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獠走的急，一时没注意，一脚踢到了攀着苏丹青的腿的璃璃，软软的质感，苏獠惊讶的挑了一下眉。
“啊，小璃璃也在啊，抱歉抱歉，你太小只了，刚刚没看到。”
苏獠咧嘴，森森的一口白牙露了出来，衬着艳红的嘴，再加上苏獠身上混事儿多了带的血腥味儿，苏獠的笑有些恐怖。
璃璃一惊，璃璃很少见苏獠，被苏獠这毁天灭地的一笑吓的不轻，直往苏丹青身后缩了缩。
苏丹青护住璃璃，又斜睨了苏獠一眼。
“别笑了，吓到璃璃了。”
苏獠摸了摸脸，苏獠的脸其实挺干净，苏獠的长相有些像苏丹青，五官都无可挑剔，只是终年脸色苍白，嘴唇锋锐的泛青，苏獠看起来就像是哪个恐怖片里的荒郊野尸，少儿不宜。
“我长的那么吓人么？”
苏獠自言自语了一声，然后一边洗着手，一边问道，“妈，璃璃来了，哥呢？”
苏獠刚问完，苏丹青还没反应，听到‘哥’这个字的璃璃就兴奋了。
“哥，哥哥，哥哥，哥哥也要一起吃饭饭吗？”
那天后，璃璃这念头一直持续了好久，璃璃一直很期待的等着和白小忍一起吃饭，但这阵子苏九天放了春假，如白小忍之前所说，苏九天不工作的时候，他就不会来，所以璃璃这份期待落空了很久。
这天璃璃终于忍不住，大哭着问苏九天要白小忍，苏九天大半夜的被璃璃闹醒，迷迷糊糊的戴上眼镜，一看才凌晨一点。
苏九天穿着睡衣，迷迷糊糊的软语安慰了很久，璃璃完全不吃这一套，这半年来，璃璃长的快，声音和耐力都指数递增，闹腾了很久都不见消停。
到后来，苏九天也没了睡意，只能委委屈屈的捞起手机，给白小忍打电话。
但连打了两个，白小忍都不接，苏九天有些没办法了。
第053章：男子汉
白小忍关了莲蓬头，木然的擦干了身体，然后愣愣的跑回床上，卷起被子抱着，冰凉的被子贴在身上，白小忍冷的牙关打颤，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弥散的黑色大片的落进白小忍的眼睛里，沉重无边。
几点了……
白小忍摸摸索索的捞起手机，一按屏幕，两个未接来电。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念叨着他，给他打电话？
白小忍看着那红色话筒一样的未接来电标志，空空的心里，慢慢的就有一点点的雀跃升腾起来，只要还有人念叨着他，他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想到这里，白小忍有点精神起来了。
白小忍迫不及待的想看是谁的来电，‘小娃娃’三个字映入白小忍的眼帘，白小忍惊了一下，又咧嘴笑笑，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白小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赶走颓唐，抱着被子，大大咧咧的嚷嚷了一句。
“小娃娃，这么晚还不睡觉，不乖哦！”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白小忍挑高了眉，又吼道，“不说话也没有用，不乖的孩子，就要打屁屁！”
“白小忍，是我。”
苏九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苏九天温和的声音像电流一样窜进白小忍的耳道，麻痹了白小忍的整个神经，‘白小忍’的发音和白小忍刚刚春梦里‘小忍’的发音重叠在一起，白小忍腾的就红了脸。
“苏，苏老师。”
白小忍有些弱弱的，问心有愧的叫了一声，“刚刚打电话来，是有事吗？”
苏九天轻笑了一声。
“嗯，有事，白小忍，如果有空的话，来我家吧，今天我要上街买东西，帮忙照顾璃璃，好么？”
