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就知道,我的衍没有变,我、我的衍是爱我心疼我的,对不对?”
“你——好傻,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的萧衍弯下了身子。
“衍、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宝融刚想撑起身子,却比仍旧低着头的萧衍用双手不轻不重的按了回去
。
“我、我没什么——”
萧衍的嗓音就好像被烙铁烙过般,粗哑的不成样子。
“怎么会没什么,都吐血了,怎么会没什么,要不今天就不要上朝了,宣个太医来看看身——”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真的——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才、才吐的血,没事。”
萧衍抬眸,“倒是你,被我折腾的遍体鳞伤……”
宝融将信将疑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正准备开口再劝时,萧衍却已起了身。
“好好的躺着,等我回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让宝融怎么可参不透的背影。
朝堂之中,金色龙椅上的萧衍依旧是一脸的威严冷肃,目光犀利的俯瞰着台下的权臣,可一颗心早就被一浪高过一浪
的烦乱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自从这次微服出行归来,自己就变的好奇怪!脑子里经常无缘无故的出现一些幻象?
“皇上,臣有本奏。”
傅有书傅丞相向左跨出一步,双手捧着一张奏折,颔首恭敬的禀道。
萧衍这才将目光移到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然后朝身边的张公公摆了摆手,张公公立即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迈
着极快的小碎步取来了奏折,恭敬的呈到萧衍眼下。
“皇上,恕臣直言,北魏大军直攻我南梁数个城池,江州和临安的百姓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些魏兵甚至强抢民女,
然后就——“傅丞相叹了口气,“皇上,如果再不出兵抵抗的话,大梁——恐怕是会亡国的呀!”
萧衍接过奏折翻开来,只是匆匆的几眼,眸中变聚满了令人恐惧的冷冽。
第十章:朕当着众卿家的面起誓!
“是呀!皇上,那个拓跋鸿更是心狠手辣,几乎是在一夜间将临安所有的老人孩子杀了个精光,本就不怎么富裕的小
镇顷刻间火光乍现,硝烟弥漫,啼哭声嘶喊声混杂一片,那景象——真是才不忍赌呀!”
“皇上,我们应该立即出兵,所谓擒贼先擒王,先把那个拓跋鸿抓起来再说——”
一时间,朝中乱声四起,嘈杂的议论声搅的萧衍更是焦头烂额。前些日子,他明面上是去微服出巡体察民情,实则是
去调兵遣将,希望能找几个心腹大将前去退敌。
毕竟在这朝野乱世中,想要在阴险狡诈的皇宫中立稳脚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这帝位他已坐了近十六年的时间
,可没有一天他睡的踏实,明明心里很累,可在宝融面前,他总是含笑以对。
“皇上,今儿个要不要先退朝?”一直守在旁边的张公公早就看出了他身心俱疲,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去说,
现在纷杂的弹劾声好不容易渐渐退去,张公公立即俯身,轻声劝道。
可萧衍却置若罔闻,一贯灿亮有神的眸子,突然间变的沈弱秋霭,然后迅猛起身,顿时惊呆了满朝权臣。
“朕当着众位卿家的面,在此立誓,若是不将魏军赶出我大梁国土,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人间,朕甘愿退位,以身谢
罪!”
萧衍这番话说的气势磅礴,浑身的英猛霸气就好像巨浪般席卷了整个朝野。
“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良久,群臣才俱都俯首跪地,大喊着,声音此起彼伏,久久未落……
可是谁又知道,此刻的他已经孤立无援,面对来势汹汹的魏国大军,却找不出一员可用的将才遣往沙场,若是想在如
此艰难的困境中求得胜利,除非——他亲自御驾出征。
只是,若自己真的战死沙场,岂不就辜负了宝融对自己的一片痴心?他可是还等着自己带他游遍大江南水呢!
想到这儿,他才觉得心里既涩又痛,痛的他恨不得当下就挖出自己的心脏。只是,身为帝王,就应该有一个帝王该具
有的自觉和气度,就算有再多的痛,再多的苦,也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
永远,永远……
躺在寝宫的宝融直到萧衍离开后许久,才觉得浑身的筋骨就好像散了架般痛的要命,尤其是身后那处耻人的地方,更
是疼的他直在床上打滚儿。
洁白的床单上,到处都染上了点点猩红。
直到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痛楚才稍有缓解。他仰面躺在床上,蒙着薄汗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不定,传递着幸福同时又
交杂着忧愁的眸子无助的盯着自顶上垂落的流苏,嘴里只低低念叨着一个衍字。
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往日的萧衍,明明是在冲自己笑,可他却分明的看到,那扇温柔的笑眼背后,还藏着淡淡的愁
苦和焦忧。
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受伤,只是当他受了伤时,却无人倾诉,只有他一个人来承担。
每当想到他总是独自一人舔舐那些血肉淋漓的伤口时,宝融就总是默默的坐在他身边,什么都不说,只是静候在一旁
,估摸着他的茶凉了,就替他重新换上一盏热的,而且脚步声轻的就犹如猫走过。
或许,这就是作为一代帝王所应付出的高昂代价吧!
