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九哥……”胤礻我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没过一会就见他双手抱着一个大西瓜跑了进来，身后的小圆子气喘吁吁的跟着，“这是我刚从御膳房得来的冰镇大西瓜。”像献宝一样的将西瓜放在石桌中间。

“又不是没吃过。”胤禟鄙夷道，刚好有气没处发，既然你特地跑来我就不客气了。

“那你别吃。”胤礻我回道，这两个人其实感情好的要命，可是平常总是抬杠，“小三子去拿小刀来。”

“喳。”小三子放下扇子，向内屋跑去，没过一会就拿着把精致的匕首出来。

胤礻我接过二话没说，利落的切开。

“哼，如此上等的小刀居然用来切瓜真是没眼光。”胤禟嗤之以鼻。

胤礻我这次并没有理他，献宝一样的将其中一块拿起，递给胤禩，“八哥。”

胤禩好笑的接过，但并没有开口吃，而是闲闲的问道：“说吧，这次要我帮你做什么。”

“那个，八哥，我……我想出宫。”胤礻我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的说道。

胤禩和胤禟对视一眼，有问题。

胤禩将瓜放到嘴边，一口咬下，好甜，又冰又凉，脸上显现出满足的神情。

胤禟见状，也拿起一块，吃了起来，脸转向别处，耳朵却认真的注意的这边的动向。

“小三子、小银子、小圆子，来。”胤禩指指桌上的瓜，示意他们过来拿。

听了这话小三子头一个上前，一脸幸福的吃着，另两位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八阿哥又笑笑的看着自己，还有小三子一脸幸福的样子，终究受不了诱惑的各拿起一块。

看着这样的场景，胤禩笑了，还是孩子而已啊。

那自己呢？又比他们大多少，可怜身在帝王家。纵使你再怎么冷血再怎么无情，也掩盖不了你内心的脆弱。

“八哥。”胤礻我见胤禩半天没有反应，伸手推推道。

“十弟，为什么想出宫？”胤禩转回视线，看着胤礻我用惯常的语气道。

“我……我……”胤礻我突然满脸通红吞吞吐吐。

“是因为上次的那姑娘吧。”胤禩原本想在装装傻，可见他这样，着实不忍心继续，十弟可是位……呃，用额娘的话讲就是位热血青年。

本来是不想在让他继续脸红了的，可谁知这句话却让对方的脸更红，胤礻我虽然非常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人家姑娘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你就那样匆匆一见，你知道她是谁？住哪里？”胤禟将西瓜皮扔到一旁闲闲道，“况且，就算是八哥也不是想出宫就能随意出去的。”

“你……”虽知对方讲的不中听，但也在理，胤礻我不知如何反驳，手一拍石桌站起身来，“总之我一定要去。”

“八哥反正明天我们也无事，就一起出宫玩玩。”胤禟没有理会胤礻我，反而对胤禩道。

听了胤禟的话，胤礻我而满怀期冀的看着胤禩。

怎么又转到我身上来了，胤禩不由得又觉得好笑，“既然你们都这么有兴致那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可是，八哥，我们要怎么出去啊。”胤礻我也明白即使皇阿玛现在很宠爱八哥，也不是想出宫就能出去的。

“不知道府邸造的如何了，不知道明天可否请九弟和十弟陪同前往，检查进度呢？”

“好，明天上午辰时三刻出发。”胤礻我雄赳赳的说道，“我回府准备去”话音刚落已不见人影。

从胤禟的方向望去阳光静静的照在那人身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没想到八哥也会说谎啊。”胤禟懒懒的坐回去，懒懒的对着胤禩道，眼角挑起，十足十的戏耍样子。

“那又怎样，难道九弟不赞同。”胤禩极其认真的回了一句，神色却略有松动，有点像赌气的孩子，带着不明显的撒娇。

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就好了。

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着。

“九弟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胤禟不可否置的挑眉。

“我刚好也要到储秀宫给额娘请安了，就此别过吧。”胤禩像是明白什么似的讲道。

“八哥果然了解我，那小弟告辞。”两人打着谜语，看的另外两人一愣一愣的。

“小银子，我们走。”

“喳。”

第十二章

胤禩站在树下抬头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望向天空，斑驳的树影打落在脸上，仲夏白天特别的漫长，此刻已经申时，可太阳还是高高的挂在天上。

“小三子，这里你收拾一下，我们去储秀宫。”胤禩还是一动不动的望着天空道。

“爷。”小三子不知对方在想什么，他越来越不懂八爷的心态了，自从两年前开始。

小三子已将桌上的瓜皮全部整理干净，但没见对方有任何动静，还是那样一直望着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胤禩收回目光向大门走去。

