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幻觉？

不对！这是意念！

慕少游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古怪的景象骤然消失，脚下的木质地板上出现一个黑色的大洞，洞口伸出几双黑色的手抓住慕少游腿，他感到下身被一股大力揪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来吧……快随我来吧……】

黑洞中传来古怪嘶哑的声音，慕少游朝下看，那里就像黑暗的深渊，埋葬着混乱意识和邪气，企图将自己完全吞噬。几秒钟之内，他的小腿就完全陷入其中，而且没了任何感觉。

“诱拐？”慕少游不慌不忙，将活人直接拉入异界是怨灵常用的手法，很多没有抵抗能力的人就此一去不回。但对慕少游来说，根本起不了作用。

黑色的噬灵珠出现在他的手上，它感受到地板上的可怕力量立刻自动浮空散出阵阵金光。刻在珠子上的花纹投射红光，几条金芒如利剑贯穿了黑洞中伸出的手，

【呜啊！】

黑手瞬间被击破，黑洞同时消失，但噬灵珠并没有吸收到任何的灵，那些只是被人操控的邪气聚合体。

随着地板恢复正常，小腿的知觉也恢复了。慕少游来不及松口气，整个南天阁竟然剧烈摇晃起来。

木质阁楼发出簌簌响声，灰尘飘散，视线一片迷茫，隐匿在角落中的壁虎慌张窜出，更有几只从头顶掉落，引得吴人秋哇哇乱叫。

“救命啊！”吴人秋害怕的大叫，却不敢往下跑。慕少游还站在最顶层，并没有逃离的迹象。

好可怕的灵骚现象！南天阁中果然有邪灵，但它似乎想要表达什么？

慕少游这么想着，大胆的高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噬灵珠的力量扩散着他的意念，很快他听到了回答。

[怨恨啊……好怨恨……]

一个凄厉恐怖的惨叫，像是年轻的女子发出。楼顶随着这声惨叫即将崩塌，已经能听见木头断裂的声音。再继续待下去不仅是楼顶，整栋南天阁都将崩坏！

[你有什么怨恨，可以告诉我么？]脚下摇摇欲坠，但慕少游完全不顾，继续催动力量进一步交流。

[好怨恨啊……]惨叫转为悲叹，仿佛在为自己多舛的命途感到不公。

“慕先生！这里要塌了！”南天阁越摇越剧烈，吴人秋只见到慕少游闭着眼睛沉思，惊慌失措的大叫。

“唉！”慕少游缓缓睁开眼睛。被吴人秋的叫声打断后，灵体没有再回答，最后的叹息回荡在耳畔，给人留下难解的深思。

手腕一抖，噬灵珠放出强烈金芒，笼罩整个藏书阁。灵骚现象几乎同时停止。

“停了！”转危为安，吴人秋心有余悸的擦擦冷汗，用膜拜的眼神看着慕少游，说道，“刚才的摇撼是怨灵作祟吧？”

“是。”慕少游简单的回答。他真正在意的是怨灵出现之前看到的景象。

那少女是谁？

慕少游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上的书一眼，将它放回到书架上。

“那您有没有将它收服？”吴人秋真正关心的是这个。

“它的本体似乎不在这里，刚才只是个警告。”

“楼都快塌了，只是警告？”

“是啊，这足以说明它的怨念有多重。”慕少游淡淡的说道，“我会再封印这里，不用担心。对了，玄武宫的西南角似乎有火焚的痕迹，那里发生过什么吗？”

“西南方乃是国师的炼丹房，两个月前，发生了火事，至今还在修缮中。”吴人秋据实回答。

“炼丹房？”慕少游问道。听大监司说来，国师在整个朝中的地位不凡，让人倍感好奇。

“国师的修为深不可测，地位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吴人秋据实回答道。

“是什么样的人？年纪多大？”慕少游接下去问，如果有机会，他还真想见见国师，说不定他知道如何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

