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睚,报君以眦 下——解蠡
解蠡  发于:2012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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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真这么想?”睚眦眨眨眼睛,心里一阵狂喜。

都是看倦了生死的人,说放开和不放开,也就是一回念的事情。

“恩。”睚眦的手忽然被人反握住,手指灵活的穿过睚眦的指缝,牢牢反扣住睚眦的手。

“你……唔……”睚眦一句话在唇边打了个转,又被迫吞回下肚。柔软的舌头不断地攻城略地,纠缠过后还是更加激烈的纠缠,怎样都觉得不够。

两人气喘吁吁的的分开,带出一条银丝。幽暗的光将眼底染得更加深邃,一眼望去如同不见底的深渊,却又有一股力量,将你不由分说的吸引进去。

双方的身体依然熟悉,几百年细小的习惯还是未曾改变。习惯系在左边的衣带,理得工工整整的衣襟,似乎一切都如同昨日。

但是。

忽然湛远天君伸手向睚眦肩头伸去,五指在挨到对方身体之时忽然化为爪状,指尖长出长长的甲钩,钉入了睚眦双肩。

“哈哈哈哈,龙二太子殿下,多谢您这个送到嘴边的美味。”湛远天君的声音忽然变的尖细,仿佛应和一般,四周也发出嘶嘶的笑声,由远及近,最后仿佛一点点渗入耳朵。

“你是灵胎?!”睚眦顿时清醒过来,眼中阴狠厉色一闪而过。

“没错,你那心上人此刻,绝对料不到你已经成为我美味的猎物了,哈哈哈哈。”灵胎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笑话,再过几千年你也不是本殿下的对手!”睚眦鼓动体内真气,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运转真气,都像是源源不断地从一个口子流出。

“龙二太子殿下,你那相好的可没骗你,你的法术戾气太重,我可是喜欢得紧。你白白将这些法力送给我,他日我冲破冥界,定要清明冬至,到你墓前好好拜祭一番,哈哈哈哈哈。”

“你!”睚眦觉得,早知道自己还有死到临头的这么一天,何必憋气这么许久,早该无论那人是否想起来,都没脸没皮的跟上去。大不了重新来过,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也免得现在,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身上能量好似一点点消失,该死,司命星君那儿欠的人情还没还上,太白星君的酒宴还没有回请,大哥和离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嘲风那小子……要是知道他二哥就这样被一个灵胎给杀了,自己就算灰飞烟灭了,也得被他给嘲笑死。

昏昏沉沉地胡思乱想着,却觉得肩上的痛减轻了不少。

不知道神仙死后,要不要去老冥帝那里报道。睚眦没边没际的想着,耳边忽然传来灵胎的一声惨呼,接着,一道白芒破光射来,堪堪抵在自己前胸。

“就知道会看见你。”睚眦笑笑,安心闭上眼睛。

醒过来,四周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喂?有人么?”睚眦起身,只觉得两肩传来撕裂般的痛,抽了一口冷气,又走几步,道:“冥帝老头儿?喂?”

“别嚷了,你在我府上的地室里。”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睚眦惊得往后连跳几大步:“你你你你……咳,湛远天君,你也被那灵胎……了么?”

“放心,我还不至于笨到亲自到灵胎手下送死。”湛远天君冷哼一声,窸窸窣窣起身道:“你在我这里好好养伤罢,会有人来照顾你的。我已经派人通知了你大哥三弟还有小白龙,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罢,便抬步走了。

睚眦站在原地发了半天的呆,等到湛远天君的脚步声远去,才想起来还没有问他身上的伤怎么样。

正寻思着要不要出去问问,就有小童提了一盏莲花灯进来:“龙二太子殿下,天君让我带您去您的屋子。”

切,还搞这么神秘。睚眦低声嘀咕一声,想想在锁灵台下那件事儿,还是颇为心虚。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出来的,那灵胎有没有除掉,恶灵有没有收服,这一堆的问题却一时找不到人解答,只得一口气憋在心里。

