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那么多的承诺?
我现在的脑袋就像是一团粘稠的浆糊,混乱不堪了,也不知道该去相信谁了,不过脑中还是有着一丝的清明,那就是
要回去,回清都城,回缙来店铺,我从来不知道我会有一天如此的眷恋那个地方,眷恋那个曾经平淡生活的小院子。
“主子先行休息,过些时日准备完善,我便会前来。”祺祥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路,她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走的时候细心的将门掩好,我看着那扇门,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夜无眠。
眼睛盯着床梁发呆了一晚上,这也是我自从来了这里后第一次的失眠,才知道没有休息好后的身体是多么难受,浑身
无力,想要起床站起来都像是个浩大的工程,我只能是又无力的躺了回去,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就是无法合上双眼
安心睡觉,脑中总是不断重复着祺祥说的话,建祺鳞口中的亦吉,还有卫缙那张刚毅的脸。
……
大宅院之所以能够在繁华的城市里一直保留至今,其实都是一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妇女们联合起义,对着那些要将大
宅院拆迁的西装男人们张牙舞爪,毫不避讳的显露出农村妇女的本色。
我的小屋子就是在大宅院一进门的左侧,我就手里拿着一个五毛钱一小包的瓜子,蹲在自家门槛上看着那些大宅院里
的妇女们咆哮,真真是说什么的都有,骂什么的都有,简直像是大杂烩。“有本事你就把我们弄死了!我们死了这院
子你爱怎么拆怎么拆!”“你们这些城市里的男人都是汉子吗?穿的人模人样,跟我们几个上了岁数的女人在这纠缠
不堪,害臊不害臊?”“谁要是敢把这院子拆了,你们祖宗都不得好死!”……
诸如此类,直到我把手里的瓜子嗑完,就拍拍手站起身子,回屋里了。本来以为今天的事情也就会这样结束了,想不
到那些西装男们也是很有一手,开出了高价要求拆迁,也令住在院子里没多久的一些人们动心了,虽然我也属于那个
没住多久的人,不过我却没有丝毫的心思搬出去,我很满意我住的地方,很满意我目前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只是在
一个大宅院里,很知足。
当天夜里,我坐在小凳子上看着电视,门外就传来了拍门声,起身去开门,低头才看见丫头哭得一脸花的蹲在我家门
口,这是我认识丫头后第二次见她哭,我知道丫头一向是不会轻易哭的,以前被野狗咬了也没见她哭一声。
丫头见了我,哭得更是凶,我蹲下拍拍她的小后背,一声声劝着,却不见丝毫效果,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是把丫头
抱进了屋子里,让她躺床上安定情绪,一手拍着她的小肚子,才渐渐哄着她睡着了。我看着丫头的小红脸上还有两道
深深的泪痕,从旁边拿起自己的毛巾,把她小花脸擦干净。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门外就又传来了拍门声,我看了一眼旁边已经醒来的丫头,我便知道门外的是谁了。我忙跑到门
口打开门,就见阿妈一脸容光焕发的神情,头不断往里探,问我道:“丫头呢?”我把阿妈领进屋子里,看着阿妈的
表情和衣服,忽然觉得好像她已经变了。
丫头抱着我床铺的床腿,不肯和阿妈走。
“丫头,以后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这里拆了他们会给我们很多很多钱,能给丫头买新书包,买新铅笔盒,买新衣
服,丫头想要什么都能买了,只要我们离开这里,还能够住上城市里的大房子……”
我听着阿妈不断的劝说,丫头却是抱着床腿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我知道阿妈已经没有耐心了,她上前一把拉住丫头
的胳膊,使劲往外拖,这一举就让丫头又嚎啕大哭,比昨晚我见到的还要惊天动地,我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个哭的
凄惨,一个想要打要骂又舍不得。
最后丫头还是跟着阿妈回去了,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上了一辆运货的大卡车,丫头是被阿妈抱着上去的,车门子“砰
”的一声关上。我眼睛一直盯着那辆车,车子发动,一阵黑烟过后,就已经驶去远了。我还记得丫头和阿妈吵起来的
时候,哭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大哥哥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听身边的那个小丫鬟说,已经是三天后了。我揉了揉脑袋,心里暗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身体,只
是一晚没有睡,就要用三天来补偿。
和往常的生活一样,只不过心里却记得祺祥说过,这些天就回来找我了。我趁着身边没人的时候,偷偷的把自己的东
西收拾好,收拾的时候才知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东西,除了自己被强掳来时的一身衣服,就没有什么别的了。
晚上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屋中的水泥地上。我有些忐忑的和衣在床上躺着,不敢太早的睡着。
果然不出我所料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立即起身,披上外衣,走到门口开门,祺祥站在门口,换下了
自己一身的公主服饰,穿着素色的紧身衣,对我说道:“主子,今晚动身。”
