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都已经睡了吧？」

抬头望去，透过二楼的窗户，却看到自己的房间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他还不睡吗？

该不会是……

在等我回来——这样的词句，西门卿不敢去想象。

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可能到那样的地步。

他凭什么，要对我这么……

不想陷进去，不想乱了自己「只为封那个女人的口」的计划，西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上楼去。

今天晚上，睡书房吧！

他应该也只是习惯性晚睡而已。

他不会，对我那么好的，一定……

那晚，二楼主人房的灯，亮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西门家里上上下下，除了忙于公事便早早上班去了的主人西门卿外，看到的，只有挂着两个重重的眼袋的「夫人」，上官昭。

「小昭，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都出来了……」

厨房的大婶关心地问，还好心地给上官拿来了敷眼睛的东西。这几个星期相处下来，上官早就和家里的上上下下都混了个熟，所以主人不在的时候，大家都会亲切地称呼他「小昭」。

「谢谢阿姨。」

光看上官的样子，绝大多数人都会以为他是个直爽的甚至可以说是带点痞气的大男人，但接触过他的人才知道，尽管是个男人，但西门卿，真的是不知修了多少辈子的福，才娶到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妻子——

「我没事，可能是做梦了，所以没睡好。怎么样，眼袋很明显吗？」

「倒……还好。是枕头什么的不合适吗？」

上官摇了摇头。

「一切都好，真的。放心吧！我敷一下眼睛就好。」

温柔的，总是不想让别人担心的……

「回夫人，不……」

「说过的，和我在一起，不用讲那么多规矩。真的！」

亲切的，完全不会因为自己的「少奶奶」身份而趾高气扬的……

「对了，老爷昨晚是不是没回来呀？」

「2点多的时候回来了，不过好像见他直接去书房了。」

「这样啊，怕是最近公司的事很忙吧？」

「我们这些打杂的哪管得了那么多哟！」

「没有什么事是杂事哦！如果没有你们那么辛苦地负责那么多口人的起居饮食，那家里还不得乱套了呀！」

知性的，懂得感激别人的付出的……

「老爷最近都这么忙，是不是该给他做点什么补充点营养呢？」

「小昭还会做饭吗？」

「会是会的，不过，肯定没有你们那么专业啦！」

「谁说的？！小樱小姐现在都只肯吃你做的甜点了！」

贤惠的，善于操持家务的……

然而，这样优秀的上官昭，才是西门卿最担心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优秀？

他为什么要这么深得人心？

他为什么要对我，对小樱，对家里的上上下下这么好？

他明明说过，不甘心这样嫁作人妻的！

西门有些气恼，随手就将桌上的文件抹到了地上。白纸被风扬起到空中，有点无助地转了几圈，就轻轻地落到地上了。

「嘟嘟嘟……」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西门只道是管家，便随口应了一声。

「进来。」

推门进来的，却是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炖盅的上官。

「是你？」

西门一见是上官，立刻把脸拉了下来。

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么没有立场的情况下，单独面对他？

「老爷，夜深了，还在工作吗？」

上官倒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平静表情，只是走进来，将托盘放在了进门的茶几上。

「我难道没有说过，我工作的时候不要来书房吗？」

只好，佯装生气，拉下脸来对他了吧？

「是。」

上官点点头，将空了的托盘抱在怀中。

「我这就走。」

低头，上官看到了落在地上的纸张，习惯性地弯下腰，将它们一一拣起。

「这些是正在批阅的吗？」

西门不予回答。上官也不说话，扫了一眼纸上的字，将这几页纸，夹进了桌上的一个写着「天专java」的文件夹，只留了一个角在外面，方便抽出来。

西门定定地看着夹好的那几张纸，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但很快，他就又把那张英俊的脸拉了下来。

「你不是说过，不甘心这样嫁作人妻的吗？」

西门冷冷地讽刺道，企图快点将上官赶出房间。

「我只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以，既然嫁作人妻，拥有了这样的一个身份，就应当做好关心照顾丈夫，替丈夫分担家务的职责。」

平静地说完，上官抱着托盘，转身就要退出房间。

「等等。」

话一出口，西门就有点后悔了。但既然已经开了口，似乎不说点什么也不好。

「小樱睡了吧？」

「回老爷，刚去看过她，睡得很香，放心吧！对了，茶几上的炖盅里，是给您炖的鸡汤，您等会儿有空喝点吧！」

说完，上官便出门去了。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打算关心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礼节上的关心。

原来，我们之间，真的只有单纯的利益关系而已。

第12章：义务

西门卿失眠了。

为什么我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都是他？

为什么我每次一想到和他的婚姻只是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一纸合同，心里就好像一阵阵抽着疼？