“可能会麻烦一些，但是今晚的年夜饭，食材要买新鲜的，我买完东西后，大概还要在厨房准备上很久，璃璃只能拜托你了……”
“还有，璃璃一直很想你，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一起吃年夜饭，好么？”
苏九天细细的说着，很诚恳的语调。
白小忍听着听着，心里酸溜溜的忽然就有感动冒了泡泡。
苏九天，是知道的，他的奶奶已经死了，这辞旧迎新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他形影相吊，无家可回，无人可聚，也无事可做，苏九天让他去家里，等于是在收容他。
苏九天却用‘璃璃只能拜托你了’这么低声下气的话，给这‘收容’找了这么好的理由，而在他当时气愤的丢下‘我有自己的安排，所以平时没事儿，你就别指望我会来’后，苏九天诚恳的给落魄的他，和他仅剩的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尊严，找了无可挑剔的台阶。
“白小忍，可以么？”
苏九天见那头白小忍许久没回应，就又问了一声。
苏九天莫名的，也生出了几分期翼。
白小忍的电话回的有些晚了，璃璃再亢奋，也就是个小屁孩，不久前终于含泪，不甘心的睡晕过去了，但苏九天却没了睡意，索性和衣而起，靠着床头等白小忍的回电。
其实，就算没有璃璃的哭闹，苏九天还是希望和白小忍见见面，说说话，吃吃饭。
有白小忍的家里，氛围很热闹很轻松，自前妻死后一直弥散在家里的血腥味儿，沉闷气息，和那巨大的阴影，全因白小忍的笑声和大大咧咧的动作消失的干干净净。
白小忍，想要……
苏九天捏着手机，想着电话那头的小家伙，苏九天的心有些失速。
想要白小忍，很想要。
苏九天于身于心都有些忐忑的等着白小忍的回应，苏九天忽然意识到，他的生活，他的璃璃的生活，都需要白小忍的参与。
“好啊。”
白小忍终于点了点头。
“这样。”
苏九天长出了一口气，甚至比璃璃还雀跃，以至于苏九天三十年来一直都无比清醒的大脑，忽然有了一瞬间的错乱，苏九天张口就说了一句。
“那我现在来接你吧。”
“现在？”
白小忍狠狠的吃了一惊，看着黑蒙蒙的天色，这会儿才凌晨三点，万籁俱寂，连烟花都已经消匿。
苏九天也吃了一惊，但话已出口，苏九天不想收回。
“嗯，现在，年夜饭要早些开始准备，我怕来不及。”
“……好。”
白小忍默默的点头，挂了电话就开始穿衣服。
璃璃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六点，苏九天外出买食材未归，璃璃正躺在白小忍的怀里，小家伙一睁眼，大哭后还有些血丝的大眼睛就对上了白小忍的脸，愣了一下，璃璃欣喜若狂。
“哥哥来了！”
璃璃两只小手勉强的环住了白小忍的腰，兴奋的大声嚷嚷。
“来了，来打你屁屁来了。”
白小忍扬起手，小小力的拍在璃璃的小屁股上。
“眼睛都红肿了，昨晚一定哭过了，璃璃，过了今天，你就四岁了啊，四岁！这么大了，要乖乖的了，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呢，以后哭一次，打屁屁十下。”
白小忍很认真的瞪着璃璃。
璃璃的笑脸垮了，委屈的看着白小忍。
怎么办，哥哥不让哭了，但是，不哭不闹的话，爸爸就不听璃璃的，爸爸不听璃璃的，爸爸就不会叫哥哥来，那璃璃就见不到哥哥了啊。
所以，哭=哥哥来，不哭=哥哥不来。
璃璃的小脑瓜子里有这两个等式。
“哥哥打，打，璃璃要哭！”
璃璃倔强的直着小脖子，甚至把小屁股往白小忍的手下凑了凑，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白小忍见璃璃撅着小嘴，大义凛然的完全不肯听话，琢磨着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面对再严酷的阶级敌人，也要采取和风细雨的感化政策，更何况璃璃不是阶级敌人，只是在人生道路上迷惘了，更加要语重心长的感化。