出了大门，两人顺着门口的青石小径漫步往前走，空气异常的闷热，没过多久，进了条夹道，两边的树荫投下来的阴影，是身上的灼热瞬间消散了几分。

经过坤宁宫附近的时候，远远的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从正面的方向走来。

“八哥。”看到胤禩，胤祥招手到招呼道。

“四哥、十三弟。”几人站定，温文尔雅的笑容又回到脸上。

但是小三子却觉得其实爷他并不想笑。

“奴才小三子见过四阿哥，见过十三阿哥。”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胤禩，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四哥，小弟先告辞了。”胤禩别过脸不去看他，他不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吗？以前只是自己多想了而已。

在错身而过的刹那，胤禛道：“八弟还是少去良主子那里为好。”讲完也抬步向前走去，并没有理会身后胤禩回过头来的目光。

痛，一种发自内心的痛心，就像煮沸的水一样不断的涌上心头。

握紧双手，指甲嵌进肉里，用痛唤醒自己，不要去质问他，不要去理会他，难道那一次去找他所见到的一切还不够你反省吗？爱新觉罗胤禩。

“小三子，我们走。”收回目光，收敛表情。

可是为什么小三子却在上面看到了悲伤的情绪呢？

爷……

远去的胤禛和胤祥。

“四哥，这样好吗？”担忧的看着胤禛，胤祥道：“和八哥说清楚吧。”

胤禛没有回道，冰冷的脸上没有波动，看不清情绪情绪。

良久，就在胤祥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类似叹息的声音飘来。

“你以为他还会相信我吗？”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让胤祥看到了一种淡淡的无奈，淡淡的失落，还有淡淡的幸福……

只要还能看着他就好，只要他平安就好。

储秀宫。

这里不同于坤宁宫的金碧辉煌，翊坤宫富丽堂皇，钟粹宫的雅逸古韵。

她是典雅的，就好比西湖湖畔伫立的小木屋一样，典雅秀丽，就像她的主人，处于世俗之外，笑看红尘，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额娘。”良嫔还是和以往一样在萍树的石桌旁静静的坐着，就好像胤禩上次离开之后，她就一直这么坐着，从来没有动过。

“禩儿。”良嫔从胤禩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

乍一看这母子两就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胤禩毕竟是男子，身体纤细但并不瘦弱，反而修长有度，十分匀称。脸部虽然偏向柔和，温雅清俊，但棱角分明，尤其还有一双英气的眉毛，这点和康熙十分相像。

每次只要看到额娘，胤禩原本喧嚣的内心就会平静下来，平和，久违的平和。

“额娘……”胤禩垂头靠在良嫔的肩膀上，略带撒娇的叫道。

“禩儿长大了，现在比额娘还要高，时间过的真快。”良嫔有下没下的轻轻抚着胤禩的头发，像叹息一样道：“已经是康熙三十六年的夏天了啊。”

“恩，是很快。”胤禩闷闷的声线传来。过往的岁月好似眨眼间就已从指缝间悄悄溜走。

“留下来用晚膳吧，香儿清晨到后院里在了些青菜，额娘亲自下厨。”

“恩。”又往良嫔怀里蹭了蹭。

“这么大的人还这么孩子气。”良嫔好笑的看着人前一本正经的儿子，此刻如此孩子气的举动。

“我本来就是额娘的孩子。”

原本无风闷热的下午，好像突然凉快了许多。

风吹过，密密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过了许久，胤禩突然抬起头，看着良嫔道：“额娘，你爱皇阿玛吗？”

良嫔一怔，而后慢慢放松，转过头看着远方，又像是透过远方在寻找什么。唇边含着笑意，可即使你一再的微笑着，我却依然能在你的脸上看到几分无端的落寞，额娘……

“身在皇家，有些事情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他是皇帝，皇帝可以有情，但是不能有爱。”转头看着胤禩：“有的时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禩儿，你皇阿玛会是个好皇帝，这个世界没有两全的事情，得到一样，就必须放弃另一样。”

所以禩儿，你要想清楚，这样你还要去争那个位置吗？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胤禩嘲讽的笑了笑，“很公平。”

“禩儿，你做什么额娘都会支持。”良嫔上前握住他的手，认真道：“但是你要记住，自己快乐才是最重要，不要勉强自己，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但是你别忘了额娘和你讲的‘知足常乐’。”

良嫔顿了会，没等胤禩回道，又接着道：“走吧，再不进去香儿她又要念叨了。”

很久很久以后，胤禩才真正明白良嫔今天讲的话，可是那又如何呢？

知足常乐，这四个字，对于那时的他来说是那么的困难。

他不甘心，不甘心别人如此的看清他们母子，就连皇阿玛也是，他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一定要让这皇宫里面的人都正视他们母子。

他要让他后悔当初那么对我。

第十三章

夏天的雨总是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轰隆而至，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瞬间暴雨倾盆。

京城，含香居。

“三位爷，里面请。”

门口进来三人，使得原本喧闹的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目光集中在了这边，只能听到外面哗哗的雨声和轰鸣的雷声。