为什么我会那么怀念新婚的那个夜晚，和他的彻夜缠绵？

第2天早上，女仆来收拾书房时，只见门口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漂亮的炖盅。打开一看，里面的鸡汤，还一点都没动，全部都凉掉了。

「卿少爷，这个……」

西门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带，冷冷地扫了那个炖盅一眼。

「凉了自然就没用了。倒了吧！」

「是，是。」

虽然觉得这是极大的浪费，但女仆还是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地端起茶几上的托盘，往屋外走。

「啊，是小……夫人！」

自家主人在场，即使是少奶奶本人也在，做仆人的，说什么也不敢违反主人定下的规矩，便急忙改口。

「这汤……」

「回夫人……」

看到仆人偷偷看了眼房间里的西门，上官便猜到了答案。他看了看女仆手里的炖盅，微微皱了皱眉。收回视线的时候，上官和西门望过来的视线对到了一起——两人微微一怔，随即迅速地撇开了彼此视线的纠缠。

「我今天要出去谈生意，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西门淡淡地说了一句。

「嗯，路上小心。」

等到西门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上，上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那个，夫人……」

是刚才的女仆。

「放心，他已经走了，叫回『小昭』就好。」

「是。」

女仆看了看手里的托盘。

「这盅鸡汤……」

「给我吧！」

他果然，没有喝。

我终于，还是浪费了自己的心机，去对他好。

上官端着炖盅朝屋外走，却不料碰上转身回来的西门——这么突然的相遇，让人始料未及。要不是上官两手端稳了托盘，再加上过人的即时反应速度，估计西门刚刚换好的漂亮西装就要……

「啊！」

「怎么这么不小心？！」

明明就是他的错，他凭什么反过来指责我？！

一旁的女仆见两人脸色不对，急忙迎上来，去接上官手里的托盘。

「夫人，还是我来吧！」

「那有劳送去我房间了。」

上官礼貌地朝女仆点点头。

「对待下人，只需要显示出你身为主人的威严就好。温柔是不能当饭吃的。」

等女仆走远了，西门冷冷地点评。

「可能我和老爷不一样吧！」

上官的语气里带点讽刺。

「在我上官昭的眼里，所有人都和我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所以，不论尊卑，不论老幼，只要对我好的，我都会加倍对他好。就像男女一样……」

嘴上总是说着些不着边际的大道理，可是为什么，一看到他那没有整理好的衣领，就忍不住要帮他整理好呢？

我果然，很贱啊！

看到上官替自己整理衣领和领带的纯熟的动作，西门也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明明，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还要用那么尖酸刻薄的语言，那么绝情冷漠的行为来对待他？

我果然，很贱啊！

「你刚刚说，『就像男女』，后面的呢？」

「不论男女，如果不是真心，都不要接近我。」

上官淡淡道，随即拍了拍西门的肩膀。

「衣服理好了，老爷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我帮您去拿。」

上官说完，转身进书房。西门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

「呃……」

上官红着脸，看西门一直拉着自己的手。西门急忙放开他，显得很不好意思。

「我只是去书房看看而已。」

「哦。」

旁边，管家已经等候多时了。

「快去吧，管家已经在等了。路上小心。」

还想说什么，但西门终于还是跟着管家离开了。

＊＊＊＊＊＊

「唉……」

确定西门这次真的走远了，上官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了下来。突然，他听见背后传来冷笑的女声：

「夫人安好啊？」

上官猛地回头，只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冷眼瞧着自己。

「你是……」

「你就是卿的新婚——男性妻子吧？」

林丽娜故意将「男性」两个字读得特别重，仿佛这样子，便可以将对面的这个男人恶狠狠地讽刺一顿。

上官大概猜到了对面这个女人的来历，也不惊慌，只是淡淡道：

「承蒙关照，正是在下。」

「哼！」

林丽娜见自己的目的没能达到，冷哼一声。

「不过是个被人买回来，寄人篱下的牛郎而已，装什么清高？！」

「这位女士误会了。」

上官依旧面色平淡。

「我虽然在夜店工作，但既无姿色又无势力，所以只能做做一般的服务生，偶尔帮忙调酒而已。」

说完，上官招呼路过的女仆，对林丽娜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麻烦带这位女士去客厅休息。让客人站在走廊里，总不是什么好的待客之道……」

