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之云南王——令珑
令珑  发于:2012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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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静卿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被憋得通红,但是他丝毫没有挣扎,神情竟然出奇的柔顺安静,甚至还带出一丝笑意,仿

佛眼前面对的不是可怕的死亡,而是幸福的解脱。章文龙头脑中突现一点清明,想起他在床苐间婉娈承欢时,也常常

流露出这一种温柔神色,忍耐的欢愉和爱恋。

他手上的劲力忽然松懈下来,喃喃失声苦笑道:“我终究……我终究……我真是傻啊!”

他丢下虞静卿往门外走,虞静卿声音沙哑的喊道:“文龙……文龙……”他脚下顿了顿,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章文龙连续两天没有回来。到了第三天,他遣人回来吩咐,要虞静卿离开他的卧房,搬到偏院去住。

张立贤不服道:“公子从来都是和王爷一起住,为什么要搬?”

侍从无奈答道:“这个……小人也不清楚,王爷是这么吩咐的。”

虞静卿温言道:“王爷这两日宿在何处?”

侍从看看他,吞吞吐吐道:“王爷……宿在……城南的相公堂子。”

虞静卿了然道:“王爷可是要带什么人回来?”

经过坤明一战,虞静卿在王府的侍从中很有些威望,现在他态度和蔼的询问,那侍从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犹豫半天才答道:“王爷相中了一位相公……要带回来。”

虞静卿点点头,吩咐张立贤道:“收拾东西。”

张立贤咬着嘴唇,不甘不愿的收拾,他看虞静卿一脸平静,终于忍不住道:“王爷居然为个相公要我们搬走!”

虞静卿淡淡道:“他心里不痛快。”

张立贤还要说话,虞静卿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天王爷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就让他出出气吧,原是我伤了他。”

张立贤想起章文龙在翠红楼的样子,心中明白虞静卿的意思,便不在说话,迅速收拾好东西,和虞静卿一同搬到偏院

这些天京城因为有了云南王,不知凭添多少风流。

除了上朝之外,章文龙每日在驿馆中宴宾客喝花酒,一座驿馆每天管弦齐响,妙人云集,清歌绕响,丽容耀目。

这一日,关于虞静卿脱奴籍的奏疏终于被获准,原先这件章文龙顶关心的事,现在却让他感到锥心般的痛。

他知道这段时间虞静卿偶尔还会去翠红楼,过了开始的震怒之后,现在他已经不再生气,只是感到一种心如死灰的冰

冷。原来那人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到如今一心惦念着别人,竟到了连掩饰都不耐的地步。

章文龙渐渐意识到,那个人在自己心上留下的,不是伤痕,而是无边无际的空洞。这空虚如冰川海洋一般,无论用怎

样醇香的美酒,无论用怎样销魂的欢情,都无法驱赶。每当午夜梦回时候,立刻汹涌而至,无处不在。

只是——那颗心从来不属于自己。

所以在接到诏书时,章文龙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现在他自由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自己,也好,走了干净

。他着人将诏书给虞静卿送去,同时送去一些黄金,意思已经很明白。

不一会儿,虞静卿就来找他。他正在屋里和几个相公喝酒作乐,听说虞静卿要见他,便对身边侍从道:“本王现在没

空,你去问他有什么事?”

侍从出去一会儿,进来禀报道:“虞公子把王爷的赏银都退回来了。”

章文龙冷哼一声,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侍从又道:“虞公子还在外面等着,他说有话要和王爷说。”

章文龙冷笑道:“本王没空!”

不知过了多久,章文龙带几个相公去酒楼吃饭,出门时看见虞静卿站在门口,显然一直没有离开过。有些时日没见,

他好像瘦了些,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湖绿的长衫被风吹起,更显单薄。

两人目光相碰,章文龙心头一抽,而虞静卿的眼中浮上一抹温柔。

章文龙避开他的眼睛,转头就走。

虞静卿在身后叫他,他本想狠下心不理,却神差鬼使回头。

“我有话要和王爷说。”

“本王有事,你先回去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本王有空会去找你。”章文龙听到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回答。

虞静卿还要说话,章文龙已经快步离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章文龙寻欢作乐的心都没了。草草吃完饭,把相公打发走,神差鬼使就往偏院去。

进到院中听见虞静卿在唱曲:“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题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说

不出的哀婉凄楚。

章文龙听得呆了。等曲子唱完时,他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人世间还有一种温柔一刀,伤心小

箭,任你百炼钢,也成绕指柔。

门突然打开。虞静卿瞧见章文龙在外面流泪,又惊又痛,走上前颤抖着轻拭他的泪痕,触手所及,一片冰凉。

虞静卿心疼道:“你怎么……快进来吧。”

章文龙由他拉着进了房间,坐下之后,一时无话。沉默半晌,章文龙道:“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虞静卿轻声道:“你真的希望我走吗?”

