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发现雪越对面不知何时已站了个人,金色的头发披在肩上,远远地看不清长相。
微微向那人行了个礼,雪越把右手伸到了左手袖子里,慢慢抽出了一把极薄级锋利的短刀。
我一惊,他竟不怕割伤自己吗?
“看来他也知道到了筛选赛是没人会被魔化吓跑了,呵……”
我努力忽视他的话,把心中想转头看他的想法压下去。
可恶……只是他的一句话,我就骚动了吗……
感觉到右边有玩味的眼神正在盯着我,我转过头狠狠瞪了塞穆尔一眼。
靠,真当我好欺负的?
“既然两位选手都已到场,那就请开始比赛吧。”正当我想出言讽刺几句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
几乎所有人一瞬间都向自己上方望去,一个身着华衣的男子漂浮在结界上空约十米处,和灯光上的黑暗溶为一体,难怪刚才没被人发现。
我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裁判都是这么招摇的吗?
而且……
你飘着算是怎么回事啊!展示你优秀的风系漂浮术吗?
将视线再度转回台上,我吃惊地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开打了。
似乎是对方率先发难,嘴唇快速的动了几下后,他的面前出现了个十字型的气旋,气旋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朝雪越冲来。
聪明地躲过证明飞来的攻击,雪越凌空抛出了那把薄刃。
对手显然有些看轻还没气旋快的薄刃,居然就站在原地不闪不避,我猜他是想在近距离打落它好一呈英雄。
摇摇头,我有些好奇他是怎么打败前两位选手站在这个台上的。
果然,薄刃在他身前丈许处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拐了个弯,冲他后背而去。
我轻轻笑起来,一直以来自己都对魔化投入了太多的注意力,反而忘记雪越是和自己一个念力班的了。
如今看他用念力的熟练程度,可以想到他的天赋也远在我之上吧。
有些黯然,但更多的是为他开心。
因为我们,是朋友。
在我心中,那是很重的两个字。
对手看来是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一变化,手忙脚乱的发了道微弱的气旋,却已经来不及了,肩胛骨上立刻挨了一刀,强大的冲力甚至带的他往雪越的方向跌了几步。
变化就在一顺,雪越的袖子突然被撩高露出了两只手,然后……他再次让我见识了魔化的可怕。
雪白的手连同手臂一起变成诡异的红,光滑的皮肤上冒出一个个肉瘤,甚至还起了泡。
他冷笑一声,向还沉浸在痛楚中的对手扑去。
我听见人群的倒抽气声和……
“吱……”一声极其尖锐的响声在我耳边炸开,一瞬间我觉得脑袋蒙了,头也昏昏的,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耳朵上传来暖暖的温度,两只白皙的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第二十九章
灰眸近距离凝视着我,俊美的脸庞在眼前放大。我脸一红,连忙推开他。
竞技台上雪越在离对手脖子不足一寸时停了下来,似乎也被响声吓了一大跳,有些愕然的看着前方。
而他的金发对手则惊魂未定的跌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我捂着发烫的脸向四处看了下,人群中也有被吓的摔到地上的,但绝大多数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比赛暂停!大家先不要慌。”庄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才发现华衣裁判不知何时已降低了漂浮的高度。
右边传来一阵轻笑,塞穆尔转过头来诡异的看着我们,慢慢吐出了四个字:“最高警戒。”
啥意思?我莫名的盯着看上去很像是发神经病的某人。
“原来偶尔我的预言也会成真啊,呵呵……”他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把扇子,忽然自顾自摇了起来。
他真的是神经病,我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他话音刚落,大门的旁边突然冲进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矮小头发散乱,衣服上面也开了两颗扣子,一看就像急急忙忙跑来的样子。
喘着气,却以不符合身材的洪亮声音大叫:“不……不好了,扶邻从西边打来了……我们就快被包围了。”
他的话杀伤力不亚于投入水面的石头,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我甚至看到已经有人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溜出大门。
于是我们周围就形成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半响后终于开始有动作的费伊却不是拉我往外逃跑,他伸手到塞穆尔面前摊开:“拿来。”
“什么?”
“少装傻,我和他都不能留在城里,你是白痴吗。”
拿起扇子又夸张的摇了两下,塞穆尔从身上掏出两件物事扔给费伊:“果然瞒不过你,算了,现在也不是玩的时候。反正那位也快赶来了,你往哪走知道吧?”
“只有两件?”
