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兰 下——蜃楼
蜃楼  发于:2012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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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端望把手上团团转的酒瓶,一个松手,丢在石碑旁的柔软草地上。「师父,刚带了你的麻烦儿子来,现在带酒来了

。」

守娆争一步一步的踏过去,棉鞋压弯了很多小草,他学着燕端望一样,坐在石碑前。

燕端望洒脱的拔开酒塞,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再以手背抹过残液,把酒瓶递给守娆争,守娆争微托起瓶口,细细啜饮

几口。

「喂,燕端望。他在这睡多久了?」心情平复下来,守娆争觉得莫名的唇干舌燥,心臆中挤满快要涨破的伤怀。

「很久了。他等你多久便睡多久。」燕端望悠然的晃动着头,单手搭在墓碑上,如此自然。「你有多久没想起他来?

守娆争闭上双眸,彷佛像思考般停顿,过一会儿才不甘心般道「我看到你之后,没一刻不想。」

燕端望转过头望着他,然后缓慢的勾起笑痕,之后由轻笑转作灿烂的笑靥「老天,我也是。我第一眼看到你,以为守

娆师父复生了。」

他拔起一根小草含在嘴里,让苦涩的味道扩散到口腔。

他整个人向后躺,把两手交迭在脑后,晃动起二郎腿。「你不会知道,我老爸怎么找回师父的尸首。」

「有时候,我真觉得这是老天开的大玩笑。看着守娆师父离去的人不是你,不是我,是云朔。」他因为这件事更恨云

朔,也是事实。

「呵,云朔因为亲眼看着师父死去,变得非常厌怕血腥,不敢杀人,看到血就作恶。」燕端望抹了把脸,看到澄湛得

浅白的天空。「我宁愿是我。」

「宁愿看到血就作恶的人是我,才深深记住师父死得多惨痛不值。你不知道我多渴望看着师父离开,那对他来说是好

的,是解脱。他闭上双眼的表情,一定最美…」

守娆争静静的听着燕端望的感想,良久才在令人难受的沉默窒息中说出一句「不需如此,你也永远忘不了他。」

燕端望勾起有点凄凉的笑痕,没有回答,答案实在清楚得让人心酸。

他坐起来,背着他盘滕而坐。「你知不知道谁杀了他?」

可以闪躲的,因为他清楚燕端望的意图,不过他没有。

燕端望从后面环抱着他,守娆争也难得被他抱在怀而不反抗。只是他清楚,大家都需要安慰。「这不重要。」

他根本没打算去复仇或其它,父亲大人想一死以求解脱很久了,真有「杀了他的人」,或许,他该道谢才是。

「是我老爸,把剑穿过他的身躯。」燕端望直视进他的双眸,没发现一丝波澜,守娆争的头自然的向后靠着他的肩。

「这样…你不就是杀父仇人之子了?」守娆争双眸染上一丝笑意,燕端望却没附和他的打趣。

「你有没有抱过他?」燕端望温热的气息呼在他耳背,守娆争感到心在发痛,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自私,他对父

亲的死去没多大感觉。

只是,当他与燕端望的身体紧贴着,他清晰的看到、听到、嗅到、感觉到那如洪水猛兽般抓得燕端望遍体鳞伤的心痛

这么多年了,他与这男子受的折磨相比之下,多么微不足道。~

「你呢?」他反问一句。

「很多次了。」燕端望笑说,在守娆争仰头疑惑的眼神下,立即给了他解答。

燕端望捉紧守娆争的双手,张大手臂,缓缓的抱住了前方的石碑。守娆争的脸庞挨上冰凉的石面,也许他正倚在「娆

」字上,听着父亲的心跳。

守娆争愉悦的哼笑一声,早知燕端望是如此取巧。他不取巧的话,又能得到些什么?

「他喜欢我这样做吗?」

「喜欢着啦。」不知燕端望哪来的自信,说得言之凿凿,难不成他可通灵?