章文龙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我希望你走,而是你迟早都要走。

见章文龙不答,虞静卿又道:“如果你要我走,我会离开。可是,我……想陪你。”

即使两不相见,即使终将分离,我还是想陪你走完这一程。

听到他饱含深情的话语,章文龙对上他清亮的眼眸,眸中透出思念、痛楚、挣扎、苦涩……章文龙的心就像揪起来一

般,几乎把持不住又要潸然泪下,怔怔的回望着他,心神俱碎,不知今夕何夕。平素亲密旖旎光景便似乎回来了几分

“罢了,他是去是留,他要做什么,我都不管了。”章文龙自暴自弃的想,“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他……”

第三十四章

翠红楼,素兰房中。虞静卿很快要随章文龙返回南疆,今天特意来做最后的部署。

交待叮嘱一番,素兰问虞静卿道:“公子真要随云南王回南疆?”

虞静卿点点头。

素兰疑惑道:“难道公子在南疆还有什么事未了?”

虞静卿淡淡笑答道:“是我自己的私事。”

“公子现在是自由身,离开云南王不是更方便行事吗?唐大人已经安排死士接应公子,不必怕镇北王的加害。”

“我不是怕镇北王。如果我现在离开,于云南王于我都是好时机,我只是……”只是舍不得。

这一别也许就是诀别。前路危险莫测,我已赌上生死,无法再回头。虽盼今生长厮守,却仍旧要远隔银塘河汉。即使

黯然神伤,即使肝肠寸断。这副重担,挑上了,纵使勒进骨肉里,再也卸不下来。

可是,我舍不得啊!舍不得弃你而去。舍不得留你独对漫漫岁月。

虞静卿幽幽道:“你每日唱那么多曲,可知情为何物?”

素兰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晌才答道:“我记得有位写曲的人说过‘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欢乐趣

,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大抵情之一字总是喜乐参半,无论喜忧都叫人心甘情愿的承受。”

虞静卿自言自语道:“喜乐参半,心甘情愿……都是痴人……”沉思中淡淡苦笑,神情落寞又无奈。

素兰从没见过他如此忧伤,虽然不知所谓何事,但从那次章文龙大闹翠红楼,也窥出一点端倪,忍不住劝道:“公子

要做大事,必定有所舍弃。当断不断,反被其乱。”

虞静卿长叹一声——战车滚滚向前,由我发动,然而一路冲杀,我已无力让它停下。

镇北王府内,墨擎辉正在听属下汇报虞静卿的行踪。

“他现在还去翠红楼?”

“自从云南王闹过一场后,去得少了。”

墨擎辉暗忖,原以为虞静卿对章文龙有感情,没想到他还是惦记着女人,为个贱人居然不惜失宠于章文龙。但是他现

在已获自由身,为何还要留在章文龙身边,莫不是想打什么注意?这个人太危险,留不得!

他吩咐道:“找个机会杀了虞静卿!别在京城动手。如果不能在路上动手,就通知南疆的人等他回到南疆解决他……

最好连章文龙一块儿解决。”

“王爷,章文龙武功高强,杀他不易……”

“不能硬碰,就暗取!”

“是。”

“虞静卿,我对你一直心软,留你的日子够久了。不管你和章文龙是真情还是假意,让你们去阴间作鸳鸯吧。”墨擎

辉的眼中杀意毕现。

章文龙自那日见过虞静卿,同意他继续留下来后,一直都没有再去见他。驿馆内的相公戏子早打发走了,花酒也不喝

了,做完该做的事便百无聊赖的等着回南疆。

他是舍不得虞静卿,但不代表他可以忽略发生过的事,像以前一样相处。虽然他常常孤枕难眠,思念难耐,有时也回

忆与虞静卿的恩爱缠绵,心里却一直积郁着一股怨气,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化不掉。面对虞静卿不禁会生出

疑虑、恐惧、焦虑、埋怨、痛苦诸般情绪。总觉得眼前的人飘忽不定朦胧不清……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终究是

一个梦。

梦醒的失落和痛苦,不想再一次面对,无法再一次面对。

从京城回到南疆,章文龙都没有和虞静卿说过话。他从染竹轩搬出来,把柳色留在身边使唤,外人以为柳色又重新得

宠,其实柳色不过是陪他说话逗趣,打发时间,床苐之间的事他没有丝毫兴趣。柳色现在对虞静卿十分佩服,又见章

文龙每日愁眉不展,虽然有邀宠之心,始终不敢造次,一心一意做个尽职的小厮。

虞静卿来过几回,都被章文龙以各种理由挡在门外。然而每次拒绝他之后,章文龙心里都会来回疼个几遍,实在忍不

住了,便跑到染竹轩偷偷瞧那人。

一人在屋里长吁短叹,一人在屋外心如刀割。一种相思,却偏偏咫尺天涯。

冷战没持续多长时间,虞静卿就病倒了。先是受了风寒,卧床不起,后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章文龙听到禀报,饶

