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分数飙得比血压还快，自己这一边的分数慢得像是快踏进了棺材。

受不了了啊，喉咙快起火了，灵魂快出窍了，四肢像灌了水泥一样快粘在地上了。

华天的人快崩溃了，算了吧，就这么结束吧，就算被踢出校队也没关系，反正他们早就想离开校队了。

教练每天压榨他们，在反复痛苦的练习中他们早就忘了拿起篮球的初衷是什么了。只知道手中的篮球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每一秒都好像下一秒就会因为承受不了而将手中的篮球丢弃，却因为舍不得而一直努力坚持着。

如果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篮球，那么，放弃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哔——比赛结束！比分109：83，A市一中获胜！”结束了么？

华天的队员茫然的抬头，计时器归零，一中的替补席上传来的欢呼，观众席上爆发出的喝彩，教练黑得阴沉的脸，一切的一切，都宣示着，比赛结束了……

结束了啊……

终于结束了……

这一次华天的球员不再有输球的难堪愤怒与不甘，每个人都松了口气，像是得到了解脱，终于，结束了……

付远航虚脱地躺在地上，体力被透支的一干二净，地上很快就积起了一小滩水渍。

嘭嘭嘭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不管是一中的，还是华天的，一个个全倒了下来。

累，好累，每个人累得都快要窒息了一样，即使张大了嘴，也还是觉得吸入的空气不够，甚至都无法想像这四十分钟的比赛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很轻松，不管是一中还是华天。

林方知看了眼计分器，二十六分啊……应该会高兴吧？不知道他的伤严不严重……

吕恒从替补席上站起来，踌躇了一会，然后朝付远航他们走来。

“你好……”吕恒戳了下付远航，付远航看到是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吕恒知道自己被人讨厌了，也只是憨厚地咧开嘴歉意地笑了下，“不好意思，那个……你能替我向那个受伤的队员道个歉么……”付远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的赵青田就抢先吼道：“吕恒，回来！少给我丢人现眼！”吕恒回头看了赵青田一眼，居然没有听话地马上回去，而是继续对付远航说道：“之前你问我这么做有没有意思，我答不上来……我家里穷，教练是我亲戚，托他的关系我才能来城里读书，我妈从小就跟我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所以教练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管有没有意思。” “其实我并不喜欢教练让我做的这些，虽然大城市很繁华很漂亮，但我想，如果要用良知换来这些，那我宁愿在乡下放放牛，耕耕田。那样会比现在有意思的多，对不？” “我是诚心跟你们道歉，希望你能帮我转答，帮忙说声对不起。”吕恒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场边的赵青田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只看到他一直蹲在付远航身边，就有些不耐烦的喊：“吕恒，让你回来你聋了吗！还有你们这些摊尸的，还嫌不够丢人吗！都给我起来！”付远航看了眼暴跳如雷的赵青田，心想不知道是谁丢人，然后转过头来朝吕恒笑了笑，“放心吧，我会带到的，那小子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会原谅你的。” “谢谢。”吕恒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站起来转过身朝赵青田道：“教练，我要退队。”赵青田正骂骂咧咧，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吕恒还是憨憨地笑，目光却没了之前的唯唯喏喏，变得十分坚定，又重复了一遍，“教练，我要退队。”赵青田怒极反笑，“呵，退队？你他妈别忘了是谁带你到这来的！”吕恒点点头，傻得直言直语，“记得，但我想回去了……”华天其他的队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吕恒这愣子可真够愣的，不懂一点人情世故，当着这么多人而且还是对手的面说要退队，这要教练的老脸往哪搁啊……

不过，想回去啊……

他们也想回去了……回家也好，回到最开始拿起篮球的那一刻也好，总之，想回去了……

算了，反正已经让教练丢脸了，而且教练也从没顾过他们的颜面，破罐子破摔吧！也当是趁机报复一回。

“教练，我也要退队……” “我也是……” “教练，我也要退……”什么叫一呼百应，赵青田总算是见识到了。

很好！非常好！赵青田气得浑身发颤，两三步冲到吕恒面前抬起手就要扇吕恒耳光。

吕恒不敢躲更不敢还手，闭着眼睛等着巴掌招呼到脸上。

唐卫平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伸手挡住赵青田的手，将吕恒拉到身后，笑得很是客气，“赵教练，就算是老师也没有打学生的资格，这么多人看着呢，自重为好。”赵青田哆嗦着手一点一点地指着陆陆续续站起来的队员，“好！很好！胳膊肘往外拐是吧？退！全都退！全批了！我就不信没了你们这帮废物还真不行了！”说完就怒气冲冲的走了。留下华天一帮子学生大眼瞪小眼。

唐卫平叹了口气，“你们这事做的有些冲动啊。”华天俨然跟一中成了一伙，“都不归他管了他还能把我们怎么着！”唐卫平问：“你们还想打篮球么？”华天一伙本来开口就想说不想，但想了想，还是答道：“想，但是不想在他手下打，没意思。” “不想跟一个人待一块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自己走。”唐卫平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笑了下，“还有一种，是想办法让对方走。”