虽然家里的上上下下都很不喜欢林丽娜，但既然少奶奶都发话了，哪有不听的道理？

「林小姐，这边请……」

「哼！」

林丽娜恶狠狠地瞪了上官一眼。

「这个家，我可比你要熟多了！不劳夫人大驾！」

说完，自顾自地踩着鲜艳的高跟鞋，「咯！咯！」地往客厅走去。

林丽娜的身影一消失在走廊尽头，上官立刻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不自觉地发软。

牛郎……

这个名字还真是对得起我呢！

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上官一拳打在了身边的墙壁上，墙壁受痛地发出「砰」的一声响，却是没有其它表情。

「还是你好啊，痛了也不显现出来……」

上官自言自语道，轻轻摸了摸刚才被自己打痛了的墙壁。

「只怕是，纵使有再多的痛和无奈，也没法传达到那人的心上吧？」

这时，楼下传来了争吵声，听起来，是小樱回来了。

「你来干什么？！爸爸都说了不会再见你了！」

果然是小樱回来了。

「我这个做妈妈的来看看我的宝贝女儿，不可以吗？」

林丽娜说着，脸上荡起温柔的微笑，朝小樱张开了双臂。

小樱向来很怕生的，她不可能和那个男人走得很近。这个时候，必须牢牢把她抓住，不然我可就没有向西门卿要挟的筹码了！

谁知道，小樱竟是飞快地朝楼梯方向跑去。林丽娜急忙回头——上官正站在二楼，看着小樱迈着短短的小腿，飞快地跑上楼梯，扑进自己怀里。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今天幼儿园早放生哦！」

小樱笑着，回头看已经走到了楼上的林丽娜——她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

「幼儿园哪有那么可怕！老师不是都很喜欢小樱的吗？」

上官温柔地抚着女孩儿因快跑而大起大伏的胸口，替她顺顺气。小樱窝进上官的怀里，撒娇似地扭来扭去。

「妈妈！小樱要吃妈妈做的点心！」

「诶？」

上官有点没反应过来。

「妈妈？」

小樱扬起脸，嘟起嘴望向抱着自己的男人。

「是，是在叫我吗？」

「总不能让你叫我『妈妈』吧？」

小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再次钻进上官的怀里。

喂！你没搞错吧？

我是……

这个冲击似乎有点太大了，上官抱着女孩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但心里早已不知道设想过重复过千百次的解释的话语，却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笑话！」

站在楼下的林丽娜冷笑。

「他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是你的……」

「小樱说过，对小樱和爸爸不好的，不论是谁都不叫『妈妈』！」

女孩说着，两只小手在胸前紧紧地攥成拳头。

「妈妈对小樱最好了，经常做好多好吃的点心给小樱吃，还给爸爸炖鸡汤，对家里的大哥哥大姐姐叔叔阿姨们又好……」

等等！这个小家伙是怎么知道我给他爸爸炖了鸡汤？莫不是……

「小樱！」

林丽娜也不顾脚上登着的是高跟鞋，气急败坏地快步登上楼梯，上官见状，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小樱，朝后退了几步，仿佛护犊的母亲一般。

「怎么，怕了？」

面对林丽娜的嘲讽，上官只是不动声容。

「小樱，你别忘了你的名字！你的姓氏！」

小樱倒也不怕，认真地说道：

「小樱是爸爸的女儿，当然跟爸爸姓『西门』啦！在幼儿园里，老师和同学都叫我小樱的！爸爸也说过，因为小樱是4月出生的，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说着说着，女孩的脸色暗了下来，原本握成拳头的小手也捧到了自己那圆滚滚的小肚子上。

「小樱，你怎么了？」

上官紧张地看着女孩。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呜……早上偷偷喝了放在妈妈房间里的……」

果然！

「你这小家伙！看我等会儿不收拾你！」

上官朝林丽娜抱歉地点了点头。

「失陪了。」

说完，他便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一边恐吓女孩，一边抱着她往房间去了。

「哇！妈妈又变成可怕的坏叔叔了！」

小樱说着，赶紧两手捂住眼睛，做出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看着感情如此融洽的一大一小，林丽娜气得狠狠跺脚，发誓一定要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

＊＊＊＊＊＊

晚上，西门约了展钊到Johnny』s喝酒。

「怎样……」

展钊看了看西门，一边等待着他的答案，一边喝着自己的柠檬水——自从跟欧阳确定了恋人关系后，展钊现在已经开始自觉控制喝酒了。

现在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该学会收敛一点了。

至于两位商界精英是如何确定关系的，我们下一章再揭晓。

西门觉得诡异——向来有酒必喝的龟梨展钊，今天怎么这么乖了？

「哈，你今天倒是很自觉嘛！」

「嘿嘿。」

不远处，碰巧坐着的是出来喝酒小聚的唐明璜和上官。

「听说最近又办画展了？」

上官呷了口面前的清酒。

「嗯，随便搞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