“咦,没想到这天君府还挺别致的。”小童带着睚眦出了地室,外头正是天君府的后花园。比起太白星君的花园,这园子并不算大,但是种着好些别有生趣的花草。有些花儿,连睚眦也叫不上名来。

绕着后花园一路走,迎面远远便看见一池荷花。莲叶田田,遮天蔽日。粉的白的,相映生辉。有的莲蓬已经鼓胀起来,走近细看,一颗颗莲子包在绿油油的莲蓬里,煞是可爱。

睚眦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小童伶俐,一眼看出睚眦的心思,笑道:“龙二太子殿下别急,这莲子还有十天,便到了采摘的时候。到时候定少不了殿下您的一份。”

恩,如此甚好。睚眦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觉得两肩的伤口一时也没那么痛了。

小童引着睚眦到了客房,笑嘻嘻道:“殿下,咱们这儿可比不得殿下的龙二太子府,要是有怠慢了,还望殿下海涵啊。”

“恩,本殿觉得这里甚好,甚好。”睚眦连连点头,生怕表示出一丝不满,就被湛远天君借机给打发出府了。

小童叹了口气:“要不是府上的老神医不肯出府诊治,也不会让殿下屈尊纡贵住在这儿了。殿下,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我叫小碗。”

“恩,知道了,我看挺好。”睚眦转了一圈,问道:“我就一直在这儿住着?能出去转转么?”

小碗笑道:“那是自然,只要殿下每日回来赶上老神医疗伤便行了。”

“哦。”睚眦在屋里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只觉得里头的布置甚是贴心,想想指不定又是湛远天君费了心思安顿的,心里一热乎,忍不住问道:“你们家天君在哪?我也该去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小碗却面露几分难色:“这……”

“怎么了?”睚眦听出几分不妙。

“天君……天君他最近公务繁忙,说是殿下您找他的话,就不见了。”

第四十六章

这几日,睚眦在天君府呆的其实挺憋屈。

先是来了个什么老神医。据说生前是凡间了不得的大夫,妙手回春悬壶济世,一生救死扶伤不知挽救了多少条性命。也正是因为生前积了不少阳德,死后被派到冥帝那儿当了个小差。

说来也巧,那时候正好西王母身体不适,胃口总不见好,也不知怎么听说了这么个神医,便一句话,从冥帝身边要了人去。

再后来,马有失蹄,老神医有一次误诊了,害得宫里一位仙娥法力失了大半,原本是立即就要受罚的,还好当时湛远天君在场,说了几句好话救了下来,从此便扎根在了天君府。

老神医来了后,先看了看睚眦桌上吃了大半的点心,捻捻几根山羊胡子,使劲儿地摇头。

“殿下您受了伤,吃这些甜食,对您伤口的愈合有百害而无一利。老朽虽然位阶低下,但是为医者,也是事事为了殿下考虑。”老神医眼神一示意,小碗立即会意的捧了点心撒丫子就走,丝毫不顾忌睚眦在身后一路追随的眼神。

“还有,殿下您伤在两肩,这几天最好少活动为佳,最好只在这天君府的院子里走走,切不可活动太大。还有,忌酒忌辣忌甜食。”老神医给睚眦诊断完上好药,临走前,还特意吩咐了两句,彻底打消了睚眦享受生活的念头。

第一天,不吃就不吃吧。可是少了睡前那一晚红豆羹,总是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早,睚眦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出了屋子,左转转右转转,转到了湛远天君的书房门前。小碗正精神百倍的站在书房门口,左右两边还各有一名天兵,很显然,防的就是外人闯进来。

这府里头,下人自然不敢冒犯主子,外人进来也需得经过通报,那么很明显——防的就是睚眦这个“外人”。

恩,或许自己的小天君正在忙什么。睚眦这样安慰自己道。

回了屋子,却看见一个杏黄色身影坐在桌子上。

“三弟,你什么时候能好好坐下来么。”睚眦叹了口气,硬了头皮进去。

嘲风正把玩着几案上的一个小笔山架,见睚眦进来,笑嘻嘻从桌子上跳下来,道:“哟,二哥看起来气色不错。这一次二哥可算是又为天宫冥府立了份儿大功。”

诶?预料中的嘲讽没有来,睚眦倒还真有些不习惯。心眼一转,问道:“当时我是怎么出来的?”