“九弟，你确定今天那位姑娘还会出现在这里？”包厢内，胤禩望着窗外的大雨，道。

“当然，据我的调查。”瞥了胤礻我一眼，继续道：“那位姑娘是正黄旗锦噶喇普郡王博尔济吉特氏之女，自小生性好动，性格爽朗，武功了得，且据可靠消息她今日将会女扮男装来此尝尝含香居天下闻名的女儿红和糖醋鱼。”

“你怎么会知道？”虽然对方如此帮助自己，胤礻我很感动，但是看着窗外的天气，这么大的雨，应该不会来了吧。

正出神盯着大街的胤禩忽然手指一伸，笑道：“九弟所言非虚，说曹操曹操到。”

二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确实有一官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朝这边走来，但身材过于纤细，正是让胤礻我一见钟情的博尔吉特言黎。

胤礻我脸上笑意显现，十足的傻小子，胤禟看了摇摇头。

“走。”胤禟挑眉示意他俩。

“哪去？”胤礻我奇怪对方的举动，人都来了我才不要走。

“她们预定的是咱们隔壁的房间，你说我们干嘛去？”十弟就是太过于耿直，脑子不会转弯。

原来还可以这样，经胤禟一提点胤礻我即可明白过来。

“八哥。”两人同时看向胤禩。

“你们去吧，我就不过去了。”胤禩回头，用惯常的语气道。

后面的雨景衬的胤禩愈加的出尘，飘飘欲仙，但面色略显苍白。

“八哥你不舒服？”胤礻我担心的靠近问道。

“没事，就是下雨天有点头晕。”胤禩笑着摇头。

“那八哥要不我留下来陪你，胤礻我自己去。”胤禟不放心的靠近胤禩，手覆上对方微凉的额头。

一听这话，胤礻我立刻拉下脸来，一个人去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没关系，也我可是大清的十阿哥，爱新觉罗胤礻我。

“不用了，九弟。”胤禩好笑的看着胤礻我脸上的一系列表情，“我真的没事，可不能耽误了十弟的终身大事。”

胤禟又是斜斜的挑眉，这个动作由别人做来总有轻浮之感，但是由胤禟做出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嘛，这倒也是，那八哥你好好休息。”

而后和胤礻我跨门出去。

望着突然间安静下来的空间。

寂寞

深入骨髓的难以排解的寂寞，纷沓而至。

再次看向窗外，雨已慢慢变下，如断线珍珠似的细雨密密麻麻的随风飘摇着，夏季的雨为何也会如此冷入骨髓。

“咳咳咳。”

胤禩下意识的抱紧自己。

经历过这样之多风雨的自己原来还会觉得冷啊。胤禩不由得感叹道。

曾经这样落雨的日子里总会有人抱着自己，用他的体温，温暖着自己。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胤禩就常想，人是不是只有在被伤害过之后才会明白，平时一些自己毫不在意的东西，其实一直都被习惯所占据着，直到失去之后，这些回忆就会一遍遍的侵蚀着自己的思想。

“兄台，能否借个地避雨。”

窗口突然出现了个人，身上已被打湿，嘴角一抹懒散笑容，神情慵懒，好似世间没有可以难倒他的事情。

不，应该说世间没有可以让他为之变色的事情。

潇洒随意、风流雅致。

胤禩的脑海里霎时浮现这样的字眼，即使这一刻他是那样的狼狈不已。

“兄台不必客气，请进。”胤禩微微让开，好让他进来。

那人进屋后，也不客气的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胤禩。

这时的胤禩站在窗边，以这漫天飞舞的雨丝的背景，清瘦却不娇柔的身体，微略苍白却温和俊美的容颜，可能由于刚才的轻咳两腮染上了淡淡的绯红，从容的气度，即使知道那人这样的看着自己也没有失态，反而淡淡的笑着。

不知为何胤禩对这人的视线并不讨厌，而他也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动不动就脸红低头的小八了，现在的这个是大清朝的八阿哥，康熙最宠爱的儿子，眼下风头正劲。

那人良久才道：“好一个温婉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公子你也是一表人才。”胤禩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回道。

那人并没有否认的一笑，像是默认了，何等的自大，但是他有自大的资本，即使在身为皇族贵胄的胤禩身边，衣着狼狈却也毫不逊色。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那人自己给自己到了杯茶，还是那样懒散却不让人讨厌的笑容问道。

“我在家排行老八，兄台你可以叫我……”胤禩还没有讲完，那人就接道：“在下年长你几岁，就称呼你为八弟吧，为兄张羡情。”

江湖儿郎向来不拘小节，笑傲天下，不知比生在皇家要好上多少倍，胤禩并没有在意他的无礼，甚至很欣赏，喜欢这样的性格，四海之内皆兄弟，充满了阳光和光明，与自己要走的人生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