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红色狐狸被翻了出来，果然毛色诱人，我摸了摸，说道：“拿这个做顶帽子正好，找个手艺好的皮毛匠，款式我自己来设计。”

我回身问宁王：“你答应我的鸭子呢？”

其实我是开玩笑的，并不是真的要他猎捕鸭子给我。

宁王一摆手，一位侍从走上前，取下宁王马鞍袋旁的几只野鸭，令人惊奇的是，其中还有一条比野鸭还长的鱼。

“鱼、鱼……鱼也是猎物吗？”我指着鱼，半天说不出话来。

宁王瞟了鱼一眼，撇了撇嘴：“射野鸭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一支箭落了空射入水中，偏偏插在它身上。”

我拉住宁王的胳膊，摇了又摇，万分崇拜地说道：“偶像，给我签个名吧！”

结果，第一天的狩猎，言耒以猎得麋鹿麂子若干、以及野兔雉鸡若干、外加全场唯一的一只银狐的骄人战绩，力拔头筹。

不过，宁王虽然没有赢得第一，但我们有全场唯一的一条鱼。当晚就拿来烤着吃。

“你一直坐在那棵树下么？一个人很寂寞吧。明日跟我一道出猎，我们只图好玩，不在乎有没有猎物。”宁王说道。

营地上生起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王公大臣们散坐在草地上，由各自的仆役们伺候着烧烤。

我摇头：“今天，我也不算是一个人。王爷，你想不想知道我都和谁在一起玩的？”

“哦？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是谁啊？和谁一起玩的？”

“是三王爷。说实话，看到三王爷的时候我很意外，没想到他没有跟随你们大队人马出发。”

宁王面色一沉，捡起一个小石块，远远的投入火中。

我犹豫了一下，但是，我必须下决定说出来。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三王爷特意给我引见了另外一个人，王爷，你猜得到是谁吗？”我拔起一把枯萎的野草，在掌中搓揉着。

宁王的面色愈加的凝重，一双眼睛满是警觉地注视着我。

我朝他笑了笑，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凑近他，低声说道：

“三王爷似乎很想让我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他让我和琴公子见了面。王爷，戎浩，你知道琴公子这个人吗？”

刹那间，宁王那被橙红的火光映照得绯红的脸蛋变了色。

我点了点头：“你当然知道琴公子是谁。”

艳丽的火苗映入他的眼眸，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像是在燃烧一般。

“戎浩，”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52.爱的告白

从营地出来，足足走了十分钟。

月光很明亮，茂密的枯草在月色下泛着微微的银光。

我不喜欢在凹凸不平的小道上走路，脚很不舒服，偶尔还会崴一下。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对着宁王的背影问道。

深秋的夜晚，有着袭人的凉意，我将身上的斗篷裹得紧紧地。

宁王终于停下了脚步，走到一棵巨伞状的大树下，坐了下去。我跟过去，坐在一截光溜溜的树根上。

回到看看营地的方向，夜色下，看不到营帐和那一堆又一堆的篝火，只有那一片夜空，隐隐透着薄薄的橙红。

宁王默然不语。巨大的树冠笼罩着我们，像是月光下的另一个世界。

我伸手推了推宁王：“你干嘛带我来这里？荒野之中，怪吓人的。”

“你不是问我有没有话要对你说么？”他语气冰冷地开了腔。

“非要跑到这里来说吗？回营帐里说就不行？”在这里说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有个怕黑的弱点，尤其是在没有人烟的环境里。

宁王没有理会我的抱怨，低着头，手臂搁在双膝上，不住地绞着十指，。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提到了琴公子这个人，他才会变得这样心思沉重。但是，我已经不想再一个人独自担忧害怕。

我想从他这里得到支撑的力量。我想知道，在他的心目中，我到底有怎样的地位。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所以才会这么在意他的想法，所以才想亲口确认他的内心。

我的爱情，已超越了十九岁的年龄会憧憬的浪漫与风花雪月。我早已放弃了那些不着边际的幻想，我的爱情，是构筑在生存之上，很现实，但也很牢固。我的内心，远比同龄人，甚至比绝大多数成年人，都更加坚定。

如果，宁王也真心爱我，他一定会给我力量对抗来自皇帝及一切外在的威胁。

否则的话，为了单方面的爱情，而将自己置于无意义的危险之中，毫无价值。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雅克，”他喊了我一声，轻柔地声音打破了久久的沉默，“雅克，你会离开我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我不禁深感意外。

以往，他总是一副我理所当然属于他的态度，每次谈及这个话题，也是一副对我绝对占有的姿态。曾几何时，这般询问过我的意见？

然而，奇怪的是，尽管这是他第一次用不确定的态度和我说话，我的心里反而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纾缓。