78蛛丝马迹

复赛胜出，一个星期后就是决赛了，杨杰这个伤患却上不了场。

付远航他们一比完赛就跑去医院看杨杰，本来还想装得一脸沉重，跟他说比赛输了吓吓他，结果一开门看着杨杰惨白着张脸靠在病床上，脸上的表情好像天塌下来似的，登时把他们吓得说不出话了。一个两个傻站着在那，谁也不敢先开口。

最后还是杨杰自己绷不住脸，扑哧一声笑了，付远航他们这才知道被耍了，嗷嗷叫着冲上去要揍杨杰。

杨杰慌得赶紧指着挂脖子上的手臂，几个人又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卡在那，一问，才知道是韧带拉伤，倒是没什么大事，但即使年轻人筋骨好得快，可一时半会这手也动不了，这场球赛自然是打不了的。

别说球打不了，连生活自理都困难，手臂只能弯着不能伸直，天天挂在脖子上一动不能动，压得还正好是右手，吃饭洗脸写作业都成了问题。

好在杨杰这学期搬来了学校住宿，这照顾人的担子，自然是落在了被英雄救了的美人林方知身上。

什么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杨杰总算是享受到了，虽然他一开始替林方知挡下吕恒并没有苦肉计什么的阴暗心理，纯粹只是为了保护林方知。但被林方知这么一照顾，还真觉得这一跤摔的那叫一个值！简直美得快冒鼻涕泡了！

“饭漏出来了。”林方知自己吃一口就要放下勺子给杨杰喂一口，虽然麻烦，但也认了，谁让杨杰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呢。

但是可不可以麻烦他不要在每次吃饭的时候都露出一脸傻笑，让人很想把碗盖他脸上好么！

杨杰赶紧把饭嚼碎了咽下去，谢波拿着个鸡腿蹦哒蹦哒地从寝室外边蹦了进来，杨杰往外看，果然看到张诚也跟了进来。

杨杰一边张嘴让林方知喂饭，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谢道长，什么事这么高兴啊。抓到女妖精了？”谢波摆了摆手，“去去去，边儿去，抓到女妖精有什么好高兴的。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刚教练抽完签回来，你们猜我们决赛对上谁了？”进入决赛的四支队伍分别是王者蓝星，扬名中学还有云县十一中，以及他们自个儿的学校A市一中。

蓝星跟扬名一直以来都没从前四落下来过，实力自不必说。

而云县十一中，虽然不常在前四见到，但既然能打进决赛，也必然是有一定实力的。不过相对于前面两支队伍，肯定是要弱上几分。

既然谢波说是好消息，那肯定是……

“云县十一中？”话是杨杰跟林方知一起说的，说完了都有些尴尬地看了对方一眼。

谢波咬了一口鸡腿，点头，“宾果，答对了，等哥吃完鸡腿给你们一人嘴一个，算是奖励。”对于谢波的不间断抽疯杨杰跟林方知已经见怪不怪了，自动无视。

杨杰没跟十一中打过，就问：“实力怎么样？哥不上场你们打的过不？”谢波把鸡皮给吐出来，鼻孔朝天道：“就那样呗，哥不上场都能打得过他们！”张诚看了他一眼，“你怕了？”谢波跳着脚呸了一声，把鸡骨头摔地上，豪气干云，“谁怕他了！” “他？”杨杰敏锐地抓住关键词，是他，而不是他们。

张诚难得好心解释，“十一中的李墨，谢波的死对头。”杨杰了然点头，看向谢波的眼神带着丝揶揄，“哦……” “哦你妹啊哦！别一脸你好像知道了什么的样子！老子才不怕他！”张诚也点头赞同，“对，只是跟他有仇。”杨杰来了兴趣，又张嘴接了口林方知喂的饭，才八卦地问道：“什么仇？” “啊啊啊啊！！队长你说出来我就跟你拼了！！！”谢波扑过去要捂张诚嘴，张诚敏捷地将人往怀里一按，这才道：“初中跟人抢妹子，结果妹子不要他，跟了李墨。”谢波哀嚎了一声，悲愤地冲到角落画圈圈。

林方知也知道谢波这一段往事，看谢波出糗也挺开心的，就接着道：“他初中不会篮球，追那妹子追了几个月，结果妹子跟他说喜欢会打篮球的男生。当时李墨是初中校篮队的队长，把妹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谢波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然后到高中进了篮球队，每隔一个月就去挑战别人一次，每次都输得灰溜溜的回来。说起来，谢道长你好像很久都没有去挑人家了？”杨杰听得津津有味，朝谢波问道：“所以你是为了那妹子学的篮球？或者说是为了打败那什么李墨学的篮球？”谢波瘪着嘴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张诚一眼，眼神闪来闪去，“一开始……是，”见张诚本来就面无表情的脸又黑了几分，谢波赶紧摇头摆手，“但后来不是了……”张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谢波吓得肝儿直颤，低着头满脸委屈地继续画圈圈，尼玛队长肯定是吃醋了绝壁是吃醋了！

