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老头教练像是感觉到付远航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他，付远航见老头在看他，条件反射地咧开嘴对他笑，露出两排白牙。老头愣了一下，微微皱眉，然后别过头去继续一脸严肃地对队员们交代事情。

“哔——”准备比赛哨声响起，双方队员入场。

蓝星首发球员是队长何正天，控球后卫，被称为A市最强控卫，其实力自不必说。

然后大前锋秦宏，弹跳力跟杨杰有得一拼，尤其综合实力也很强。

小前锋于海，进攻能力强，速度快，会在各种惊险情况下出手投篮，让人防不胜防。

中锋孟鸣，跟张诚一起被喻为A市不可超越的两大中锋，张诚实力有多强，孟鸣就有多强。

得分后卫任博，外线得分能力超强，180cm的身高以及还算不算的内线能力，还能让他必要时打入内线与三锋一争高下。

五个人，没一个是滥竽充数的，个顶个的都是实力超群，据说蓝星中学的替补阵容要是换到其他学校，那也绝对是打主力的料。碰上这样的对手，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尤其是A市一中这边，最重要的一个人居然没有上场！是的，付远航，正坐在冷板凳上。

当张诚他们知道付远航第一节并不打算上场的时候，差点没有惊呼出声，如果不是唐卫平之前在更衣室里的那番动员，他们甚至以为教练已经自暴自弃了！

其实说起来唐卫平一开始也的确没打算让付远航坐冷板凳，他的想法是第一节绝对不能落下太多，一旦落下了，后面想要追上去就难了。所以付远航第一节是绝对要上场的。

但没想到出更衣室的时候付远航竟然跟他要求第一节不上场，问他原因他也不说，只说他要在场下观察一节。

唐卫平一开始以为付远航是怕了，但付远航眼里透出来的仍然是那股没有由来的自信与仿佛与生俱来的运筹帷幄，好像一切都会按照他所想的进行，那种自信，让人看了就不由得觉得这个人，是绝对值得相信的。

所以唐卫平当下也没有再多问什么，第一节首发让林方知做控球后卫，另外派上方然当得分后卫，其他阵容不变。

蓝星中学在A市一中与华天一战之后就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球队有所关注，所以他们都知道那个矮个子才是这支球队的主心骨，对于付远航没有上场这件事，他们吃惊的程度不比张诚他们小，不过还掺杂了另外的情绪——蔑视。

对，蔑视，属于强者对弱者的蔑视，再谦虚的强者，站众人之上站得太久也会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定的优越感，付远航的不出战，在他们看来，只是懦弱，畏惧。

是吧，有谁会面对比自己强大那么多的队伍却还保留实力的呢？这不是自找死路么？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付远航不敢上场。

队员可以这么想，教练当然不能，蓝星的老头教练周国安可不认为付远航是因为畏惧而不敢上场，从事篮球事业这么多年，即使只是直觉，那也是要比别人强上好几倍的，他觉得，付远航不上场，肯定另有原因！而且这个原因对他们很不利！

想到这，周国安不由得又看了付远航一眼，付远航马上就察觉到了，回过头对周国安笑了一下。

周国安再一次的皱眉，总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正觉得疑惑，就看到付远航身边坐下一个真真正正熟悉的身影。

“你认识周老？”沈亦轩状似随意地在付远航身边坐下，看到周国安正看着自己，便对他点头示意，微微笑了一下，用口型喊了声周老。

周国安看到沈亦轩，虽然没笑，但神色明显柔和了下来，也对沈亦轩点点头。

付远航冷不丁地被忽然冒出来的沈亦轩这么一问，差点吓得蹦起来，结结巴巴道：“不，不认识啊，我是看他老在看我，所，所以对他笑一下。”沈亦轩点点头，没在说话。

付远航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恰好场上的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了！

号称A市两大不可逾越的中锋，开始了全国赛场上的首次对决！

84输赢一起

张诚其实对所谓的不可逾越的中锋这样的称号没什么感觉，也没想过一定要保住这样的地位，面对实力跟他旗鼓相当的孟鸣，也没有一争高下分出个一二的想法。

当篮球从裁判手中抛出去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一定要争下这球！全队的气势能迸发到何种程度，他这一球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这一球，必须争下！

所以当张诚跟孟鸣两人同时拍上空中的篮球的时候，张诚的这种信念像是一股强大的动力，怒吼一声的同时，由腰至手猛一发力，将篮球拍向早已等候多时的林方知。

林方知球一到手，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地就将球扔向前场，篮球化成一道橘光，飞向正在往篮下跑去的身影。

谢波！

原来谢波在张秦两人同时拍向篮球的时候就已经毫不犹豫地转头朝篮架下跑去，那是一种没有由来的信任，他相信着队长，相信着张诚，相信这一球，绝对会被张诚争下！

谢波接过球，最先反应过来的蓝星小前锋于海跟在谢波后面两步远的位置，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