是心肠再硬也坐不住。亲自去探视,把郝老头叫来一问,说是过劳伤气,思虑伤神,七情难安,要好生休养。

瞧见虞静卿虚弱的样子时,章文龙那点别扭心思早抛到九霄云外。他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亲自照顾。所以虞静卿醒

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章文龙那张放大的,充满关切之情的面孔。见他醒来,忙伸手探他额头,轻声道:“

还好,不烧了。你都昏了两天两夜。”

虞静卿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上,小声道:“文龙……不要生气了,好吗?”

章文龙心中一酸,苦笑道:“不气了,不气了。只要你好起来,怎样都行。”

虞静卿微笑道:“你也累了,陪我躺一会儿吧。”

章文龙上床将他搂在怀里,心中柔情四溢。想起他才进府时,那般倔强,气得自己用镇纸砸伤他,而现在他象只猫一

样乖顺的躺在自己怀里。总会有一点感情吧,他这样的人,如果没有感情自己又怎么驯服得了?心里想着,嘴上幽幽

叹口气,道:“你真是我的克星!”

虞静卿无声的笑起来,道:“你都气了恁久,还不够吗?”一边说一在他唇上温柔留连。在他的柔情攻势下,章文龙

的心理防线全面崩塌,搂紧他深深一吻,闻着他温暖熟悉的气息,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

两人醒时,都觉得腹中饥饿,传上晚膳,章文龙先喂虞静卿吃完,自己才端碗准备吃。冷不防窗外飞入一物,将章文

龙手中的碗打碎。

章文龙跳起身就往门外追。对方轻功极好,章文龙只看见白影一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章文龙追了几步,见追不上

,便停住,瞅见白影消失的方向,一棵竹枝上挂着一条白色的东西。他取下一看,是一条白布,质地非丝非缎,在昏

黄的天光下泛出流水般的光泽,还有暗色的花纹,显然价值不菲。他正疑惑,却听张立贤在房中大叫:“公子……王

爷……公子不行了……”

章文龙心中大惊,飞快跑回房中,只见虞静卿面色乌青,一口一口往外吐血,前襟、地板上一片血红。

“静卿、静卿……” 章文龙浑身打颤,猛扑过去,把人抱在怀里,“静卿……静卿……”惊惶之下用手捂住他的嘴

,鲜血透过指缝渗出来,顺着手背染红了袖口。

“静卿……静卿……”章文龙泪如泉涌,“你不要吓我……我不气了……什么都不气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你……好好的……”

虞静卿想说话,但是一张口就吐血,他抬起手来,还没碰到章文龙的脸,手便无力的垂下。

郝老头已经被揪进屋,一看虞静卿的情形,便道:“虞公子中毒了!”他慌慌张张给虞静卿喂下丹药,然后赶开众人

,又是让章文龙运功逼毒,又是扎针放血,折腾半天,虞静卿终于不再吐血,慢慢缓过气来。

郝老头一边擦汗,一边叹息道:“好险……好险……如不是王爷在南疆中蛇毒,我的药效果不佳,我又重新配了更好

的药,今天人怕是救不回来了。”他检查了桌上的食物,然后道:“毒下在粥里,幸亏王爷没有食用……好险,好险

!”

见虞静卿被救下来,章文龙松口气。他看看地上粥碗的碎片,又摸出布条瞅瞅,心中大疑。打碎粥碗的人轻功之好,

肯定不是府中侍卫,而拾到的布料也不像府中普通下人穿戴的,倒像是原来的娈宠——虽然他们只是留在王府中当差

,但吃穿用度还保持以前的标准,算是章文龙对他们的宽待。

章文龙想起很久前虞静卿曾提醒过他,府中的娈童可能藏有镇北王的眼线。莫非被他说中了?

第三十五章

章文龙回到书房,把管库房的管事叫来,给他看布条,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布料吗?”

管事接过一看,答道:“这是水云锦。”

“王府有人用这布料吗?”

“水云锦很名贵,产地离南疆也远,南疆境内没有商家卖。只有去年暗香公子自己出钱买过两匹。”

“暗香?”

“嗯。听说他在京城只穿水云锦做的衣服。”

章文龙把厨房的人叫来一问,暗香今天去过厨房,时间恰是章文龙传膳的时候。

章文龙把暗香叫来,他一进门便问虞静卿的情况,颇为关切。

章文龙冷冷看他,道:“你倒挺关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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