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苏唯音
苏唯音  发于:2013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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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他轻笑,温文尔雅,这时我才有了时间打量他,较之几年前,他更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怏怏的,没什么精神,他说道,“再过些日子便是我家主子生日,不知该送什么礼物,前些日子正好听说靖州城的宝贝好,便想着买两件回去。”

是吗?圣上生于五月,再过几月,便是华诞了。他倒是有心,也是,身为人臣,又怎能不用心呢?

“原来如此,”我轻笑。

过了片刻,我便双手抱拳说道:“在下还有事,便先行告辞。”说罢等他应声便走了出去,下了楼,这次我并没有站到显眼的位置,而是站在了窗边,看着满屋人头攒动。我刚才说的谎言虽然漏洞百出,而他也应是知晓的,但场面话既然说了出来,也不好弄得太过难看。而他八成也是猜的道我是谁的,只是他没有证据,而且,过了这么久,既然谁都认为前太子已死,他便再没有了非要找出我的理由。而我们和他之间,也早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知道拍卖会结束,我都没有见到阿柯。

也许,他已经葬身火海了。

也许,那个一颗南洋夜明珠卖得万两黄金的柯老板根本就不是阿柯,有的,只是巧合,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所有的事,只是我的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仅此而已。

过了今晚,我便又是那个阖家幸福的冼叶,而楚歌已经死了,在那场大火里,和阿柯一起化为灰烬。

走出凌云阁,我突然觉得很累,整个人突然跌倒在地面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泪水漫上眼睛,眼前一片模糊,而我,使尽了力气,也站不起来。

我听到阿续着急的声音,却不说话,张口,也发不出声音。

他急急忙忙地抱起我,我趴在他背上,一会就要滑下,他便站着,将我弄好,然后继续走,如此循环。快到燕来客栈的时候,我轻轻地,笑着说:“他死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再也,找不到了。”

也许当初,我死了,才是好的,那样的话,我根本不用面对这些,面对惊喜和绝望。

很多年前,我不喜欢哭泣,那时候总觉得,自己的的心脏很强大,什么都能接受接受,什么都能承受,到了后来,遇到的事情渐渐多了,痛楚渐渐积累,哭泣的时候,也就渐渐增加了。而现在,我想,什么都能击垮我了。

那天晚上,阿续问我:“究竟是什么能让你那么坚持,那个人又是谁,让你愿意舍尽一切,去追逐他的脚步呢?”

是什么呢?

也许是那年他灿烂的笑容,也许是那年他曾为我舍尽一切,也许是我们奔波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我身边。也许最开始是恩,是感激,是愧疚,可到了最后,他变成了一个字——爱!

我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感受到我爱他,哪怕一直以来,为了他我可以承受一切,可是直到我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再也骗不了自己的时候,我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爱他。从很早以前开始,因为爱他,所以痛苦,哀伤,快乐,所以才有活下去的动力,所以我才是我。

然后我轻轻地笑了,我问他:“你爱过人吗?”

“爱?”他的眼中有些疑惑,然后他笑了,“我们从来不谈爱,行走江湖的人的脑袋都是别在腰带上的,所以,我们要不起那么贵的东西。”

我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我还在翰林院,那时候有人对我说:“身在官场上的人,都是没有爱的,他们把感情拿去换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官位,钱财,反正换不来同样的感情,就像我,阿歌,我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那些话是叶舟在喝醉的时候说的,他很少喝酒,那天他喝醉后,我看见他脖颈处的痕迹,因为妒恨,而撕开了他的衣裳,满身亲吻的痕迹。然后,我给他换了衣裳,收拾好后,恍恍惚惚间离开。第二天,我把那件事当成一场梦,不去想,告诉自己忘掉,而他,也许是不记得了,也许只是假装,我们再也没有提过那晚的事,而他,也再也没有喝醉过。

想起来,那些话和阿续说的话都是一样的,他们一样的聪明,而愚蠢的,只有我。

不,还有顾容睿。

我们一样的愚蠢,我们一样的动了情,我们一样的想用自己的感情去换另一个人的感情,然后我们换到了,然后,我们都不得好死。

我哭了,眼泪不停地落下,然后又开始发笑,也许是想起了以前什么好笑的事,也许只是不经过大脑思考的,没有任何意义地,想笑。笑和哭是同时的,心脏处传来的痛楚也是同时的,很久以前的的胸口曾受过伤,然后那里就开始为一个人而疼痛,那个人是叶舟。而到了后来,当我的心脏再也不为叶舟疼痛的时候,那个人变换成了阿柯,我不知道这样的疼痛会持续多久,也许是某一天我再也想不起我生命中曾出现过一个叫做顾容睿的人,也许是我死了,心脏再也无法跳动。

那天晚上,我抱着阿续,不停地哭泣,不停地诉说,直到我沉沉睡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离开靖州城的那日,阳光极好暖暖的阳光在这初春的季节里,分外温暖。

我驾着马,阿续跟在我身后。到了城门口,我转身看着阿续,他的头发有些散乱,在脑后扎起一束,脸部的轮廓硬朗了些,整个人也已经成长为男子汉了。他穿着黑色的麻布衣裳,腰间别了一把剑,那把剑是我将他带回家的那日起,就戴在他身上的,剑很锋利,虽然我只见过他拔出过一次剑,而那次,他伤了数十人,剑上却是滴血未沾。我勾起唇角,淡淡地微笑,说道:“我们,便在这里分别吧!”

