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其中算是比较小的一个,也许个性使然,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孤僻些,不善于与人沟通,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看着天空或独自发呆,这导致很多小朋友都不怎么找他玩。
小小的柳泽元,不,当时的柳泽元并不叫柳泽元,叫“小柳儿”,院长在孤儿院门口捡到刚会走路的他时,在他的小口袋里翻出一直看似名贵的袖珍钢笔,笔身上有用篆体刻着的“柳”字,看这孩子长相清秀可爱,小嘴嘟嘟煞是惹人喜爱,便取名“小柳儿”。
小柳儿4岁时,已略微懂事,也开始会有自己的想法,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女气,因为孤儿院里的女孩子们都叫小什么儿的,他认为自己不应该叫这个名字,他更适合更男子汉的名字,具体叫什么他还没想好,不过他先要去搞清楚什么是男子汉。
孤儿院很穷,基本都是院长自己在贴钱,还有就是难得收到的善款来维持,要养活十几个孩子实属不易,更别说供孩子们上学了,有几个已经到读书年龄的孩子不能去上学,只有让仅有的两位老师来教小学的基本课程。
看着周围那些奔跑耍玩的小同伴们,他实在没兴趣跟他们一起傻闹,生锈的滑滑梯,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秋千,有些破烂的独木桥……这些他都不想玩,他只想快点长大,然后,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当时小柳儿6岁半。
2个月前新来了一个小朋友,长的还算可爱,眼睛大大的,是一个男孩子,叫南南,据说才3岁。除了外表,他没有办法太喜欢这个新来的,因为他刚来的那些日子总是哭,哭的人头疼,不过没几个星期就好了,开始和其他小孩玩在一起。
可是,他要玩就去玩啊,干嘛老是要拖他一起去?小柳儿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到园子坐下,这个孩子就眼尖的跑过来嘴里蹦出断断续续、咬字不清的语句邀请他一起玩,可是拒绝了之后的第二天依然还要重演一次。虽然觉得很烦,但每每看到这孩子的大眼睛和单个儿的小酒窝,总也是讨厌不起来。
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天空看起来有些吓人,隔着玻璃窗看着外面小柳儿想,看来今天是不能到园子里晒太阳看天空了。
午饭时孤儿院难得了来了外人,是一对夫妇加上一个小孩,事实上他们是来避雨的,外面的天气太糟糕,使得车子开起来很危险,只是怕个“万一”,院长有着很好的教养,把他们当作客人一样接待,顺带着介绍了几个乖巧的孩子。
小柳儿原本只是路过,却被院长叫住,让他同客人打招呼,这是礼貌。当他打好招呼准备回房时,那对夫妇腿上快睡着的小孩子醒了,睁开明亮的眼睛指着对面的小柳儿咿咿呀呀的不知说着什么,没人能听懂,但笑的很开心,甚至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想要他抱。同样是小孩的小柳儿不知该怎么做,只是看着面前那漂亮粉嫩的孩子,想着,应该和南南差不多大吧,长的真可爱。
第二天天气已转好,那对夫妇抱着小孩走了,走前他们对小柳儿说让他以后好好学习,如果他愿意的话还可以送他出国读书,最后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说:“我想要改名字。”
那对夫妇楞了一下,随后那个长相与他孩子有几分相似的男人说:“那叔叔帮你起一个名字好不好?”,见他点点头后便说:“就叫泽元吧?柳泽元……这个名字喜欢么?”
