孔,即使一年多过去,依旧是一张十分显嫩的脸,这个人才二十岁……
“你不变就行。”
韩武愕然,突然了悟,嘴角弯起,看他,“我太老了,已经定型,不会再变了!”
“……”左维棠听了半天后,才伸手去揪韩武的脸皮,“你是在讽刺我老吗?”
“……”被揪的脸都变形了的韩武无言。
第二天一早,相拥在床上的两人是被一阵激烈的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韩武眯着眼去推左维棠,“你手机,接电话去。”
左维棠抬手揉了揉额头,然后才伸手出去摸手机,等摸到手的时候,铃声恰好断了,左维棠想都没想,扔到一旁,拽过韩武到怀里准备继续睡。
这准备姿势摆好还没三秒,手机又不要命似的响了起来,左维棠愤而坐了起来,抄过手机一看,嘴唇抿紧了几分,按了接听键,不吭一声的拿到耳边。
左维棠维持着拿电话的姿势,不吭声也应答,知道挂线前,才应和了一句,“那就见面再说吧!”
收线后,又把手机扔到一旁滑到被子里去,头才挨上枕头,就看到对面韩武正用极其清醒的眼神在瞄他。
“是谁?”韩武问他。
“左维凛。”
“他?”韩武讶异,“他找你见面?”
“嗯。”左维棠伸手将对方搂到自己近前,两人几乎快到鼻尖贴着鼻尖的位置了。
“为了什么?”韩武皱眉。
对左维棠的计划,他虽然不是全盘都懂,但大概的方向还是明白的,左维棠已经做完了他该做的了,剩下要做的就是看左维凛自己了,他这一跤是肯定要摔的了,但是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自己的损失减到最少,凭左券和左维凛的本事,这些完全不成问题。
左维棠的初衷,也只是让他收回爪子,吃个亏,再别干涉他的事情罢了。
而在不管是左券还是张鹏的劝说都不起作用后的一个多月里,因为一直没有再见到对方又下一步计划时,韩武还以为左维凛那边已经陷入僵局,正自己跟自己争斗呢,却不想,到了今天却突然打电话让左维棠出去见面。
“不知道什么事,不过大概就是那些吧。”左维棠漫不经心的说着。
“你大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韩武皱眉问道。
“他啊……”左维棠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半天,好像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但终究慢慢用自己的语言开了口。
“我有记忆的时候,他都快大学毕业了,他不大在家里呆,回来也不搭理我,一般都是有事跟老头子商量才回来,不过,有件事还真是担了他的情面,就是他训斥我姐对我妈的态度。我妈嫁进去的时候,她好像十五六吧,具体多大不清楚,对我妈是抱着很大的敌意的,在家里也时常让我妈下不了台,老头子也从来不管这个事情……”
“虽然不知道他当初那么做的目的,也许目的已经从我妈那边得手而我不知道吧,反正他说的话,我姐算是听进去了,之后在家里,我妈日子就好过多了。不过,他依旧是不怎么理我们的,但印象里好像也没对我们做过其他什么事。”
“……我记得我参军时,老头子是一万个不同意的,但他倒是推了我一把,我进作战部队也是他在后面帮的忙,我以前也以为他要在战场上弄死我,后来才知道,他的手根本伸不到这一块儿来……”
左维棠一边回忆一边说,里面零零散散夹杂了一些他自己童年时的事情,等到左维棠说完后,韩武睁着大眼看着他,里面满是无奈和心疼。
左维棠看着失笑,伸手弹了他一记,“真要说的话,我倒是觉得,左维凛是个目的性和欲望性都很强的人,心够狠也够隐忍,想要的东西,总是要一步步谋划到手的那种。”
第六十九章:左维凛其人
韩武揉了揉被弹到的额头,继续问他,“他约你什么时候见面?”
“今天下午两点。”左维棠望着天花板懒懒地说。
“我也去。”韩武说道。
“你去干什么?”左维棠不解地看他。
韩武不悦地眯眼,“我为什么不能去?”
左维棠语塞,揉他脑袋,无奈点头。
因为突然出了左维凛要求见面的事情,一大早开始,屋子里的氛围,就没有了往日周末休息时那种闲暇的味道。
左维棠倒还好,照旧翻着公司带回来的一些文件,间或的去客厅看看电视,反倒是韩武一直带着一种烦躁的情绪,无意识的在客厅和书房中来回走动。
直到走得左维棠实在是眼前发晕,才一把拉住他,把他拽到自己腿上坐着,“你一早就开始转悠,想什么呢?”
