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人立刻就附和上了,催着赵修去医院。
“我送九哥过去吧,今天我帮小王顶班的,他这会儿都来了,我正好没事。”
赵修拧不过他们,被几个人扶着上了车,额头上的血虽然止住了,但是纱布上红红的一片,看起来还是挺严重的,到医院处理了伤口,还打了一针破伤风,弄完之后已经差不多转钟了。
“这么晚了,饿了没,我请你吃宵夜。”赵修的头上缠着绷带,笑了笑,“就算你说不饿也得和我去,一晚上就出来前吃了点炒饭,我可饿得受不了了。”
Jerry点了点头,“好,不过不能弄得太晚,九哥你受了伤,得早点休息。”
“放心吧,小伤,不算什么。”
两个人找了一处大排档,叫了两份牛杂,三瓶啤酒,一盘子烧烤就开始大口吃了起来,Jerry长得秀秀气气的,吃起东西来倒是不含糊,吃完一碗又叫了一晚牛肉面,盘子扫光之后,肚子也吃撑了,两个人坐在摊子上消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说到赵修头上的伤口时,赵修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对,Jerry虽然年轻也不是傻的,看着他的脸色,有些试探性地问道,“九哥,你是不是知道谁阴的你?”
赵修一愣,笑了笑,“说什么呢,我要是知道能放过他们?我看也不是故意的,他们也没下重手,否则我就不能坐在这里和你吃宵夜了。”
Jerry低下头,脸上有几分犹豫,他抬头看着赵修,张口想要说什么。
赵修把开了的啤酒推到他面前,“有什么话就说吧,你这样望着我,别人还当你对我有意思呢。”
Jerry被他一说,摸了摸头,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九哥,别开我玩笑了。”
赵修哈哈笑了起来,拿着瓶子灌了一口酒。
Jerry总算慢慢开口了,“其实这事情我老早就想跟你说的,可是小王拦着,怕给你惹麻烦,硬是不让我跟你讲。”
赵修这次不笑了,他放下酒瓶,正色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Jerry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打鼓了半天,“小王和沙沙好上了。”
赵修一愣,“然后呢?”
“汪大年看上沙沙了。”
赵修的脸上很平静,但Jerry硬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心里顿时就忐忑起来,场子里虽然没有明文禁止这类的事情,但从没人想去踩这条线。
服务生和小姐看对眼的事并不多,馥丽晶的服务生是见惯场面的,他们知道小姐一天要接多少客人,知道她们的光鲜,也了解光鲜背后的残破。
他们更清楚自己满足不了这里的女人心理和物质上的需求,所以越界的人非常少。至于小姐,在这一行里做久了的人,真心也差不多被磨光了,又哪里来的精力去谈什么爱情,摆在面前实实在在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的两类人,也许玩玩是可以,但要动感情实在太难,甚至说出去还会有人觉得好笑,就算是Jerry,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实在是被扯在一起的两个人相差得太多,小王是馥丽晶的一个普通的服务员,而沙沙是这里的红牌,他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就对上了,可小王是他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朋友,他总不能不管他的死活,所以一边帮他瞒着,一边也在想办法,小王跟沙沙虽然彼此都有意思,沙沙却一直不愿意离开,不知道是因为自卑于自己的身份,还是舍不得在这里得到的东西。
两个人本来就扯不清了,谁知道汪大年居然也看上了沙沙,明里暗里地勾搭管着沙沙的妈咪,想把她搞到手。
像沙沙这种红牌,也不是汪大年想上就上的,沙沙本人不同意,汪大年也不好下手,毕竟买她帐的客人还是很多的。只是最近,他的动作越来越大,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消息,竟然像是有恃无恐一样对沙沙摞下狠话,要么跟他,要么就让她混不下去。
汪大年虽然平时经常夸口,但他到底是沈三爷派下来的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沙沙心里有些害怕,就来找小王商量,谁知道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竟然被汪大年碰上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什么,这以后就总是针对两人。
小王没处说就只能逮着他吐苦水了。
Jerry把前因后果跟赵修讲明了,也是希望赵修能帮帮他们。