白小忍于是放下了打屁屁的手，开始循循善诱。
“璃璃乖，哥哥不打了，但是哭是不好的，是不对的，哥哥小时候就从来都不哭，不哭的人是男子汉！”
“男——子——汉？”
璃璃费力的学着白小忍的话，白小忍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表情很激昂，很骄傲，还很向往，以至于璃璃顿时就觉的‘男子汉’肯定是很好的东西。
“嗯！男子汉！男子汉是顶天立地的，牛逼哄哄的！”
白小忍铿锵的说着。
璃璃可听不懂‘顶天立地’，听到‘牛’的时候璃璃抖了一下，‘牛’这个东西璃璃见过，四肢着地，全身都是毛，一双眼睛大的铜铃一样。
璃璃觉的很奇怪，牛有什么好的，长的丑丑的，哥哥为什么想变成牛一样的男子汉？
璃璃歪了歪小脑袋，不解，但立刻又释然了。
哥哥想当牛一样的男子汉，那就是说，哥哥很喜欢牛一样的男子汉，那如果璃璃变成那个奇怪的东西，哥哥就喜欢璃璃了，就一定会天天来找璃璃了，那璃璃就用不着哭了！
璃璃于是握紧了小拳头，瞪着眼睛，很斗志冲天的嚷嚷起来。
“哥哥，哥哥，我不哭了！”
“哈？”
璃璃的转变太快，白小忍都有些措手不及，但白小忍还是咧嘴笑了。
小娃娃这么快就乖乖的不哭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白小忍是个相当牛叉的演说家啊，连小娃娃这么大脑尚未发育完全的都能说服，白小忍很得瑟。
但璃璃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白小忍顿时从得瑟，转而扼腕。
“哥哥，我不哭，我要当男子汉！”
第054章：面粉仗
苏九天回来的时候，看见白小忍冲着璃璃比手画脚，很激动的表情。
“璃璃，男生才能当男子汉，你是女的，就算不哭不闹，乖乖的，也不能当男子汉的。”
“要当，要当！我要当男子汉！”
“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是能不能的问题！男子汉，首先是‘男’，你连男的都不是啊。”
白小忍手舞足蹈的，心里还有些忐忑。
见了个鬼了，没把小娃娃爱哭的性子教好了，反倒把小娃娃的性别观都给错乱了，苏九天要是知道了他让他家的宝贝树立了‘男子汉’的人生目标，不被大卸八块了才怪。
“咳。”
苏九天在卧室门口轻咳了一声。
白小忍一个激灵，抖抖的回头，苏九天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嘴角带着优雅的弧度。
“白小忍，出来一下。”
“！”
糟了，被听到了，白小忍耷拉着小脑袋，灰溜溜的爬下床，临走前还不忘迁怒的掐了一把璃璃水灵灵白净净的小脸蛋儿。
苏九天把白小忍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白小忍，今晚吃饺子，帮我和面，好么？”
“哈？”
白小忍惊讶的挑了挑眉，奇怪，叫他出来，不是为了教训他把他家的宝宝带上了男女不分的歧途嘛？
“肉馅要剁，芹菜要择，酱料要备，我怕来不及，所以帮我和面，好么？”
见白小忍愣愣的没回应，苏九天又问了一次。
“啊，好！”
确定苏九天完全没介意，白小忍才松了一口气，乐颠颠的跟着苏九天去厨房了。
白小忍的年夜饭一向和奶奶吃，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不需要大场面的铺张，白奶奶还喜欢安静，所以白家的大年夜一向清冷的很。
