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基地——Yukikaze
Yukikaze  发于:2013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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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没有想过要做别人的替身,只要他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我不在乎我在他眼里到底是谁。可那天晚上不行,我没法不承认,我真的喝多了。

不知道在他里面释放了多少次,持续了多久,我们早已倒在床上。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我却还不满足。突然他紧紧攥着我的胳膊,黑暗中他的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咳……”嘴角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我对血腥味儿的敏感是多年的本能,可面对他的血却不知所措。

我惊恐地向后撤,他低吟了一声,我才发现我贸然退出来,红白相间的液体顺着他两腿间留下,触目惊心。

像是在MSF营地时一样,他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像是在哭,又仿佛是在笑。

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却听到他说:“杀了我吧……”

头脑一片空白,我落荒而逃。

不知打了多少发子弹,一旁的少年兵都看傻了。震天的声音传入我毫无防护的耳朵里,耳鸣得厉害,我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满脑子都是他,哭泣的,平静的,严肃的,痛苦的……来到基地他有笑过吗?有一件事能让他笑出来吗?有吗?

突然的卡壳让我不得不停下来,放下手臂,枪从手中滑落。过热的枪管与地面接触发出嘶嘶的声音。胳膊麻了,耳鸣不断。

我站在这里,却毫无实感。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我该怎么办?

“卡罗?卡罗!”

我缓缓回头,对准焦点,是靶场的看守。

“你怎么还在这里?索兰有急事找你,电话都打到这里来了!”

“卡罗你混蛋!”重重的一拳落在又左脸上,我从来不知道索兰还有这么重的拳头。

“索兰你别这样!”乌米尔拉着他,却拦不住他的怒火。

“你别管!”这次他是真的急了,“我看不下去了,今天我一定要教训这个混蛋!”

我一动不动任他打骂。对,我就是个混蛋!

接过乌米尔递来的冰袋,可我麻木的都不知该去敷哪边的脸。

“你别怪索兰,他是真的生气了。”她小心地解释着。

“我知道。”

她叹了口气:“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不……”我赶忙拒绝,“我…我还有事……”

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见他,我怎么有脸见他!

从易卜拉欣那里出来,气急败坏地索兰早已等待多时了。

“你又要逃避吗?”他强压怒火。

我不敢看他:“巴格达那边确实有事情要我去一趟……”

“你别骗我了!”他吼道,“我高看你了卡罗!我以为你因为他改变了,你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你看到了自己受伤沾满的鲜血,我以为……等战争结束,我们都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易卜拉欣已经站在了我身后,可索兰还是毫无避讳的说着。

“你不在的时候,我和乌米尔找他谈了多少次才让他理解接受你的事情。你的身世,包括你对他的…我们都说了,很多事情他也不愿再提……他不让我们告诉你,他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他不愿你再因为那些事自责。从你把他带回基地,就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调养。可你昨天……”

我不知道,为什么索兰不告诉我?他身体不好,我真的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他到底怎么了?”

索兰的眼里全是责备和难过,我不敢想他到底怎么了。

“因为清真寺的虐待,因为你昨晚的行为,他的生育功能受到严重的伤害。可我记得,他们中国人最看重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我的潜意识里,根本无法想象黎晓会合女人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他是圣洁的天使,他只负责普度众生,他永远孤独。而我,是那个站在他对立面,伤害他让他注意到我,求他拯救我的魔鬼。

我也许的小时候古兰经里的故事看多了,想法越来越不切实际。

黎晓是不是孝顺父母,这很容易看出来。所以当我看到清真寺婴儿房暖箱里的那个眉眼还模糊不清的婴儿的时候,看见暖箱上的日期,我仿佛得到了救赎。

“安拉……”索兰在一旁祈祷,“请饶恕你的儿女们吧!”

这是黎晓在清真寺的那几天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他是有孩子的,虽然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虽然不知道孩子的母亲是谁,但至少他没有不孝,没有因为我变成不孝子。

“索兰,”我看着孩子,想象着黎晓看见他时会有多么激动,“帮我在黎晓的病房里留个位置,我要好好照顾他!”

易卜拉欣等在清真寺外面我一点也不奇怪。他带着他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带走。

“卡罗……”索兰紧张地看着我。

我伸手让他退后:“你回医院去,我跟他谈。”

“可是……”

我回头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告诉黎晓,我马上就来!”