“国师向来带着面具，除了皇帝陛下以外，大概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吧。”吴人秋遗憾的说道。

据说国师一职自从上京建国以来就已存在。以世袭制代代相传，作风神秘，但是前代国师就算死亡，也不会发布讣告，而是由下一代直接继承。所以在国民的眼中，国师是让人敬畏的永恒存在，具有永生不死的力量，是皇权的保卫者。

“既然国师这么厉害，为何不出面收拾混乱局面？”

吴人秋叹了口气，说道，“为了救治公主，国师闭关修炼救命金丹，到现在尚未出关。”

两人说着，出了藏书阁。慕少游身上没带符咒，只能捡起扯下的白色符咒，将灵力灌入后重新粘到门上。

南天阁就像一座普通的藏书阁安静的被重新贴上了封条。

吴人秋从来没听说过符咒能被回收利用，担忧的检查着门上的封印，感到上面的非凡灵力后才安下心。

“现在您打算上哪里去？”

“这个嘛，我想去国师的炼丹房看看。”

“这……”吴人秋面如土色，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不用跟来。”慕少游狡黠的笑着说道，天色已暗，他打算偷偷的潜入。

吴人秋不敢阻止，带着慕少游往玄武宫西南方的炼丹房而去。

两人走了三刻钟，天空中的光芒完全消失了。下弦月的夜晚依稀的星光无法将大地照亮，炼丹房周围没有点灯，一阵冷风吹过，冷得吴人秋直打哆嗦。

“到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慕少游对吴人秋说道，看得出来他十分害怕。

“那小的先告退！”吴人秋匆忙行礼后，一溜烟的跑开，转眼就没了身影。

慕少游独自站在炼丹房的外围，门口由两名卫兵把守，里面的房子里有微弱的灯光，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状，但空气中透着诡秘的气氛。

这是慕少游十分熟悉的气息，呆在这里的是比怨灵更加可怕的邪灵！

他轻轻的躲到一片灌木后面，拾起地上的石子，朝着远处的景观灌木丛扔去。

沙沙！

石块摇动枝叶的声音引起守卫的注意，两人警戒的望了一眼，叫道：“谁在哪里？！”

慕少游见准时机，又扔了一块石头。

两名守卫见状，立刻跑去查探声源。他们什么都没找到，回到岗位上的时候，慕少游已经趁着夜色轻松潜入炼丹房前的院子里。

一排平房外面是修缮的相当精致的园林，西面的房间塌了一半，应该就是遭受火焚的地方。

东面的房间里亮着灯，不过慕少游不急着调查那里。他打算从被火焚的西面房间着手。

四下打探了一下环境，慕少游决定直接穿过院子里的人工湖泊，穿过湖心亭就能到达目的地。他蹑手蹑脚的往亭子跑，行走到中途，波澜不惊湖泊里突然掀起了诡秘的浪花。

【有人进来了……】

【是活人……】

死灵的思念之语犹如低喃的吟诵，穿梭在耳畔，突然出无数绿色的浮游光芒，仿佛粼粼鬼火飘荡在湖面上。

慕少游懒得理它们，这些念灵力量微小，全部聚集在一起也不足以威胁到人类的生命。

跑完最后五十米冲刺，慕少游顺利进入西面被烧毁的房间。半毁的房间里充斥着焦炭的怪味，工匠似乎没有来修理，屋顶和两根梁柱被烧毁，房间里空空荡荡，摆设已经被转移了。

慕少游仔细嗅了嗅，空气里除了焦炭味以外还有一股臭味，和南天阁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怨灵的真正所在是这里么？！