于海的速度很快，不愧被喻为闪电，在谢波准备出手投篮时就及时追赶了上来，几乎跟谢波同时跃起。

谢波持球起跳，加上又有点仓促，所以跳得并不很高，于海虽然慢了半拍才跳起来，却因为是全力起跳，所以很快就超过了谢波。

于海努力伸长手臂，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这一球，他收下了！

“你干嘛？”谢波笑眯眯地看着于海，举在头顶的双手，什么都没有！

球呢？！

两人双双落地，于海震惊地转头看向球场，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外线的方然手上，而此时大部分人都已冲进内线，外线几乎无人防守！

方然淡然地站在三分线外，举起篮球，起跳，甩手，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呯一声砸在篮筐上，弹起来，落入篮筐！

全场寂静了两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

精彩！

太精彩了！

才刚开始就打出这么精彩的配合！这场比赛绝对有看头啊！

“然哥！干得漂亮！”谢波冲过去捶了方然一拳，方然无奈地笑，“还没找到手感，差点就没进呢，你也真是大胆，一上来就让我投三分。”谢波哈哈大笑，“咱这不是相信你么！你肯定能HOLD住！”孟鸣看了眼计分器，又看了眼正在回防的张诚，扬起嘴角笑了，很好，这样打起来才有意思，不是么？越是强的对手，打起来才越带劲，赢了，才更有成就感！张诚，来吧，让我看看，能跟我并驾齐驱的人，实力究竟如何！

蓝星的队长及控球后卫何正天慢慢运球往前场前进，抬起左手比了个三，然后指着得分后卫任博，笑着问：“要来一个么？”任博咧开嘴笑，比了个OK的手势，能有出风头的机会，当然是求之不得。

轰！看台上一阵哗然，虽然听不清何正天在说什么，但看到他比的那个手势就知道，何正天打算以牙还牙，明目张胆地跟所有人说，这一球，我们投三分，甚至连投篮的人都已经定好。

这种行为只有三种可能，一是何正天他们傻了，二是他们有足够的实力，这实力强大到即使让对手知道了他们将如何进攻，对手也防不下来。还有一种就是，他们使诈。

第三种的可能性极小，但也有可能，所以即使何正天明摆明的说会让任博投三分球，也没有人敢把防守圈子全部移到外线来。

林方知艰难地挡在何正天身前，紧张地抿了下嘴，眼前的何正天，从某些方面来说跟付远航很像，并不是说长相，或是打球的技巧，而是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那种闲庭信步的轻松，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虽然何正天迟迟没有突破，林方知却觉得何正天随时能从各个方位过掉他。这种压迫感，林方知还只从付远航身上感觉到过。

何正天很慢，慢到所有人开始焦躁，一中的人绷紧着神经却迟迟等不来进攻，看台上的人屏着呼吸深怕错过精彩的瞬间却只看到何正天一下一下地拍着球，不过人，不传球，像是要把人的耐心全部磨光，甚至有人开始在看台上不耐烦地起哄。

“过他啊！妈的老子不是来看你个人表演的！” “尼玛那白色球衣的10号，你他妈是木头桩子啊，那小子球拍得那么慢你丫都不断他的！”林方知苦笑，他要是能断，还用得着他们这些门外汉来叫嚣？他很清楚，何正天看似随意的运球却毫无漏洞，当然，如果换上实力比之更强的，肯定可以看出来，但他，显然还没到那一层。他只要随便一动，何正天就能毫不费力地过掉他。现在，他光是防守就已经很吃力了。

24秒，说起来并不算长，换做平常，24秒甚至做不了什么事，愣个神就能过去。但在现在，24秒却变得无比漫长，何正天看了眼计时器，24秒进攻时间已经过去18秒，正好。

动了！

看台上的观众重新兴奋起来，何正天终于开始动了！不同于之前的悠闲，干净利落，没有过多的假动作，仅仅是像一个钟摆一样来回摆动一下，然后……不是过人？！

而是，转身？！

林方知呆了一下，做出钟摆假动作却不是过人而是，原地转身？

何正天360度转身后重新跟林方知面对面，笑着朝他摊手。

球呢？林方知条件反射地看向任博，果不其然，篮球已经到了任博手上，而且已经准备出手了！

不！不可能投得出去，任博并没有大幅度地甩开方然，在他起跳后方然很快就跟着跳了起来，不说盖帽，起码可以防碍任博的投篮路线！

是的，如所有人所想，任博放弃了投篮，而是在落地前把篮球传了出去，而接球的人……

何正天？！

林方知再一次的傻了，何正天不是刚刚还在他面前么！怎么才一转头的功夫就跑到任博那去了！？

何正天接到球的时候，任博正好落地，几乎同一时间，篮球又从何正天手中传了出来，到了任博手里，而任博接到球并立马起跳的时候，方然才刚刚落下！

二次起跳，说难，倒也不是难得逆天，但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困难的，任博从落地到第二次起跳隔了差不多有一秒的时间，所以有充分的时间去调整，即使第二次跳得不如第一次高，却也足够。