「那你会跟他说话?」守娆争把额头抵在石面上,银发如瀑披散在碑上,他悄然的问道。

「嗯。」燕端望的双手环着守娆争,同时环着石碑。

「会吻他吗?」

「趁他不为意的时候。」

守娆争为他的回答而笑得颤动,燕端望把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磨蹭,他更止不住笑劲。「燕端望…听我说。」

他反客为主,以手覆上燕端望的手背,像安抚小孩子般轻轻磨动「听我说,能被你爱着真的…很幸福。」

燕端望没有回答,只是把脸庞侧了侧,埋进他的肩膀里。

「顾叔叔知道这事吗?」

燕端望摇摇头。

「那云朔知道你爱着守娆师父吗?」

燕端望没有作出回应。

守娆争磨擦着的指尖停了下来「你…现在还爱着他吗?」

守娆争哼痛一声,燕端望忽然用力的咬着他的肩膀,然后以嘴扯下他的衣领子,开始疯狂的啃咬着他的肩膀,本来白

洁的肌肤又是水湿又是红痕。

他没有阻止他,他闭上双眸,燕端望让他感受着那挖心掏肺的爱恋。

温热液体从肩膀滑下背部,燕端望把他压在碑上,似乎咬得更凶了。

「争,你一定是来报复我的…」燕端望低嗄沙哑的声音滑过他的耳壳,下一刻,他就感到燕端望在咬他的耳垂。

燕端望伸手拨过他的银发,露出一大截颈项,他尖锐的唇齿所到之处,都留下彷若烫伤人的高温。守娆争承受所有刺

痛,微皱起眉头。

守娆争松开了环抱石碑的手,说了句「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撤野…」

他只觉得快给这野蛮弄得骨头快散了。燕端望恣意的狂吻他,就像得不到心爱玩具,在撤赖的孩儿。

突来,燕端望一把将他粗鲁扯下,压在草地上,双手压在他的耳侧。

他掩去了头上所有光,而危险的双眸发亮。

「我可以在这里要了你喔?」他说话的时候带有浓重的鼻音,脸庞贴近到鼻尖都差点碰上。「在你父亲面前…」

「要了我也不等于我们在一起。」守娆争伸起手背,抹过燕端望的脸庞「我说,你在哭吗?」

指尖抚过他红透的眼眶,却没有湿润「都红了,真逊。」

燕端望像紧绷的弦一下断裂,放松的压在他身上,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良久,才说一句「对不起…」

他曾于此承诺过,会爱他护他,一辈子拿来照顾争,他却办不到。

他一次又一次的遗背了承诺,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悔恨,他多么恨着自己。失去了守娆师父,他连争也无法保护。「对

不起…对不起…」

「你无法说出口的是,云朔比我重要?」守娆争澄激的双眸贯穿他的灵魂,燕端望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对不起…」

他选择了云朔,他知道招惹上娆罗緁,首当其冲受害的一定是皇军副将云朔,那时候,他没带争从皇宫出走。「我不

知道…」

第九十五章

「你教我吧,望。」守娆争从燕端望的肩膀空位看去,看到他被打上阴影的半边脸,还看到一线澄蓝如水的天空。「

要怎么爱一个连看都看不到的人?」

「我爱着娆罗緁的时候,不也没考量到一个叫「燕端望」的人。」其实,未来不由得他们预先安排。说是爱恨,也不

过留下些遗憾。

「难道我也要求你原谅?你少自大了。」

「那时候,我真的想杀了娆罗緁,带你走…」燕端望看到争被冷风吹得一阵瑟缩,就拉起他扯得破烂的衣衫。「我在

这儿,曾在师父面前发誓要找到你,照顾你一辈子的。」

「我就猜想是如此,你从来疯狂。」守娆争嘲弄的勾起弧度,他拉起袖子抹过燕端望留下的湿液。「相信我,如果真

是如此,在你杀娆罗緁之前,我先杀了你。」

「呵,好绝情。」燕端望也不介意。争抹走他的痕迹,不要紧,他复在他颈项使力啃咬。「娆罗緁有我俊吗?有比我

好吗?」

「我只说一次,别为不设实际的承诺,强迫自己。」守娆争提脚一顶,燕端望闷痛一声覆着腹部,不敢再造次。「守

娆争并没弱得要燕端大少照顾。」

「对、对,你最厉害了。」燕端望第一次发觉,守娆争除了外表与师父相像外,其馀没一处地方一样。怎么他现在才

领悟呢?「我就知道你很难缠。」

「坦白说,你除了长得像师父之外,也没他的温和气质、没他的宽敞大量、没他不怒而威的气势…」

「多谢你的坦白。」守娆争想坐起来,他伸出两手想推开燕端望。像只大型狗一样在他身上又嚼又咬,真是受不了。

「不过,我越来越喜欢这样的守娆争。」燕端望勾起爽朗阳光的灿笑,又把他压到草地上去。「给望哥再抱一下子嘛

。」

「我不喜欢这样幼稚的燕端望。」他们这样在草地上推来推去,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守娆争开始不耐烦了。