“总觉得你哥不安好心。”韩武郁闷地说道。
左维棠理所当然地点头,“肯定的。”
“你说他到底还想做什么?”韩武瞅着左维棠问。
左维棠看了看天花板,最后和韩武对视,“你在担心什么?”
“我……”韩武一时语塞,他在担心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是知道了左维凛不是好货后,莫名的焦躁。
这种感觉,除了多年前在医院,一家人等他老爹的癌症诊断书时出现过,就再没有过了——一种挠心挠肝的急躁——因为这个人不知不觉被放到了一个很重的位置,心就不再那么听话,有了自己的意识和萌动。
“不管他想要干什么,这一面,我们其实早就该见一见了。”左维棠按住韩武的脑袋,亲了上去,唇瓣贴合时又接着说道:“不管他要什么,都不给。”
韩武望进那双黑洞洞的眼珠子里,蓦而觉得这个男人一直都是嚣张的,而他,是有嚣张的资本和本事的。
他弯了弯嘴角,心里稍稍安定。
到了中午,韩武走到厨房准备午饭时,等食材和药材都拿到了手上时,心下突然就妥妥当当的感觉到了安心。
一条刚刚宰杀的鲈鱼,以及一小捧大约二十克的白术,白术健脾燥湿,利水止汗,鲈鱼益脾胃,补肝肾,健筋骨,二者相合,益气固表,健脾养胃……一连串有关手中两样物件的种种药理知识从韩武脑中滑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从一个对中医药半分兴致也没有的老家伙,变成了半个药膳专家了!而这一切,却并不单单只是靠他自己而来的。
有一个人,有一件事,在无形中,变成一个助推的动力抵在他的身后,让他一点点走的更远——能走多远,不是原地踏步就能知道的。
韩武的心境晃而进入了一个不同的境地,而这是他在重生以前从没有看到过的——行走,相伴相扶的行走,不知道终途在哪,却不会也不用畏惧路上的荆棘。
“咯吱”一声,厨房的门被推开,韩武保持着一手拿着鱼,一手拿着白术的动作扭头看过去。
左维棠双手插在口袋里,正看着围着围裙站在流理台前的韩武,待两人眼神相撞后,左维棠不由愣了愣,一上午的焦躁气息居然在厨房里的短短十来分钟散尽了?
他有些讶异,同时更觉此刻这个围着花围裙捧着食材,以那样清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韩武格外的诱人,他走上前去,微微弯腰低头,鼻尖相碰。
“你在勾引我吗?”说话时产生的气息全部喷洒在对方的脸上,让韩武的老脸无缘无故的飘了红。
“扯淡!出去,做饭呢!”韩武微微窘迫的扭回脑袋。
“中午吃什么?”左维棠直起腰看了看一流理台的食材蔬果。
“白术清蒸鲈鱼,可乐鸡翅,四季豆腐,还有……中午你喝不喝汤?”韩武点了一遍流理台上食材,最后反问左维棠。
“又是药膳?”左维棠斜靠在厨房的墙壁上,将近一年的时间下来,虽然没有真正去了解过,但不可否认的是,韩武鼓捣的药膳他受益最多,所以多多少少有些懂。
“就是西红柿蛋汤。”韩武摇头,接着道:“药膳算是这道白术清蒸鲈鱼和四季豆腐。”
“嗯……那就够了。”左维棠懒散的应道,眼珠子都胶在了流理台前来回走动的韩武身上了。
韩武在鲈鱼背上切了菱花纹,摸了一层细盐,再浇了点白酒,撒了几滴醋,快刀切了写姜丝蒜末,塞了一部分到鲈鱼肚子里,最后在一个浅盘子底稍稍铺了些白术,又将剩下的混着姜丝蒜末和葱丝一起洒在鲈鱼身上,上盘,摆进了蒸锅里。
再转身时一个不注意和左维棠四目交接,下一刻里,完全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
等到蒸锅里的第一波水汽冒了起来时,两人才若无其事的各自移开了视线,韩武忙碌的拿起了洗净的鸡翅,又扔进了水池里冲洗,左维棠则饶有趣味的在背后看着,洗到一半,他轻步走上前,站在韩武身后,伸手从韩武身后环到了前面去,帮着他一起清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