“柳泽元……喜欢,以后我就叫柳泽元。”小表情很认真。
那年小柳儿7岁,从那开始,他有了新的名字,他叫柳泽元。
之后院长告诉他,他可以上学了,学费会由那对夫妇来出,供他读完大学,甚至还拿出10万元来资助孤儿院,希望给他们这些孩子更好的环境,还有上学的机会,他还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丈夫姓宋,妻子姓祁。
小柳泽元上学了,老师们都夸他聪明,只是依然不够开朗,总不跟其他同学一起交流玩耍,但他从来不在乎这些,他觉得那是可有可无的。难得能让他露出些微笑容和露出孩子该有的表情,都只因为供他上学的宋氏夫妇抽空来看他,问问近况,谈谈心,下下棋,教一些道理心得,有时带着儿子的相片给他瞧瞧,笑说宝贝儿子的成长,每年总有那么几次,他很感激,真的。
匆匆岁月间,小柳泽元也长成了一个相貌出众的气质型男,在校园中颇受欢迎,不过他的个性使他把许多追求者拒之门外,让许多小女生不敢轻易靠近,可到了大学之后不知怎么的,向他这样不与人亲近的性子竟受到更多女孩的追逐,其中不乏疯狂的类型。从中学就开始住读的他,若不是因为孤儿院路途太远,上下学很不方便,否则才不至于住在学校宿舍总受到骚扰。
大学的课程对他来说很轻松,排名总在前三甲,而这三甲得主每次都一样,只是排名会略有改动,包括他在内刚好又都是男生,就被称为“三才子”,不过在他看来不过是别人给的称谓,很无聊。
大三那年,宋氏夫妇说是年纪大了,走不动了,请他去家里做客,顺便有些事想找他商量。事实上宋氏夫妇年纪远远没有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外表完全看不出两位都是超过50岁的人,特别是那位依旧美貌的母亲。
宋氏夫妇问了柳泽元些生活上的琐事,听到一切安好后便也放心,心下也是越来越欣赏这孩子。之后又问了他想不想去国外,柳泽元也认为去国外看看,多学点东西没什么不好,就答应了,当即就定下毕业后就去。
最后又谈到了他们的儿子,近几年宋氏夫妇说到这宝贝疙瘩时更多的是叹气,儿子越大越俊俏,却越不争气,虽说成绩不算差,但都高三了还和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就怕他不走正道,说几句就反驳说他会有分寸,可做父母的怎能不操心?
宋氏夫妇也当柳泽元是自己的半个孩子,即便不能全心全意的去照顾,却也总是放在心上的,那么多年来从不当他是外人看,像他们这样有钱有地位的人平时没有几个人能与之交心,于是只有向柳泽元倒倒苦水,诉诉心肠。柳泽元看着相框里笑容甜美的少年,无法想象一个好好的孩子会变至如此叛逆。
依宋氏夫妇的意思是,希望他以后若是愿意的话多多照顾他们这儿子,怕要是他们夫妻往后哪天撒手人寰了,家族的产业定会被轻易败光,等他大学毕业后给他百分之十的股份,回国后以养子的身份进宋氏公司帮忙,若是他愿意接手,他们很放心把公司交给他。
柳泽元答应了,没有理由不答应,因为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这样的要求根本不算什么,他会做到的。
可是当他回国后,听到的却是宋氏公子被绑架,宋氏掌权人意外身亡!
番外:关于柳泽元(2)
当柳泽元拿着硕士学位回来时,报纸、新闻铺天盖地报道的都是关于宋氏夫妇和他们孩子的不幸遭遇,而事发的时间在半个多月前!
那么难过,多少年没有流过的眼泪瞬间划过脸颊,想到那孩子现在孤苦伶仃一个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重要的是找到他,然后视他如弟弟般好好的照顾他。
此次事件由于警方的介入,大部分消息已被封锁,而宋氏夫妇的亲戚很少,又大部分都在国外,其他的根本联系不到,好不容易打探到那孩子住的医院,去的时候病房早已空了,问了护士却说几天前被“哥哥”接走了,说“那个孩子真可怜,进来的时候浑身是伤,连……醒了之后神志也不清,天天哭叫,那帮歹徒真是畜生!”
