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喉诀 上——陈陌
陈陌  发于:2012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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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默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拖到门外:“你这是干什么?啊?!白吃白喝的占尽了便宜就想开溜?”

我哭丧着脸看着他:“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连默咬牙说道:“不过是住同一间客栈,你怕个什么?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不敢见他?你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杀了容止危重归师门?”

我大声道:“你说的倒轻松!你又不是我,你怎么可能了解我的感受!”

“没错!我确实不是你!要是我是你的话,一定会上前跟他说个清楚!不管他相不相信,我问心无愧,都能坦坦荡荡!”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挣扎起来,手腕被他抓的生疼,鼻子一阵发酸,眼泪夺眶而出。

连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用力,惊觉的松开手,我的手腕上被捏出了两道深深的红痕。我低着头站在原地,口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好了啦,是我不好,不该用力抓你。”连默突然换上了温柔的口吻,柔声说道,“那么晚了,你一个人跑哪里去?就在这里住下来好了啊,大不了就当没看见好了。”

我擦了擦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刚才都给你定好房间啦,我在临江阁,你在阅江阁,我俩是对门,你师哥他们住滨江馆,离我们远着呢,不要紧的啦。”

我两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襟,隔了半晌,才吐出一句:“好吧。”

心里暗暗懊恼这样的自己——其实,还是想留下来的。

从前的时候,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想见到他,只要一天看不到他,心里就会空落落的。

分别之后的一年多来,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有多想念他。

我只想多看看他。

不敢再去和他说话,不敢争取他的信任,不敢奢求他的原谅……只因为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不愿再回忆起那撕心裂肺的感觉。

我只要看看他,远远的,悄悄的看着他,就足够了。

当晚我便住在与连默对门的阅江阁。此处面江临水,观景极佳。窗外一片浩淼江水,近处则是白雪芦花。冬风吹过,芦苇哗啦哗啦的摇颤着,灰白色的茸羽闪闪烁烁,散落下细碎的雪末来。

后半夜,风停了,天空居然在飘散了两三团乌云之后,出来了月亮。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拉扯着被子,还是睡不着。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饿起来就更没法睡了。我有点懊悔晚上不该只吃那么几口饭的,连默还特意点了那么多菜,但是当时,我只想三口两口赶紧吃完逃走——幸亏还是吃了几口,不然就更难受了。

想到晚上桌上的清拌蟹肉,蜜蜡肘子,烩鸭丝,罐儿熏鸡……当时连碰都没碰,现在光是想想就直流口水。

我不想一个劲的想着吃饭,就开始想别的事情。我想到了跟我同住在一家客栈的苏澈,他是睡着呢,还是醒着呢?这一年多来,康儿走了,我也不在了,那么长的夜晚,就他一个人,不孤单吗?

我又想到了以往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晚上睡在他身边时,听到他在梦中发出的微微的叹息声。于是我混乱的回忆着,他从林间远远走来的样子,他轻声说话的声音,他不声不响低着头读书,他在浮剑堂前舞动着手中的长剑,他在潜心阁中一动不动的面壁打坐……

我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窗外。皎洁的月光透窗而入,在青白的地面上投下棱花的影子。

我点亮了烛火,走到镜子前。已经一年多没照过镜子,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了,现下却突然觉得非得在意一下不可。我用剃刀把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剃了去,头发左梳一边右梳一遍打理的整整齐齐,又来回的洗了洗脸。镜子里映出自己的模样,皮肤比以前黑了一些,高挺的鼻子和柔软的嘴唇,看上去还是过去那个漂亮聪明的少年,只是眼睛里却充满了沧桑。

走出自己的房间,连默的门紧闭着。我感觉自己像做贼一样的心虚。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向滨江馆的方向走去。每走近一步,我的心跳就快了一分。

四周很安静,可以听见江水轻轻拍击岸边的水声,几只寒鸦立在摇晃的枝头,被什么惊起,扑棱着翅膀远去了。

我远远的看见苏澈的小屋还亮着灯,烛光荧弱却清晰。独自来到这里的我惶惶不安的望着,竟不敢往前走了。

“往回走吧,快点回去睡觉吧。”我对自己说。但是我没有往回走,我像是着了魔一样,还是走到了他的窗下。

我小心翼翼的站在苏澈的窗前,烛光轻轻摇晃着,薄薄的窗纸上映出苏澈坐在桌前的影子,低头以手支颐,也不知在做什么。我看着他的影子出神,他为什么还没睡呢?不觉得困吗?