后者翻了个白眼道:“有两件很好了,你当很好拿啊,那老头可不好搞。”
沉默了一会儿,费伊皱了皱眉:“你要留在城里?”
“我去城主府找那老头,没事。”
“那好……”他简单的点了下头,然后我就觉得后领一紧。
“等一下!”在就要被凌空提起飞奔的前一瞬,我喊出了救命之语。
满头雾水,我也管不上闹不闹别扭了,困惑的问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某人:“我们现在去干吗?你们在做什么?”
龙颜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样子,刚刚还像我挥了挥手,我们可以不要等她们就走吗?
而且现在那么乱,台上的雪越怎么办?
没有给我思考太多的时间,费伊简洁明了的扔给我两个字:“逃命。”
下一秒我当真被揪住后领提起,火红的发丝和龙颜眼里的诧异之色是我在这个竞技场看到的最后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预感。
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迅速冲出了雪台,费伊很轻车熟路的往东边城门跑去。
风猛烈的从我脸边刮去,街上的许多摊位被冲的七凌八落。
但是,没有人去摆好他们。
是的,没有人,甚至连旅馆的大门都紧闭了起来。
我忽然有种凄凉的感觉,地上散落的东西还可以证明摊位的主人前几分钟在干什么,而现在却被他们疲于逃命躲回家的主人遗弃了。
“紧急时期,城门关闭,所有人不得外出。”一道雄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随即身体一重,我被费伊放了下来。
抬眼望去,我发现问话的人是一个脸面掩在盔甲下的士兵,和武侠片里那些小卒没有什么两样,右手持着把枪。
冷哼一声,费伊扔给他两件刚刚塞穆尔给的物什:“我们要出城。”
很震惊的双手捧着那两件物什,士兵把它递给了旁边一个看起来等级高一些的将领。
“大人……对不起我们刚刚太失……”
“我再说一次,我要出城。”不奈的打断将领的话,费伊看起来真的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将领惶恐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挥手:“快,快开城门。”复又转过身来有点担心的问费伊:“大人需不需要马,城已经非常危险了。”
“好,一匹就够了。”出乎我意料的,费伊非常爽快的回答了那个将领。
果然……大局为重吗,其实你心里非常不想骑吧?我暗暗叹气。
如我所料,他上马的动作还是非常僵硬,连伸手拉我都显得有些犹豫。
努力坐直身体,即使无可避免得和他同乘一匹马,我也不想依偎进他怀里。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了。
横在我身前的手紧紧抓住缰绳,费伊用修长的腿狠狠一夹马肚,马儿立刻以超常的速度飞奔了出去。
巨大的反冲力使我不得不跌进了他怀里。
靠,我揉揉撞在费伊胸膛上的脑袋,试图再次坐直,可由于在马背上实在太颠,风又吹的我几乎眼睛也睁不开,我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我暗自叹息,本来想趁机问发生了什么事,雪越他们会怎么样,现在看来也暂时知道不了。
听他和塞穆尔的对话,是……要开战了吗?
门口冲进来那学生说有敌人打过来的样子……我嘴角勾起个苦涩的弧度,没想到这种传统弱智片的情节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费伊给士兵看的就是出门的令牌才对……
我把从雪龙开始发生的事回想了一遍,试图找出什么头绪,但是却失败了。
谁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在心里哀叹。
不知过了多久,费伊忽然一扯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来了。”
风已经小了些,我清楚的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来了?来什么了?
我张嘴刚想问,却见前方三十米处出现了一道骑着马的身影。
来者打扮和守城的士兵相似,洪亮的声音穿过遥远的距离直接到达我们耳畔。
“费伊阁下,洛殿下,陛下在前方等你们。”
似乎笑了下,费伊轻轻道:“果然料事如神。”
没有给我丝毫反应的时间,他一夹马肚,我们再次飞奔了出去。
靠!人家辛辛苦苦给你传话,你居然理也不理就走人!