问那名护士知不知道被人接去哪了,护士摇摇头,只说有次听到似乎要带去国外治疗,具体哪里便不知晓了,还说那个“哥哥”待那孩子真是好,什么都亲自做,不会的就学,再累再脏也不假他人之手,长相也好,为人谦逊有礼,是个鼎好的人。
即便听人这样说,柳泽元依旧放心不下这个只有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弟弟”,实实在在没有听过他有这么一位“哥哥”,就他所知,宋氏夫妇在国内的亲戚中没有条件符合刚才那位护士所说的这样一个人,可到底是谁呢?完全没有头绪,关于这个人的线索一点也没有,他从来没有讲出过自己的名字,这让柳泽元头疼。
接下来的事令他忙坏了,因为这个事件的曝光,宋氏公司股票暴跌,公司内群龙无首,混乱不堪。有不少正在合作的项目被迫停止,公司几天之间亏损巨大,许多持有股份的股东转卖股权,使情况更是雪上加霜,最后宋氏公司被另一家大型公司收购,而他手上宋氏夫妇留给他的百分之十的股份,如今转变成了这家大型公司的百分之六的股份,收购时他并没有转出那百分之十,他没有做到当初答应他们的事情,可怎么也要把这些东西留住,等找到了那孩子之后,至少能把仅剩下的“宋氏公司”交给他,这是他父母打拼出来的,就算所剩不多。
一个多月过去,依然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之前约好要去的公司时间也快到了,依他现在稀薄的人脉和各方面条件,都不适合什么也不干纯粹找人,于是,尽管无奈,也只好离开了这个城市,直接去了那家公司所在地驻扎,但还是托人帮忙留意任何那孩子的消息,他想,总有一天会再见到那个叫宋祁的男孩。
在这个临海的城市住了近两年,所在的公司很看重他,很快的从普通员工升上了部门经理,如今公司业绩很好,有些地方忙不过来,预备招聘一个助理来帮忙,当人事的同事拿着一份简历过来给他时,他却盯着简历上贴着的一寸照片愣住了,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样的表情,但是心中那些惊讶,激动,歉疚和其他五味杂陈的感触,都差点让他红了眼眶。
“怎么了?不满意么?我看这孩子挺不错呢。”人事部的同事很不解。
“噢……不是,挺好的,挺好的……”
“那就是他了哟,我去通知他下个星期一就来上班~”同事很高兴的走了。
结果柳泽元在宋祁来报道之前纠结了好几天,他突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了,难道他一上来就跟人家说我是你父母的资助的孩子,算是半个养子,我找了你很久,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然后来一场“兄弟”相认的温情戏码?噢,不不不,这当然不是柳泽元的处事方法。
可在真的看到宋祁来到自己面前时,他心定了,眼前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他父母口中的叛逆孩子了,也不是他在相片上看到的那么张扬的样子。线条拉长了,年轻的脸庞少了少年时的圆润,身材高高瘦瘦,人却看上去很精神也沉淀了不少,眼睛依旧明亮,只是没有当年的自信光彩。看着面前的这个宋祁,柳泽元还是决定等以后找个适当的时机再告诉他。
开始的一段日子一直有人开车接送宋祁上下班,这是某个八卦同事与他说的,可也是这样让柳泽元放心不少,看来不用担心他的生活,目前有人照顾着他,而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当年接走宋祁的冒牌“哥哥”呢?说起来此人到现在依旧让柳泽元在意。
小半年过去,柳泽元虽说一直用对待一般员工的态度对宋祁,但有时也会关注他,把他安排在同一个办公室也是想就近照顾,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是让人安心不少。正巧有天早晨在公司楼下看到宋祁逃也似的下了车,表情有些奇怪,想去看看车内的人,可惜未赶上车先一步开走了,从后面看去驾驶座上的是个年轻的男性,他会不会就是当年的那个人?柳泽元疑惑的想着,加快脚步上了楼,进了办公室见宋祁没什么异样,便放下心开始做事。
最近恰巧谈了个大客户,到时免不了应酬,他看着宋祁做着助理的工作总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觉,此次需要到客户公司去做个拜访,借此机会让他先看着学习学习,对以后总是会有帮助,便与他说了。特地选在周五,第二天不用上班,应酬的晚一些也无妨。
周五早晨进办公室,待他见到宋祁时,差点就一位自己看到了几年前相片中那个神采飞扬的宋少爷,不禁楞了许久,直到眼前的人带着些微疑惑的出声询问后才反应过来,可方才自己的心脏为什么会感觉漏一拍?