——下半部·完——

超时部分

19、序·地狱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超时部分的主语人会在卡罗和黎晓之间变换,我会尽量让一章是一个主语人,方便阅读。如果没有协调好,会在开头标注,阅读时请自行转换。

“在那日,火狱将被拿来;在那日,人将觉悟,但觉悟于他有何裨益呢?”

——《古兰经》第九章《黎明》第23行

这是卡罗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强烈的光线让我只能看到他背部的剪影,可我知道一定是卡罗,是他挡在我身前。

因为气味,他那异于常人的体味,我从第一次与他接触就深深印在脑海里了。

真是好生动的一个梦,有画面有感觉,还有气味。

光想越来越强,刺眼到我连背影都快看不清。这时,他好像回头对我说了什么,我听不到声音,又看不清口形。之后,他就拿着枪,消失在一片白光里。

“卡罗……回来……”

醒来的时候,我感到我正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迷蒙地挣开眼睛,却被泪水模糊的什么也看不到。

有人温柔的替我擦去了泪水,亲吻我的眼睛。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晚上,下一秒我的身体又要被他撕裂!下意识地就紧绷了身体。

然而,没有疼痛,只有温柔如水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我的脸上。那么疼惜,那么小心,那么温柔。

微微张开嘴,我伸出手:“卡罗……”

他突然停下来,好久才有回应:“是我,我在这儿。”

自打我住进这个病房,卡罗就一直在身边陪护,生活起居医药护理事无巨细。仿佛基地之外那些国仇家恨,基地派给他的什么行动任务都与他无关了,没有人突然把我或者把他带走,没有再来威胁我们的性命,当真是安全了。

一开始没什么力气的时候,他扶我坐起来,我盯着他手里攥着的那只苍白瘦削的手,不敢相信那是我的。此刻我脸上的表情肯定是绝望而又悲戚,犹如照镜子一般,他也是如此。

胃溃疡,我什么时候居然胃里有了溃疡,自己都不清楚。在消化系统功能恢复之前,我只能吃一点点流食,如果不是为了生存,我真是不愿看到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我会有胃溃疡,难道不是因为这些东西吗?

平静地过了一周,索兰说伤口愈合很好,可以沾水了。卡罗默不作声的为我准备浴室洗澡。在我进去之前悄声退了出来,留下了换洗的衣服,那是我曾经在这里自杀的浴室。

镜子里的自己太过黑白分明,脖子上肚皮上的伤疤刺痛我的眼睛。头发也长长了,还好卡罗每天为我刮胡子,不然样子肯定会更邋遢。

陈子非,你看到我这样子肯定会感慨,我越来越像你了。

来到这个地方,来到基地组织的老巢,睡不着的时候太多了。卡罗一般在我睡着后才会睡去,在我醒来的时候早已等候我的吩咐。好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我们中间横亘着一根太深太深的沟壑,即便两人凭丝连着,却还是无法传达心意。

时常感到,他的沉默内向像极了陈子非,但他的身世故事却是我从来无法理解的另一个世界的事。

可等我真正理解他,却没有机会想他坦白内心的想法了。

20、Part 1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由卡罗主语

第一次使用宿舍的厨房,是为了给黎晓煮粥。乌米尔虽然是来帮忙的,但最后却变成了我为她打下手。

“我和进城采购的人说了,”她边试米的软硬边说,“这种中国的粮食下次多带些回来,这种食物很适合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是他家乡的东西,他吃的很好的?”

我连声附和,确实比以前吃的多了。

能下床之后,贾巴尔为黎晓手工打造了一副轮椅,方便出门透气。虽然纯手工,不怎么美观,但绝对结实。

我推到他面前,他虽然嘴上没说,但眼睛亮晶晶的,很高兴。

出事那天,我在靶场疯狂的消耗子弹,第一个发现黎晓出事的索兰在手术台前站了六个小时,那是我无法感受的辛苦。

我摸摸被索兰打肿的半边脸,感觉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大家对他都很好,也许的补偿什么,也许的可怜他,却真的都把他当作亲人一样去关怀。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把黎晓救回基地对他来说到底是福是祸了。

也许真正在赎罪的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只有我一直在伤害他。

在伊拉克,更常见的满眼的黄土群山,就算有植物也是也是高耸的地中海植物,这些年也看烦了。于是上头花重金给医院造了后花园,这些娇嫩的热带花卉植物都有专人养护,真是下了血本了。有了轮椅之后,我每天都会推他到花园里坐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也时常打瞌睡。

“回去吧!回去再睡。”我起身准备推他回去。

“没事!”他有点局促地拒绝,“再待一会儿吧!”