我点点头,祺祥进屋迅速的帮我把衣服穿戴整齐,我们两个并没有从正门出去,就借着月光翻窗跳到了后面。我跟在
祺祥后面走着偏僻的小路,也不知道究竟拐了几道弯,眼前的景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若是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会以为
自己是在原地踏步,我暗自惊讶这个樊国的皇宫设计真是巧妙。
这一路走来很是顺利,那些守夜的士兵都被我们躲了过去,我和祺祥都安然的走到了宫墙下,我才知道原来祺祥的逃
跑功力竟然如此深厚,也不枉她两年前还逃了一次,对这里应该也是了如指掌了,不然我想不会那么轻易。
宫墙不矮,祺祥在我脚下垫了一块大石头,我这才费力的爬了上去,也好在我没有恐高症,姿势不雅的趴在宫墙上向
另一边望去,一眼就看见了下面斗笠男的斗笠帽,连上面我缝补的补丁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我高兴的冲着他挥手,斗
笠男一只手抬起斗笠帽,看着我嘴边有一抹浅浅的笑。
“主子,快一点。”我还想趴在墙头跟斗笠说几句,就听见祺祥在后面催促道。我心里一急,不会是有什么追兵来了
吧,这么一想,更是手脚并用的爬宫墙,忽然紧张起来的情绪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稍有不慎脚下不稳,结果终于不负
众望的摆着大字型就摔了下去。
完了,这个身体要是这么摔一下,不死也残。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倒是身下一个软垫,我抬起头,果然发现斗笠男被我压在了身下,他的帽子也从脑袋上滑下
,盖在了脸上,衣服上也满是灰土,就在我还想再观察观察,身下之物终于发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主子,你压到
我下面了……”
20.一起赶路中
我大惊,急忙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这可怎么好办,我没来得及多想,就问道:“没断吧?”而这时候身后传来祺祥落
地的声音,她也走了过来。
斗笠男重新戴好他的帽子,我见他面色不好,心里更没底了,断没断有没有事你倒是说一句啊,装什么深沉。不过看
他能从地上顺利站起来,腿应该没大事,我才放下心。斗笠男却是一句话也不说,祺祥并不知道刚才的事情,就叮嘱
道:“尚旬,你带着主子先走,我这里还有事。”
斗笠男点点头,没有说话。我却是不安心了,看着祺祥问道:“你不走?”
祺祥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放到我手里,我疑惑的摊开来看,上面竟然是糖火烧的制作方法,祺祥写的很清
晰,并且每个地方都有标注,连注意事项都写的清清楚楚。可是看到这些我并不怎么高兴,这些纸张已经意味着祺祥
是不会回去了,不会再去皓国,不会到清都城,也不会再为缙来店铺做糖火烧。我早就该想到了吧,自从知道她是樊
国公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该放弃些念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天下又怎么会有不散的宴席。
我再次抬起头,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她,祺祥眼神变得异常坚决,就如那日面对我的不信任般,她轻
启红唇:“主子,不管多少年,我会回去的。”
话音刚落,我便笑了。祺祥还是一如当初那个别扭的女孩,我点头。
“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尚旬,记得我给你的路线,千万不要走错。”祺祥最后看了一眼斗笠男,郑重的警告。
我便和斗笠男同骑上一匹马,在马还没有奔驰起来的时候,我回头再次看了一眼祺祥娇弱的身影,我知道祺祥其实还
有一事没有告诉我,那就是为什么建祺鳞会想要把我绑到这里来,他是想要在关键时刻拿我去威胁卫缙,我有点想笑
,卫缙不是蠢人,我更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会轻易任人摆布。
眼睛再次直视前方,耳边呼呼刮过的风吹进眼里,生疼。贴在我身后的斗笠男身子僵硬,我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在搞
什么,从见到他那会就莫名其妙的。我也懒得多想,我知道这次离开若不是没有祺祥和斗笠男,我就是插翅也难飞,
才真觉得自己一开始小看了这些古人了。
黑夜总是神神秘秘的,月光也更是阴冷非常,我不知道我们骑马奔跑了多长时间,只是身边的景色似乎没有什么大变
化,都是一片片阴暗的丛林,马蹄下不断传来草地上稀稀拉拉的声音。
就在我以为这一晚上或许都不会看到有村落和房屋的时候,落入眼前的一片小平房终于让我大喜过望,就在我还没有
提出要休息一晚,斗笠男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不能休息,没有达到皓国之前都不能放松。”
我闻言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忍受着被马颠簸着身体的折磨,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村落仅是被我们当成了过路。我
和斗笠男就这样在骑马奔波着,一直到天已经大亮了,马也跑得竭力了,我们才停在了一个路过的小镇,按照斗笠的
说法,是不能在小镇里过夜的,我身子骨都要散架,也只能是认命的跟着。
我们牵着马,走在人不多的街道上,去了一家马厮,又换了一匹马,还没有休息够的我哀怨的看着斗笠男,再这么跑