「哎,我喜欢你撤谎的模样。」燕端望的眼神转深浓,以拇指腹爱怜的抚过守娆争的唇瓣「我也喜欢你这张得理不饶

人的嘴。」

「我讨厌你自以为是,也讨厌你横蛮。」守娆争发觉自己以下向上推的姿态无法使力,根本推不动燕端望,他放弃似

的塌下双肩「放开我,好热。」

「本大少身体健全得很,你这样躺在我身下…」燕端望彷佛摸的还不够过隐,他伸出舌尖快速舔过守娆争的双唇。「

我也很热啊。」

守娆争提起滕盖,才想给这无赖的人致命一击。

从远至近的脚步声,却令他们俩人同时一怔。有人?

这么偏远难寻的小山坡,竟然还有人能寻路而上。燕端望几乎立即知道是谁闯入了,只是他还来不及起来,来人就一

记重踢在他的侧腹,踢得他整个人飞出去!

「到你师父面前思过一下!」

守娆争怔住,无法呼吸,只懂躺在草地上看着背光而打上阴影的脸孔。他知道这声音,他记得这个人。陈封的记忆像

断了线的竹卷,开始铺天盖地的打开来。

望着眼前与燕端望有八分相似的轮廓,他犹豫着该不该叫出那个名字。

「争,真的是你吗?」

在燕端望愤怒的目光下,他被那男人抱住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以为,那时抱着他的人该是父亲大人与顾叔叔,两人份的温度。