但方然不同，他落地时任博已经起跳了，他要是想防下来，必须在落地的瞬间就马上跳起来。但显然，做为一个高中生，而且还是得分后卫，方然没有这样的腰力及爆发力。

所以任博这个球，想当然的，没有阻碍地投出去了。

仿佛镜头重演，只是换了演员，篮球抛向空中，在划过优美的弧线后，准确地落入篮筐！

三分！

开场后的又一个三分！

比分3：3比赛又回到了原点！

才刚上场双方就各来一个3分球的比赛，不管在什么赛事里都是极少的，而且这两个三分球都是如此的精彩！默契的配合让人除了叫好再想不出其他！

任博挥着拳头喊了声爽，然后朝何正天比了个大拇指。

板凳上的付远航神色凝重，抿着唇一言不发看着场上的局势，皱头几乎要拧成一个川字。

这还是队员们第一次看到付远航有这样的表情，以前不管什么时候，付远航都是笑眯眯的，一脸的软糯包子样，好像没什么可担心的。所以看到付远航这样的表情，板凳上的其他队员心都有点往下沉。

高二的纪晨最关不住心思，一点一点地挪到付远航身边，小小声问：“小包子，那个，你也没信心干得过那个何正天么？”付远航一脸茫然地回头，“昂？”纪晨嘴角抽了抽，又重复了一遍，指着场上的何正天道：“他实力真心强啊，我看你表情好像挺纠结的，是不是担心干不过他啊？”付远航表情更纠结了，“你用‘干’这个字眼稍微有点不河蟹啊，很容易让人想歪呢。”纪晨满头黑线，嘴角又抽了抽，“好吧，那我换一下，你是不是担心赢不了他们呢？”付远航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纪晨，“晨哥，你其实是对方派来的奸细对吧？怎么可着劲的灭自己威风……”纪晨终于急眼了，红着眼掐付远航脖子，“对！我就是对方派来的卧底！专门负责干掉你的！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你可以去SHI了！”付远航吐着舌头扯纪晨的手，一个劲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晨哥！你悠着点，别真把我给弄死了啊！”纪晨哭笑不得地放开手，“不和你闹了，别苦着个脸了，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篮球队不是你一个人担着的，我们也有份，输赢都一起。”付远航愣了下，然后脸色古怪地解释，“那个，我能说，我苦着个脸是因为……我痔疮犯了么？”纪晨：“……”付远航羞涩状捂脸。

纪晨懊悔状抚额，直想抽自己一耳刮子，尼玛你没事装什么矫情装什么知心大哥哥！我了个大槽！人家只是痔疮犯了只是痔疮犯了好么！！！！什么输赢都一起！跟痔疮抗战到底输赢一起吗我擦！

“好吧，你就当我没出现过好了……祝你早日取得胜利，再见……”纪晨默默挪了回去，付远航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听旁边传来沈亦轩略带笑意的声音。

“嗯？原来你有痔疮么？”付远航呆掉，额滴个亲娘！忘了沈亦轩在旁边坐着了！

一世英名！就这么被根本不存在的痔疮给毁了！给毁成渣渣捡都捡不回来了啊！

85谁输谁赢

累……

好累……

粗重的喘气声，几乎要冲出胸膛的心跳，快要冒烟的喉咙，被汗水浸湿的球衣……无一不在说明着他们累的程度。

谢波掀起球衣擦了把脸上的汗，机械地往前跑着，沉重的脚步让他有种只要一倒下就会直接被送进医院的感觉。

不到十分钟，是的，还不到十分钟，计时器上显示着、9分11秒。

只是9分11秒，张诚他们却累得像是打了整场球赛。

以前，他们觉得蓝星很强，那只是一种模糊无形的概念，就好像看到一个人流血，你知道他很痛，但却不能切实体会到那是怎样的痛楚。

而通过这短短的9分11秒，A市一中的人真真正正的知道了，那是一种怎样的强。如果要让张诚他们总结蓝星的球风，他们绝对会说，刚中带柔。

说刚，是因为蓝星的进攻很强硬，每一球都有着一种非进不可的气势，说柔，是因为他们的气势却不是只靠一股蛮力死拼的那种，每一球，都像是事先拟定过的一样，传球，是他们用得最多的动作，球不论传到谁手上，都像是事先知会过一样，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传球多有一个好处，节省体力，传得精彩的话，还能把对手绕晕。而缺点就是，被断球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但，这也只是针对于实力相当或者更强的对手来说，如果实力不够强，那我就是不跑动只传球，你也断不了我的球。

A市一中弱么？不弱，虽然付远航没有上场，但现在场上的五个人单独拿出来说，没有人是弱的。

那A市一中强么？答案依然是否定的，问题的中心，依然在付远航身上，是，场上的五个人，单独拿出来说，没有谁是弱的。但，只是单独来说。

篮球是项什么运动？团队运动，集体运动。它不是长跑，不是跳远，不是个人强大就能所向披靡的运动。

五个分散的个体，再强也只是个体。打个有点搞笑的比喻，葫芦娃七兄弟不也是合体成为金刚葫芦娃的时候比较强？

之前A市一中的成绩一直不理想，是因为唐卫平一直没能找到一个优秀的控球后卫。现在的少年，哪个不想出风头？再精彩的助攻，也没有一个灌篮，甚至一个普通的进球来得激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