但那个士兵好象一点不介意的样子,只是愣了下,迅速掉转马头跟在我们身后。
风小了不小,我深吸一口气,握住了他横在我身前的手:“告诉我怎么了。”
“我有权知道。”
叹了口气,他忽地说:“我舍不得你。”
我一下呆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迅速把话题扯开:“没事,我们和邻国一向交恶,这次不知道他们怎么了又打过来了而已。”
“我和你的身份都不适合留在城里,至于你的朋友……你放心,城没破,他们不会有事的。”
要是城破了呢?我突然很想这么问他。
犹豫了下,他继续道:“因为……身体的交接仪式会在这边举行,所以陛下会带着王子殿下的灵魂过来,顺便看看要不要和扶邻进行交涉。”
后半句时他的声音有些低,似乎是害怕被身后的士兵听见。
即使已知道注定的结局,但再听一次时我的心仍像被五马分尸一般。
好疼……
伸手捂住了胸口,我忽然庆幸现在风大,可以吹干眼泪。
“怎么了?”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盖在我手上,身后传来关心的语句。
语气里满满都是担忧,不见一丝假。
我再次想起他曾经说过,身体可以治好,可由身体带给灵魂的伤是最难治的。
他在担心我。
我忽地知道那句舍不得是怎么来的了。
第三十章
深吸一口气,我尽量放平心态。
“没事。”
前方的视野渐渐被一片白占据,我初时疑惑,跑近了才发现是一大片类似帐篷一样的东西。
说像帐篷其实也只是形状,材质有点像木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带着的。
驻军地啊……
我皱了皱眉,怎的……人这么少?
虽然看上去连绵一片,但一个帐篷撑死也就能住五,六个人。这不过是队千人骑。
守在帐篷群边缘的几个人似乎认识费伊,遥摇的就让开了道,费伊也不客气,直接纵马向最中间那顶豪华的帐篷冲去。
不客气的拎着我就冲进了帐篷。看见帐篷里的人他先是一愣,然后恭敬地单膝跪地,右手放在左胸口低下头,行了个标准的礼。
我算是知道塞穆尔口中的那位是谁了。
一个久违的人,正主的父亲——雕像国王。
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仅是为了称呼问题,也有点不知道怎么行礼。
不行礼怕是不行……
可要我下跪……
对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恐怕还是难了点。
幸好雕像国王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完全把我当成了路人甲。
“先起来吧……”他开口,语气有些沉重:“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洛的灵魂……”
我明显看到刚站好的人颤抖了下。
雕像国王恍若不见,继续给他当头一棒。
“不见了。”
身边的人一个踉跄,略略向后退了一步,我连忙扶住他。
“怎么可能……”费伊瞪大了眼睛:“王宫里不是保管的好好的吗?”
叹息一声,雕像国王摇了摇头:“出现了反叛者,盗走了灵魂……幸好,他们似乎并不熟知我们的秘法,只把它当成了重要的物件。”
“不然你以为扶邻为什么要出兵,论国力我们远胜于他,只是手中有了筹码当然好谈判……”他声音淡淡的,焦急之情竞还不如费伊。
身边的人脸色是煞白的,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那您……”
开口打断费伊的话,雕像国王朝我走近了几步:“我这次算是秘密出行,把扶邻的使者拖在了王城,走的急来不及调兵,等大军到来可能还要几天。”
金色眸子在我身上停留,我忽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轻轻一笑,充满了王者的霸气,雕像国王向我一颔首:“谢谢你,辛苦了。”
我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实在无法理解这样一个高贵的人物居然像我道谢。
“不……不客气。”我结结巴巴的连忙回答。
焦急之情丝毫没有减少,费伊急急道:“那……您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
“那洛……”
“费伊……”深沉的眸子转向失去分寸的人儿:“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最常教导你什么吗?”
痛苦的蹙起了眉,费伊没有回答。
“凡事以国家为重。”
我心下一惊,不由对这个雕像国王另眼相看。
这个人……连自己儿子,也没打算留情。
背过身去走了几步,在铺满皮毛的位子上坐下,雕像国王有些疲惫的阖上了眼,朝我们挥了挥手:“门口有人会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的,你们先下去吧。”
有些不甘心的握紧拳头,费伊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压抑了下来,向雕像国王行了个告退礼。
“呃……再见。”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无奈的搔了搔头。
下一秒后领传来熟悉的痛感。
不算长的指甲有些戳进了肌肤,我皱了皱眉,但没有吭声。
他在难受。
所以我也难受了。
“洛殿下,您就请在这儿休息吧……费伊阁下请跟……”
“不必了,我和他住一起。”
“可……”
我踏进属于我的帐篷,不理会身后两人的争执。
与刚才的奢华相比,这间算的上高雅清淡,却又不失温暖。触目所及都是一片浅蓝的颜色,在本应冰冷的地板和座位也都铺上了厚厚的皮毛。
我深知没有一种动物的皮毛是既能保暖又为漂亮的浅蓝色,所以显然,这是人为染的。
看来雕像国王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很爱他的儿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