“这事我知道了。”赵修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老实说,你跟我说这个,是不是觉得我的伤是汪大年下的手。”
Jerry脸上有几分惊讶,又有些尴尬,“九哥你在馥丽晶的人缘这么好,除了汪经理看你不顺眼,还有谁能这么对你啊。”
赵修没忍住笑了起来,“好在说这话的是你,要是别人跟我说这个,我非要以为他是挑拨离间了。”
“不不,我这是实话。”
“我知道,别紧张。”赵修拍了拍他,他的眼睛盯着酒瓶子,脸上的笑淡了些,“我跟大汪这些年,虽然表面和谐,下面真是谁都看不上谁,其中的是是非非你们旁边的人都看得清楚,你说吧,我一开始也没惹他,大家都是三爷的人,何必要搞成这个样子,他想不开。”他灌了口啤酒,“大汪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可惜不知道得失的道理。
“这么说,你头上的伤真是……”Jerry指着他的头。
“是什么?什么都不是!”赵修笑着拨开他的手指,“连我都要忍着他,更何况是你们,他怎么说都是三爷的人,就算不顾他,也得顾着三爷的脸。馥丽晶是上面交给三爷管的,三爷信任我们才交到我们手上,我不想出什么事。”
Jerry垂下眼,有些沉默。
“九哥,小王说你是好人,他不想麻烦你,可……他是我兄弟。”
“好人?我哪里是好人。”赵修的眼里闪过些什么,又很快被笑掩了下去,“我明白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沙沙跟小王的事情我心里有底了,大汪那边我去开口。”
Jerry猛地抬头看向他,“九哥……”
“傻了吧。”
Jerry有些激动,只不停地说:“谢谢九哥,谢谢九哥。”
“可别谢得这么早,说是可以说,你也知道我跟大汪的关系了,他这事情做得不地道,我可以去讲,但他之后要怎么干,就打不了包票了。”
Jerry看着他还包着纱布的头,心里感动,“嗯,有九哥说几句就行了,等小王说服了沙沙,迟早也是要离开。”
赵修挑眉,“你这可是当着我的面说要挖走馥丽晶的台柱啊,就不怕我告诉三爷?”
“你不会的,你是好人。”Jerry摸着头笑了笑。
赵修眼神一动,笑了笑,有些认真道,“我真的不是好人。”
Jerry只当他在开玩笑,心里还想着回去要跟小王说这个好消息。
赵修喝了口啤酒,瓶子空了下来,他随手放在地上,碰倒了不知道谁喝剩下的易拉罐,啤酒洒了一地。
他站起身,“晚了,我们回去吧。”
“好。”
两个人走了之后,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才缓缓开动。
付辛回头看着林沅麒,见他脸上有几分意外,不由问道,“老大,怎么了,那小子有什么问题么?”
林沅麒侧着头看着窗外,笑得有些深意,“不,只是觉得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林沅麒:你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赵修挑眉:怎么可能!
05.局二
赵修果然信守约定和汪大年说了这件事情,表面上汪大年除了脸色差点之外答应得好好的,暗地里却又使了不少手脚,一个星期之后,小王终于忍不住找上了赵修。
“九哥,我想辞职。”小王的个子很高,身材壮硕,长得非常英俊,只不过现在年纪还轻,性子和脾气都没有磨平,执拗得厉害。
赵修正坐在办公室里抽烟,他翘着腿,有一搭没一搭的弹着烟灰,听到他说话才缓缓抬起头。
“为什么?”
“没原因,我干不下去了。”小王抿了抿嘴,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脸上明显的愤恨连掩饰都不愿意。
赵修把手上的账册推到一边,看着他,慢条斯理道:“你干不下去了可以辞职,但是沙沙不能走。”
“为什么?”他瞪大眼睛看着赵修。
赵修弯着唇笑了笑,“我刚刚问你的你都没回答,现在还反过来问我?”
小王的话卡在了嘴边上,突然觉得面对赵修的时候无端端生出一股压力,就像是远远看到沈三爷时的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低下头,“对不起九哥。”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赵修靠在椅子上,手指敲了敲宽大的桌子。
馥丽晶外面虽然装修得金碧辉煌,办公室却非常简洁,就像典型的黑社会堂口,方桌长凳,唯一多的大概就是桌上的那台电脑。
“大汪这个星期又为难你了吧。”
小王捏了捏拳头,没说话。赵修叹了口气,“Jerry跟我说了你和沙沙的事情,他回去肯定已经跟你讲过,我也在大汪那里放过话,场子里的事情都是你情我愿,搞得太出格了不行,你该知道,我再说多了只会火上浇油,说不定他还会更恨你。”
“我知道九哥帮了我,可汪大年他……”
“他要是不这么做,又怎么逼你来找我?”赵修从烟盒了拿了一支烟,抖了抖递给小王,“来一根?”
“不了,我不抽烟。”
“我听说不抽烟的男人更招女人喜欢,看来说得没错,也难怪沙沙看上你。”赵修的眼睛藏在青色的烟雾后面,嘴角带着笑意,“要是你走了,沙沙没人顾着,大汪下手就更容易了。”
“沙沙可以跟我一起离开。”
“哦?”赵修挑眉,“你已经说服她了?”