仿佛又回到了浮剑山庄的潜心阁一般,懵懂的少年在窗外凝视着师兄的身影,然后跳进窗去,对他撒娇要留在他身边。

他温柔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一样:“其欣,怎么那么晚了还不睡,别站在外面了,进来啊。”苏澈的声音很好听,清雅的,缓慢的声音,像秋天雨后树枝上的雨滴落在池塘里那么好听。很多年前,他的声音就似乎刻在了我的心里,仿佛还会永远的重复下去,就这么重复下去。

影子微微一晃,苏澈忽然站起了身,我顿时紧张的浑身僵硬。他走到了窗前,警惕的问道:“谁?”

我说:“师哥。”

里面的人一动不动,过了半天,我听见他冷冷的说:“你是谁,我不是你师哥。”

我愣了愣,小声说:“苏、苏公子,我是其欣。”

里面半天没声音,苏澈却也依然站在窗前。看见他没有走,我不禁多了一点勇气,轻声说道:“好久不见了,苏公子现在过得好吗?”

“我过的好不好,都跟你没有关系。”

我连忙讨好的接口:“是,是,我不问了,你别生气。”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我的手心沁出了汗,却依然无话可说,最终,我轻声说:“师哥,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你早点休息……我,我……”

“我不是你师哥!”里面的人声音大了几分,像是咬着牙,“华其欣,我说过,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你不要不知好歹!”

“对,对,”我连忙接口,却连说了两个“对”,才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整:“对不起,我走了,我、我不会再来了。”

我一边说,一边慌慌张张的落荒而逃,脚步凌乱的直奔而去。我跑到滨江馆外,一个人躲在树后。月色下的江涛阵阵翻涌,风渐渐大了起来,把我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寒风里枯萎的灰白色芦苇低低的呜咽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自己浑身都冷透了,我才意识到所有的人都已经沉睡,只有我还孤单的站在那里。

我抹了抹眼睛,抬眼向滨江馆的方向看去。苏澈房中的烛光依然亮着,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依然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

“华公子真是好雅兴,日上三竿依旧抱枕拥衾,果然是春宵日短,不足……”

“什么春宵日短,现在明明是冬天。”我披头散发的从床上坐起,不满的看着破门而入的连默。“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是怕你有事。”

“连兄一大早就跑来搅人清梦,当真惹厌。”

连默莞尔一笑:“我突然对炼丹很有兴趣。”

我用红肿的眼睛对他不屑翻了翻:“我看你是对炼丹的美人感兴趣。”

“华兄此言差矣。我有那么多美丽的师姐师妹,早已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哑口无言,自己没读过什么书,连默一掉书袋我就没辙。

连默说:“其炼丹共十六步,每转皆具作法。首将砂制汞,然后逐次加汞火养,至九转乃成丹,经九炒芽方、十沐浴方、十一转红粉、十二转明尘、十三转大丹、十四转紫河车、十五转黄举、十六转紫金。八次变炼,再转大丹。第一品龙虎大还丹,第二品神符白雪丹,第三品金液小还丹,第四品紫游丹,第五品紫金丹。谓其上者服之可天仙、地仙、次者飞升,下者亦能久视长年。不过功效亦视服者有无内丹而异。”

我咋舌惊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通?”

连默得意的摇了摇扇子:“昨晚我查了很多书。”

我不禁仰望着他:“佩服,佩服。”

“等我熟读了那些法门,再去拜访一次,就能搞清楚那家伙到底在弄什么玩意。”连默得意洋洋的一笑,叠起扇子敲了敲我的脑袋,“这就是我跟你之间的差距。要做好一件事,须得先寻其门而入,找到正确的途径。”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面有很深奥的意思,你自己慢慢琢磨好了。”连默一脸得色的转身翩然而去,不过多时那光辉的背影就消失在我崇敬而莫名的目光中。

“谓其上者服之可天仙、地仙、次者飞升……”我喃喃的重复着连默的话,眼前浮现了那个陌生公子在炉前忙碌的样子,他很想成仙吗?成仙又有什么好的呢?

这么一想,又想到他在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孤零零的破败院落,还有那小屋,他独自一个人在那里,倒也落得逍遥自在,只是不觉得闷么?

不过,那样也好,我也是一个人流浪了那么久,很多事情,也许就会这样慢慢过去。

十分奇怪,那个地方虽然只去了一次,但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吸引力,那个公子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但却又并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我盘腿坐在床上,继续修炼《绝心录》——昨天一整天都耽误了没练功,今天得加倍努力才行。这门武功越修到高层进境越慢,越难练成。我屏息静心,摒除杂念,热气从丹田缓缓升起,慢慢游走于全身各处脉络。行止中途,脏腑间剧痛袭来,我已经习以为常,咬牙挺住,渐渐的疼痛消失,我浑身大汗淋漓,喘气不止。