突然间,门外似有人走过,发出了窸窣的脚步声,将宝融的思绪瞬间拉回,紧接着,便是吱呀的开门声,他还在想今
天下朝的时辰是否提前了,便听一道极为柔和悦耳的女声传入耳内。
“少傅大人,皇上派奴婢来伺候您洗漱更衣。”
洗漱?更衣?宝融大睁着眼睛,吃力的扭转头,惊道:“你……你是谁?”
映入眼帘的,确实是个女人不错,只是那眉眼之中,却异样的生出了几分男子才有的俊俏。
“奴婢是皇上派来的,名叫达唤,少傅大人叫奴婢唤儿就好了——”
这个叫做唤儿的女婢似乎一点都不怕生,直直的就冲龙床走去,倒是宝融害怕起来,紧紧的扯着被子的一角,紧咬着
牙齿向后蜷缩着身子。要知道,他这层被子下面,可是一丝不挂的呀!
“别、你别过来,洗漱什么的,我自己来就好了,就、就不劳烦姑娘了——”在宫中,宝融一向习惯称宫女为姑娘,
尽管萧衍已经告诉他数次要他改变称呼,可着十几年养下的习惯哪是那么容易就改掉的。
于是,萧衍也就放任,由着他这么叫了。
“这怎么可以呢?皇上亲口叮嘱奴婢,命奴婢好生的伺候着大人,还警告奴婢说若是哪里伺候的不周,就要了奴婢的
脑袋。”说道这儿,唤儿摸了摸自己脖子,低声嘟囔起来,“奴婢的脑袋虽不值几个钱,但也是爹娘所生,也是一条
命——”
“少傅大人,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其实光看您躺在皇上的龙床上,而且到现在还是满脸未退的红晕,奴婢就知道您
与皇上的关系不普通了——”唤儿笑着走到床头,手指刚刚碰触到明黄色的锦被的一刹那,宝融就急的向后躲,不料
却扯到了下体的伤口,痛的他立刻躬起了身子,手慌张的也不知该落向何处,只能尴尬的揪扯着床单。
可当他半睁的眼睛扫过床单上那些或大或小的血点时,眼里虽溢出了惊讶和羞耻,却已无力再去做什么了。
“少傅大人——”唤儿倒是一脸的焦急的跑上去,一手抚上了他的肩头,“您没事吧!”
“没、没——”可是话犹未了,就觉得脑带骤然变的好沈,眼神也是飘忽不定,这中状态持续了几秒钟后,眼前便被
一阵黑暗所笼罩。
唤儿见他彻底昏倒在床,嘴角忽然勾出了一道狡黠的浅笑。
萧宝融?有点意思——
她细细的打量了几眼宝融裸露在外的双肩,然后转身,丢下了几声急促的短小,便扬长而去。
第十一章:朕不介意教教你,什么才叫尊卑
夜半,萧衍脱着疲惫的身子踏入寝殿,在烛火的照耀下,那袭明黄色锦袍的色泽更显贵重大气。他走到床头,目光深
凝的望着沉睡中的宝融,然后又慢慢的掀开被子,直到确定下体的伤口已经被上过药,才又给他将被子掖严实。
那之后,他便依在宝融身旁坐了下来,背倚着床棂调整好姿势,就慢慢抬起了宝融软绵绵的脑袋放在自己大腿上,缓
缓的抚摸起那如瀑的黑发来。
萧衍摸着摸着,嘴角忽而扯出一道苦笑,自语道:“融儿,我的融儿,如果没了我在你身边,该怎么办呀!”
“……”
“看看你现在睡觉的模样——”他手指突然轻轻的刮了一下宝融的鼻梁,含笑道:“简直是半点防备心都没有,可是
,我却偏偏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唉,如果我不是皇帝,而你也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该多好呀!我带你去深山中找
个僻静的地方,那里有山——”
他说着,沈霭的目光中好像出现了一副旷世奇景,修长的手指在移至那两瓣柔软的唇时,仓促的颤了一颤,继续道:
“也有水,对了,还有你最爱的什么小兔子小鹿之类的动物,我每天上山砍柴,而你呢,就在家里给我做饭,对,就
做那个什么来着——”
萧衍的声音居然哽咽了,他仰着头,望着偌大的寝殿,再将目光移至那方红漆乌木桌上,突然呵呵的笑了两声,“管
它是叫什么,哪怕只是一片破烂的叶子,但只要是融儿你亲手做的,我萧衍保准吃个精光——”
拢在被下的手指无端的动了两下。
“吃个精光,你就不怕把肚子吃坏吗?”宝融侧过了脑袋,望着萧衍,淡淡的质问中满含着关切和情爱。
萧衍突然低下头,英俊的五官突然笼上了一层惊讶,但马上就柔柔一笑,又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小东西,竟敢瞒着
我偷偷醒来,说,到底要我怎么惩罚你?”
