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续——青轩书生
青轩书生  发于:2012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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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没想到这孩子会想到这方面,凌君莫被实实在在的噎了一下,随即苦笑,“你这孩子,想到哪儿去了?她

是病逝——至于她那块玉佩,我知道是哪里来的。”

第二十七章

“您说那是嫁妆?”

“嗯。”

凌君莫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少年,他过长的碎发随着这个动作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庞,看不清表情。

“小染,你在骆二夫人那里看到玉佩,所以怀疑你家灭门之事与无影楼有关,是么?”

“是。”这点凌小染并不避讳,他确实是这么认为。

“但你不觉得太片面?”

凌君莫耐心的引导着这个并没有多少江湖经验的孩子,有些事情他是当局者迷,而自己这个旁观者则能看的更清晰一

些。

凌小染皱眉,显然想到什么,并未接话。

“四时庄是个杀手组织,你也只是凑巧在二夫人那里看到了类似于四时庄信物的玉佩。退一万步来讲,最多只能证明

两者之间有联系,却未必与你家仇有关。”

“更何况,那块玉佩是不是真的与四时庄有关还未可知。”

说完这番话,凌君莫沉默下来,静静望向义子,等着他的答复。

“……我知道。”

凌小染无意识的伸手卷起面前的剑穗,“这话白天孝先也对我说过。”

“孝先?”那小子跑来了?

“就是我先前提过的,这几个月认识的那个朋友。”误以为义父不知晓自己所指何人,凌小染解释了一句,继而抿起

嘴道,“他说让我信他一次,要陪我一起去查这件事的始末。”

凌君莫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义子提起骆孝先时迷茫的神情:“那么,你信他么?”

凌小染不说话。

“信我么?”

少年立刻抬起头:“当然!”

毫不迟疑的回答让凌君莫微笑起来。他伸手拎起桌面上的茶壶,取了两只茶碗翻过来摆好:“义父不会武断的告诉你

,谁是谁非,谁无辜谁有阴谋,只是就事论事来看。”微温的茶水倾泻而下,叮叮咚咚的注满茶碗,“你家灭门之事

发生在八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五日,据我所知,就在这之前不久,无影楼当时的少主与少主夫人刚刚遇袭,就在从洛阳

回往苏州的路上。”

“遇袭?”

“嗯。”凌君莫放下茶壶,推了一碗茶给他,“那段时间无影楼中人连连遇刺,上一任楼主骆非霜曾仔细查探过,不

过没有线索——就在一个月之内,无影楼与金陵万俟家同时遇刺,你觉得这是巧合么?”

凌小染低垂着头望向桌面上的茶碗,一言不发。

见他这副样子,凌君莫不禁轻叹:“小染,你只是缺乏江湖经验,并非不通世事。我说这些事情到底是什么用意,你

不会不知道。就算那些事情之中会有猫腻,你还信不过我和骆孝先么?”

“……是……过……”

“嗯?”凌君莫喝了口茶,放下茶碗看着他。

“……我不是信不过……”凌小染微微撇嘴,十七岁的少年做出这个动作颇有些孩子气的稚嫩,“我……义父,我只

是不希望,和他有一点敌对的可能。”

凌君莫微微一怔,看着义子有些尴尬的神色,倏而一惊:

不会是——

“孝先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凌小染说着,伸指轻敲桌面上的茶碗,看着橙黄色的茶水泛起道道涟漪,“我想查

清楚此事,想和他没有芥蒂的相处。”

凌小染自己也觉得这想法太幼稚,忍不住伸手去搔发髻,抬起头,却发现义父望着自己,视线空茫,竟是怔住了。

毫无芥蒂的相处么?

真是孩子气到有些天真的想法。

但——

他未尝不是?

凌君莫想起自己隐居八年不问世事的选择。心底何尝不是抱着让时间洗去尴尬的打算?他信得过骆非寒的人品,也知

道多年的兄弟情义,他不会一直误会下去。可是依旧会担心那极少数的可能,所以宁愿暂时逃避。

其实都一样。

“义父?”

耳边传来凌小染疑惑的询问,凌君莫回过神,就见义子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义父你该不会是在心里笑我幼稚吧?”

“傻孩子!”凌君莫弹指给了他一个爆栗,“既然明白,何必再钻牛角尖呢?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离开,孝先会怎么想

?”就像骆非寒,他的离去让他有了诸多改变。有些甚至——令人意想不到的心疼。

果然当年的他一样幼稚啊!

“……”凌小染无语的捧起茶杯轻啜,他并没想到这一点。但想想前两日骆孝先找到自己时的气急败坏,今日更是不

顾家中大事跑来找他,那种发自内心的焦躁与关心他不是不知道。

“要如何选择,你自己做决定。”总结性的说完,凌君莫喝尽杯中茶水,站起身,“今晚好好想想,尽早做决定,现

下先休息罢!”