嘲风想了想,道:“这个嘛,三弟我也是听人说的。据说天宫里头的天兵天将还没到,你就和湛远天君一起出来了。怎么二哥,你怎么反倒是问起我来了?”

“咳,没事,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听听天宫里头都是怎么说的,咳咳。”睚眦面上赶紧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心中却不由一阵暗喜:看来这事儿,是自家的小天君给瞒下来了。到底没有辜负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辗转反侧。

嘲风不明究竟,抛了抛手里的小笔山,挤了挤眼睛,凑到睚眦耳边低笑问道:“二哥此行,看起来和湛远天君处的不错么。”

睚眦心道一声当然,外表还是得摆出一份家长的模样,一本正经道:“一起除鬼么,也算是天宫里头共事的仙友,互相帮衬帮衬,也没甚么奇怪的。”

“喔,既然如此,那三弟我就祝二哥在这天君府上好吃好喝,兼有佳人在侧了。”嘲风哈哈一笑,提步便走。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些什么,扭头对睚眦道:“对了二哥,那小白龙我吩咐他没事儿好好看家了,还有大哥,托我带话给你,让你好好养伤,其他事情,他都会帮着处理好的,你这边啊,就尽管高枕无忧吧。哈哈哈。”一甩袖,潇潇洒洒地走了。

没了后顾之忧,睚眦心情好上不少,原先最后的一点担忧也消失殆尽。

天宫里头阳光大好,睚眦背着双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看蝴蝶飞花,听听泉流风声,倒也觉得挺滋润。唯二的心病,也就剩下了日日相思相见不相亲的甜食,还有日日相思既不相见也不相亲的自家小天君儿。

转眼十天便过去了。

这日,睚眦正在花园里百无聊赖地四处晃悠,经过了五回同一株姚黄六回同一株魏紫七回同一处竹林,终于打算去湖边吹吹风。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睚眦的步子差点儿都迈不动了。

远处湖中,几艘小舟停在湖面水上、荷花丛中。十几个小童站在船上,嘻嘻哈哈一边打闹着,一边采着莲蓬。

莲蓬。有了莲蓬就有了莲子,有了莲子——就可以吃冰糖银耳莲子羹了!

睚眦顿时觉得无比幸福。

“殿下,您来了!”领头摘莲蓬的小碗眼尖,一眼看见睚眦站在湖边,连忙连跳几艘小船,蹦到岸上,咧了嘴巴笑道:“殿下,莲子熟了,天君今儿一早便吩咐我们抓紧了采。”

“恩。”睚眦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喉头不易察觉的动了动。

小碗自然没有发觉,仍是自顾自的说道:“这莲蓬采摘可有学问了,必须在午时之前全部摘下,放到地室里头存好,否则一过午时,口感就差了。”

“那用法术便是,何必让你们过来?我看这里的荷花不少,你们摘得过来么?”恩,看在未来银耳莲子羹的份儿上,本殿就动动法术帮了他们摘莲蓬。

小碗明显没有体察龙二太子殿下的这番好意,认真道:“殿下,这可不一样。法术毕竟也是身外之物,不如我们亲自摘下来的有灵性。用法术摘下的莲蓬,和仙人们亲自摘下的莲蓬,一吃就能品出高低。”

“哦,原来如此。”睚眦点点头:“那你赶快去罢,本殿在这里转转便好。”