谢波画了一会，忽然感觉好像少了什么，回过头看了一圈，问道：“哎？小包子呢？”付远航此时正在医务室里。

校医的工作似乎真的挺清闲的，即使是中午也很少有学生来。付远航来的时候沈亦轩正拿着本书好像在查什么资料，桌子上摆着个笔记本电脑还有几本厚厚的书籍，付远航瞄了一眼，好像都是历史类的。

沈亦轩看得挺入神，连门口站了人也没察觉，付远航往开着的门上扣了两下，喊道：“沈老师？”见付远航来了，沈亦轩放下手中的书，支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问道：“有事？”付远航走进来，笑眯眯地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沈亦轩。

沈亦轩并没有马上接过，“给我的？”付远航点头，“我也不会挑，但那老板看上去挺好的，应该不会太差。” “送我东西做什么？” “生日礼物。本来寒假那会就买好了的，但……你一直没回来，这段日子又忙着比赛，所以才拖到这时候。”见付远航就这么一直伸着手也挺尴尬，沈亦轩就接了过来，却不拆开，把东西放桌子上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日？”送沈亦轩生日礼物是以前楚哲每年要做的事，送了几年了自然是跟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付远航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被沈亦轩这么措不及防地问出来，卡了两三秒的壳，看到这里是医务室才条件反射地道：“我跟周老师问的。”沈亦轩挑眉，“又是周贤？你俩关系倒挺好。” “还，还好吧……”付远航被沈亦轩看得一阵心虚，僵硬地转移话题，“那个，不拆开来看看吗，看喜不喜欢……”沈亦轩看了付远航一眼，也不再多问，从袋子里拿出包装精致高雅的盒子，打开一看，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吃惊。

“梅花坑端砚。看这质地雕工，差不多得有两千，你哪来的钱？”这回轮到付远航吃惊了，“真要两千？”沈亦轩无语，“你自己买的你不知道？”付远航挠头，他知道那老板好，但没想到好成这样，“那老板一千卖给我的。就我打工的钱。”沈亦轩把砚台装了回去，“心意我领了，你一个学生自己零用都顾不上，这个我不能收。”付远航急眼了，“你不收我拿着也没用啊！” “退回去，或者转手。”沈亦轩顿了顿，“你找不到买家我可以帮你。”付远航也被沈亦轩气得倔上了，一巴掌按在盒子上，瞪着沈亦轩，“不退！也不卖！就给你了！你不要就扔了！”沈亦轩被付远航瞪得愣神，那种怪异的熟悉感又来了。这死倔的样子让他一瞬间差点将付远航看成楚哲……

两人僵持了几秒，沈亦轩忽然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拿着就有用呢？”付远航愣住了，然后一瞬间冷汗全冒了出来，心脏像是要将胸膛击穿一般狂跳！

沈亦轩的公寓是工作后租的，加上沈亦轩这几年专注在医学上，自己的爱好根本就没再碰过，家里压根就没有半点跟笔墨纸砚有关的东西。

大学里沈亦轩肯定也是没弄过这些，虽然可以赌一把周贤也许知道沈亦轩有这个爱好，但那样太冒险，这样一来也不可能再拿周贤来当挡箭牌了。

“呵……呵呵……”付远航僵硬地笑了几声，虽然呼吸不顺到他想大吸一口空气来平复一下狂跳的心脏，但仍然只能竭力地保持正常呼吸，尽量装得自然一点，“这个，不一定要用，也可以拿来收藏的，对吧？我听老板说……现在好点的梅花坑端砚，收藏价值……好像还挺高的……”沈亦轩一瞬不瞬地看着付远航，镜片后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却莫名的让付远航慌乱，“我又不是老头，收藏这些做什么？”付远航眨了眨眼，努力逼自己跟沈亦轩对视，这时候将视线移开就输了！

“不……我就是觉得，要送就送实际点的，这不等以后涨价了……你还能卖出去不是？总比送些没用的东西好……”沈亦轩依然定定地看着付远航，就在付远航快要落慌而逃的时候，沈亦轩终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琥珀色的瞳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沈亦轩将盒子重新装进袋子里，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仿佛刚才两人的僵持压根就没有发生。

付远航趁沈亦轩转过头的时候悄悄地松了口气，胸膛仍如擂鼓，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79决赛交锋

A市一中赢了华天，这个消息就像去年华天赢了扬名一样迅速在A市的高中篮球界里传开。

虽然篮球场上瞬息万变，今天成王明日败寇的事也不是不常见，但华天毕竟也是曾经将蓝星逼入苦战的一匹黑马。就好像华天当初的一鸣惊人，如今名不见经传的一中篮球队在A市也算是一炮打响，让不少之前分析局势，猜测决赛候选队伍的人都吃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