径自走到床边宽衣,才扯下腰带,背后便传来少年下定决心的话语:

“我要去和他一起。”

这话还真是歧义得很哪!

凌君莫微笑起来,不予置评,只是伸手扯落床帐。

“我明天就去找他!义父,你——”

“我带你去。”

“哎?”

凌小染诧异回头,正对上凌君莫含笑的眼。

“你现在可是无影楼榜上有名的人物,想要走进骆家大宅,靠你自己可不行。明日我带你去,给楼主以及过世的夫人

请罪。”

……

第二日一早,两人穿戴整齐从客栈离开。为了杜绝麻烦,凌小染依旧带着易容的面具。下定决心后心中坦然了许多,

神情远不似之前紧绷。

凌君莫带着他先去铁匠铺选了个普通的剑鞘,而后才向着骆家大宅走去。凌小染始终跟在他身后半步左右,不时左右

看看,有点神思不属。

“在想什么?”头也不回的轻声询问,这小子莫非临到关头才开始紧张?

“有点事……”凌小染迟疑了下,“昨儿忘了问,义父您认识无影楼的什么人?”

凌君莫侧头瞥了他一眼,几欲失笑:“现在才想起来问?会不会太迟钝了些?”

“……”

“我认识的人你见过,而且比你见过的还要多。”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凌君莫想起往日在无影楼的日子,还有

那些久未见面的故人,笑意越发温和,“回头再告诉你吧!”

“哦……”凌小染也不追问,对于凌君莫,他是打从心底相信并且不会去怀疑的。

到了骆家大宅,素色的白灯笼以及白绸的缎子已经悬挂好了。管家正在门前迎接着前来吊唁的江湖好友,凌君莫带着

凌小染见过管家,递上了拜帖。

管家惊异的看了他一眼,认出是昨天与楼主一同回来的凌先生,不由得道:“先生这是——?”

“劳烦管家通报一声,就说凌四携友来访。”

“好,您稍等。”管家彬彬有礼的说着,叫过一旁候着的小厮吩咐几声,那小厮当即领命进去。

不过片刻,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前,看见他们二人后,二话不说伸手便扯上凌君莫手臂:

“去哪儿了?”

话音虽平淡的宛如不经意询问,一丝焦躁还是随着尾音透了出来。

昨日忙到深夜,骆非寒回到北院后却没见到凌君莫的身影,东西院俱都走了一圈,同样没有收获。心中当时那份骤然

空落起来的焦躁甚是磨人,他好不容易才压下急于寻人的渴望留在府内处理各种事情。

那份焦躁虽然没表现出来,知他甚深的凌君莫还是感觉到了,他浅浅一笑,后退一步,不着痕迹的挣脱开:“我回了

客栈,昨日不是说过?”

“回来晚了。”理所应当的回了一句,骆非寒毫不认为自己的理由欠妥,目光只是锁着他那张陌生的脸庞。有些不满

对方的动作,却也知道他是担心刻下人多眼杂,方才举动恐有不妥。

不过他并不在乎旁人如何,只是习惯性的想要去碰触。

凌君莫失笑:这算什么理由?他望着骆非寒专注的目光,摇了摇头:“你不是想限定我的自由吧!”

骆非寒微眯起眼,不承认也不否认。凌君莫倒也不在乎,他知道骆非寒不会做出这种事,不过是想玩笑一句缓和下气

氛。

然而饶是如此,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态度还是引起了他人的主意,虽然摄于无影楼楼主的威严不敢正大光明探寻,窥

视的目光还是若有若无飘过来。

察觉到这一点,凌君莫不由得低咳一声,暗叹自己的失态,随即扬起一抹温和有礼的笑容:“在下凌四,专程带犬子

前来认罪,之前小染过于冲动,冒犯了贵楼,还望楼主大人大量,恕罪则个。”

骆非寒皱眉看了眼凌小染,他昨晚便知凌君莫的打算,然而此时此刻实在没心情在众人面前演戏,轩眉一扬,忽然沉

声道:

“管家!带这位公子前去找孝先。”说罢看向凌君莫,“你跟我来。”

喂!这和之前商议的——

凌君莫微怔,以目示意,骆非寒全做未见,径自转身向着府中走去。走了两步,转过头看着他,用意不言而喻。

真是——任性!

凌君莫低叹着摇头,快步跟上,低声道:“你怎么——”

“小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冷冰冰的抛下这么一句,骆非寒脚下未停,径自走入内宅。凌君莫无奈,只能

含着笑意随他离去。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第二十八章

莫名其妙被留在原地,只来得及接收到义父一个安抚的眼神,凌小染很有些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看出面前之人的忐忑,轻咳一声道:“这位侠士,请随老奴这边走。”

“啊,有劳。”凌小染微怔之下急忙跟上,心中却疑惑起来:

义父认识的人,是骆楼主?