“不要总是动不动就刮我的鼻子——”宝融说话的口气虽是带着些怒意,可心底却委实的开心。
这才是他的衍嘛!每到夜里,那个男人总是会让他以这样的姿势枕在腿上,然后慢慢抚摸着他的头发,还动不动就刮
他的鼻子,说些不着边际的轻浮话语,每每这样,宝融就会努力的瞪他一眼,可萧衍却只是邪邪的一笑。
“咳、咳咳——”萧衍的几声轻咳令宝融大惊失色,以极快的速度爬起身子,也不顾被子滑落,将整个身子暴露在空
气中,抱住他就焦急的问道:“怎么了?要不要紧?”
“呵,没什么——”萧衍怕宝融担心,用指甲紧紧的掐着掌心,这才舒展了眉头,含笑道:
“许是着了凉,没什么大碍,你不用这么紧张。这里——”他喘了几口气,突然伸出一只手摸上了宝融光洁圆润的双
臀,一根手指还有意无意的探向了那道细缝,“还痛不痛?”
经他这么一提醒,宝融才似想起了什么,脸颊处突然涌上了两片红晕,他猛的撤回双手,像个孩子般赶忙将自己的重
点部位捂了起来。
后庭已经被上了药,所以剧烈的疼痛基本已经消失,虽然他这付身子已经被萧衍看过无数次,也碰过无数次,可他还
是无法忽略那种被注视的紧张感。
“你、你竟然又让那些太医们帮我上药?”宝融低垂着头,恨不得立即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了?我的融儿害羞了吗?不过是一群老头子,被看看又不会少上几两肉,而且那群太医确实是有些法子,只要
给你那里涂上那种药,不出几个时辰,就好了大半。”
宝融偏过脸,却又被萧衍的大手扳了过来,“刚才我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吗?”
“怎么这样问?”
“别问这么多,回答我。”
听萧衍语气严肃,也不敢隐瞒,“我只是听到什么上山砍柴,还有什么哪怕是些破烂的叶子,你也会通通吃光。”
萧衍定定的望着他,心里念道:没有就好,若是他真的听到自己那些悲观的话语,岂不又要担心自己了,在那之前,
还是先瞒着他的好……
接下来的几日,季冉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每每见了萧衍,都只是匆匆的行个君臣之礼,之后便绕道离开,两个
人之间的话变的更少了。
宝融见他们父子两人的关系如此尴尬,心里也是烦乱焦急,更令他不安的是,那孩子一见自己,就好像是见了瘟神般
急速转身,亦或是装作没看见,扭过脸和身旁陪侍的小宫女们嘻笑起来。
宝融知道季冉心里已经结了一张无法扯破的蜘蛛网。那网上,沾满了孤独,也沾满了委屈。看着他,宝融就好像看到
了过去的自己,曾几何时,他也是强装出一脸的笑容来伪装自己,用示人以弱的生存法则来让自己在这风云莫测的皇
宫中活的更久些。
那日,他在御花园赏花,突然看到一只被雨水打折了根茎的海棠,心疼之下立即伸手想去扶起,可当他的手指刚碰触
到那根茎时,指尖便传来一阵刺痛,他立即皱眉,还没来得及看看到底是什么状况,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出了一阵银
铃般悦耳的俏皮声。
“太子,您瞧瞧,那边的海棠花开的多漂亮啊!咱们要不去哪儿看看,顺便折上几只,奴婢给您编个花环,太子带上
呀,一定会很好看的。”
季冉并未开口,可脸上那道强扯出的笑容却极是明显。
“好啊!既然唤儿都开口了,那我可一定要去看看,走——”
季冉迈着大步便朝那处争奇斗艳的海棠花群走去,宝融闻声刚一转身,就看到季冉和一个小宫女手挽着手,样子极为
亲密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季冉在看到宝融后,当场就杵在了原地。
“奴婢拜见少傅大人——”
宝融一眼便认出了走在季冉旁边的女孩就是那日在寝宫所见的名叫唤儿的小宫女。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越看就越
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还有,那天晚上,自己怎么就突然觉得头昏沉沉的,然后就不醒人事了呢?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宝融很快便将这些疑问抛在脑后,跪地恭敬的开口。
季冉明明心里紧张尴尬的要命,可却强装出了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拉过唤儿的手,紧紧的攥在掌心中,故意大声喊
道:“唤儿,我们去那边赏花吧!”
“可、可是太傅——”唤儿有些为难的瞧着依旧俯首跪地的宝融,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离开时,就又被季冉狠狠拽了
过去,“我们走!”
“是——”唤儿立即答了一声,可当他将目光从宝融身上移到眼前那片散发着清香的海棠花簇时,眼里却闪出了一丝
狡黠,就好像得逞后胜利的眼神,狠毒而辛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