习惯了他一向的独断专横，虽然是这么一句简单的问话，但我已敏感地意识到，他已经在不自觉中将我放到了差不多平等的位置。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意味着这是一场重要谈话的开场白。也许，比我能想象到的还要重要。我必须慎之又慎。

“戎浩，”我刻意缓慢而清晰地说出每一个字，“你应该比我自己更加清楚，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还是有朝一日离开你，完全都取决于戎浩你本人。”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说道：“我自然是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将你留在身边，但是，对于你来说，毕竟是被强迫献身于一个男人。而且，如今，我似乎已经无法不在乎这个事实。只要想到我是用强制的手段得到你，我的心里就会焦虑不堪。”

我笑道：“怎么？你要向我忏悔吗？”

他摇了摇头。

我又笑道：“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抓住我的双手，紧紧握在掌心里，轻声道：“雅克，爱上我吧，真心实意的爱我。”

我的心蓦地一颤。

一阵又一阵的颤栗，像是触电般，随着剧烈的心跳，向全身扩散开去。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不要让我一个人陷入这种感情无法自拔，雅克，你也爱上我吧。我需要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恳切，像是耳语，又像是梦呓，萦绕在我耳边。

“我这一生，真正想要的人，只有你一个。雅克，爱我吧，哪怕你对我的爱有我爱你的一半，也会给予我足够的力量。”

雅克，爱我吧……雅克，爱我吧……

眼眶灼热的难受，我不由自主地合上双眼，咬紧双唇忍住颤栗，却忍不住声音的颤抖：“你、戎浩，你也爱我吗？”

他的双掌紧紧合拢，像是要将我双手揉碎一般用着力：“我恨不能把你揉进身体里去，和我的血肉化为一体。”

我不禁笑道：“你这是爱？还是占有欲啊？”

“我不知道。”他想也不想就回答，“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我唯一想要的人，就是你。”

这是我所熟悉的蛮横，但我心中却逸出难以遏制的爱意。

我缓缓移动身子，跪倒他的双膝间，挣开双手反抱着他的手臂，问道：“那，你要我怎样爱你？”

“心里只装着我一个人，眼中只看着我一个人，时刻只想着我一个人，将你的身体和你的心，全部交给我，与我的身体和我的心结合在一起，死也不分开。”他低语着，伸臂抱住我的腰，将我揽进他的怀抱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达到他这些专横到无力的要求，然而，我却因他对我有这样的要求而无比满足。

这一刻，我真的相信，他对我的爱，远胜于我爱他。意识到这一点，我再也难以约束自己的心。

也许，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是，他的言行所表露出霸道与专横，他的一度让我非常畏惧与不满的品质，此刻却转化为蛊惑人心的魅力。他的热烈的情感与浓浓的爱意，远远超过我我对浪漫爱情的期待。

我的心，因他的爱而激荡不已。我对他的爱，一旦不受束缚，便没有边际地膨胀了起来。我的人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满足，这么快乐。

两情相悦，竟是如此美妙。

我抱紧他，伏在他的肩头，强忍住快乐得想大喊的冲动，低声问道：“你要我心里只装着你一个，眼中只看着你一个，时刻想着你一个，那么，你呢？也能够这样对我么？”

他的手，不住地用力抚摸着我的后背，他的声音，却像是轻柔的爱抚：

“你不知道么？你感觉不到么？雅克，我的眼中，我的心中，只容得下你一个。只要能得到你的爱，要我与所有的人为敌，我也无所畏惧。”

我差点流出眼泪来。

在我的心里，一直期盼着得到他的真心相待，期盼着得到他的爱，期盼着他的爱能给予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我却从没有想过，他也会和我一样。

无论他的能力多么卓越超群，无论他的外表多么冷酷强悍，在爱情面前，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也会患得患失，他也会渴望爱人给予的爱的承诺，他也会需要从爱情中获得精神力量和支撑。

为什么我早没有想到这一点？为什么我一直只是纠结于自己的内心？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也会渴望真实的爱情、他也会不安？

是我自己在没有主权的处境中失去了自信，还是被他一向强势的言行遮蔽了双眼？

他这样一个不懂得爱情为何物的人，到底是爱我爱到何等程度，才会主动向我道出心声？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给予我的幸福，超过了所有现实中的爱情。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品味爱情滋味的时候。

一旦我们确定了彼此的心意，确信永远不会放开对方，那么，我们双方都明白，一切，才刚刚开始。

之前，挡在我们两人面前的，也许只是一些不足挂齿的障碍。但在我俩心灵结合的那一刻起，那些障碍将会成为阻隔住我和他前方道路的刀山和火海，如果跨越不过去，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奇妙的是，我并不害怕。