他瞥了一眼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想起他们之间那种不容旁人插足的气氛,微侧了头若有所思。

身边不时有前来吊唁的人与他擦肩而过,灵堂渐渐靠近,远远便能看见骆孝先一身素白站在门前。乍一看去与骆非寒

真有几分相似;他手中还牵着个孩子,正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骆子韧。

小子韧此刻双眼泛红,再不复平时的顽皮劲儿,双眼围着周遭之人滴溜溜旋转——果然还是小么?并不理解死亡的意

义,那双眼中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疑惑的茫然。凌小染默默思忖,又回想起当年自己知道灭门之仇时的反应,虽

说境遇天壤之别,但同样都是失去至亲之人,怎么骆子韧的反应这般……

骆孝先正在灵堂前拜谢宾客,忽然见到凌小染,顿时大喜,正要靠过来,又想到眼下环境,强忍下冲动使了个眼色给

他,继而对着管家恭敬道:

“齐伯,我叔叔呢?”

“老爷有朋友前来拜访,所以去了南院书房。”

“朋友?”

“是昨日前来的凌四先生。”管家说着,见骆孝先依旧茫然,顿时明了,“老奴忘记了,少爷昨日不在府中,所以未

曾得见——昨儿老爷亲自带了那位凌四先生回来,说是贵客。想是昨晚先生有事不曾在府上居住,所以先行离去了。

今日才携了这位侠士前来拜庄。”

说着管家向着凌小染微微欠身,凌小染慌忙避开,连称不敢,接着看向骆孝先,微抿起唇,伸手揭下了脸上的易容面

具。

“是我义父——命我前来请罪。”

骆孝先很是吓了一跳,见凌小染神色平静,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凌小染牢记着之前义父的吩咐,径自进了

灵堂,看向衣紫的灵位,一撩衣摆跪下身去。

……

“小染这孩子并非冲动之人,只是江湖阅历太浅,今日此举,一方面是赔罪,另一方面则是想磨练他的心性。”

接过下人送上的茶水,凌君莫解释了自己先前的打算,望着骆非寒道,“所以我不让你直接撤销通缉,而是想藉此机

会,先让小染学会为他所做的事情负责。”

骆非寒微微扬起唇角,目光依旧紧锁着对方:“你很适合做父亲。”

“自然。”毫不谦虚的点头承认,凌君莫错开目光,抬头打量着书房的摆设,轻叹一声,“比起八年前变了很多。”

东西多了,有些熟悉的家具早已消失,换上新的物件——记忆中微有些斑驳的红漆门已刷了新漆,也不知道当年他们

恶作剧刻上的痕迹还在不在;还有当年那个颜色微暗的书柜,如今已换成一张摆着香案的楠木桌。

“真的是……变了很多。”

说不上是怅然若失还是其他什么感觉。

“总有些东西没变。”骆非寒淡淡说着,“我相信你看得到。”

凝视着他的那双眼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凌君莫恍惚间竟有种被灼痛的感觉。但是在下一刻那双眼已移开视线,

微垂了望着桌上的暗纹:

“说说看你这八年里的遭遇吧!”昨日相见匆匆,很多事情没来得及问,对于他,他有太多想知道的事情。

“有什么可说的!还不是就那样过了?”凌君莫故作不在意的轻笑,这八年的生活——如同那个夜晚一样,只想深埋

在记忆里不被翻出来。

“君莫。”没有强迫也没有伤痛,骆非寒只是这样叫着他的名字,淡的一如往日,“我说过,我以为你死了。”

凌君莫跟着沉默下来。面对着这句他曾说过的话,有些不知所措。

诚然八年前他因为种种原因心痛的萌生出离开的想法,然而隐居的日子里,一面忍受着身上毒素的折磨,一面却又庆

幸。因为他知道骆非寒还活着,就在外面的世界里,健康且认真,甚至可以较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更为精彩。

这样一想便有了心酸的欣慰,因为他知道他还在,机会总还是有。

但他没想到,凌君莫这个人,在江湖上已经死了。

他并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如何传出的,也不知道无影楼是怎样确定了他的死讯。因此他更不会知道,有人带着他“死去

”的消息生活了八年。

对骆非寒来说,人已逝去,再无挽回的余地。

如果只是知交好友也罢,但现在,他清楚明确的从他眼中读出与自己相似的感情。

如若……如若立场互换,骆非寒一走八年了无音讯;如若是他在得知当年的事情是误会后知晓了好友的死讯……

那么,他会如何?

凌君莫不想去做这样的假设,因为他知道那太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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