慕少游暗忖，突然感到邪气大作，周围的地面上涌出无数手臂，张牙舞爪的想要抓住他。

【死吧……跟我一起下黄泉……】

凄厉的女子叫声饱含怨恨和邪力，能迷惑人的心神。

慕少游的注意力空前集中，不让自己的精神被其夺走。这种方式的攻击已是第二次遇上，他心念一动，向上跃起，噬灵珠顿时脱手，飞到半空中。

一百零八颗念珠全体爆发出可怕的光芒，将整个屋子照得和白昼一样光亮，他看清了房间的全景，地板上沾着斑斑血迹，墙壁上也是，那些深红色的痕迹上又有鲜红色覆盖着，就好像一直不断的重复着染色过程。

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

慕少游觉得胃部翻滚的难受，噬灵珠将邪灵击退的同时，他听到了无数哀求声和呻吟声，从血迹中散出。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滴落，噬灵珠因为意念涣散掉落到地上。

“这到底是……”慕少游喃喃自语。

光芒不再，黑暗再度降临，他捡起噬灵珠，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门外传来卫兵的声音。

“喂！这里刚才好像有光！”

脚步声传来，两名卫兵拿着灯笼走到房门口。慕少游赶紧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心吊到了嗓子口。

“什么都没有！”一名卫兵跨进残败的房间，用灯笼照了一下，什么都没发现。

“阴森森的！快走吧！”他的同伴催促着，似乎十分害怕。

两人很快离去，隐匿身形的慕少游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还没做好暴露身份的打算，万一被发现的话就糟糕了。

在黑暗的房间中待了十分钟，不见有人过来，慕少游偷偷的出了房间。很显然，这地方曾经发生过一些残酷的事情，他必须找到这些的源头，才能彻底将事情解决。否则就算降服了邪灵，悲剧还会不断发生。

避过巡逻的卫兵，他有惊无险的往亮着灯的东面房间而去。猫着身子蹲在一处阴暗的地方，慕少游舔舔手指，将纸糊的窗户戳出一个洞。

透过小洞，他仅能看到一点房间里的景象。一个硕大的炼丹炉，前面站了一个黑衣人。炉子下面燃着熊熊的火焰，黑衣人将炉盖打开，抓起手旁的某种东西。

“呜啊！”那东西发出一声像人一样的惨叫，听得慕少游心惊肉跳，忍不住将洞戳大以便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惜他错过了，那东西已经被扔到了炉子里，烛火摇动之下，血色的烟雾逐渐升起，腥臭的味道顺着小洞散出来，慕少游被熏个正着，呼吸道经受不住突然的刺激，他瞪大眼睛，长大嘴巴。

“阿欠！”

当他意识到应该忍住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打喷嚏声音惊动了房里的人，他立刻大声厉喝：“什么人？！”

“有人闯入！”静谧的夜晚，卫兵们一下子聚集到一起，转眼间急促的脚步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完了！慕少游只怪自己的鼻子不争气，匆匆的朝院子的后方逃。

房间的门被打开，大队的卫兵聚集在门口。黑衣人暴怒的从房里走出，说道：“一定要抓到他！带到我的面前！”

“是！”

灯笼将整个炼丹房照的通亮，慕少游吃力的躲在一个杉柏的后面，知道若一直待在这里迟早会被抓住。后方是一堵越两米高的墙，翻过它说不定能逃过追捕。

他打定主意，趁着几名卫兵不注意，立刻奋力的踏上一棵较矮小的枫树，用力一蹬，双手抓住了琉璃瓦。

“找到了！在这里！”灯火照亮了爬墙之人的身形，慕少游心中一慌，突然来了力气，竟然一跃而上的到达墙顶然后直接跳下，翻爬动作干净利落，灵活得让卫兵们愕然。

“他翻过墙去了！快追！”

隔着墙卫兵的声音一清二楚，慕少游顾不得双腿发麻，拔腿就跑。那个黑衣人应该就是国师，他在秘密炼制些什么？那些血迹又是什么？

慕少游猜不透，但他知道若是被抓住的话肯定会被灭口。

前方出现两条岔路，后方传出卫兵的叫喊，他没细想直接朝右而去。那条道既长又窄，两旁种植着大量观赏用的花朵，隔五步设一个置灯的台桩，挂着的灯笼为路人照亮行路。

慕少游判断这条路通往的地方必定不凡，也许卫兵不敢随便追来。于是，他押对了。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远，果然没有再追来。