当天与客户谈的相当顺利,而宋祁在一旁也很一副得力助手的样子,晚上与马总几个人吃饭,酒喝了一轮又一轮,也不见有人喊停,柳泽元有些头晕的想,果然和听到的一样,这个马总每次都要不醉不归,刚刚才的谈话间表明这个马有财思路依然清楚。
他没想到宋祁的酒量真的还不错,下半场替他挡了好几杯,但之后回去的过程真的想不起来太多,柳泽元只记得在车上他难受的想吐,接着便云里雾里了。有些意识回笼时,感觉双膝有些疼痛,还有不知为何宋祁躺在了他身下,月光的映照下,眼前的人竟美如此不真实,想要触摸,想要……亲吻他,然后,他竟然就这么做了,他感到被他压住的人在挣扎,可是理智已不在,怎么也控制不住的一个想法,就是要去触碰他,模糊的听见他叫了一句什么,便感到一阵腹痛,之后就完全失去意识了。
第二日柳泽元从沙发上醒来,隐隐作痛的头与腹部让他回忆起前一晚的片段,他觉得自己很该死,竟然对宋祁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难道是因为太长时间没交女朋友了么?懊恼的柳泽元独自在家自责了两天,周一带着糟糕的心情上班,可宋祁迟迟不来,刚想打电话去询问,李启南就敲门进来说刚才宋祁的家人打电话来替他请假了,说是身体不适。
家人?莫非是那个人?柳泽元立即起身让李启南把之前打过来的电话号码给他,公司的电话有来电显示和记录。当他拿到那串号码时心情是复杂的,他想要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想知道当时的宋祁怎么样,想知道现在的宋祁好不好,太多太多想知道的东西了……挥手让李启南出去,捏着电话迟疑的柳泽元没有看到李启南担忧的眼神,他第一次看到柳泽元这么局促不安的表情。
终于拨通了那个电话,响没几声就被接起,低沉而有礼的男音在柳泽元的耳畔响起:“喂,你好。”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柳泽元几乎就能断定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当时接走宋祁的人。两人对话许久才挂断了电话,事实证明柳泽元的直觉是正确的,那个叫沈陌的男人在宋祁病情相当严重时,把他送去了国外治疗,两个月后宋祁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缓和了许多,才接回国内。
当时宋祁对回到那个城市有着很大的排斥,也不想回到没有父母的空荡荡的大房子,便与沈陌一同回了他的家乡,住在沈陌三居室的房子。在沈陌悉心的照料下,宋祁恢复的很快,身上的皮外伤早已痊愈,也克服了大部分的阴影,主治医生也表示如今宋祁的心理状况能够独立自主的生活和工作,多接触人群也许会更好,而宋祁也认为一直待在家中实在无趣,于是便巧合的应聘了柳泽元所在的公司。
沈陌在此次的通话中得知柳泽元竟与宋祁“关系匪浅”,也着实惊讶了一下,看着床上还熟睡的人,知道他还不知自己与柳泽元有着这样的关联,天晓得宋祁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通过他来说比较好,毕竟柳泽元才是宋祁的“哥哥”,这个烫手山芋还是让“哥哥”自己处理吧。
而柳泽元在电话中听出男人与宋祁有着亲密的关系,以为原因是这个人照顾了宋祁多年才如此亲近,殊不知他们已发展为恋人,但心中却总有莫名的不快,寻不出道理。
周二早晨见宋祁没事人一样坐在办公室,甚至还有些春风满面?虽然知道他昨日的确是因为不舒服,而不是因为躲他才请假,但是柳泽元依旧磕磕巴巴的道了歉,对面的那个人豁达的说“没事,早忘了”,可为什么心里就不怎么舒服呢?
很久之后柳泽元才知道,这种心情是喜欢,不过那时他已有了一个自己更想要去喜欢和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