如此反复,一天的时间便又过去。晚上吃饭照样是连默请客。连默这人甚是阔气,出手也大方。本来一向拮据困难的我,遇上这等好事是再好不过,但我却再次在酒楼前厅碰见了苏澈。这次我连看都不敢看他,只顾着埋头苦吃,便听到连默的轻笑声。

连默说:“其欣,你怎么又吃那么快,到了夜里又会饿的哦。”

我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抱着汤罐不停的喝汤。

“别喝了啦,多吃点菜。”连默边说边往我的碗里夹菜,堆了满满一碗。我捧起碗,头也不抬的奋力吃着。

“喂,你都吃到脸上了。”连默暧昧的说,“不用担心,要是不够吃的话,我会备一些,晚上你饿了,就到我房里来……”

我怎么觉着这话听上去那么别扭,正莫名的抬头看向连默,只听得“砰”的一声,边角处桌子前的苏澈摔下筷子,径自走了。

连默继续说:“……当然来我房里我也是不会给你吃的,到时候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我被他气的脖子都红了。

第十九章

晚上我仍然睡不着觉,这次则是因为吃得太饱——而实际上,无论多吃少吃,只要想到苏澈就住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就辗转难眠,眼前总是模模糊糊的浮现出他的身影,耳边总是回响着他说话的声音。明明昨晚才被他赶走,明明自己也对他说以后再也不去找他,今天却又忍不住去看他的冲动。我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后半夜,终于决定还是去看他——这次我一定小心,绝对不会让他发现就是了。

我悄悄的施展轻功,来到滨江馆外,屏息而行,自信谁也发现不了,只隔着窗子,便闻到一股酒味。我心里暗暗奇怪,心想苏澈什么时候竟然开始喝酒了,以前在浮剑山庄的时候,他是滴酒不沾的。

走近窗前,却看见窗纸上有一个极小的烧孔,不贴近几乎看不出来。从小孔往里看去,桌上放着一小壶酒,一只翻倒的酒杯,在烛火的映照下雪白的瓷器微微发亮,苏澈正躺在床上熟睡着,一动不动,手却掩在脸上,遮着眼睛。

鼻端飘来一股淡淡的甜香,夹杂在酒味中,闻在鼻里,让我感到一阵晕眩。

我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想也不想就推开了房门,苏澈竟然没有一丝反应,仍然在床上睡着,房内的甜香味比外面更加浓郁了起来。

我立刻将房间的窗户全部打开,冷飕飕的寒风吹了进来,人顿时也清醒了几分,我心惊肉跳的跑到苏澈的床前,拉下他遮着脸的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他双眼紧闭,呼吸的很急促,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额上有细细的汗珠,浑身都在发热。

我大惊,低声在他耳边唤道:“师哥!师哥!”

苏澈迷迷糊糊的微微发抖,低低呻吟了一声,那声音和往常很不一样,沙哑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师哥,你怎么了啊?醒醒,醒醒啊!”我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苏澈从来不会这样,就算睡的再熟,别人叫他他也会很快清醒过来,今天他到底是怎么了?

“好热,好热……”苏澈低喘着,火热的吐息拂在我的颈间,让我瞬间失神。

我急忙掀开他的被子,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汗湿了。苏澈微微挣扎着,想挣开我的怀抱,低声说着:“不要……”

我克制住心猿意马,小心的帮他将上身的衣服都脱了下来,轻声问:“师哥,现在好些了吗?”

“好热……好痛……”苏澈仍然在难受的低吟,我急得满头大汗,一点也不比他轻松,却偏偏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解除他的痛苦,只急得不停为他擦汗:“师哥,哪里痛啊,窗户都开了,现在已经很冷了,要不要喝水?要不要……”

苏澈只是紧闭着眼睛,嘴唇不住的发抖,用轻微而不可闻的声音,模糊的喃喃吐出两个字:“其欣……”

我的身体一下僵硬了,他就这样靠在我的怀里,蓦然间,我想到很久以前,我在潜心阁练功走火,醒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搂着我。

我埋下头,轻轻吻住他颤抖的嘴唇。

猛然间一股大力将我推了开来,苏澈睁开双眼,那双充血发红的眼睛直盯着我的脸,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充满了醉意和迷乱——还有,再分明不过的,痛恨。

我惊慌的想解释:“师哥,我不是,我不是……”

下一刻,我的手腕一紧,便被苏澈用力推倒在床上。

他紧紧压住我,在我的上方凝视着我的眼睛,火热的吐息钻进我的衣领。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紧皱着眉头,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的,连牙齿都咬出了格格的响声。

我感觉到他腿间的膨胀和欲望,隔着裤子抵在我的下身。他的双腿难受的张开,微微颤抖着——即使隔着布料,我也能感受到那里的热度和胀痛。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我的口腔,几乎能听到咚咚的沉重的回音。他的头慢慢俯低,我心中唯一剩下的,便是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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