他走进一处花园，前方是一座华丽的宫殿，走廊上挂着粉红色的幔帐，庭院里开满山茶和月季，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慕少游诧异的放慢脚步，他发现一间房的门开着，于是打算进去一探究竟。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在这里躲上一会儿，等追兵散了再回监天机找吴人秋。

房间里飘来阵阵檀香，光线昏暗，紫色的珠帘将房间隔成两半。

珠帘后面的是一道屏风，摆设十分简单，不过材质都是一等一的紫檀木制作。朴素的外形中透着奢华和贵气，看得出来是一间女性用的房间。

绘制着兰草的屏风后面出现一条细小的身影，呜咽的声音回荡在房里，听得慕少游诧异万分。

哭泣的女鬼？

不对！屏风后面的是人类！而且是年轻女孩子！

她以为没有人在，所以独自坐在屏风后面哭泣。

“你在哭什么？”慕少游说着走到屏风后面去看她。

哭泣声顿时止住，女孩瞪大眼睛看着凭空出现的男人，发出一声尖叫。

“啊——”

刚张开嘴巴就被慕少游用力的捂住了。

手掌接触着细嫩的皮肤，女孩的身上飘来阵阵幽香，惹的慕少游心神一荡。不过他马上回神，凑到女孩的耳畔，低声说道：“别叫，我没有恶意，只是路过……我数到三，你若答应，我就放手好么？”

女孩点点头，慕少游缓缓的放开手，不过她立刻又长大嘴巴要尖叫。

“喂！”慕少游不悦的看着她，后者露出狡黠的微笑，开口说道：“好啦，我不会喊。”

因为她看清楚了无礼男子的容貌，英挺秀美，比宫中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宦官英俊多了。

“你是监天机的人么？”

“为何你会知道？”慕少游奇怪的看着她，仔细看她，似乎散发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息。

“废话，我是公主，怎么会不知道？”女孩噘着嘴巴，擦干了眼泪，恶狠狠的对慕少游说道：“你若把刚才看到的事情抖出去我就挖掉你的眼睛！”

公主？

她就是紫焱公主？！

第十六章

恐吓不及震惊有力，慕少游哑然的看着她，没想到自己歪打误撞到了公主的寝宫。

“呃……我刚才看到什么了？”慕少游呆呆的问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狗屎运。

“蠢材！”无礼的问话立刻激怒了她，扬起手掌去掴慕少游的耳光，谁知细小的手腕立刻被抓住了。

“你！”

“如果刚才哭的事情，我会忘记，不会向别人说。”慕少游微微一笑，温柔的说道。他打量着女孩，她约莫十五岁左右，穿着一身红衣，身材娇小，长得不算漂亮，但脸上浮现的红晕和红肿的眼眶让她看起来可爱万分，犹如一只樱桃鲜艳欲滴。与朱滟相比，是另一种风情。

“放肆！快点放开我啦！”紫焱公主娇羞的喝道。

慕少游这才想起男女间的肢体接触在古代属于禁忌，尴尬一笑，快速放手后微微退了一步。见慕少游没有恶意，又退到一边，公主逐渐恢复了镇定。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慕先生就行了。”

“三更半夜的偷偷潜入本宫的寝宫，是想当采花大盗么？”紫焱公主拿起一旁的团扇，气定神闲的问道。

采花大盗？慕少游差点笑出声。她从哪里学来这种粗俗的词语？

“若是如此，刚才你已经被我弄倒了。”慕少游不客气的坐到她身旁，毫不拘束。

紫焱公主也没排斥，她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噘起嘴巴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