下去,我看没准跑不到皓国我就已经力竭致死,斗笠男最后还是妥协了我,说道:“只能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要立即
动身。”
我自然是相当开心的点点头,看看四周,寻觅着有什么好的酒楼可以好好补一补,酒楼倒是没有找到,却看见了一个
卖糖葫芦的小摊,我屁颠颠的跑过去,买了里面两个最大最红的糖葫芦,付了钱就回头冲着斗笠男笑,把手里的一串
递给了他,我边吃便对他说:“我觉得这个看着不错,也许不见得比不上清都城的,你快尝尝,有你家乡的好吃吗。
”
斗笠男看着手中的糖葫芦,默默不做声的吃了一个,见他反应不大,我心想肯定还是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吃吧,以后若
是有时间,一定要和卫缙一起去斗笠男的家乡吃山楂。一想到卫缙,我又心里有些不安,可是一想到他平日里自信的
神情和语气,我才能给自己一些安慰。
“嗯,好吃。”
斗笠男突然的一句话让我回神,我转头看向他,笑了起来,也自夸道:“是啊,我买的自然最好吃。”
我们两个没有在这个小镇多转,赶紧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休息,我们身上的钱也不多了,为了省下钱以后好顺利
的回皓国,便只订了一个房。
晚上我们吃过饭,我便回想起在缙来店铺的时候我这时候还会躺摇椅上,舒舒服服的摇晃着,然后等着祺祥来叫,回
到屋子里的时候卫缙一定已经把床铺都铺好了,他坐在桌边忙着公务,我便早早的躺在床上睡觉。有时候还能听见卫
傲在外面大吼大叫,斗笠男每晚睡前都会看一遍他的盆栽,胖大娘呢,想必还在想着自己有一个可爱的小孙孙。
越想越多,我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像个女人。
我躺在床的里面,可能是因为和卫缙一起睡觉的时候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我能够感觉的斗笠男躺在身边的身体僵硬
又冰凉,起初我还以为是他病了,便关心道:“斗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只是回了一句:“没事,主子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我听他语气正常,又想起明天又要骑在马上整日奔波,
也不再去想别的,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
丫头和阿妈搬出大宅院后,大宅院里就已经陆陆续续的搬走了很多人,仍然固执不走的无非都是些祖辈在这里的老人
们,舍不得这里,舍不得这些房子,舍不得这个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而我呢,只是舍不得这个安逸稳定的生活,现
在想一想,也是于事无补了,可能在那些西装男们来的那天,我的生活就被打乱了。
没有了丫头,我就时常坐在门槛上发呆,看着日日如此的街头画材店老头,想起那日西装男们对老头开出了了不得的
天价,他依然不肯走,就是在那时我对他有些另眼相看,我一直认为他是喜欢贪图小便宜的人,记起我来大宅院没几
天的时候那老头装作是要饭的,硬是从我这里骗走了五块,后来关系熟了,他还要耍赖的说“我什么时候装要饭的,
这不是糟践老头我嘛。”
那日我坐在大宅院后的河边,右面是一颗粗壮的树,我看到了震惊的一幕。西装男们把老头拉到了大宅院的后面,他
们几个人围着老头,嘴里不断的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楚,只看得见老头一个劲的摇头,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
脚把老头踹到了地上,那件蓝灰色的土大衣立即满是尘土,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拳打脚踢,几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就这
样把老头打倒在地,我惊愣的看着那一幕,事后那些西装男们发泄后都走了,只留老头一人在地上躺着。
我缓缓的站起身,走了过去,老头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仍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不能拆,不能拆……我还要等我儿子回来接我啊……不能拆啊……”
……
清晨,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我就听到耳边斗笠男的声音:“主子,我们该动身了。”
我揉揉仍然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的点点头。斗笠男拿过我的衣物,一件件有条有序的帮我穿上,我们就趁着天没亮
,人没起的时候匆匆骑着马出了小镇。
看着周边晨雾霜霜的绿叶,我忽然在马背上转头向斗笠男问道:“斗笠,我们还有几日才能到皓国?”
他顿了顿,说道:“两日。”
我有些抑郁的趴在马上,还有两日我们就真的安全了,即使樊国的人追到皓国也不会对我们轻易动手。我又转过身对
斗笠男问道:“斗笠,你会唱歌吗?”
斗笠男黑着脸摇摇头道:“不会。”
我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不过又瞬间情绪高涨起来,对他说:“没事,主子我来给你唱一个!”
我对他说完就开始酝酿着自己的嗓子,想了想自己以前听过的歌,就映着前方刚刚升起的朝霞缓缓唱了起来:
“我的家乡在日喀则
那里有条美丽的河
阿妈拉说牛羊满山坡
那是因为菩萨保佑的
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
美丽河水泛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