“没有……”小王的肩膀耷了下来,脸上有几分无奈和苦楚。“她说她还没想明白。”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管不了也没法管,但沙沙是跟妈咪签了合约的,妈咪跟馥丽晶之间的关系,我们都清楚,她本来就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小王,你还太年轻。”赵修幽幽叹了一声,语气淡淡的。
小王怔了怔,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眼前的赵修有些陌生,跟他说话的时候几乎忘记了这个人比他们还要小几岁,不过是个刚刚满二十的后生仔,偏偏看起来无比的老成,相处时那声九哥叫起来一点都不困难。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汪大年这几天盯我盯得很紧,又老是让沙沙去招呼那些难缠的客人,我很担心。”
“你该相信沙沙的本事,她在这一行这么久了,知道什么东西能玩,什么东西惹不起,你既然想跟她在一起,不相信她怎么行?等沙沙跟妈咪的合约了了,你们想去哪都没人拦着,而现在,你只能做一件事。”
“什么?”小王急切的抬头看着他,像是抱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忍。”
“忍?”
“嗯,忍一时风平浪静,过了这个风口,你想干什么都会容易很多。”赵修把账册拿起来整了整,锁进柜子里。
小王沉默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九哥。”
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不算宽敞的空间里又只剩下了赵修一个人。
赵修翘着腿在皮椅上转了一圈,把没有抽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回来之后抽了几盒红双喜,终于有些腻味了,他又想念起抽惯的雪雷2号,可惜那玩意儿现在弄不到,就算有门路他也买不起,只能忍着了。
忍这个东西,用的好确实能帮人磨练心智,用得不好就等于在人的心里种了个火苗,等时机到了,这把火就能烧的很旺,把一切想烧的都烧成灰烬。
赵修站起来,打开窗户,烟味被风一吹终于散尽了。
馥丽晶做的是晚上的生意,白天虽然也营业,但是越到夜里这里的节目才越精彩。
赵修没想到出来一趟竟然又碰上了林沅麒。
他额头上的伤擦了一个星期的药,纱布终于能拆下来了,总算不用连巡场子也交给别人。
刚转了没两圈,就看到林沅麒带着一群人往豪华包间那边走。
他有意地转了个方向,到了吧台旁边。
“Sam,那边那群人是订的豪包吗?”
“是啊九哥,那个姓林的公子哥这个星期每天都带着人过来玩。”
“嗯,你让人看着点,既然订了豪包,就用心点招待他们。”
“知道了,九哥。”
赵修点了点头,从吧台又晃了出来,他脸上带着笑,脑子里却在不断回忆着有关林沅麒的记忆。二十年前在馥丽晶的时候,有过这么一段吗?
林沅麒的造访实在太频繁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修一边走一边想,他跟林沅麒斗了这么多年,有一句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他们两个倒也配得上这句话,虽然现在的这个林沅麒还嫩了点,但是雏形总还是在那里的。
即使因为那天拼酒的事情林沅麒承诺了要在豪包消费一个礼拜,他也不用每天都亲自到馥丽晶来,这实在太不像他往日的性子了。
如果说第一天只是玩玩,接下来的时间一天都不落下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赵修皱着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顿住了脚步,他的心猛地沉了沉,迈开了步子直往包厢那边走。
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该死的。
赵修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门居然是开着的。
汪大年正站在包厢里,一边抹着汗一边陪着笑脸,明明里面都开了冷气的,他额头上的汗还是不停地往下掉,本来就白胖白胖的人心里一紧张,脸色就更难看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赵修推开门。
汪大年看他进来了,猛地皱了皱眉,一边抹汗,一边推着他往外走。
“没什么,这事我来处理,你头上还有伤,就别在这碍着了。”
“我听说赵经理也是你们这里管场子的人,既然说的上话,不如就留在这里,我等着馥丽晶给我们一个交代。”
林沅麒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赵修,把手上端着的酒杯放到桌上。
“不知道我们是哪里得罪了林先生?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请林先生见谅。”赵修站在原地,话说的礼貌十足。
“招待不周,不不,这可不是招待不周了。”林沅麒玩味地看着他,“汪经理对我们实在太照顾了,不仅免费送了我们好酒,还在酒里加了好东西,只不过我们这里有个兄弟刚巧是做这行的,对这些一向不大感冒。”
汪大年在他们的酒里加了K粉。
赵修的心沉了沉,虽然早就知道要出这么一件事情,但是前世经手这个并不是他,那一段他恰好接了沈三爷的吩咐,去外地解决另一个场子的事情,这事他也是后来回来才听说的。
他一直知道汪大年在场子里做这种事情,但是没想到他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
下在酒里的K粉里面混了东西,很快就会让人上瘾,自然就能给汪大年带来大生意。
林沅麒现在看着好像只是一个有钱的公子哥,没什么威胁,事实上却是青帮老大的儿子,就算只是一个私生子,青帮也不会让人这么欺负到头上,更何况这一次还是他故意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