他的眼神有些愕然,皱起了眉,那是他极少的严肃表情。

“自今日起,你去浪荡江湖,而我,亦会好好保护自己,”我淡淡说道。

“好好保护自己?”他冷笑,“你若是会好好保护自己,我们又怎会今日才出这荆州城?”

“……”

我觉得,很多时候,阿续更像我的主子,当然,前提是他没有把他爱财的模样暴露于人前。我转头,看着前方的巍峨的城门,走出去,我便再不是楚歌,也便再不记得那人。

“我会忘掉的,”我淡淡说道。

“用你身上的伤疤?用你流失的血液?还是更干脆的,用死亡?”他连连反问,咄咄逼人。

我皱眉说道:“在走出这座城之前,我还是你的主子。”

“那又如何?我承认的主子,敢于担当,内心坚韧,而不是一个懦夫,一个只知道用死亡去逃避的懦夫。”

我不再说话,而是驾马出了城门,他驾马跟上了我,我却根本不想理他。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勇敢坚韧,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不畏艰险,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个懦夫。只是因为有那个人,所以我才想要活下去,不管多么艰难,不管多么痛苦,我都想要活下去,看着他好好地活着。而如今,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又该为什么而活?

靖州城地势险要,城外不远百里便是百里崖,尽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因此,自古以来,靖州城便是王都的第一保障,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而现在,我和阿续驾着马,在悬崖上狂奔,疾风拂面而来,如同刀刃,割得皮肤生疼。我听到阿续的喊声,却不肯回头,我在心中给自己打赌,若是今日我平安过了这悬崖,我便好好活着。

转过一道弯,我看见前面出现一个黑点,静止着的,我心中一惊,却已然勒不住马。而后心中便是轻松,也许,这便是命运。

离那黑点渐渐近了,我才看清,那匹枣红骏马上坐着的面带微笑的男子的那双带笑的桃花眼,他的眼中略带责备,却又那样安然。我心中一惊,恐惧袭了上来,我用力勒住马缰,它却仿佛发了疯一般,直直地往前冲去,心中漫上无限绝望……

老天爷,果真是残忍的。

我闭上眼睛的前一瞬,看见他驾马而来,猛地睁开眼,看着他英俊的眉眼渐渐逼近,他的眼中有着慑人的光,让我瞬间失了心跳。在他与我错身而过的瞬间,他伸手,揽过我的腰部,而后发力,让我坐在他身前。骏马渐渐停下脚步,我睁着眼睛,呆呆地自下而上看着他的眉眼,他的下巴因为消瘦尖了些,他的唇有些苍白,没有什么血色。

恍惚间,我听到他的轻笑声:“原来没有我,你就活不下去了呢?”

“……”

他这话说得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偏过头,看见阿续骑着马在一旁看着,看见我看他,便笑道:“看来,我果真是不用在跟着你了。”说罢,他一扯缰绳,马屁转头消失在悬崖转角,再没有留给我说一句话的时间。

“不许看他!”不知多久,我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地,有些虚弱,这时候我才发觉不对劲,我转头看向他,果真看到他胸口处的颜色相较于其他地方要深一些,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我一惊,喊道:“你受伤了!”

他没有在讲话,而是将身体的重量压在我身上,轻轻说道:“别怕,还死不了,现在,驾马去落雁谷。”他刚说完话,便闭上了眼睛,我转过头,伸手拉过他的手,让他环住我的腰,然后拉过缰绳,调转马头,疾驰下山。

落雁谷位于靖州西北,幸而不算远,半个时辰便到了。

相较于百里崖的陡峭难攻,落雁谷便是神秘,百年来,虽说人人都知落雁谷位于何处,却是无人知道如何进去。而他却仿佛对落雁谷极其熟悉,在他的指引下,很快我们便进入其中。

入内之后,入眼便是万丈悬崖,看不见的深渊,悬崖两侧,只有一座石桥相连。我驾马准备过去,却被他拦住,他的声音很低:“别,往左。”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待走到尽头,却只见一座陡崖横亘,却听他又说道:“最右边,从下往上,第三块石头,按下去。”我下马的时候他有些支撑不住,我吓了一跳,好歹是稳住了他的身体,让他趴在马背上,我走上前,蹲下身子,崖壁上很光滑,只是石头上有了些裂纹,布满了整面崖壁,我走到悬崖最右边,一低下头,便是不见底的深渊,心脏因为害怕而剧烈跳动,我觉得身子有些发抖。找到石头,按下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退回来,耳边尽是轰隆声,我跑回马边,扶住他的身体。

石门后面的通道很窄,我牵着马走下去,暗道并不算窄,容得下三人并肩而行,两边石壁上燃着油灯,灯光并不亮,甚至有些暗淡。

我转头去看他,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唇角的笑容却依旧。

也许,是做了什么好梦。

暗道很长,我们走了很久才走出去。

暗道外面是一座山,满山的桃花正开得艳丽,如同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暗道的门开在山腰,因此我们很快便下了山,一下山,我便见到一群人,见到我们,那些人尽数跪下来恭敬道:“殿下!”