一般都是白奶奶花上一个小时做完饭，然后让白小忍摆桌，饭点儿一到，一老一少就坐在饭桌前，两荤一素一个汤，默默的面对着开始吃上半个小时，听着窗外的烟花声，大人小孩的嬉笑声，年夜饭就算完事儿了。
白小忍喜欢热闹，所以对今晚，白小忍也和璃璃一样，期待的很。
白小忍屁颠屁颠的跟在苏九天的身后，进了厨房后，白小忍这边摸摸，那边碰碰，好奇的不得了。
“白小忍。”
苏九天看着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白小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在！”
白小忍立正站好，很是铿锵激昂的看着苏九天，像是在等苏九天下命令。
“呵。”
苏九天扶了一下眼镜，笑笑，抬起下巴指了指厨房门边的柜子。
“面粉在柜子里，是一大袋的，你舀出来四勺——嗯？”
苏九天忽然‘嗯’了一声，白小忍一回头，璃璃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正趴在柜子旁边的地上，撅起小屁股，两只手死命的拧着柜子的把手，想把柜子拧开。
白小忍跑过去，手一动，轻轻松松拧开把手，得瑟的捏了捏璃璃的小脸。
“小娃娃，你力气还小，有待进步！”
“我力大大，我来！”
璃璃撅起小嘴，忿忿的瞪了白小忍一眼，然后两手并用抱住了面粉袋子的边角，扭着小腰使劲儿的拽啊拽，面粉袋子足有大半个璃璃那么高，璃璃好不容易把袋子拽出了柜子，小脸憋的通红。
“哟，挺厉害的啊，小娃娃加油，加油！”
白小忍嘿嘿的笑着，看着璃璃奋力的和面粉袋子搏斗着，白小忍乐的在一边儿袖手旁观，一边扭腰挥手的呐喊助威。
“呀呀——”
璃璃忽然脚下一滑，面粉袋子的边角脱手而出，整个人就扑到在了袋子上，软软的小身子撞上面粉袋子，璃璃四仰八叉倒着，摔了个结结实实。
“哈哈哈哈~”
白小忍个小流氓哈哈大笑，看着璃璃的小脸埋在袋子上，白小忍幸灾乐祸的前仰后合。
“……”
苏九天在一边也顾不上剁肉了，幽深的瞳眸里映出他的璃璃扑腾着短短的小腿儿，想站起来的可怜小样儿，又映出了白小忍非常欠揍的笑脸，苏九天嘴角一抽一抽的。
璃璃苦着小脸，鼓着腮帮子，两手撑着面粉袋子，想立正了站好，小脚在地板上又是一滑，刚撑起来的上身又猛的砸在了袋子上。
“哈哈哈哈——”
白小忍捂住有些抽痛的小肚子，蹲下身，笑的更欢乐，忽然‘噗’的一声，鼓鼓囊囊的袋子被璃璃压出了个口子，洋洋洒洒的面粉飞出来，扑了白小忍一脸。
白小忍还大张着嘴笑，一小撮面粉就顺势冲进了白小忍的嘴里，白小忍梗了一下，乐极生悲了，大力的咳嗽起来。
璃璃终于挣扎着站起来了，抬头就看见白小忍满头满脸的面粉，只露了张粉色的嘴，白小忍眼睛一眨，还露了两只大大的眼睛，滑稽的要命。
“哥哥，哥哥丑丑，丑丑！”
璃璃一手揪着面粉袋子的边角儿，一手揪着白小忍的裤管儿，一句话说的情真意切。
“呵。”
苏九天在边儿上看到白小忍满脸面粉的小样儿，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
白小忍恼羞成怒，就着被璃璃的小身体压开的面粉袋子口儿，伸手就捞了一把面粉出来，伸手就想往璃璃脸上抹。
璃璃摇着头往后退，两手拼命的去推白小忍的手，无奈年龄悬殊，力气真的太小，被白小忍抹了一脸再加一脖子的面粉，璃璃扑闪着大眼睛，连睫毛上都带了白白的粉儿，张嘴还喷出了口白雾雾。
“呀呀，哥哥欺负我！”
璃璃两手并用的打着白小忍，然后有样学样的也把两只小手捅进了面粉袋子里，对着白小忍张牙舞爪。
“小个儿，来追我啊，来追我啊~”
白小忍得瑟的直起身子，鄙夷了一下一米不到的璃璃，然后步子一迈，在不小的厨房里撒开了腿欢乐的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