也许是爱情使人盲目，也许是爱情使人无畏。从来到古代的那一天起，我的命运便已经和他紧紧交缠。只要和他在一起，未来会变成怎样我都不在乎。

“戎浩。”第一次，我充满真情爱意地叫着他的名字，“我爱你。而且，好像比我自己感觉到的更加爱你。”

毫无阻碍的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我的心情像是要飘了起来。没错！就是这样！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一直以来，我虽将感情寄托在他的身上，但我总是不愿意在得到他的爱之前，先主动去爱他。这是我的无奈，也是我的自私。

他将我紧紧按向他的肩窝，不住的亲吻着我的脸颊。

“我也爱你，雅克。”他的尾音里隐约拖着颤音，我的心不由得变得愈加柔软。

我将脸颊贴住他的，挡住他的亲吻，问道：“戎浩，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要对我说？”

他的时候在我的颈后摩挲着，却没有说话。

我又轻声说道：“戎浩，你一定要让我活着哦。我要是死了的话，你可就没有人爱了。要是你保护不了我，也许在死亡面前，我会选择放弃你的哦。只有活着才能爱人，才能被爱，死了可就……”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粗鲁的打断了我的话，断然说道。

我笑道：“你要是做不到，我就抛弃你，一去就永不回头的，任你悔的肝肠寸断，哭得石破天惊也不管用！”

他轻笑了一声，微微松开我，问道：“现在，你是在跟我撒娇么？”

我脸上一热，张口咬住他的衣服，堵住自己的嘴巴。我是在跟他撒娇吗？我和他明确彼此的感情才不过短短几分钟，竟然就理所当然地把他当亲密的恋人对待，我对他的喜爱还真是超乎想象。

他轻轻拍了拍我，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离开他的肩头，一眼不发地望着他的眼睛。

尽管是在树的阴影里，他那含笑的双眸仍旧电力十足。我克制住想吻他的冲动，静静地等待着他说出我希望他愿意对我说的话。

当他带着我远离营地来到这棵树下，我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

“雅克，”他垂下眼帘，避开我的注视，轻声说道，“你应该看出来了，那位琴公子，与我有几分相似吧。”

“嗯。三王爷说，他跟十几岁时候的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是三王兄说的么。”

我默默的看着他。

要说出内心的隐私，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无心刺探别人的隐私。

但是，宁王不是别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必须说出来。只有将内心深处埋藏的事情说出来，我和他才能真正的合并成一个人，共同去面对未来的不测。

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用力抚摸着我的手臂，他的动作，传递着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雅克，你也许听到许多人说皇兄总是处处为难我，是这样说的吧？”

“是，凡是提到你和皇帝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我点头，接着小心小心翼翼问道，“不过……在我看来，也许……事实并不是那样吧？”

“不！确实是那样。”他再次抱紧我，将我的脸埋进他的胸前，不许我看他，“皇兄处处刁难我，甚至对我做出许多恶意的事。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皇兄这样对待我的真正原因。”

我搂紧他，低声道：“其实我多少也感觉到了一点，可能是我身份特殊的关系吧。”

他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对不起，是我连累到你。”

“所以，你要更加爱我才行。”只因这句对不起，我竟生起了一阵心疼。

他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就在我耳边，我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胸膛的震动。他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声音也不再那么紧绷。

“没错，就是那样。虽然很难以启齿，虽然听上去会很不可思议。但是，那就是真相。皇兄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在皇兄出生之前，父皇已连续得了十位公主，盼了好些年，才盼来一位嗣子，自然宠溺无比。”

“皇兄比我年长八岁。在我幼年的记忆心中，说他是个骄横跋扈的人，毫不为过。不过，皇兄只对我一个人呵护有加又温柔无比。人人只道他和我是一母所生，才独独疼我一人。他处处顾着我，护着我，我自然也最爱与他亲近。”

“可是，到了我略略懂事之际，依稀觉得皇兄举止有些怪异，但因他是我的嫡亲兄长，又是太子，所以从不曾怀疑过他。后来，皇兄迎娶了太子妃之后，便搬离后宫，入住太子宫。我与皇兄因此不复日日相守。婚后不久，皇兄便时常邀我去太子宫做客，偶尔我也会留宿。”

“我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皇兄对我愈加如胶似漆，恨不能将我搬入太子宫常住。我只要一回宫，不出二日，他便会入宫求母后让我去太子宫玩耍。母后只当他对我兄弟情深，也从不拦阻。自那时起，皇兄时常与我同塌而眠，我也不曾有过丝毫猜忌。”

“一日，太子妃独自来见我，叫我不要再和太子亲近，也不要经常去太子府。她没有告诉我理由，我虽觉得不舒服，但还是照做了。不知为何，皇兄知道了皇嫂私下见我之事，不仅不顾虑皇嫂的想法，反而愈加与我亲近。”