这些人,是太子旧部。

这其中,不乏我认识的人,我以为,他们都死了,却不想,竟在这里。

“都起来,”他淡淡地吩咐,我转头,却见他坐了起来,我有些担心,刚想上前,便被他用眼神制止了。他看向他们,眼神淡然,而后唤我上马,驾马东去。

那些人跟着上马,跟在后面。

“他们,是什么人?”我忍不住问。

“你不是认识吗?”他淡淡地说。

我没有在说话,转头看向道路两旁,两旁都是菜地,有的菜地上还有老人或青年在耕作,也有小孩子在上面玩耍。也许我想的没错,这里,仿佛就是按照《桃花源记》来布置,并且布置得非常成功,只是,这里真的能够成为新的桃花源吗?

第三十二章

我坐在楼梯上,看着蓝天白云,恍如隔世。

这栋房子并不大,一个小院子,一间卧室连着书房,然后是几间客房,但客房其实都没有忍住。院子里铺着青石板,没有铺的地方则种满了桃树,这个世界,树上开满了桃花。

这里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香味,没有了外世的喧嚣与热闹,心灵也得到了平静。

屋子里传来咳嗽的声音,我心里一紧,连忙起身进去,屋内有些暗,门窗都关得严严的,他受了伤,吹不得风。我走到床边,扶他起来,让他靠在我怀里,他看我紧张兮兮的,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没有那么脆弱。”

我低下头,亲吻他的脸,然后把头埋在他怀里,低声道:“我才不管!”我也不想管,天知道我见他那虚弱的样子吓得要死,手脚都冰冷了,回到这里一看见他解开衣裳后纱布上染满的血,差一点就昏了过去,眼泪在眼眶里可就是出不来。

他低低地笑,似乎很是愉悦。

“其实,我的伤好的快差不多了,”他淡淡地说。

我不说话,他伤的是肺,就算血止住了,伤口结了疤,身体怕也是差了。许久,我说:“我知道,你已经好了,你会陪着我,一起活到一百岁,对不对?”

“当然……”他说的自信,话语却突然间中断,他转过身子,抬头看着我,我泪眼朦胧的,他的心疼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朦胧,他叹息般说:“怎地哭了,同那娇滴滴的姑娘似的!”

“是娇滴滴的姑娘便好了,”我哽咽着说,“那样我便穿着大红的嫁衣嫁给你。”

他轻轻地笑,将脸凑上来,吻着我的唇,低低的笑声溢出来,让我有些恼怒,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将舌头伸进我嘴里,慢慢探索着,勾过我的舌头,缓缓放低身子,让他趴在我身上不那么难过。也许是病中的缘故,他的气息很快不稳,喘息声渐渐加重,我有些担心,便想起身,他却把我压着,皱着眉说:“不许动。”

我睁着眼睛看他,我可以从他的瞳孔里看到我的眼睛,晶亮的。他再次吻上我的唇,有些恼怒,我想笑,然后便笑了,也没忍住。他放开我,瞪着我,我无奈只得低声劝慰道:“你受伤了,这样,不好。”

“是吗?”他轻笑,有些邪气。

“嗯,当然。”

“你是在逗小孩子吗?”他笑着说,然后低头趴在我的胸口,接着说:“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就是这样哄我,嗯!那时候你还教过我怎样如厕!”他说得有些兴奋,“那时候你当着我的面把裤子一脱然后给我做示范,哈……”

“喂!”我有些羞窘,脸上也有些发烧,奇怪他怎么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怎么?”他抬头看着我,眼睛发亮,闪着恶作剧的光芒。然后,我觉得下身一紧,我惊呼,瞪大了眼睛看他,半响说不出话。他勾起唇角,然后将手从我裤腰那里伸进去,我瞪他,他却不理我,抓住我那里,说道:“我记得,当时我就是这样的……”然后他的手微微一动,酥麻感顿时遍布全身,我忍不住呻吟,他唇角的弧度扩大,手上动作加速,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动作扭动身子,难受,但是也很舒服……

“当时,哥哥是什么感觉呢?”他低声在我耳边问。

“阿柯……阿柯……”我呻吟着,唤着他的名字,他的动作却重了些,我皱了眉,有些委屈地看着他,眼神迷蒙,他低下头,凑到我唇边问我,而后说道:“叫我的名字,睿。”

睿——

我抓紧了他,覆到他耳边,低声唤道:“睿,阿睿……”

然后他加快动作,很快,我便泄了出来,汗水打湿了我的衣裳,他拿出手,放到我面前给我看,我转头,瞪了他一眼,他笑笑,然后拿起床边干净的布将手上白浊擦干净。他继续趴在我胸口,继续说:“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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