小碗连连点头,笑道:“那小碗可就过去了。”

“去吧去吧。”可别耽误了时辰,摘下不好吃的莲子,睚眦心道。

“好咧!对了殿下,这几日您可还得忌着口啊,等您的伤好了,才能吃那些甜的辣的。”小碗走之前,又习惯性的嘱咐道。

睚眦仿佛看见一碗巨大的冰糖银耳莲子羹,正浮在水面上,随着湖水一波一波,缓缓地越飘越远。

第二天,果不其然,整个湛远天君府的上空,都飘着一股淡淡的冰糖银耳莲子羹的甜蜜的味道。

不,确切说来,应当是除了睚眦卧房以外的湛远天君府上空。

“殿下,早!”一大清早,小碗就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子。这孩子也是自来熟,开始还有些拘谨,这几日和睚眦熟了,便也活泼起来。

“啊,早。”睚眦抽抽鼻子,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香甜气味。

“今天的早膳是……?”睚眦心里蓦地生出一丝希望——或许自己的小天君善解人意,特意吩咐了小碗送来冰糖银耳莲子羹……

小碗欢欢喜喜放了食盒,打开第一层,果真现出一碗满满当当的莲子羹来。

莲子颗颗饱满,羹汁晶莹剔透,睚眦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欣慰十分。

“辛苦了。”看着小碗将碗从食盒里取出来,睚眦点点头,道:“本殿这里暂时也没别的什么事了,你且去忙吧。”

心里是恨不得小碗前脚走,自己后脚就来饕餮美味。

“不急。”小碗笑嘻嘻道,一边掀开第一层,从第二层里端了一碗白粥,几碟清淡小菜,道:“殿下,这里头可是加了上好的补药熬的,还是老神医特地开的药方,您可得全吃完了。”

一边利索的收拾好食盒,将第一层重新盖上,又把那碗莲子羹也放进了食盒,盖紧盒盖儿,只抛下一句“那我先走了老神医那儿还等我送莲子羹过去呢”,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一个简简单单的恨字已经不足以表达睚眦此时的心情了。

睚眦受了打击,没精打采的又去了湛远天君的书房门口。

“去,告诉你们家天君,本殿下也要喝莲子羹。”睚眦指指门口一个站着笔直的天兵,恶声恶气道。

天兵愣了愣,还是进去禀报了。

“怎么样?”

“天君说了,殿下您现在有伤在身,需得听从医嘱,不得沾甜。”天兵一脸严肃的传话道。

睚眦袖子一挥:“回去再告诉你们天君,就说若是再不让我吃点心甜食,本殿就回自己府上去吃个够。”

天兵再愣一愣,还是转身进了书房。

“天君说,殿下您请自便。”

“哼!”这一局,睚眦完败退场。

没有甜食和湛远天君的日子——没劲。

真没劲。

实在没劲。

得找点乐子。

日子没法过了!

睚眦终于意识到,幸福的生活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是夜,月黑风高,湛远天君府的后花园中,多出了一条黑暗的人影。

树影婆娑,夜色朦胧,人影没在暗处,只有衣角几点云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鹅黄。

睚眦一手拈诀,喃喃几声,便忽地消失,而后,出现在天君府的厨房里。

厨房里果然有莲子和银耳。

睚眦心头一喜,捋了袖子就要开工。却发现自己做久了甩手掌柜,面对灶台竟不知从何下手。

美味在前却无福消受实在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加上五脏庙又空空如也,睚眦一狠心,施法术燃了灶台下的木柴,准备探究一番,自学成才。

只是,法术虽然能点燃柴火,却不会主动调好火候。木柴沾了些湿气,燃起来容易生烟,不一会儿,整个厨房里头就变得浓烟滚滚。

“咳,咳咳。”睚眦哪见过这般阵势,眼睛一时被熏得睁不开,只得一步一步摸索着向厨房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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