就这样,我们之间又回复沉默,感受着院子里难得清爽的微风,我看着他的背影。

“粥,很好喝。”他突然轻轻说。如果我不仔细听,这句话仿佛都会被风带走。

“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赶忙解释。

“谢谢!”他偏过头看我,那线条柔和的侧脸让我一阵晕眩。也许是那天下午的阳光太好了,我竟看到了他的笑。

“对不起……”除此以外,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经常出门透气果然气色不错!”索兰来复查,一脸的轻松,“饮食怎么样?”

我站在角落不说话,黎晓回到道:“很好,我觉得我过几天都能去上班了。”

索兰爽朗地笑了笑:“病人们确实都在等着你,可你还是安心养着不要着急了。”

后来,他们就放低了声音,我只听到“还痛不痛”什么的,就到走廊里去等索兰了。

“我都告诉他了,这事儿他迟早要知道。”索兰所指何事,我当然清楚。

“他怎么说?”

索兰叹了口气:“他只是愣了一下,有笑了笑,说这样也好。”

“哪里好了……”

见我这样自责,索兰解释道:“不都是你的错,主要还是清真寺那事给他的伤害太大,他们使了电击什么的……”他看了一下我的脸色,继续说,“你们俩……那时候他是不是还好好的?”

“嗯,还好,只是有点不容易……兴奋起来……”我生涩地解释着,不敢想那个晚上。

“也许的心理的原因呢。”索兰试着下结论,“你再好好劝劝他吧!”

推着他走过花园的入口,我继续向前走。

“今天不去花园吗?”他忍不住问。

“带你去见个人。”我直视前方,一脸平静,实则内心很忐忑。

到了清真寺门口,他还有些困惑这儿是哪里,但很快就感觉到不对,手指抓着轮椅的扶手,身体有些发抖。

“别怕!”我伏在他耳边说,“我带你去见个亲人。”

他震惊地转头看着我,我读到他眼中的起伏,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话。

透过婴儿房的大玻璃,他望眼欲穿,第一次要主动站起来。其实他早就可以站起来,我没有过去帮他,任凭他扶着轮椅艰难地起身。

他的目光扫视着这十几个婴儿,最终聚焦在一个身上。我不得不相信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血缘联系,总能在冥冥之中牵引着我们。

我已经尽力了,让他看上一眼,让他安心,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请求。当然,为此付出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孩子还小,现在只能看看……”

映在玻璃上的那张脸上,到底布满的是悲伤的泪水,还是欣喜的泪水我早已分不清。那放在玻璃上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恨不得冲破阻隔到那孩子身边。

我粗糙的手覆上他的手,慢慢贴近他的身体,疼惜地抱着他,希望能给他支持。

“叫他哈桑……可以吗?”

颤抖的,胆怯的,小声的,这样请求的询问让我感受到了他的害怕。虽然是他的孩子,却没有任何可以抚养他、参与他成长的权利。自己的命运尚不能支配,更不要提他人了。他怎么可能有底气说这些话,提这样的要求?他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在求我!

“好!叫哈桑,叫什么都好,你说了算!你不用求我的……”我收紧了手臂,“他是你的……”

“我的……”那孩子仿佛听到了亲人的呼唤,看向这边,“我的孩子……”

不再需要轮椅之后,黎晓活动地更多,好的也更快了。三周之后,出院回宿舍,索兰来病房送他。我依旧沉默地做我该做的事情,直到回到宿舍,我无事可做。

“卡罗。”最近,他叫我的次数越来越多。

“怎么了?”我掐灭烟,闪走烟雾。

他看到之后愣了一下,伸出手来。

“索兰说你不能抽烟的……”

他做到我旁边:“从前,你可是会自己把烟递给我的。”

那种笑容,如假包换是MSF的Leo医生。

“卡罗,都过去了。”

我不敢看他。

“我希望…你不要再自责。”他小心地措辞,“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都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我……我想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别……我宁愿说不清楚,不要和我瞥的那么清楚,不要和我划清界限……

“有些事,你有你的无可奈何,你已经做了最完美的选择,为了我,为了让我活下来。”我真的好久都没有听他对我说这么多话了,“你没有错。”

我怎么没有错?你身上多处的两道伤痕,那个跟我没关系?

他摊开我的手掌,放进去一个冰凉的东西。

“我早该谢谢你,只是之前误会太多,后来……又总是开不了口。”

那是他住进ICU,我给他留下的那瓶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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