***

「二少爷,大少爷和兰总管回府了。」

这一句话,本是说给嚣狄棻律听的。侍童说毕这话之后,却是两个人站起来。

绂雯说放下茶杯,挑起一道眉「他们舍得回来了,还以为他们在茔凄住下呢。」

嚣狄棻律稍为整理外袍,也踏出门外「给绂雯少当家的连环家书追逼,不回来也不行了。」

「去一趟雯府,请争少爷梳洗完毕就过来嚣狄府吧。」绂雯说料想争一定先回雯府放下行装,而他就那么刚好到嚣狄

府跟棻律作伴。

「是。」侍童领命出去了。

人未到,声先到。「棻律,哥好挂念你!」

嚣狄长袖一个箭步进入厅堂,随手把军袍塞给身后的阑雪,双手大张就给棻律一个拥抱。历经整整两个月,他们终于

重逢了,好感动。

「袖哥,我也记挂你。」嚣狄棻律对于嚣狄长袖一贯夸张的溺爱,还是处之淡然。他也张手回抱一下。

「阑雪,辛苦你了。欢迎回府。」嚣狄棻律向正在折迭军袍的阑雪微笑。

阑雪立即微低头道「这是我的份内事,二少爷过奖了。」

绂雯说按着微微发痛的额角,又看了穿著军服的嚣狄长袖与阑雪一眼「我说,两位回府首要之事是换下行装,靴子跶

跶的令人心烦。」

嚣狄长袖拉一拉衣上的黑皮带,勾起苦笑「我赶着去见弟妹,来不及换下。」

这时候,刚才跑过一趟雯府的侍童回来了「绂雯当家,争少爷尚未回府。」

绂雯说以长指把扇子转了一圈,摆出一副「这就怪了」的表情。「难不成他被绑回雅宫去了?」

「不,争到洛沐去和燕端老爷聚旧,今晚可能留宿燕端府了。」嚣狄长袖为他的疑问作解答,如果争被娆罗緁绑回雅

宫,他也没面目站在这儿了。

绂雯说微点一下头,心里却为他的白狐皮裘担忧着,他敢肯定争把皮裘忘记在茔凄,没带回来。

他一下收拢扇子,已准备上千个方法将守娆争煎皮去骨。

「绂雯,你也快当舅舅了,表情就和善一点。」嚣狄长袖看他突变凶狠的模样,不敢苟同。绂雯说要吓坏他的小侄子

了。

「侄子是我的,不劳嚣狄大少去操心。娃儿出生了,我喜欢怎掐怎弄也是绂雯家的事。」绂雯说故意大唱反调「喜欢

把奶娃丢在地上,补上两脚也成。」

嚣狄长袖听得发昏,这是什么说话「绂雯,你就要当舅舅了,积点口德好不?」

「罢了,阑雪,我先过去雯府看看干妹子和宝贝儿。」免得解语被这暴力白狐虐待,他还是亲眼见着才安心。

绂雯爱妹成狂,连解语肚中的娃儿踢脚令她作恶作闷,绂雯也要怨恨一番,恨不得把娃娃抽出来扁。他要怎么放心得

下?

「棻律,哥有好多事要说给你听,我们晚膳再说。阑雪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嚣狄长袖率先走出嚣狄府,绂雯说尾

随在后。

嚣狄长袖拐出走廊,开始说起一直搁放在心底的问题「绂雯,话说回来,你怎知道燕端望是探子?」

绂雯说摇着一根长指「不,最先知道这件事的该是阑雪,对吧?」

「没错。」想不到连这他也知道。

「多年前,大概是燕端望刚进入嚣狄军不久,阑雪开始着手调查燕端望。此事被李道月得悉,李道月知道燕端望是皇

上放进嚣狄军的探子,为挑起皇军与嚣狄争端,特意命人密告阑雪。」

「难怪我总觉得阑雪防着燕端望。」

「阑雪得悉真相却不揭露,原因有三,一是他不想中了李道月的计谋,破坏军中团结。李道月利用嚣狄军除去燕端望

,他偏要留。」

嚣狄长袖揭续话尾「二是阑雪早有防范,不认为燕端望有能力威胁到嚣狄。」

「最后,大概阑雪还信任皇军家族之子,给他机会重投明主。」绂雯说把扇骨拍在手心,发出响声。「密告阑雪秘密

之人,我认识,因此知道来龙去脉。」

「我就想,娆罗緁既在朝中放话要取你和阑雪首级,必定动用潜入嚣狄的探子之力,施以暗杀。」因此,绂雯说快马

呈信,告知探子身份。

「结果取我首级一事只是烟幕,好让潭库放下防范,娆罗緁借嚣狄之力除去潭库。」

「事情就是如此。阑雪会死,实在是天方夜谈,他可是恶鬼啦。」绂雯说以一句话总结话题,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经此一役,去除异己。无论茔凄与娆罗都将更强大。」嚣狄长袖托燕端望去信娆罗緁,信中内容是劝阻娆罗出军茔

凄,茔凄国力之庞大并不是娆罗轻易板倒。

彼此沈默好一会儿,绂雯说饶有兴味的冒出一句「阑雪与棻律从以前开始已是这样吗?」

「他们毫不熟稔,从来主仆相敬如宾。」嚣狄长袖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角,要是阑雪对他的态度有如此尊敬,就该偷笑

了。「有问题吗?」

绂雯说勾起别有心思的笑意,双眸染上兴奋的光芒「没,没问题。」

老生常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长袖这个旁观者却是迷到迷海里去了。

可预料,事情一定越来越好玩。

「绂雯,我刚去皇宫一趟,立即收到消息。说娆罗緁颁布了皇令,晋升你为宰相。怎样,这事属真?」他进宫一阵子

,立即被大官小官抓着寒暄一番,想不知道也难。

「令也发下来了。还有假的吗?」绂雯说没好气的踏出嚣狄府的大门,进入阑煦市集。雯府与嚣狄府相隔不远,步行

数分钟而已。

「恭喜你,你盼这一天不是盼了多年吗?」~

「也不知是喜是愁。」其实,绂雯说心底还在考虑,这个宰相当与不当。在娆罗緁手下做事,他不怕玩命,就怕又连

累了解语或未出生的孩儿。

另外,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是娆罗緁的一张脸。他长得与同父同母所出的五皇姐娆罗纻如此相像,他不确定自己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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